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婚六年不公开,商总手抄佛经求复合》 第1章 第十七个绯闻女友 “你老公要有女朋友了。” 陆恩仪收到闺蜜许今发过来的消息时,刚做完临界值实验从实验室里出来。 今晚的第八次实验结束。 整个研究组都空荡荡的,只剩下她一个人记录数据,她脱下身上的白大褂,手机上的屏幕恰巧亮起。 一张照片很快弹了出来。 附着许今骂骂咧咧的评价。 “舞蹈系的小天鹅。商执聿这条狗,也是吃上好的了……这都第几个了?” 小天鹅指的是照片上的女人。 A大表演系的女大学生,被无数人称为小天鹅的芭蕾舞演员——沈意。 也是,商执聿的新欢。 而照片上,她穿着纯白的芭蕾舞裙,抬眸看向身旁的英俊男人,笑靥如花。 “十七。” 陆恩仪放下数据记录,随手回复。 第十七个。 商执聿的第十七个绯闻情人。 和商执聿惊才绝艳的商业天赋和杀伐果断的做派一样出名的,就是这位商家继承人的风流事。 众所周知,商执聿好细腰,喜欢清冷美人。 而这位出身舞蹈系的小天鹅,恰巧长了张清冷温婉的脸,腰肢纤细,盈盈一握。 许今一向看不惯商执聿的做派,颇有些怒其不争:“商太太,你就这么看着?这个沈意可不一样,她是安烟的妹妹。” 安烟的妹妹啊。 陆恩仪目光落在照片上的男人身上。 光影交错中,男人慵懒地倚在阴影里,缱绻幽深的黑眸抬起,那双桃花眼散漫的笑意很快被折射出的光影打碎。 清贵从容。 很顶的一副皮囊。 难怪私底下有人传闻,除去财富和才华,商执聿只那张脸都足以令人心折。 也因此,谁都不曾知晓私下里,商执聿和她隐婚,相敬如宾六年。 也不是一直相敬如宾。 他们也是好过的,只是自从那件事后,她和商执聿之间就完全变了。 陆恩仪有一瞬的出神。 她心知肚明,安烟对于商执聿来说意味着什么。 “你心里只有你的实验数据和材料,等这只小天鹅登堂入室了你都没察觉,我会帮你看着的,你记得请我吃饭。”许今叹了口气说道。 陆恩仪处理完手边最后一组数据,这才笑着回:“本来就欠你一顿饭,实验结束就请。” 她挂断电话,整理好数据,才发现夜色深深。 实验室这批新型材料的研发,上头催得急,偏偏又是攻破的关键时刻,她一整天没休息,连饭也没来得及吃,疲惫和饥饿感很快涌上来。 她将实验数据收纳好,这才离开实验室,打车回了云水湾。 云水湾是商执聿置办的婚房。 这边离实验室不远,陆恩仪喜静,平常就在这边休息。 商执聿来的次数不多。 但今天,有些特殊。 今天,是她和商执聿的纪念日。 这种日子商执聿少有缺席。 陆恩仪不是懂情趣的人,更何况是对着商执聿。 礼物她没有准备,想了想,只下厨做了一桌饭菜。 可等到快十二点,商执聿也没回来。 陆恩仪最终拨通了电话。 接电话是商执聿的秘书,男人客气而委婉:“太太,先生还在庆功宴上,您有事的话……” “打扰。” 陆恩仪挂断电话,点开娱乐版面的头条,铺天盖地的都是商执聿和小天鹅的报道。 最新的一条,是这位小天鹅发出的微博:“被爱有如有靠山。” 配图是一张照片。 觥筹交错,纸醉金迷,投资商和导演都在桌上。 说是投资商,大部分也是商执聿的朋友。 当着众人的面,商执聿接过女人递过来的酒,漫不经心地看向桌上的人,神色慵懒。 却有如不动声色的主权宣告。 陆恩仪无声关掉微博,她将没吃完的饭菜倒掉,回到房间洗漱,看了会材料。 心浮气躁。 陆恩仪压根没看进去。 此时,私人会所里。 商执聿喝了点酒,他松了松领带,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屋内的众人。 秘书推门而入,委婉提醒:“先生,刚才太太打了电话过来。” “知道了。”商执聿神色挺懒淡。 陈渝见状,挑挑眉:“嫂子在等你?” “哪能。”有人意味深长:“我就没见过比嫂子更不黏人的,每天忙着实验,从不管聿哥怎么玩。” 好是好。 但娶了位搞科研的……就是无趣。 众人心里清楚这桩婚姻原本也只是各取所需,逢场作戏。 嘴上喊着嫂子,心里不免有些看不上陆恩仪。 女人嘛,到底还是要围着家庭转。 脑子里都是数据……算怎么回事? 祝贺楠顺势笑着接过话:“说起来,嫂子最新研发的那批材料,听说是最新型最安全的。哥,你到时候给我牵牵线。” 坐在商执聿一旁的沈意听了好一会,这才笑着道:“执聿哥原来喜欢这种类型的女人呀,听上去似乎聪明又优秀?” 商执聿将她手边的酒拿过来,又递给她一杯饮料,无名指上的钻戒映照出他懒淡的笑。 “没,你这样就很好。” 动作之间,他的白衬衫微微敞开,深邃的黑眸裹着笑意,语气温柔极了。 慵懒又迷人。 沈意心跳得飞快。 “小意妹妹,这话你就听听好了。不过,有句话你说得对的。”陈渝笑了下:“聿哥的老婆确实聪明又优秀,有人说她是二十一世纪航天领域的科学之星,厉害吧?” 沈意有些意外:“……那确实很厉害。” 她没想到,会是这种“聪明优秀”。 不和女人卷,跑去和男人卷什么? “妹妹,你可别学她。聿哥啊,最不喜欢这种书呆子了,你不知道,他老婆和实验室打交道的次数都比他多……” 众人正在说笑,商执聿的脸色却淡了下去,心里渐渐生出几分索然无味。 他没了兴致,抄起外套起身,慢条斯理:“回了,你们慢慢玩。” 屋内众人愣了下。 聿哥这是……不高兴了? 陈渝却心知肚明,对着男人骂道:“你非要嘴贱,好好的提他老婆和他之间的感情做什么?” 谁不知道,商执聿对老婆再冷淡,私下里却也从没说过她的不是。 第2章 手镯 商执聿到家时,陆恩仪已经放下书休息了。 她睡眠很浅,稍微有点动静,就会休息不佳。 昏黄的小灯被人打开,陆恩仪被吵醒,她迷蒙地睁开眼。 男人正解开领带,衬衫裹着令人心折的皮囊。 好一阵没见商执聿,陆恩仪有些陌生:“你今晚要在这睡?” “没记错,这是我买的婚房。”商执聿语气挺淡。 深夜,陆恩仪脑子迟钝,被他的话一堵,半天没说什么。 商执聿扭头进了浴室。 过了一会,他从浴室出来,目光落在床上的女人身上。 陆恩仪睡觉不算老实,身上的绸缎般的睡裙微微下滑,露出如白玉般的肌肤,瓷白娇嫩,衬得锁骨上的小痣殷红可爱。 微凉的气息从身后裹住她,他身上的冷香格外好闻,陆恩仪有些恍惚着迷。 “可以?” 散漫沉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先于她的回答的,是商执聿主导的姿态。 两人相敬如宾,在床上却意外的契合。 对于陆恩仪来说,也是难得解压。 然而,陆恩仪的目光却落在他脖子上的痕迹上。 她有轻微洁癖。 至少带着别的女人痕迹的男人,她实在下不去手。 陆恩仪推开他的手:“来那个了,不方便。” 商执聿懒得确认,冷淡地从她的身体离开,走向床的另一侧。 陆恩仪不会骗人,更何况这种事她也享受。 他关了灯。 床的另一侧很快陷下去。 陆恩仪感受到他带来的微凉气息,忽地有些难以入睡。 “商执聿,你今晚……” “你确定要现在说?” 黑暗里,他的语气冷淡,且带着一丝不耐烦。 陆恩仪的话被打断,她想到上次的不欢而散,指尖下意识碰到小腹的那道极浅的疤痕,最终还是没有提。 不知过了多久,她无声无息睡了过去。 隔天,陆恩仪醒得有些晚。 出乎意料的,商执聿没有提前离开,而是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开着视频会议。 清晨的光落在男人棱角分明的眉眼上。 光影浮动间,他靠在沙发上,神色慵懒冷淡,偶尔听着视频里的报告插,下达命令。 陆恩仪看了一会,回厨房做了自己的早餐。 她早上吃得少,就只切了吐司配牛奶。 商执聿瞥了眼餐桌,脸色冷了下来:“我的呢?” 陆恩仪不知道他什么毛病。 商执聿一向挑剔,这么简陋的早餐,他看都不会看。 陆恩仪没惯着他:“厨房有,你自己切。” 她懒得伺候。 商执聿转身回厨房,蹙了蹙眉:“咖啡在哪?” “只有牛奶。” 陆恩仪咖啡过敏,从不喝咖啡。 她没指望商执聿能记住。 商执聿出乎意料没发脾气,切了吐司在餐桌坐下。 他咬了口,神色淡淡:“你早上就吃这个?” “我没那么娇贵。” 陆恩仪有时忙到很晚,早上时间匆忙,在吃这种事上,自然不会注意。 商执聿声音冷而倦:“陆教授倒是努力。” 陆恩仪懒得理他的阴阳怪气。 早餐吃到一半。 商执聿的秘书找上门,拿了几样文件,似乎急于让商执聿签字。 走之前,商执聿忽地淡淡开口:“上个月拍的玻璃种带翠手镯,给沈小姐送去。” 秘书看了眼陆恩仪。 这支手镯,是陆小姐很喜欢的一款。 也是商执聿拍下来,准备送给陆小姐的周年礼物。 商执聿暼她一眼:“你介意?” 他花钱,她介意什么? 陆恩仪扫了眼,客观评价:“款式有点老,我不喜欢。送人,紫罗兰翡翠更适合。” 商执聿讽刺:“你倒是大方。” 紫罗兰的昭月之心,六亿。 “你又不差钱,要是觉得还不够诚心,不如买下宝石店,刚好金屋藏娇。” 陆恩仪这话说得挺真心的。 左右离婚,她也分不到商执聿的钱。 她对别人的钱没什么占有欲。 商执聿被她气笑了。 秘书还是带着玻璃种带翠手镯走了,陆恩仪赶着回研究所,今天上午还有个实验,她不能缺席。 她换了身衣服,通勤的装扮舒适随意,取挂着的钥匙时,她微微踮起脚尖,露出盈盈白皙的细腰。 商执聿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一圈。 他喝了口冰水,神色淡淡,语气有些散漫:“你昨天有话跟我说?” 陆恩仪顿了下:“没有。” 说出来太矫情了。 她和商执聿的结婚纪念日,某种程度是他和她的枷锁。 陆恩仪换了个话题:“我赶时间,研究所还有个实验。你走之前记得给鱼缸换水,免得你儿子被养死。” 鱼缸里养了只王八,是当初两人一起养的。 那时,他们还没有闹得这么难看。 商执聿不正经,当时戏称小乌龟是他儿子。 陆恩仪忙,有时会忘了家里唯一的宠物,这龟也确实能活,到现在还没有被陆恩仪养死。 当初养这只王八是商执聿提的,换水的事让他做也正常。 陆恩仪回到研究所。 上午的实验并不顺利,陆恩仪全程都跟着,观察数据的问题。 到了中午,她才有时间喘口气。 所里的年轻人多,又有几个教授带的研究生在帮忙。 闲下来也会聊八卦,苏言又从上头打听了消息,意外的兴奋。 “所里的意思,现在研发的材料,商氏那边挺感兴趣。” “真打算和商氏合作?商氏的那位商总你们见过没?帅得腿软。” 几个女研究生眼睛都亮了,聊起来也荤素不忌。 “确实挺绝,而且小商总手指也长,听说手指长的,那方面很厉害……” “别想了,小商总有女朋友,那个跳芭蕾舞的沈小姐。说起来,我总觉得沈意和陆教授有点像,陆教授似乎比她还漂亮些,没准小商总也会喜欢陆教授这样的……” 陆恩仪脑海里浮现出沈意的那张脸。 她们……确实有些像。 只是商执聿如今喜欢她的概率,大概比小行星撞地球还低。 苏言是研究所的老人,听着这话,翻了个白眼:“陆教授都结婚了,商执聿又不喜欢人妻。” 陆恩仪结婚的事,所里知道的人不多。 几个研究生挺惊讶,忍不住问:“陆教授结婚了?那陆教授的老公应该很厉害,很爱陆教授吧?毕竟陆教授这么漂亮又这么厉害。” 不仅如此,连他们的导师都对陆恩仪赞不绝口。 第3章 分开对两个人都好 陆恩仪却只是笑笑:“还好。” 商执聿确实是厉害的。 苏言有些不耐烦,嗤笑:“这么多年老公都不带出来见人,没准是个什么见不得人的奇葩。” 陆恩仪一口水险些呛住,她张了张口,最后又扯了扯唇角,没辩解。 骂的又不是她。 商执聿……也的确见不得人。 这时,她的手机铃声响起。 陆恩仪看了眼来电显示的名字,抿着唇,神色有些淡。 电话是婆婆俞清禾打来的。 挂断电话,想到实验结束后要去见俞清禾,陆恩仪有些走神,眉宇里藏着些烦意。 她和俞清禾,某种意义上是各方面的不投机。 