沈意忍不住对着镜中的自己,嘲讽地扯了扯嘴角,笑意却比哭更显悲凉。
原来,这个世界要靠谁都不可能长久,只有完完全全地依靠自己,将命运紧紧攥在自己手里,才能即便是身处腐臭的垃圾堆里,也能为自己博得一席之地,甚至,将那些曾经践踏她的人,一一踩在脚下。
水声停止,沈意擦干身体,换上一身干净的白大褂。
手机在桌上震动了一下,她拿起来看。
上面只有简短的几个字:“外卖今晚送到,请注意查收。”
沈意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外卖?
真是个贴切又恶毒的词。
她想起病房里那个还对一切都懵然不知的柏勇,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希望他今晚,不要被这份精心准备的外卖……吓破了胆。
夜,越来越深。
柏勇躺在病床上,辗转反侧,毫无睡意。
沈意离开后,被恐惧和不安支配的感觉似乎快要将他淹没。
他想起了平时在研究所里一个和他关系还算不错的同事小张。
那是个没什么野心、性格有些懦弱的技术员,但胜在消息灵通。
他拨通了小张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小张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睡意和不耐烦:“喂?谁啊?这么晚了……”
“是我,柏勇。”
电话那头瞬间沉默了。
过了好几秒,小张才用一种极其不自然的问道:“柏……柏工?你找我有什么事?”
那小心翼翼的语气,让柏勇的心又沉下去了几分。
他强装镇定,用还算平稳的语气说道:“没什么大事,就是躺着无聊,想问问你,最近所里怎么样?我们那个项目……进度如何了?”
这是一种旁敲侧击的试探,他想知道,自己离开后,那个倾注了他无数心血,也是他最大价值体现的项目,是否还在原地踏步。
然而,小张的回答却给了他当头一棒。
“项目啊……”小张的语气愈发迟疑,“挺好的,就是上面可能觉得进度不能再拖了,所以……”
“所以什么?”柏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厉声追问道。
“所以上面已经找了新的研究员过来了。”小张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估计过不了几天就要正式入职了,项目也会马上重新启动。”
刹那间。
柏勇的脑子一片冰凉的空白。
他被替代了。
就这么轻易迅速地,被替代了?
这让自视甚高的柏勇根本无法接受!
“是谁?”他忍不住对着电话咆哮,“他们找了谁来替代我?”
“现在国内这个领域,除了陆恩仪那个女人,还有谁的技术比我好?还有谁愿意像条狗一样听安家的差遣?”
电话那头的小张被他吓得不轻,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我哪知道啊,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柏工、安家的手段,你又不是不知道……”
“总之,你好自为之吧。我先挂了,我老婆醒了!”
小张说完,便匆匆忙忙地挂断了电话,仿佛柏勇是什么会传染的瘟疫。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忙音,柏勇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
“啊,凭什么?”
他发出野兽般的怒吼,双手疯狂地捶打着床铺。
甚至想要站起来立刻冲回研究所,将那个属于自己的位置夺回来!
可是,他那两条打了石膏的腿,此刻却像两条毫无知觉的木棍,沉重而无力。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却猛地牵动了腿间那个最隐蔽,也最耻辱的伤口。
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瞬间从下半身传来,直冲天灵盖!
“呃啊……”
柏勇疼得倒抽一口凉气,整个人痉挛着瘫软回病床上,冷汗瞬间浸透了病号服。
这处伤,是那场意外留下的。
不仅让他承受着巨大的肉体痛苦,更是在时时刻刻提醒他,他已经不再是一个完整的男人。
疼痛和绝望交织,让柏勇彻底崩溃了。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开始回放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
他想起了自己那位恩重如山的导师。
那位老人将他从贫困的山区带出来,视如己出,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可他呢?
为了追求所谓的荣华富贵,他毫不犹豫地背叛了导师,盗取了他晚年最重要的一项实验成果,转手就卖给了急于在新能源领域站稳脚跟的安家。
那是他罪恶的开端,也是他踏上这条不归路的起点。
自此以后,他跟安越七搭上了线。
这些年,他虽然大部分时间在国外,顶着青年科学家的光环,暗地里却一直在为安家做那些根本无法摆在台面上的非法实验。
甚至,当初导师那个同样才华横溢却心术不正的儿子陆靖,也是他介绍给安越七认识的。
让他成为了安越七手下另一个的帮凶。
这些年来,柏勇参与了太多安家见不得人的肮脏事,他手里掌握着足以让安家万劫不复的秘密。
他也深知安越七那阴狠毒辣的行事风格。
一旦棋子没有了利用价值,就会被毫不留情地舍弃,甚至……是彻底毁掉,以绝后患。
一个又一个念头在柏勇脑海中闪过,让他越想越怕。
他开始担心自己的处境。
但他握着安越七那么多的秘密,安越七怎么会突然这么仓促地就想要灭掉他?
杀了他,对安越七没有任何好处!
不过,他越是这样想,就越觉得这间病房不再是安全舒适的疗养地,而是一个四面漏风的牢笼。
他孤身一人,手无缚鸡之力,脆弱得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要是这个时候,有人想对自己不利,他甚至连一丝一毫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而此时,仿佛是为了印证他内心最黑暗的猜想。
“啪嗒。”
病房里所有的灯光,在同一时间,骤然熄灭。
整个世界,瞬间被无边无际的浓稠黑暗所吞噬。
走廊里的应急灯光,没有像往常一样亮起。
这绝对不是普通的停电!
柏勇的心如擂鼓般狂跳起来。
他瞪大了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咔哒。”
又是一声轻响,是病房门锁被从外面打开的声音。
紧接着,门被无声地推开,从更远处走廊透来的微弱光线,勾勒出了两个伫立在门口的高大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