她心不在焉,以至于下午实验时,连数据她都搞错了一组,好在助理及时发现,纠正了过来。 实验结束后,商家的司机把车停在不远处。 陆恩仪上了车,沉默地看着沿途的景致。 商家是老派豪门,底蕴深厚,老宅也在京郊的中式园林里。 四月的时节,老宅花开得很不错,陆恩仪跟着下人的步伐来到小花园。 俞清禾是传统的中式美人,岁月沉淀下,自有一番沉静温婉的韵味,只是行事做派却和脸出乎意料地反差,强势却傲慢。 她坐在陆恩仪的对面,看向陆恩仪的样子,像是在打量一件价值不明的物件:“……这个月,还是没动静?你和执聿在一起六年了,到现在都没孩子,喝了那么多药也没用,你让我们怎么想?” 陆恩仪专心看着手里的欧式茶杯。 这茶杯是俞清禾很喜欢的一套,一套茶杯的价格,比她一个月的工资还高。 她心不在焉地想,商执聿跟个贞洁烈夫似的,避孕措施做得那么好,她上哪怀孕。 更何况,两个人真没有孩子,也未必是女方的问题。 想归这么想,当着俞清禾的面,陆恩仪很温顺:“我努力。” “当初老爷子非要撮合你和执聿。现在老爷子过世了,我也不是说翻脸就翻脸的人。但是你心思都在实验上,压根顾不上照顾执聿,别人都只知道你是陆教授,不知道你是商太太……” 俞清禾皱皱眉:“你们感情不比从前,日子过成这样,也许分开对两个人都好。” 陆恩仪顿了下:“我会问问他的意见……” 她垂眸,摩挲着滚烫的茶杯,思绪却飘得很远。 离婚的事,从前俞清禾提过。 商执聿以为是她的意思,和她冷战一个月,却不松口。 她说不出那时的心情是庆幸还是解脱。 “不。”俞清禾淡淡道,“看在你爷爷的面子上,执聿不会愿意。” 陆家三代都是搞学术的,陆恩仪的爷爷是国家级院士,照拂了无数人,深受旁人敬重。 而陆恩仪的父母丧生意外,爷爷又去世。 商执聿即便看在老爷子的面子上,也不会点头。 俞清禾也被儿子的这段婚姻搞得头疼。 儿媳妇不会做饭做菜,照顾家里,几年前两人感情好的时候,还是她儿子下厨。 对于别人来说,陆恩仪是宝贝。 可他们这样的家庭,又哪里需要老婆抛头露面? 俞清禾没耐心提点她,开门见山道:“只要你能让执聿离婚,我愿意出资两亿,投资3A航天考察研究。恩仪,这也是你爷爷的遗愿……” 舌尖的茶水涌出后知后觉的苦涩。 陆恩仪垂下眸。 很让人动心的提议。 毕竟她爷爷毕生的心愿,都在航天材料开发研究上。 前提是——如果她不爱商执聿的话。 “你好好考虑。”俞清禾撂下这句话。 下人提醒:“太太,先生和少爷回来了。” 陆恩仪抬头。 不远处,商执聿上身是手工定制的衬衫,下身是黑色西装裤。 他长得高,身姿却劲瘦。 站在那,单手插着兜,眼皮微抬,薄唇带着懒散的笑意。 冷淡又慵懒,比陆恩仪见过的男模还要惹眼。 见到她后,商执聿走到俞清禾面前,慢条斯理:“这是又准备了什么药?您的那些药,她喝不下,我尝了尝,太苦了。” “你瞎捣什么乱,那些都是给女人喝的。” 俞清禾被儿子气笑了,她知道他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俞清禾白他一眼:“行了,没让她喝。你爸也快回来了,我让阿姨做了你爱吃的菜,今天晚上留下吃饭吧。” 商执聿又哄了几句。 他打小在长辈里就如鱼得水,成年后骨子里收敛了许多放荡不羁,变得温和沉稳。 俞清禾很快眉开眼笑。 商岩没一会儿也到了家。 商家用餐的氛围有些拘谨。 俞清禾和商岩,一个优雅端庄,一个严肃威严。 陆恩仪小时候被陆老爷子教得自由又随性,活泼又年岁增长,也确实收敛许多。 然而时至今日,哪怕成了陆教授,面对这样的氛围,她也有些不太适应。 她咬着青菜数米粒,只觉得很是难熬。 饭吃到一半,商执聿放下筷子起身:“爸,妈,我和恩仪该回去了。” “公司里有事?”俞清禾顿了下,问。 “有。”商执聿瞥了眼陆恩仪,慢悠悠,“我儿子还等着我换水。” “儿子?” 商岩看了眼陆恩仪,似乎想听一向的乖巧儿媳给自己一个解释。 陆恩仪硬着头皮,迎上商岩的目光。 她没法解释,商执聿这是在给王八当爹。 商执聿似笑非笑地看她,慢条斯理:“家里养了只小玩意,要按时投喂。” “好。”俞清禾目光落在陆恩仪身上,淡淡道:“恩仪实验也忙,你们回去早点休息。” 俞清禾头一回没有反对她做科研。 陆恩仪却清楚,她是在等她点头。 从商家出来,陆恩仪跟着商执聿上车,陆恩仪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 “我妈跟你说什么了?” 商执聿懒散地瞥了她一眼,忽地开口。 陆恩仪顿了下:“没什么。” 就是打算给我两个亿,让我离她儿子远一点。 “孩子的事.……”商执聿欲言又止。 陆恩仪眼皮一掀:“你不是已经有儿子了吗?” 那只龟。 “也是。”商执聿唇角一弯,凉凉道:“那你挺了不起的,连只乌龟都能生出来。” 第4章 三哥 陆恩仪被他的话一噎。 这时,商执聿的手机铃声响起,弹出陈渝打过来的电话。 商执聿语气理所当然的吩咐:“接一下。” 陆恩仪见他在开车,暂时腾不出手,的确不方便,才摁下接听键。 下一秒,陈渝调笑的声音响起。 “沈意那个三千万的手镯是你送的?她宝贝得不行,你倒是豁得出去。” “一个小玩意。”商执聿语气懒散。 陈渝却说:“我听她说,她叫了你一声三哥,你才送的?这声三哥倒是值钱。” 从商老爷子那一辈算起,商执聿头上还有两个堂哥,商执聿伯父的两个孩子,养子商衍和儿子商焕。 商执聿算是排行第三。 陆恩仪开的外放,陈渝的话她都能听见,只莫名有些烦躁。 商执聿暼她一眼,唇角弯了弯,嗓音里泛着凉意,对陈渝道:“你很闲?打电话特意问个破镯子?” “哪啊,我听说你昨天又把昭月之心拍下来了?我有个朋友问问你能不能出手转给他。” 商执聿出声回绝:“不能。” “别呀,三哥……你留着也没用啊,帮我个忙呗?”陈渝声音有些急。 商执聿没理他,随口说:“送人。有事,挂了。” 他挂断电话,又看向陆恩仪。 陆恩仪抬眸看他,烦躁地扯了扯唇。 商执聿还真拍下了昭月之心,打算送给沈意? 商岩知道他这么败家吗? 大约是她的神色太明显,商执聿睨她一眼:“怎么?在心里偷偷骂我?” 陆恩仪有些心虚,刚要解释,余光却瞥见车头的小兜里装着的口红。 Secret。 很年轻的一个牌子。 “没。”她垂下眸,心里窝火,出口的话也带了些讽刺:“就是觉得你的心长得跟个榴莲似的,占着的人真多。一句三哥三千万,商总还真是大手笔。” 商执聿忽然来了兴致。 他似笑非笑地打量她,漫不经心地说:“陆教授叫一句,我也送你。刚好,多拍了个破石头。” 陆恩仪相信,她真叫了,商执聿真的会送她一块破石头。 “不用了。” 陆恩仪心情不佳,声音冷硬。 她兴致缺缺地要闭上眼,眉眼清冷疏离,一副不想理他的样子。 商执聿懒散的笑意散去,眉眼漠然讥讽:“从前又不是没叫过?” “那是从前。”陆恩仪一路心里都窝着火,这一刻彻底爆发,冷嘲热讽:“商总想听,你从前养的女人都能叫。” 两人情浓时,她叫过他三哥,也叫过他哥哥。 那时,她总以为商执聿看着冷淡,高不可攀,但骨子里却是绅士温柔。 可六年来,他最是凉薄,也最是无情。 车内氛围僵冷。 商执聿目光落在她身上,眼尾眉梢都透着凉薄的冷意。 他手机屏幕一亮,一条消息弹出来。 陆恩仪的余光掠过,只能看清来电显示。 那位小天鹅…… 陆恩仪懒得再看。 方向盘打了个转,商执聿停下车,神色微冷地看向她:“我有事,下车,你自己叫车回去。” 他的嗓音冷淡散漫,只斜睨着她。 “去找你的小天鹅?”陆恩仪语气很淡,却透着嘲弄:“商总还真是日理万机。” 商执聿意味不明的目光掠过陆恩仪,薄唇扯了扯,语气带着凉意:“商太太,你管得太多了。” 陆恩仪像是被彻骨的凉水浇了个底朝天。 隔了好一会,她打开车门,下了车。 商执聿踩着油门,从她的身侧疾驶而去。 陆恩仪沉默地看着这一幕,夜风的凉意卷过她的身侧,她站在荒僻的郊野沉默了许久。 这一片不是很好叫车,等到电量几乎告急,陆恩仪才回到家。 商执聿这一晚没回家,陆恩仪隔天又埋头在实验上,连着数天的实验改良,材料的数据稳定了许多。 只是高温耐性和冲击力吸收,依旧没有达到标准。 她看着列表的实验数据,垂眸沉思。 “陆教授辛苦了。” 新来的小助理给她倒了杯水,又红着脸看了她一眼。 陆恩仪有些诧异。 “有事吗?”她温和地问了句。 助理是京大的应届研究生,犹豫后还是问道:“陆教授,您是有心事吗?这两天实验时,您总是下意识去看手机。” 陆恩仪怔了下。 女孩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忙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读本科时,陆院士曾经给我们做过讲座,他说做研究最重要的是专注。我在想,您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没有。”陆恩仪一双眸清冷如月,此刻看向女孩时却格外澄澈明亮,她低声道歉:“抱歉,最近是我的问题。” “不不不……”助理脸色通红,“我很仰慕陆院士,您是他的孙女,能到您的身边工作,我很荣幸。我相信,您一定可以将陆院士的理论发扬光大!” 陆恩仪注视着助理,女孩年纪不大,戴着黑框眼镜,是标准的书呆子模样。 但,在她身边做事很认真。 她忽地想到爷爷。 前人栽的树,已亭亭如盖,她却在树下因为情爱得失而漂浮不定、辗转不安。 陆恩仪的心忽地平静下来:“谢谢,你叫什么名字?” 助理调过来时,主任只简单介绍说姓林。 女孩眉眼弯弯:“林晚。” …… 助理离开后,陆恩仪的心思又都放在了数据和实验改良上。 晚上十点,她接到许今的约饭电话,陆恩仪也有好一段时间没见她,恰巧今晚的事也忙得差不多了。 “你可真是大忙人,平常连个饭都这么难约,搞得我跟个怨妇一样望眼欲穿。” 许今幽幽叹气。 陆恩仪:“最近的实验还没结束,有点忙。” “忙归忙,商执聿那边……你怎么想的?”许今皱眉,撂下重磅消息:“你知不知道,那个小天鹅住进了玫瑰庭院。” 玫瑰庭院是商执聿亲手设计的房子,也是他原本答应送给陆恩仪的礼物。 庭院里栽种着各式各样的玫瑰,花开时,打开窗就能看到一片花海。 陆恩仪很喜欢。 可惜,后来陆恩仪亲自把房子的钥匙还了回去。 陆恩仪咬了口牛排:“狡兔三窟,那是他的房子,我也管不了。” 第5章 同意离婚提议 许今看了眼陆恩仪,很有几分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味道。 “你们现在这样,还不如离了。”许今撇撇嘴,“还有,恩仪,二哥要回来了。” 许今口中的二哥,是商执聿大伯的养子,商衍。 商执聿结婚后,接管了商氏的大部分产业。 而商衍,则是出国开拓海外事业。 相比商执聿的杀伐凉薄,商衍温润得像一块打磨了多年的玉,永远带着如沐春风的微笑,沉稳又谦和。 而陆恩仪从前和商衍关系极佳,一直把商衍视作长兄。 商执聿对这位堂哥,却始终态度冷淡。 陆恩仪有很多年没见过商衍了。 哪怕,她和商执聿因为之前的事冷战到现在,她和商衍也几乎没有联系过。 “二哥打算回国创业,他有和我提过,想让你去他的研究所。你和商执聿闹成这样,真不如离了痛快。” “他不会同意的。” 当年,陆恩仪和商执聿闹翻,许今只是带着她去欧洲散心。 隔天,商执聿就把她带了回去。 商执聿看上去事事游刃有余,骨子里却极端偏执,占有欲掌控欲极强。 爱不爱是一回事,她却只能做他的商太太,两相折磨。 更何况,陆恩仪想,她还是不肯死心。 他们曾经那么好过。 许今翻了个白眼,忍不住怒骂:“他就是个大变态老疯批!总有一天,我要曝光他的真面目!” 陆恩仪听着,心情却好了不少。 她的人生,也不是只有这段乱七八糟的婚姻。 陆恩仪的生活轨迹重新回到实验上。 经过几轮实验,新型材料的各项性能都提升了不少,在正式问世之前,还需要进行检测。 陆恩仪忙了一个星期,商执聿都没回过云水湾。 中途,俞清禾又打电话过来:“你考虑得怎么样?” 这是在催她离婚。 但,她连商执聿的人影都见不到,能怎么离? “在想办法。”她说。 俞清禾眉头一皱,不悦道:“恩仪,你是个聪明的姑娘,只要你想,总能有办法搞定和执聿离婚……你是不是还是不肯?” 陆恩仪觉得好笑。 俞清禾这么想让她离婚,不去跟自己儿子提,和她说什么。 “您不放心,可以亲自和商执聿提。闹绝食,威逼利诱都行,只要他点头,我不会纠缠。” “他当然不会愿意!当年你们都闹成那样了,他都不肯离。”俞清禾不耐烦道:“你们好歹相爱过,你就想看着他这样每天流离在外,连个家都不肯回?好歹你爷爷去世后,我们商家养了你一场。” 陆院士去世后,商家的确照拂过陆恩仪一段时间。 但,商家又何尝不亏欠她? 更何况,手脚长在商执聿身上,他去哪,她也管不了。 陆恩仪不想和俞清禾多说,只冷冷的道:“实验室还有事,您的意思,我会转达给商执聿。” 她正要挂断电话,电话另一头,女人的声音无奈而平静,像是一个母亲的请求:“恩仪,就当我求你,想办法和他离了吧。我会支持你去做你的科研,你们这样纠缠下去,谁都痛苦。” 陆恩仪心像是被针扎了下。 她点开微信,找到商执聿的头像。 上一条信息,还是三个月前。 商执聿从来没有回过她的消息,她联系他,通常是打秘书的电话。 不过她也不在乎,简单直白地发了条消息:“你妈喊你回家吃饭。” 与此同时。 商氏,三十七层的会议室。 众人正襟危坐,汇报工作的人紧张极了,瑟瑟发抖地打量着最上方商执聿的神色。 商执聿神色懒散淡漠,看不清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这时,他放在一旁的手机亮了下。 陆恩仪的消息弹出来:“你妈喊你回家吃饭。” 商执聿看着过于直白的话,凉薄的唇漫不经心地扯了扯。 京大百年难遇的科研天才,陆院士亲自娇养的孙女,有时候语言能力不如一个孩子。 他的唇微微勾了勾。 上头汇报的人早已结束,咽了咽口水,等着商执聿点评。 “讲完了?” 商执聿放下手机,抬起眸神色挺淡:“那就这样吧,散会。” 众人原本提起的心终于放心。 不知为何,今天的商总似乎心情很不错。 会议结束,商执聿忙完手里的工作,拿着手里的钥匙正准备回家。 陈渝几人接连几条消息弹出来。 “三哥,谢鸣回来了。今晚给他接风,你要不要一起来?” 谢鸣是谢家的小儿子。 谢家知道他纨绔,丢给了商执聿的大伯帮忙调料。 大伯干脆就把谢鸣丢给了商衍。 这几年,谢鸣一直跟着商衍在外东奔西走。 如今,谢鸣回来了…… 那商衍,是不是也回来了? 商执聿的眼尾浮出几分凉意,眸底一片晦暗,涌动着幽深的冷。 他给陈渝回了条消息:“去。” …… 陆恩仪忙完实验就回了云水湾,她洗完澡整理商家那边送过来的旧物。 是婆婆俞清禾让人送过来的。 俞清禾打定主意让两人离婚,因此从前陆恩仪留在那的东西都被整理了出来。 陆恩仪看着那些小东西,一旁商执聿的好大儿也生出兴趣,在她身边慢悠悠地爬呀爬。 陆恩仪戳了戳好大儿的壳,想到从前的事,扯了扯唇:“商执聿的心,比你这个好大儿的壳都硬。” 她将旧物整理好,一夜好眠。 隔天早上,忽地,门外响起铃声。 陆恩仪打开门,是商执聿的秘书:“太太,我来取商先生的领带。” 商执聿挑剔,领带都是精心挑选的。 商执聿常驻的几家酒店和落脚的地方也都有备用的衣服,领带也常备一两条。 除非不是常住的落脚点。 陆恩仪让秘书到衣帽间,又淡淡地问:“昨天,你们先生睡在哪?” 秘书都是精心培训的,都知道老板的私事不能多提,只隐晦道:“先生每天都在忙工作,昨天应酬喝多了,所以住在了玫瑰庭院。” “知道了。” 陆恩仪几乎是下意识地点开新闻头条。 版面最大的一块,就是沈意进出玫瑰庭院的照片。 陆恩仪像是浸在冰冷的寒夜,浑身都是凉意。 半晌,她给俞清禾拨出电话:“您的提议,我同意了。” 第6章 去喝酒 “你想通了就好。”俞清禾虽说不知道她怎么想通的,但心里到底舒了口气:“你和阿聿不合适,这两年我都看在眼里,离了对谁都是解脱。” 陆恩仪淡淡道:“离婚后,我想参与3A研究项目,离开这里,还希望您能允许。” 作为结束这段感情的交换,俞清禾会投资3A项目。 项目的研发是爷爷的毕生心愿。 而陆恩仪希望,她能亲自完成爷爷的心愿。 “当然。”俞清禾生怕她反悔,温声应下:“明天下午,我会让人准备好离婚协议书,你记得让阿聿也签了。至于科研的事,我会让人安排好。” 商执聿当然不会同意。 但怎么做,那就是陆恩仪的事了。 陆恩仪摩挲着手中的婚戒,低声应下。 这样也好,他们两不相欠。 陆恩仪刚挂了电话,没多久,商执聿的消息就弹出来,语气吊儿郎当。 “让我看看我儿子。” 他口中的儿子,就是那只龟。 这个时间,商执聿应该在商氏。 陆恩仪不知道他上班哪来的心情惦记好大儿,却还是拍了张照片发过去:“千年王八万年龟,放心,它跟你一样长寿。” 谁能活过他啊。 前一秒还跟别的女人甜甜蜜蜜,后一秒就跑来当显眼包。 陆恩仪点开商执聿的微信消息,开了免打扰,扭头去了研究所。 …… 大约是离婚的事定下来,陆恩仪的心反而平静许多。 连带着今天的工作效率都高了不少。 几次实验下来,材料的性能提升不少,研究所的人都喜气洋洋的。 “这段时间为了实验,我和我老公聚少离多,现在终于能松口气了。” “做研究不容易,家属支持工作,多少有点辛苦。” 众人纷纷感慨时,苏言也接过话:“陆教授这段时间才是最辛苦的,不是说陆教授的老公很有钱吗?有钱人应该不会喜欢老婆专注事业,陆教授这样……你老公不会有意见吗?” 陆恩仪抬起眸,淡淡看了她一眼:“如果你觉得为了科研做出必要牺牲是不值得的,可以退出研究所。” 众人也看了眼苏言。 科研本身就是辛苦枯燥的,但既然站在这条路上,当然不会有人轻言放弃。 苏言脸色微微发白。 恰在这时,主任走进来,把陆恩仪叫到了办公室,气氛才缓和了许多。 等陆恩仪离开,有人这才劝苏言:“陆教授不是那种为了感情放弃科研的人,这个项目也是陆教授的心血,以后别这么说了。” 苏言看着陆恩仪离开的背影,不甘地抿了抿唇。 而办公室内。 主任将京大的邀请函递给陆恩仪,心情不错。 “现在的研究取得了阶段性进展,刚好京大那边有意让我们研究所办个讲座,你看看这周什么时候有时间?” 陆恩仪这些年低调,但是因为陆老爷子的传承,她不可避免地要出席一些讲座。 这几天刚好眼不见心不烦,她没有拒绝,干脆应下来。 “周五吧。” …… “所以,俞清禾逼着你离婚,你同意了?” 快要下班时,陆恩仪接到许今的电话。 许今听她说完这件事后,忍不住气笑了:“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俞清禾那么想她儿子离婚,干嘛逮着你薅,儿子不是她生的?管不了儿子,为难别人算个屁本身。就因为你不能生儿子?没准,是商执聿阳痿!” 陆恩仪一口水险些喷出来,好在大部分人都下了班。 她替商执聿辩解了句:“他身体没问题,而且也是我自愿的,总之……我没吃亏。” “狗屁没吃亏!你这么多年的感情和青春,难道都喂狗了?换作别的家庭娶了你,恨不得把你供起来,俞清禾居然因为传宗接代,相夫教子这种破事嫌弃你?还有,商执聿也不是个好东西,那你这几年投入的感情算什么?” 大概……算她倒霉。 陆恩仪生怕她再骂下去,会忍不住刨了商家的祖坟,她弯了弯唇道:“所以,喝酒去不去?” “有好事?”许今有些讶异。 陆恩仪可不会为了离婚的事买醉,这么多年了,商执聿在外面拈花惹草,她要是为了感情的事难过,就不可能有今天的成就。 陆恩仪点点头,笑了下:“庆祝实验阶段性成功。” “那必须去,外界的人都说要是真成了,你们研究所就一战成名了。” 许今心情也好了许多:“到时候,让商家和商执聿火葬场,追悔莫及。” 陆恩仪忍不住笑笑。 但她又不是什么天真的小女孩,不爱就是不爱,与她学术上的地位并不相干。 陆恩仪挑了家比较近的酒吧,算是新开业的,环境挺不错。 许今很喜欢这家的小吃,拉着陆恩仪,忍不住八卦:“你和商执聿要是真离了,是不是就成富婆了?我可是你最好的龟龟,到时候你分了钱,记得养我。” 她无奈:“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签过婚前协议。” 再说,让商执聿同意离婚,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既然不能好好对你,又干嘛非要捆着你。”许今越想越气,拍着吧台骂道:“虚伪!他们母子一模一样的虚伪!” 陆恩仪:“你轻点拍。” 还有,她不是茅坑。 不过,许今倒是提醒了她,商执聿不愿意离婚,要让他点头不容易。 他这人,很不讲理。 她确实需要想个法子让他同意。 她正想着,许今已经换了座次,和别的帅哥喝起交杯酒。 恰巧,耳边响起男人惊讶的声音。 “嫂子?” 她抬头,是商执聿的发小,祝贺楠。 祝贺楠有些吃惊,搂着怀里的妹妹,眼珠子一转:“您怎么在这?” 和他们不同,陆恩仪很少出入这样声色靡靡的场所。 大科学家嘛,理智和冷静很重要。 “和许今出来喝点酒,研究所的事忙的差不多。”陆恩仪说。 祝贺楠瞥了眼包厢,若有所思:“聿哥也在,嫂子要不要一起?” 第7章 吻手礼 陆恩仪怔了下,笑着拒绝:“不了,你们玩吧。” 都要离了,就别扫彼此的兴了。 更何况,商执聿总不会是一个人。 果然。 科学家就是体贴懂事,连他哥在外头怎么玩都不管。 想到研究所的那批材料,祝贺楠殷勤地掏出名片。 “嫂子,你放心,我一定帮你盯着我哥。”他笑嘻嘻道:“你们研究所的材料快要研究出来了?到时候……嫂子千万记得联系我。” 陆恩仪点点头。 祝贺楠搂着妹妹,很快就朝包厢那边走去。 隔了会,许今拿着酒回来了,脸色不好看。 “恩仪,你猜刚才我看到了谁?” 陆恩仪抬眸,许今皱着眉:“那只小天鹅,沈意。她怎么跑这来了?” 果然。 陆恩仪垂下眸:“商执聿叫来的。” “商执聿也来了?”许今顿时窝火,“我操他大爷的,他带着沈意招摇过市算什么?在哪个包厢?走,找他去!” 陆恩仪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许今就扭头朝一溜的包厢找过去。 许今喝得半醉不醉。 这酒吧里的人非富即贵。 陆恩仪生怕她出什么事,忙追了过去。 包厢内。 祝贺楠进去的时候,一群人正在玩真心话大冒险。 沈意坐在商执聿身边,倒是没人敢哄她喝酒。 祝贺楠凑过去,忍不住提醒:“哥,嫂子好像也来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真的假的?”陈渝挑眉,有些惊讶,“嫂子不是从来不来这种场所吗?她来干什么,总不能是抓三哥回去……” 因为那天的争吵,陆恩仪这两天一直阴阳怪气的。 除了看乌龟,商执聿连着发了几条消息都没回,他今晚的心情原本挺差。 此刻却薄唇弯了弯,心情显而易见的很不错。 一旁的沈意瞥见后,忍不住笑眯眯道:“原来大科学家也会吃醋呀,不过这种场合,陆小姐恐怕不适应呢……” 科学家嘛,古板老套,自然不适合出现在这种场合。 很快有人目光闪烁,把话题岔开:“先不说这些了。刚才,沈意妹妹输了大冒险还没罚呢,沈意妹妹挑一个人做吻手礼吧。”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商执聿身上,谁不知道沈意对商执聿的心思。 今晚也算顺水推舟。 玩得太大,商执聿自然会拒绝。 但像吻手礼这种暧昧的小活动,哪个男人会忍心推拒? 沈意脸色微微泛红,看着靠在沙发上,神色漫不经心的商执聿,心头一动:“三哥,麻烦了……” 她话音未落,许今砰地砸开门。 酒兴上头,许今没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冲到了沈意的面前。 “你,离我龟龟的白菜远一点。” 商执聿挑挑眉,玩味地看着这一幕,随后目光落在许今身后的陆恩仪身上,眼底涌动琐碎的光,慵慵懒懒:“你的白菜?” 陆恩仪连忙走上前,将许今扯开,解释道:“抱歉,她喝多了,你们玩。” 许今确实喝高了。 陆恩仪用力扯了扯,却没扯动,反倒让许今挣脱出去。 许今盯着陆恩仪,指着商执聿,鬼哭狼嚎。 “龟龟,你糊涂啊,这是你的男人!你之前不是说,你要是看上谁,他在外头拈花惹草,你就拿小皮鞭把他捆了,抽得他生活不能自理吗!” 陆恩仪:“……”她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偏偏,商执聿这时还看了过来,陆恩仪更恨不得把头埋在地里。 许今还没完,又指着沈意骂:“还有她,长得倒是挺漂亮,可惜她瞎啊,看不到别的男人有主,还在这里开淫乱趴!” 众人:“……”神一样的淫乱趴。 沈意被指着鼻子骂,脸色微微发白,低声解释:“陆小姐别误会,我和三哥只是在玩大冒险……” 很快,也有人替沈意开解:“是啊,就一个吻手礼,哪那么小气,陆小姐总不会连这都要管吧?” 这群人里,有的是商执聿这群发小带来的妹妹,有的是单纯不喜欢陆恩仪。 女人嘛,无趣也就算了,妨碍她们找乐子就很不可爱了。 陆恩仪虽然常年沉浸在研究所,却也看得懂别人眼色。 她当然知道这里的大多数人都很不欢迎她。 商执聿纵情声色的圈子里,从来没有她的立足之地。 “不介意。”她推了把沈意,淡淡道:“游戏而已。” 众人看了眼商执聿,都有些摸不准陆恩仪的路数。 这些天的绯闻闹得沸沸扬扬,这位名正言顺的商太太,当真不介意? 沈意这才笑了笑:“多谢陆小姐,一会我就把三哥还你。” 她话音刚落,商执聿却慢悠悠道:“不行,我介意。” 沈意愣了下。 他懒怠地抬了抬眸,勾着凉薄而懒散的唇角:“我有洁癖,这个大冒险,换个人?” 他给沈意留足了面子。 沈意脸色却还是不大好看,只勉强地点点头。 “是我没注意。” 陆恩仪看着这一幕,心里却没有升起半分快意。 他守身如玉,又不是为了她。 说到底,沈意也好,她也好,都没什么差别。 除了安烟,他对谁都是一样的。 高兴的时候,轻飘飘两句就能哄得你掏心掏肺。 可骨子里,对谁都是凉薄无情的。 陆恩仪带着许今扭头就走。 祝贺楠有些诧异:“嫂子,不留下来一起玩吗?” “不用了,你们玩吧。”陆恩仪又瞥了眼商执聿,语气冷淡:“不过,有病还是及时去看。” 众人面面相觑。 祝贺楠目瞪口呆:“……”刚才嫂子……是在阴阳三哥有病? 商执聿盯着她的背影,活生生气笑了。 他惹她了? …… 陆恩仪把许今送回了家,这才回了婚房。 她今晚也喝了不少,洗完澡后,迷迷糊糊在床上睡了过去。 体内的燥热涌动,直到她抱住了什么,那股热意才渐渐散去。 隔天,她醒过来时,恰好撞上商执聿的目光。 “醒了?” 男人挑眉,慢悠悠地问。 陆恩仪松开手,下意识:“抱歉,昨晚喝多了。” 商执聿慢悠悠地审视着她,也不说话。 看得陆恩仪整个人都要炸开。 她受不了,最终只抿着唇:“你什么意思?” 抱一下会死? 这么守身如玉,生怕被她玷污,之前怎么管不住下半身? “没什么。”商执聿勾着唇,懒散地悠悠道:“就是在想,商太太怎么玩得这么花……不仅夜店买醉,还打算玩捆绑play。” 第8章 离婚协议书 陆恩仪:“……” 许今,你是真的该死。 她不说话,商执聿更是来了兴致。 “喜欢小皮鞭?”他慢悠悠道:“祝贺楠的名下开了家情趣用品店,里头的东西倒是不错,哪天,商太太试试?” 陆恩仪确定他这是纯纯犯贱。 “那么喜欢试,你可以和祝贺楠试。” 她撂下话,不耐烦地从床上爬下来,径直钻进了洗手间。 洗手间的玻璃是透明的,商执聿抬起眸,只见那道身影在洗手间窜来窜去。 还挺匆忙。 很快,响起水声。 隔了会,她换好衣服从洗手间出来,刘海上的呆毛微微上翘。 陆恩仪没注意,只叮嘱了句:“记得给你儿子换水。” 便卡着点去了研究所。 她没时间吃早餐,倒是林晚给她准备了粥和包子。 等开完会,陆恩仪坐下开始吃饭,这才看到俞清禾给她发的消息。 “离婚协议书准备好了,一会有时间吗?” 陆恩仪垂下眸,看着消息有些出神。 …… 另一头。 祝贺楠为了材料的事,特意去了趟商执聿的办公室。 他是纨绔,可纨绔也得做生意。 尤其是陆恩仪现在研发的材料前景可观,他老子又接连叮嘱的情况。 他殷勤地凑到商执聿身边:“三哥,我老子这个月大寿,你带嫂子一起过来呗。” “你老子过生日,又不是她过生日,她去什么?”商执聿漫不经心道。 祝贺楠总不能说你老婆是个财神爷,他家里惦记着。 他笑嘻嘻道:“三哥,嫂子毕竟是你媳妇,你藏着掖着也不像话。再说,嫂子也拿得出手,又安静又乖巧,比外头的女人强多了。” “乖巧?”商执聿慢悠悠道:“她明明对我居心叵测。” 想把他关小黑屋,还要用小皮鞭抽他。 昨晚,还扒了他衣服。 祝贺楠瞥了眼商执聿,心想,真骚。 他三哥,骚得没边了。 但面上,他还是求了求:“反正,你就带嫂子来嘛,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你又不打算和嫂子离,没准嫂子就想通了呢。” 商执聿眉眼微垂,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只是神色平淡,眼底一片凉薄之色。 …… 中午十二点,陆恩仪约了律师在附近的咖啡店见面。 这种事,俞清禾自然不方便亲自出面,只是简单交代了律师大概的情况。 “陆小姐,三少并不知晓离婚协议书一事,夫人的意思是,希望您能尽快让三少签下离婚协议,同时对三少保密。等到离婚冷静期结束,她会安排您参与科研项目。” 陆恩仪声音很淡:“知道了。” 她扫了眼离婚协议书。 虽说是有婚前财产协议,但俞清禾除了科研费用,依旧补偿了两千万。 两千万,普通人的一辈子。 她其实并不算亏。 陆恩仪接过后,干脆利落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律师看了眼,这才收回目光。 从咖啡馆出来,许今也很快知道了离婚协议书的事。 她打电话过来,嘿嘿一笑:“昨晚喝多了,多亏了你送我回家,没给你惹麻烦吧?” “还好……”陆恩仪语气很快变得怜悯:“不过昨晚,陈渝也在。” 许今顿时一僵。 很快,她又满不在乎道:“前男友而已,在就在吧,早就老死不相往来了。” 两人分手两年,陈渝就和死去的前任一样安静。 但陆恩仪心里清楚,许今心里这个砍没过去。 毕竟是初恋。 她也没多劝,只是随口提了离婚协议书的事。 “两千万,俞清禾这个傻叉也是穷疯了。”许今话锋一转,又皱着眉:“那你打算怎么让商执聿签字离婚?” 陆恩仪看了眼手上的婚戒:“不急,总会有办法的。” 毕竟这段婚姻,商执聿也未必多想和她继续下去。 挂了电话,陆恩仪回了研究所。 隔天她要去京大做讲座,忙到很晚,才结束手里的工作。 商执聿连着给她打了三个电话。 陆恩仪开了免打扰,压根没注意,看见后很快拨了回去。 电话接通后,商执聿声音发凉:“商太太可真忙。” 他的话中带刺,陆恩仪却懒得理他:“今晚工作有点多,有事吗?” “是嘛?”商执聿漫不经心道:“工作多,还有空见别的男人?” 陆恩仪心头一动。 她今天见过的男人,只有那位贺律师。 只是,商执聿怎么知道? 她微微蹙眉:“工作伙伴而已,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说得好像她跟别人怎么样了似的。 商执聿也心里窝着火,语气也冷淡下来:“是我的态度差,还是你的脾气越来越差?陆恩仪,是不是你对着别人都有好脸,就我不行?” 她正要开口,话筒里,一道柔婉的女声响起。 “三哥,我的胸针放哪了?一会演出要开始了。” 这声音,她熟得不能再熟。 “要好脸,有的是人给你。” 陆恩仪说话,就冷着脸挂断了电话。 大剧场内,商执聿的脸色阴沉冷酷,俊美慵懒的眉眼都浮上一层寒意。 沈意走过去,意识到发生什么,忍不住笑:“是不是陆小姐又给你气受了?三哥,自家老婆,哪有隔夜的气。” 商执聿点了根烟,神色寡淡,一句话都没说。 沈意笑着道:“等演出结束,我帮你给陆小姐选点礼物吧,赔个罪就是了。” 陆恩仪确实心情不算好,但这种心情并没有持续很久。 她的骨子里还是理智的。 在商执聿身上,她争取过,也尽力了,这段婚姻很快就走到终点,她不该因此沦陷。 一夜算不得上好眠。 另一边,商执聿闹脾气没回家,找了家酒店凑合了一晚。 陈渝找过来时,他正在手机上挑礼物,包包鞋子买了一堆。 陈渝在心里啧了声。 有的男人还挺逗,和老婆生气不回家,买了礼物也不送。 那颗昭月之心,快发霉了吧? 面上,他却笑着道:“三哥,刚才京大的校友会打电话来,说是今天有个讲座,邀请我们当特邀企业嘉宾……” “没兴趣。” 商执聿想也没想就回绝,陈渝话锋一转:“听说,嫂子也在。” 商执聿抬眸,看了他一眼。 第9章 讲座 讲座是下午开始的,陆恩仪到的时候,倒是遇到了一群十分热情的学生。 对于搞科研的人来说,陆恩仪和半个偶像差不了多少。 陆恩仪的讲座温和风趣,她本人又学识渊博。 台下的不少人听得如真似幻。 于是很快,她就被一大群热爱科研的学生围起来夸。 有学生忍不住道:“陆教授不仅才华横溢,长得也很漂亮,要是我毕业之后能和陆教授共事,不知道多开心。” “听说,陆教授年轻的时候就是天才,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选择靠学术。就是不知道……陆教授结婚了没?真的好好奇哦!” “没呢吧,陆教授还这么年轻。更何况,陆教授今天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哪有,我怎么记得陆教授有男朋友,好像还是她的学长……” “叫什么名字来着?我记得……似乎是姓商?” 商执聿听着众人的议论,神色淡了许多。 沈意目光微闪,笑意吟吟道:“三哥原来是陆小姐的学长呀,那你和陆小姐,岂不是从校园时期就开始在一起……” “哪啊,聿哥和嫂子是平级。那群学生口中的学长,怕说的是商衍哥吧?说起来也奇怪,当初看着嫂子和衍哥更要好,怎么聿哥娶了嫂子?” 祝贺楠对两人的事还算了解,顺嘴解释道。 他话音一落,商执聿漫不经心开口:“娶谁都一样,至少她听话,不会手太宽。” 几人都默契地没敢吭声。 恰巧陆恩仪拿着资料经过时,听到了这句。 她的心头一颤,闭上眼,彻骨的凉意涌上来。 直到有人低声提醒:“陆教授。” 她才缓缓睁开眼,指腹绕过一层层文件,抚摸到那封离婚协议书。 她深吸一口气,朝讲堂上走去。 无人注意的角落,沈意看着她的背影,唇角弯了弯。 讲座进行得很顺利。 京大的学生对沈意的项目十分感兴趣,提问时积极主动又热情。 直到结束时,一群男学生斯文有礼,风度翩翩,依旧看着陆恩仪的眼睛闪烁着学术的亮光,bling bling的。 陈渝忍不住悠悠感慨:“男大啊,又年轻又有活力,怪不得嫂子看到我们,都和看到一堆草似的。” 他们是看不上陆恩仪。 可也不得不承认,陆恩仪的才华和美貌,是无数人都赞不绝口的。 商执聿瞥了他一眼,见陈渝自顾自地往前走,他伸出脚,绊了他一下。 陈渝踉跄了一下,差点没站稳。 商执聿语气懒散,冷冷开口:“话多。” 祝贺楠是铁了心要和陆恩仪做生意的,因此陪着商执聿等到人群渐渐散去。 商执聿给陆恩仪发了条消息:“结束了?等等我。” 陆恩仪自然注意到商执聿等人。 她看了眼消息,倒也没回绝,心里却琢磨离婚的事怎么开口。 然而人群刚散,她的肠胃却不适地响了起来。 结束后,她想也不想,转头去了洗手间。 商执聿气笑了。 就在这时,一旁沈意的脸色却有些发白,额头上也微微冒着冷汗。 祝贺楠最先关注到她:“沈意妹妹这是怎么了?” 沈意咬了咬唇:“贺楠哥,我肚子有些不舒服。” 商执聿看了她一眼,也明白发生了什么,瞥了眼祝贺楠:“把你的外套给她。” 祝贺楠摆摆手:“我这外套没换洗,都是酒气。” 陈渝没穿外套,倒是厚着脸皮找女生借了东西。 沈意红着脸低下头,脸色带着一丝慌乱,忙道:“不用了,三哥,我没事……” 商执聿蹙眉,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脱下外套丢给沈意,语气淡淡:“拿去,不用还了。” 他又看了眼外套。 不是陆恩仪送的,就当丢了。 沈意脸色微微泛红,去了洗手间。 陆恩仪从洗手间出来时,恰巧撞上沈意。 “陆教授,真巧。”沈意甜甜一笑,打着招呼:“原本是我求了三哥来京大游玩,没想到恰巧碰上陆教授的讲座,陆教授真是才华横溢。” 怪不得。 商执聿从来对她避而不及,怎么可能有心跑来听她的讲座? “术业有专攻,沈小姐也很优秀。” 她的语气平淡,目光却落在沈意的外套上,顿了下。 沈意似乎看出她的心思,笑着解释:“陆小姐别误会,我刚巧来了生理期,三哥怕我舒服,才给我披上的。” “没误会。”陆恩仪很快收回目光。 在这方面,商执聿的口碑一向很好,对哪个妹妹都是贴心体贴的。 倒是沈意笑意吟吟地邀请:“陆小姐去找三哥吗?我还以为昨晚三哥看表演,耽搁回家,陆小姐会很着急。” “商执聿不是巨婴,我也不是没了他活不了。”陆恩仪平静地看向沈意:“沈小姐,你们的事情与我无关,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些试探的手段,别演得太拙劣。” 对于沈意,她并不厌恶。 说到底这是他们两个人的感情,从来和第三个人无关。 更何况,没有沈意,也有陆意,谢意。 话说清楚,大约麻烦也会少一些。 陆恩仪没再回去,也没给商执聿发消息,她转身去参观了学校的校友墙。 商执聿等了好一会,都没见到陆恩仪人,直到学校工作人员提醒:“商先生,陆教授去参观学校的校友墙了。” 商执聿的眸光一点点凉下来,神色也淡了许多:“知道了。” 都这么多年了,她依旧对那个人念念不忘吗? 直到下午五点,陆恩仪才从京大离开。 她刚踏出校门,那辆熟悉的迈巴赫就停在了她的面前。 车窗拉开,商执聿懒散地勾了勾唇,似笑非笑道:“商太太还真是乐不思蜀。” 陆恩仪:“……”他不是走了吗? 她有些犹豫,却还是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商执聿没解释,直接踩着油门离开。 陆恩仪忍不住问了句:“这是去哪?” “明天是祝老爷子的生日晚宴,你打算穿成这样去?”商执聿懒散开口,又讽刺地看向她:“也是,毕竟陆教授习惯了失礼于人,放鸽子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第10章 图穷匕见 “我没看到微信。” 陆恩仪垂下眸,半天才憋出了句。 总不能说,眼不见为净,她不想成为他们play的一环? 她并不擅长撒谎,因此商执聿瞥了她一眼,忍不住嗤了声。 陆恩仪原本有些不安,然而转而想到沈意,又有些莫名地恼火,淡淡道:“我想专注科研,寿宴这种事,我还是不去了。” 从前,除了必要的秀恩爱场合,她很少露面。 现在她既然打算离了,更不打算参与这些无聊的宴会。 她只想专注科研事业,完成爷爷的遗愿。 “故地重游,商太太连自己的身份都忘了?” 商执聿盯着她,凉声开口,话中却带着几分嘲弄。 陆恩仪一整天都窝着火,见他阴阳怪气地拿话激她,她彻底冷下脸。 双标狗。 她是商太太没错,但他四处流连,还指着她上赶着做他的贤内助? “商三少红颜无数,会缺女伴?我不愿意,多的是有人愿意,你去找她们就是了。” 陆恩仪语气不耐,商执聿被她气得一口气没提上来。 偏偏,她动怒时,白皙的脸上浮动着薄怒,眼眸微垂,冷冽中更显得潋滟动人。 商执聿目光停在她身上,气极反笑:“你是我祖宗,别气我了。祝贺楠想跟你谈生意,托我跟你牵个线,谁能比得上商太太能干……” 祝贺楠想和她谈生意? 陆恩仪很快想起上回在酒吧时,祝贺楠过于殷勤的态度。 她还以为他闹着玩呢。 没想到,他是认真的? 为了研究所那批材料? 陆恩仪垂下眸,不动声色地问了句:“你们很看好那批材料?” 如果她没记错,所里曾经提过,商氏对这批材料也很感兴趣。 “你是指我,还是祝贺楠?” 商执聿看了她一眼,薄唇勾了勾。 陆恩仪心头一转。 婚是要离的,生意却也要做。 只是,她对商场上的事并不精通,尤其是和祝贺楠、商执聿这样的老油条相比。 她抬眸:“你怎么看?” “从我的角度嘛……”商执聿慢条斯理道:“你们研究所的这批材料性能强,应用范围广,造价低,无论是哪个领域的应用,都有一席之地……” 陆恩仪弯了弯唇角,有些高兴。 商执聿忍不住又道:“不过,这类材料市面上不是没有替代品,相对来说,替代品更加安全可靠。如果你们研究所的材料高于市价百分之十以上,就没有考虑的必要。” 陆恩仪:“……” 他怎么不去抢? 研究所的这批材料单单性能,就比市面上的好一倍。 见她抿了抿唇,商执聿悠悠道:“相信我,祝贺楠的预算会比我的报价更低。” “我们研究所的经费耗费不少,百分之十的利润很一般。”陆恩仪蹙眉:“商执聿,你故意坑我?” 她的模样有些过于可爱。 商执聿忍不住挑眉,轻笑道:“陆太太,生意归生意,感情归感情。如果你愿意把你们的材料只出售给商氏,我可以把价格提到百分之二十。” 图穷匕见。 她和他有个屁的感情! 陆恩仪又不是傻子,自然听出商执聿也对研究所的材料心动。 而且还想一个人独吞。 她气笑了:“你想中间商赚差价?祝贺楠好歹是你兄弟。” 商执聿轻笑出声,嗓音懒散:“总之,和我合作,我们双赢。如果不信,明天祝老爷子的寿宴,你就可以听到祝氏的报价。” 双赢? 他赢两次吗? 陆恩仪腹诽了句奸商,两人之间的气氛,倒是没有之前的剑拔弩张。 正说着,两人到了礼服店门口。 礼服是商执聿亲自挑的,绿色的缎面礼服,衬得陆恩仪腰肢纤细婀娜,皮肤莹白如雪,清冷中透着明艳和贵气。 美不胜收。 商执聿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只问店员:“是不是还有配件?” 店员这才想起来,将之前商执聿准备的包包和发簪拿过来。 “陆小姐,这些都是商先生特意为你准备的,独一无二。配上这件礼服,刚好合适。” 陆恩仪却一眼掠过了那只包包。 昨天,她就在沈意的微博上看到她晒过这只包了。 陆恩仪反唇相讥道:“不必了,还是留着三少送给他的红颜知己吧。” 店员面面相觑。 商执聿脸色一黑。 这死女人,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 陆恩仪却自己挑了发饰和包包,又要自己结账,店员下意识看向商执聿。 “让她结。”商执聿悠悠开口,“放心,我们还没闹婚变,你说呢,商太太?” 从前为了商家,陆恩仪在外,还是会和商执聿相敬如宾,一派琴瑟和鸣。 只是,她如今装得实在累了,只淡淡道:“放心,只要三少想,我随时可以把商太太的位置,让给你的那些莺莺燕燕。” 陆恩仪说着,把卡递给店员,痛快地结了账。 她的心里却掠过一丝涩然。 如果不是为了所谓的承诺,只怕她拿出离婚协议书,他此刻也会毫不留情地签了。 这段婚姻,早就面目全非了。 商执聿盯着她的模样,凤眸半眯,一瞬间想到她去参观校友墙的模样,神色寡淡了下来。 她去京大,到底在缅怀什么? 是在缅怀和商衍一同逝去的青春吗? 还是……想离婚? 商执聿嗤笑一声。 她想得美。 陆恩仪不觉得自己想得美,尤其是在研究所的商业合作这件事上。 隔天,她回到研究所找到所长,提了商业合作的事。 研究所的商业合作是必然的,从前大部分采用竞标的形式,但这次的材料尤为特殊,对于研究所的意义更加重大。 所长却在听说商执聿的意思后,眼睛一亮。 “之前商氏倒是也给过报价,但价格可没有这么高,这也是我们的心理价。我们原本以为还要和商氏拉扯一段时间,却没想到……” 所长若有所思:“小陆,你和商总既然有交情,那接下来的合作,就交给你了。” 第11章 寿宴 “所长,不再考虑一下其他人吗?”陆恩仪蹙眉道:“比如祝贺楠?” 虽说商执聿提出的价格很让人心动,但她记得,祝贺楠也对这批材料很感兴趣。 她手里到现在还有他的名片。 所长沉吟片刻:“能和商氏合作,最好还是和商氏合作。” 毕竟在京,商氏财力雄厚,又是老牌豪门,底蕴之深厚,是祝家这种新锐所不能比的。 祝家…… 到底还是差了一些。 “明白。”陆恩仪点点头。 这批材料是研究所耗费了不少经费研究出来的,也是所有人的心血。 商执聿说得对,感情是感情,生意是生意。 挣钱嘛,不寒碜。 目前看来,商氏给的百分之二十的价格,确实是最优选择。 可即便如此,第二天晚上,陆恩仪也还是跟商执聿出席了祝老爷子的寿宴。 她想听听祝家的真正报价。 多比较一下,研究所才不会吃亏。 否则就这么被商执聿吃独食,太便宜他了。 晚宴上,觥筹交错,杯酒言欢。 祝家这次邀请了不少各界名流,很多常年在外做生意的人,也都纷纷回京参加了这次的晚宴。 可见祝家对这次寿宴的重视程度。 陆恩仪常年待在实验室和研究所,不善与人社交,对商业上的事也不如商执聿敏锐,所以只能陪在商执聿身边,做一朵清冷孤傲的高岭之花。 祝老爷子早就注意到了她的存在。 越过人群,祝老爷子拿着酒杯,与陆恩仪轻碰了一下,轻笑道:“商太太,听说你们研究所新出了一批材料,不知贵所是否愿意跟我们祝家合作?” 果然是生意人,讲话一点都不委婉,反而十分直白。 陆恩仪笑了一下,也直截了当道:“合作?不知道祝家愿意出多少预算?” “高于市场价的百分之十,如何?” 这个价格是经过祝老爷子深思熟虑后的决定,他自认给的不少。 话音一落,商执聿不动声色地斜睨了陆恩仪一眼,眸底涌动略显玩味的光芒,俊美慵懒。 陆恩仪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 还真被商执聿说中了,这个价格,确实是低于商氏的报价。 片刻之后,她声音发凉:“祝叔叔,我们研究所为了这批材料耗费不少,百分之十的报价有点太低了……这个价格即便我同意了,我们所长也不会同意的。” 这会儿,轮到祝老爷子的脸色挂不住了。 他眸色微沉:“陆小姐,我们是诚心诚意跟贵所谈合作的,高于市价的百分之十都嫌低,那你想要多少?陆小姐不妨说出来,让大家伙儿都见识见识?” 陆恩仪皱眉:“最低百分之二十。”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祝叔叔,这是我能报出的底价了。” 这批新材料耗费了大家的很多心血,不可能就这样贱卖。 再说了,商氏的报价也是百分之二十,只不过是多了一个额外的条件。 百分之二十? 饶是平时花钱大手大脚的祝贺楠,在一旁听到后也不免有些肉疼:“嫂子,就不能打个折扣吗?百分之十五……如何?” 百分之二十,实在是有点超出预算了。 祝氏还有其他的项目需要资金注入,如果这笔投资价格高于预算,那么势必会影响其他项目的进行。 “如果祝总嫌弃价格高的话,可以把这批材料让给我们商氏。”商执聿悠悠开口:“我很乐意满足商太太的要求。” 他慢条斯理地轻轻扫了陆恩仪一眼。 听到这话,祝贺楠脸色一黑。 三哥这不是明摆着抢生意吗? 有他这么损的吗? 明知道他早就看中这批材料,还想着他把这批材料让出来? 感受到他的目光,陆恩仪知道商执聿这是为了给她一个台阶下,顺势道:“祝叔叔,如果你们诚心想买这批材料,最好还是回去商量一下预算,我可以再等你们几天。否则,基于目前的报价,我们会优先选择商氏。” 她语气中的坦诚,让祝老爷子沉默良久。 再度开口时,祝老爷子的语气缓和了不少:“多谢陆小姐的好意,关于价格方面,我还是得跟董事会商量一下是否要提价,才能做出决定,不知陆小姐是否愿意给我们祝氏一个机会?” “当然可以。”陆恩仪弯了弯唇角:“咱们也算自己人,成与不成,请祝叔叔三天后务必给我一个准确回复,这样我也好考虑其他的买家。” 祝贺楠觉得她说得合情合理:“这是自然,买卖不成仁义在。” 说完,祝贺楠带着祝老爷子离开。 “怎么样?”商执聿看着他们走远,眸光重新落在陆恩仪身上,慢悠悠地开口:“除了商氏,别家开不出百分之二十。考虑考虑和商氏的合作?商太太?” 他目光散淡,唇角微勾,似乎心情不错。 陆恩仪语气有点冷:“你就这么笃定?” 她心头有些不耐,姣好的脸上也掺了点凉薄。 她忠于科研,谈生意,她不擅长,甚至生疏。 看着他们踢皮球似的压价,她心里的烦躁一阵赛过一阵。 偏偏商执聿还不咸不淡地睨了她一眼,语气散漫:“打个赌?如何?” 谁要跟他赌。 陆恩仪心头发凉,转头就去了洗手间。 看着她的背影,商执聿嗤了一声,气极反笑。 洗手间里,陆恩仪盯着水池发呆。 她自然知道,商执聿开出的价格已经是最高了。 只是,她还想再争取一下。 况且,她要离婚的事商执聿不知道,知道了,凭着商执聿睚眦必报的性子,难免会翻脸压价。 她垂着眼,心中有了成算。 宴会进行得很顺利,虽然发生了一点小插曲,但不妨碍整个生日宴的节奏。 陆恩仪出了洗手间,却看见不远处沈意正站在商执聿身边,言笑晏晏,好不般配。 陆恩仪定定看了一会儿,讽刺一笑。 她因为离婚的事瞻前顾后,而人家,却压根不把这段婚姻放在眼里。 这段婚姻已经走到尽头。 该尽早让商执聿签字,她也好早点离开他,一心参与3A研究项目。 第12章 只能是我 陆恩仪没有自虐倾向。 她默默收回眼神,微侧过身,打算融入人群中悄然退场。 “商太太买家还没定下,就着急离开了?” 熟悉低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是商执聿。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走了过来,站定在她的身侧。 晚宴柔和的灯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 陆恩仪僵硬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淡淡回道:“时间不早了,我准备回去了。” 商执聿轻笑一声,低眸看着她:“怎么?是我展现的诚意还不够?” 狭长的凤眸信然微挑。 “相信我,这里没有人比我更有实力。” 陆恩仪顿住。 谁也不想自己的研究心血沦为资本逐利的工具。 但,这笔资金却可以是新项目的启动温床。 她深吸一口气,组织着措辞:“商执聿,我……” 然而,她的话刚起了个头,就被第三个人的声音打断。 “三哥。”沈意清甜的声音响起,“抱歉,打扰你们说话了。可是那边,我谁都不认识……” 陆恩仪原本就清淡的表情又冷了几分。 商执聿挑眉,眼尾快速划过一抹流光。 沈意施施然走上前来,站定后,右手不自觉地扶了下左脚踝,眉头微微蹙起。 “不舒服?” 商执聿的语气刻意柔了些。 沈意轻轻扶住旁边的椅子:“脚有点痛,平时很少穿高跟鞋,不太适应。” 商执聿侧过头,叫住了一位恰好经过的服务员:“带这位小姐去贵宾室休息。” “三哥,不用的……我没那么娇气。”沈意扯了扯他的衣袖。 “听我的。” 此时,陆恩仪就像个旁观者一样。 但心却不可避免的针扎似的疼,继而有酸涩无声蔓延。 她从未在商执聿那里得到过这样的细致入微。 曾经,她以为这样的偏袒是安烟专属。 却不想,别人也可以,唯独她陆恩仪不会再有。 目送着沈意在服务员的搀扶下离开,女孩皙白的脸上还带着娇俏的羞红。 陆恩仪眼神深邃。 一阵若有所思后,她收回目光,面色平静淡淡地开口:“商执聿,我可以答应跟你合作。” “三天后,如果祝家还是不肯提价,我就签约。当然,你也可以提前把合同准备好。” “好。” 商执聿点头,随即转身,好像是去了贵宾室的方向。 猜想他应该是要去看沈意,陆恩仪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多待。 找到几个相熟的长辈礼貌道别后,她走出宴会厅。 拿出手机正准备打车时,突地不远处传来车鸣声。 抬头一望,属于迈巴赫的灯光耀眼。 商执聿高大的身影正倚靠着车门,似是在等她。 “上车!” 陆恩仪略感意外,但还是走上前,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商执聿随后也坐进驾驶位,启动了汽车,却没有急着驶离。 “合同发你微信了。” “现在看看,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我。” 陆恩仪拿出手机,点开微信,果然看到一份文件。 “我还没定最终合作对象,现在就看合同?” “放心,只能是我。” 男人眉宇间皆是早已游刃有余掌局的自信。 陆恩仪没多说什么,垂下眼眸,开始仔细阅读合同内容。 车厢里安静下来,指尖滑动屏幕的声音依稀可闻。 正当陆恩仪沉浸在合同条款中时,商执聿的身体忽然朝她的方向偏了过来。 陆恩仪感觉到一股压迫性的阴影骤然笼罩而下。 她受惊抬头,猛地对上了商执聿那双漆黑的眼。 眼下四周无人,只有昏黄的路灯光透过车窗照进来。 逼仄的空间瞬间压迫感十足。 陆恩仪呼吸乱了拍,以为商执聿是想做些什么过火的事。 她下意识地抬手抵住他的肩膀,试图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察觉到她在抗拒,商执聿动作停住,眉宇微蹙。 “安全带。”他不咸不淡的开口,“别把我想成不分场合的禽兽。” 说罢,他倾身过去,骨节分明的手指灵活地将她的安全带扣好。 陆恩仪脸上掠过一丝微不可见的尴尬。 她拿起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最后滑动几下。 “合同没什么问题。” “三天后,我提前通知你,到时你来我研究所签。” “嗯。” 车子很快回到了云水湾。 陆恩仪下车,径直回屋。 洗完澡后,她穿着柔软的浴袍从浴室里出来,发梢还带着潮湿的水汽,沿着脖颈的曲线滑落。 她刚走到卧室门口,一道身影就无声无息地靠近。 下一秒,她感觉到身后一暖,商执聿从后面抱住了她,身体紧紧贴合上来。 男人微凉的嘴唇轻柔地印在她纤细柔白的脖颈上,沿着线条向下游走。 “上次你说不合适……”他的声音在昏暗中显得低沉黯哑,“那现在呢?总该合适了吧。” 突兀的气息和触感,让陆恩仪的身体微微动了。 她垂下眼眸,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闪过宴会上商执聿跟沈意的画面。 还未升腾的热意瞬间冷却下来。 陆恩仪往前两步,脱离他的怀抱:“抱歉,没什么兴致。” 顿了顿,她声音平静地问:“你不是说自己不会不分场合吗?” 商执聿在她身后站直,深邃的目光落在她湿漉漉的发梢上。 他上前,右手食指轻轻勾起她一缕湿润的黑发。 “在家需要什么顾忌?” 男人轻嗅着她发丝上的水汽清香,探究的目光在她清冷的侧脸上游走。 “陆恩仪,你究竟是不愿意跟我,还是在盼望着别人?” 陆恩仪心头泛起恼意,转身反问:“那你现在想要,难道不是因为这里只有我可选?” 商执聿俯身,贴近她耳畔,气息拂过她的颈侧:“你很在意?可你是我太太,我们结婚了,为什么不可以?” 陆恩仪避开他的视线:“也可以不是。” 商执聿眸光深邃,瞬间嗅到了她话里的深意:“陆恩仪,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陆恩仪感受到他语气中的锐利,心弦微绷。 当年两人闹成那样都没能离婚,现在恐怕再提,也是无果。 而且,如果被他提前看出自己已经决意离婚,那麻烦就大了。 陆恩仪轻轻叹口气,用一个听起来合情合理的理由来搪塞:“我今天太累了,前几天做实验透支,只想好好休息。而且,你应酬一天又开车回来,也不一定……会很行。” 商执聿被她这句带着揶揄的话一噎,紧绷的神色闪过带着难以置信。 “陆恩仪,你这是在跟我玩欲擒故纵?” 第13章 轻车熟路 陆恩仪平静地扫了商执聿一眼。 眼神里没有波澜,透着刻意牵强的寡淡。 “如果商总真的非想……”她索性将肩膀的浴袍扯开一角,将莹润如玉的肩膀线条暴露在他目光之下,“那就快点,别耽误我休息。” 男人不抗拒情事上主动,却也不喜欢单方面的动,另一半像条死鱼一样。 尤其是对任何事都挑剔严苛,习惯掌控全局的商执聿,更是如此。 “倒也没饿成这样。” 商执聿收起了展露出来的撩拨,表情恢复漠然,转身去了书房。 陆恩仪松下心弦,走进相反方向的卧室。 夜里没人打扰,陆恩仪也是真累,很快熟睡。 书房的灯光亮到很晚。 商执聿坐在书桌前,对着电脑屏幕上的文件,思绪却有些涣散。 他心头溢着烦躁。 尽量克制着不将陆恩仪明显的抗拒和疏离跟商衍的回归挂上勾。 处理完事务回到卧室前,他习惯性的去看了眼龟儿子。 小乌龟没有烦心事,自在的在水中划着脚掌,跟它妈一样没心肺。 给儿子加了些口粮,他这才轻轻推开卧室的门。 卧室里只亮着一盏小夜灯。 陆恩仪睡姿舒展,几乎占据了整张床。 商执聿走过去,将她搭在被子外面的腿拨到一边,然后躺在了另一半。 可没一会儿,陆恩仪翻了半个身,腿又伸了过来,搭在了商执聿的小腿肚上。 隔着薄薄的睡裤,商执聿清晰地感受到了她肌肤的温热触感。 到底是曾经亲密过的人。 久违的肌肤相贴,商执聿眼神不由自主地灼热起来,落在她近在咫尺的睡颜上。 女人呼吸清浅,看起来格外宁静无害。 商执聿缓缓抬起手臂,准备顺势将人揽入怀中。 可这时,睡梦中的陆恩仪微微皱眉,似乎是感觉到了僭越。 腿动了动,一下缩回了被子深处。 无意识的泾渭分明。 商执聿的手停滞在半空中,他抿紧了薄唇。 沉默片刻后,他强硬地将她的脚从被子里拽了过来,并用自己的小腿轻轻压住,维持着些微交缠的模样。 第二天一早,陆恩仪先醒。 睁开眼的瞬间,映入眼帘的是商执聿放大的俊脸。 两人挨得很近,脚跟脚亲密的缠在一起。 差点就是挂在他身上的姿势。 很暧昧。 也……很尴尬…… 上次还可以说是醉酒,那这次呢? 习惯真是害人! 陆恩仪不禁暗骂。 到底心还是虚的。 趁着商执聿还没醒,她轻手轻脚地爬起,火速离开卧室。 她身影消失在门口的瞬间,看似睡得正沉的商执聿缓缓睁开双眼,嘴角勾起一抹极浅的笑意。 …… 陆恩仪很早便到了研究所。 等待同事们陆续上班后,她直接去了所长办公室。 她将昨晚祝家给的报价汇报给了所长:“所长,祝家那边愿意回去商讨提价,让我们再等三天。我知道商氏是目前为止最优的合作对象,但多个备选,也不算坏事。” 所长闪过了然的笑意:“嗯,确实如此。”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虽然认同了陆恩仪的话,但眼神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转眼便到了中午。 陆恩仪随便在食堂打了份简餐,坐在工位上,边吃边翻看文献。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是祝老爷子打来的。 “您好,祝叔叔。”她拿起手机接通了电话。 “恩仪啊,中午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吃顿饭。” 祝老爷子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语气却带了些刻意的和蔼。 陆恩仪有些意外。 祝家跟她之前是甚少往来的,也就是最近想合作。 “有时间。” 秉着对研究成果认真负责的态度,陆恩仪答应了。 半个小时后。 陆恩仪准时抵达了祝老爷子订的私房菜馆。 服务员将她引至一个靠窗的包间。 推开门,祝老爷子已经坐在里面,正和一个头发花白、穿着唐装的老者相对交谈着。 而他身边,还有一个跟他样貌有几分相似的中年男人。 陆恩仪愣了愣,脸上掠过一丝意外。 她以为只有祝老爷子一个人。 “恩仪,快进来。”祝老爷子见到她,立刻露出和蔼的笑容,“正等你呢。” 陆恩仪压下心中的疑惑,走进去礼貌地向几人点头:“抱歉,来晚了些,让你们久等了。” “没事,是我们早到了。”祝老爷子热情地介绍道:“来,恩仪,这是我二弟,贺楠他二叔,明德。而这位是张教授,以前是安氏企业的顾问,当年和你爷爷也曾共事过一段时间。” 安氏企业?安烟家的? 陆恩仪心头一紧。 她面色保持着微笑:“祝二叔、张爷爷您好,我是陆恩仪。” “陆小姐客气。”祝明德堆着笑,看起来挺热络的。 而张教授只是倨傲的嗯哼一声,连一个最基本的颔首示意都没有。 仿佛陆恩仪只是个微不足道的晚辈。 很快,服务员布好菜肴。 祝老爷子道出了此行的目的:“恩仪啊,关于研究所那个项目,我回去跟董事会又商议了一次……” 他叹了口气,表情带着些无可奈何:“董事会的意思是维持原先报价。但是如果你们愿意合作,我们集团愿意二次出资合作,跟你们研究所共同研发新项目。” 轻飘飘的“共同”二字,内里却藏着很多微妙。 比如,一旦答应了,陆恩仪就会丧失对研究走向的掌控权。 这是大忌。 首次合作还没谈上,大饼就先画起来了。 陆恩仪垂头,眼神一黯,正想着措辞婉拒时,坐在对面的张教授就抢先开了口:“祝总的条件够优越了,人啊,还是要懂得知足。” “不过,依我看……”张教授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漂浮在水面的茶叶,“你们那个3A项目,发展前景实在是有限。年轻人嘛,总喜欢追求一些高精尖的东西,这本身没有错。但是科学研究,最终还是要服务于社会。我看你们啊,不如把精力放在研究怎么把航天材料,应用到房地产这种高经济效益的建设上。” 陆恩仪眉心微皱,明显感觉到了张教授言语中对自己的蔑视。 第14章 吃硬不吃软 陆恩仪继承了爷爷的遗愿。 她倾注心血,没日没夜的耗在实验室,从来就不是为了能赚多少钱,而是能帮多少人。 因此,张教授的这番话,无疑是对她付出的全盘否定。 陆恩仪感到被冒犯。 她看向祝老爷子那边。 祝老爷子沉默地听着,脸上没有丝毫反对的神色,显然对张教授的观点是完全认可的。 这一刻,陆恩仪突然醒悟。 选择合作对象不止要看价格,还要看理念是否等同。 “张爷爷,我不认同你的观点。”她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的反驳:“您或许对3A并不了解,它并非您所说的华而不实,它的应用前景是深远的,未来的突破将填补国内空白,极大提升我国的国际竞争力。从战略意义上看,远超您提及的商业应用。” “天真!”张教授轻蔑地笑出声,“竞争力?战略意义?那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能赚到钱,让公司发展壮大,让股东受益大家赚到钱,这才是实在的。你别老学你爷爷那样,总是沉浸在那些不切实际的理想中,想当初……” 他猛然顿住,压下差点脱口而出的话,转而露出惋惜模样:“太理想化了,走不远的。” 道不同不相为谋。 陆恩仪不准备继续浪费时间做无畏争论。 “祝叔叔。”陆恩仪再度镇静下来,“谢谢您的邀请,不过,我感觉贵公司的理念跟我们研究所的理念并不契合。”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落在地面上的冰块,清脆而决绝:“也不适合合作。” 祝老爷子没想到陆恩仪会如此直接,腾地一下站起来。 “恩仪,张教授只是发表自己的观点,你先别急着下定论……” 他原本是想着拉张教授来做个学术背书的,加强一下祝氏跟商氏的竞争实力。 可没想到,张教授是个牛犊脾气,一来就把人给得罪了。 “抱歉,我下午还有实验要做,先走一步了。” 陆恩仪没有停留的意思,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转身径直朝门口走去。 纤细的背影很快消失不见。 “真是狂妄!不知好歹!”张教授脸色涨红,“跟她那个假清高的爷爷一模一样!” 祝老爷子夹在中间两头为难:“行了老张,你少说两句。我找你来,又不是让你帮倒忙的。” “大哥,我看陆恩仪这丫头,八成是故意端着,钓我们呢。”祝明德摸着下巴开口,“她估计一直都想跟她老公合作。商执聿在外不老实,能合作就有夫妻间的利益捆绑,到时候商执聿想离婚,就不容易了。” “那你说怎么办?咱们在实力上,能拼过商氏?”祝老爷子挫败到想跺脚。 祝氏这些年丝滑下坡路,拿下新材料,还能有个大噱头振兴一把。 可偏偏,这时杀出了个商执聿。 不仅实力强、开价高,还是陆恩仪的枕边人。 他原本打个技术牌,也给搞砸了。 祝明德眼珠一转,觉得这是个表现自己的机会:“大哥,您也别急,要不我再去想想办法?” 祝老爷子看了祝明德一眼,眉头皱得更深。 他这个弟弟,做事向来没什么章法,眼皮子又浅,满脑子都是自己的小算盘。 让祝明德去,八成会把事情搞得更糟。 “不用了。”祝老爷子摆摆手,语气带着警告,“你别乱来,她背后可还有商执聿。” 得罪了陆恩仪事小,要是因此惹恼了商家,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是是是,大哥你放心,我不会乱来的!” 祝明德面上恭顺,心里却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 他不信陆恩仪真是块油盐不进的石头,总有能撬动她的办法。 午餐草草结束,祝明德借口有事,先一步离开了私房菜馆。 他坐进自己的车里,讨好的笑容瞬间消失。 他掏出手机,翻出一个许久未联系的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很快接通了,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 “喂,明德?” “哎,是我。陆总,我跟你说个事儿,我今天……见到你侄女了。” “陆恩仪?”那头的男人似乎有些意外。 “可不是嘛!”祝明德立刻来了精神,将刚刚在包间里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你看这事儿,能不能麻烦您给中间说和一下?这项目要是能拉过来,我给你分五个点。” 男人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一声冷笑:“我可说不了,我跟这丫头关系也不太好……不过嘛……” 他意味深长的停顿,声音有些刺耳:“这丫头虽然过上了好日子,但吃硬不吃软,你想拿捏她,就得握住她的把柄!” “把柄?”祝明德若有所思地重复。 他坐在车里,目光不经意地瞥向私房菜馆对面,正好看到陆恩仪站在路边,似乎在等出租车。 此时的她,旁边还站着一个年轻的男生,二十出头,看起来朝气蓬勃,正偏着头跟陆恩仪说着什么。 两人距离很近,有说有笑的样子。 祝明德眼睛微眯,突然就来了主意:“陆总,谢谢你的解答,对我帮助很大。” 落下这话,他挂了电话。 …… 与此同时。 马路边上,男生目带崇拜的向陆恩仪道谢。 男生最近在准备毕业论文,他之前听过陆恩仪的讲座,这次偶然遇见陆恩仪,便追上来问了些困扰许久的问题。 陆恩仪也逐一细致帮他解答。 “陆教授,能方便加你微信吗?我还有些关于力学方面的疑问,跑了好几个图书馆,都没找到靠谱的答案。” 他羞涩的掏出手机。 陆恩仪踟蹰了下,有些不忍拒绝。 男生虽然生得清秀,但穿着普通,应该不是富裕家庭出身。 但他却对科研,却有着最淳朴的热忱。 这样的后生军,能在启蒙时有人帮一把,也是幸运。 “好。” 她打开二维码,跟男生互加了好友。 “谢谢陆教授,我会一辈子支持你的!” 男生雀跃的离开。 陆恩仪看了看打车软件,预约的司机应该要到了。 可这时,一辆迈巴赫缓缓停在了她的面前。 车窗摇下,是商执聿那张轮廓分明的脸。 男人横了一眼男生离开的方向,语气微凉的开口:“换口味了?改吃嫩草了?” 第15章 很介意吗? “没你的小天鹅嫩。”陆恩仪眼皮一抬,语气淡淡道,“商总很闲?” “出来开会。”商执聿说着,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上车,送你回研究所。” 可陆恩仪叫的网约车也刚巧到了,白色的轿车在拐角处停下。 “不顺路。” 她直接忽视商执聿的迈巴赫,小跑几步后拉开车门,坐上了后面的网约车。 前往研究所的路上,车子在等红绿灯时,陆恩仪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商执聿发来的微信。 “商太太,这种小鲜肉不适合你。像你这种脑子里只有科研和实验的,容易被骗,你得对自己有清晰的认知。” 陆恩仪看着屏幕上的字,差点被气笑了。 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也不知道商执聿这种风流韵事满天飞,跟舞蹈小天鹅的绯闻都上了娱乐版头条的人,到底是哪来的立场规劝她? 陆恩仪手指纷飞,轻飘飘地回了一句:“所以,你被你的小天鹅骗了?” 商执聿很快回复:“怎么?商太太很在意?” 陆恩仪没有回答,只是冷笑。 她在意或是不在意,有用吗? 这些年来,她看着商执聿游离在不同的女人身边,早已学会视而不见。 这时,前面开车的司机从后视镜看了陆恩仪一眼,带着点好奇开口:“小姐,后面那辆迈巴赫一直跟着咱们呢,是不是你男朋友呀?你们小情侣……闹别扭了?” 听到这话,陆恩仪心底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涩,但面上却平静无波。 她看向窗外的车流不息,眼神漠然开口,“不认识,大概是凑巧吧。” 毕竟,她跟商执聿的问题,可不是简单的别扭,而是一潭死水,是婚姻里日渐累积的沉默和无力。 很快,陆恩仪回到研究所。 刚进大厅,就听见一阵略显呱躁的笑声。 苏言正跟几个同事围在一起,手里拎着一个印满LOGO的名牌包,眉飞色舞地炫耀着男朋友送的礼物。 她眼尖地看到了陆恩仪:“哎呀,陆教授回来了呀!” “陆教授,我看你平时穿着打扮都挺朴素的,你老公平时该不会是舍不得送这么贵重的礼物给你吧……” 陆恩仪平日的穿着以宽松为主。 这也是长时间待实验最舒适的打扮。 她停下脚步,眼神清冷地看向苏言,轻描淡写地开口:“你这么喜欢对比,怎么不比专业技术?上次那个实验报告的纰漏,改好了吗?” 苏言的脸色瞬间涨红,被陆恩仪直接戳到痛处。 她虽然在研究所待的时间很长,但各方面都不拔尖,处处被陆恩仪压着。 她正想反击,可陆恩仪已经没兴趣继续搭理她,转身径直朝办公室走去。 苏言不服气,对着陆恩仪的背影酸溜溜的:“每次提到陆教授的老公,她都刻意避开,我估计,她老公八成很普通,还没钱。” 旁边一个同事小声嘀咕:“不会吧?感觉陆教授眼光应该挺高的,而且她工资也不低啊……” “你懂什么?!”苏言见有人附和更来劲了,“像陆教授这种浑身上下没剩半点女人味,也不懂情趣的科研直女,长得再好看有什么用?男人见了只会觉得无趣,能找到好的才怪了!” 正当苏言得意洋洋的时候,一道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她。 “苏言姐,你这个包看起来怪怪的呀。” 陆恩仪的助理林晚走了过来,笑眯眯地看着苏言手里的包:“我一个朋友是做奢侈品鉴定的,他说有些高仿做得特别真,连五金件都能以假乱真,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来。要不,你找个地方验一验,别被骗了。” 苏言一听“高仿”二字,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她瞪了林晚一眼,强撑着说:“你一个小助理懂什么?这可是我男朋友专门给我买的!” “可能是吧。” 林晚笑而不语,倒了一杯热水后离开了苏言这边,进了陆恩仪的办公室。 陆恩仪正专注地处理着实验记录下来的数据,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图表和公式。 她接过林晚递来的水,轻声说了声谢谢。 林晚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心里的好奇,小声问道:“陆教授,你跟苏言是不是有什么矛盾啊?感觉她总是……有意无意地在针对你。” 陆恩仪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瞬,眼神有些放空,似乎在努力回想。 “不记得了。” 她很快收回思绪,重新将注意力放在屏幕上,语气认真地对林晚说:“科研是件很纯粹的事情,一旦进了这间研究室的大门,就应该摒除杂念,少对其他事情分散精力,心无旁骛,才能做得更好。” 林晚听着,重重地点了点头,藏在眼镜后的双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崇拜。 下班后,陆恩仪回到家,简单地给自己弄了点晚饭。 刚吃没几口,玄关处传来动静。 是商执聿回来了。 商执聿换了鞋进来,看到餐桌上的布置,脚步微顿:“又没做我的?” 陆恩仪头也不抬,平静地回答:“我不是你的保姆,你想吃,就自己做。” 商执聿啧了一声,脱下西装外套后去了沙发。 陆恩仪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很快就吃完了碗里的食物。 随即,她起身去给龟儿子喂食。 商执聿原本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此时也放下了报纸,走到了鱼缸前。 龟儿子在水里慢悠悠地游动着。 陆恩仪拿起龟粮袋子,摇了摇,却发现里面空了。 “口粮没了。” 恰巧这时,商执聿的电话响了,屏幕上显示的是他的好兄弟陈渝的名字。 他接起电话。 对面那头很快响起陈渝的声音,似乎是想约饭。 “行,我现在过去。”商执聿挂断电话,转身准备出门。 “等一下。”陆恩仪叫住他,“你吃完饭回来,顺便买点龟粮。” 商执聿看向她,饶有兴致的挑眉:“商太太,它可是你的宝贝龟儿子。” 陆恩仪闻言,眉心微拧:“儿子又不是我一个人养的,为什么每次都是我买?” 第16章 最好的礼物 商执聿出门一小时后。 陆恩仪坐在电脑前,浏览着国外的航天论坛。 这时,放在一旁的手机收到了商执聿发来的微信。 点开一看,是十几张照片,从不同的角度拍摄了货架上的各种龟粮。 紧接着是一条消息:“买哪个牌子?” 陆恩仪无声地叹了口气。 本想拿家里的龟粮盒拍张照片给他照着买,可龟粮是倒在密封盒里的,看不到品牌。 她只好打开购物软件,搜索图片,找到家里那款龟粮,将图片发了过去。 隔了一会儿,商执聿回了消息:“没找到。” 陆恩仪一阵无语。 谁能想到在商场上所向披靡、运筹帷幄的商总,竟然连小小龟粮都买不了? 看来,离婚后一定要把龟儿子给带走。 要不留给商执聿养,说不定几天就上龟星了。 她直接回了句“不用了”,然后关掉电脑,换了件外套,准备出门自己去买。 可刚走出别墅大门,黑色的迈巴赫就稳稳地停在了面前。 车窗缓缓落下,露出商执聿那张俊朗却没什么表情的脸。 “我回来接你,一起去买。” 陆恩仪也没矫情,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两人一起去了市区的宠物用品店。 路上,商执聿的手机响了。 他在导航时顺手按了免提。 电话里传来陈渝的声音:“你搞定没?快点啊,都在这儿等你呢!就差你了,赶紧过来喝酒!” 商执聿单手扶着方向盘,懒洋洋地回了一句:“没空,要去给儿子买口粮。” 电话那头明显顿了一下,然后就被干脆地挂断了。 酒吧包厢里,一群男人面面相觑。 有人摸不着头脑,惊讶地问陈渝:“不是吧?商执聿什么时候连儿子都有了?” 陈渝耸耸肩解释道:“宠物而已,一只小乌龟,被他跟陆恩仪当儿子养。” 包厢角落里,沈意正端着一杯酒,听到这话后,垂下了眼眸,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她沉默了片刻,然后找了个借口,起身离开了包厢。 …… 陆恩仪常买的那个牌子的龟粮确实不好找。 两人又换了好几家宠物店,都没有找到同款。 “大学城那边有个挺大的宠物用品店,说不定有。”商执聿看着手机导航,随口说道。 陆恩仪动作一顿。 大学城…… 沈意的学校就在那里。 商执聿怎么会知道大学城有宠物店? 这个念头几乎是下意识地闪过。 她没有深想,只平静地应了一声:“好。” 入夜的大学城里到处都是年轻鲜活的面孔,穿着各异的学生们行色匆匆。 商执聿的黑色迈巴赫在这里显得格外扎眼。 他们停好车,走在人行道上,与周围显得格格不入。 陆恩仪虽然毕业前就跟商执聿在一起了,但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实验室里度过。 而那时的商执聿,也刚接手商氏不久。 两人几乎没有像普通情侣那样的约会时间。 当然,那些缺掉的部分,商执聿已经在别人身上补足了。 走在路上,陆恩仪甚至能听到旁边有学生的低声议论:“你看,那是不是上周来接沈意的那个总裁啊?” “好像是哎,不过他旁边那个女人是谁?穿得好普通。” “会不会是……保姆?现在有钱人家招保姆也要看颜值的。” 陆恩仪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服。 虽然买的时候确实很便宜,但也不至于被误认成保姆的程度吧? 她抬眼看向身边的商执聿,发现男人嘴角正噙着浅淡的笑意。 这抹笑,让她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恼意。 陆恩仪忍不住加快了脚步,甩开他,径直朝宠物用品店走去。 这家店果然很大,品种也齐全。 陆恩仪很快就找到了那个牌子的龟粮,心里的郁闷稍稍散去。 买好龟粮走出店门,她却没有看到商执聿的身影。 目光扫过街对面,发现商执聿正站在马路边,身边站着沈意。 沈意扯着商执聿的袖口,正兴致勃勃的跟他说着话。 突然,沈意背后一个骑着自行车的男生不小心撞到了她。 沈意身子一歪,似乎扭到了脚踝。 商执聿拽住了她的手臂,将她稳住,看向那个撞人的学生时,眼神中更是染上了一丝薄怒。 从陆恩仪的角度看过去。 商执聿穿着一件剪裁合体的衬衣,西装外套随性地搭在手臂上,高大挺拔。 沈意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长发垂落,露出了纤细的脖颈。 两人站在那里,显得无比的般配。 而周围,还有不少人捂嘴,两眼发光的磕着cp。 陆恩仪默默地收回视线,没有上前,也没有叫商执聿。 她拦了一辆路过的出租车,报了云水湾的地址。 回到家,陆恩仪面无表情给小乌龟添好口粮。 不一会,许今给她发了条微信。 点开链接,是沈意的最新微博。 照片上是一个水晶鱼缸,两条小鱼正凑在一起吐泡泡。 配文写着:“虽然今天倒霉崴到脚,但却收到了最好的礼物。” 陆恩仪看着这几乎明示的文字,心里一片平静,或者说,是无力感。 有些事不需要言语,也无需验证,答案早已不言而喻。 手机嗡嗡传来震动。 是商执聿打电话来了。 这是刚哄完小天鹅,才想起了她? 陆恩仪按掉了电话,切回微信界面。 许今给她发了一串问号,然后跟了一句,“商执聿怎么跟石头男一样,动不动就给人送水产品当礼物?” 没错。 陆恩仪的乌龟也是商执聿送的。 那时候两人的感情还好,在陆恩仪又一次因为实验加班晚归时,商执聿默不作声的给她买了只乌龟回来当礼物。 说陆恩仪除了做实验时,其他时候就像乌龟一样迟钝。 那时的陆恩仪虽然有点无语他的比喻,但却默默的将小乌龟当成儿子一样养着。 然后,商执聿也开始叫上了儿子。 也因此,此刻的陆恩仪真的没办法不膈应商执聿给沈意送鱼这件事。 他送猫送狗送老虎都成。 但为什么,偏偏要是同样要被养在缸里的鱼? 第17章 英雄救美 许今见陆恩仪很久没回,猜想她应该是不高兴了,便主动岔开话题。 “别看了,晦气!出来喝酒不?市中心新开了一家酒吧,环境不错,保证遇不到商执聿那个圈子里的人!” 陆恩仪犹豫了一下,回了句:“好。” 简单收拾了一下,她换了身衣服,给自己化了个淡妆。 镜子里的女人和平时那个素面朝天、只知道埋头实验的她很不一样,眉眼瞬间变得明艳灵动起来。 到了许今说的酒吧,陆恩仪点了一杯果汁。 上次喝酒的经历,仍然让她心有余悸。 许今却点了一桌子的酒,一边倒酒一边说:“撞见前男友带新欢,简直晦气到家了,必须喝点酒去去霉气!” 陆恩仪没再劝,只是默默用果汁陪着她。 许今喝得半醉,陆恩仪看了看时间,准备带她离开。 刚扶着许今站起身,一个穿着衬衫西裤的男人就拦住了她。 “美女,赏个脸,喝一杯?” 男人脸上带着自以为是的笑容。 陆恩仪冷淡拒绝:“不喝。” 男人却不依不饶:“别这么扫兴嘛,来都来了。” 他身边的几个朋友也跟着起哄,“美女,都来酒吧了,还装什么高冷?” “我这哥们可是年薪五十万的精英,多好的机会啊!” “对啊,喝两杯又不会对你怎么样。” “让开。”陆恩仪的语气冷了下来。 她本来就很少来酒吧这样的地方,自然也融不进这里所谓的社交文化。 男人见她不给面子,脸色也沉了下去,冲上去就想要拉陆恩仪的手。 可就在这时,一名穿着制服的年轻服务生走了过来,不偏不倚的挡在了陆恩仪的面前。 “先生,请不要打扰其他客人。”服务生语气礼貌却坚定。 他皮肤很白,上挑的桃花眼带着客套的微笑。 男人下不来台,转而冲服务生发火:“哪来的服务员?没眼力见!我只是邀请她喝酒,又没非礼她。” “再说了,来酒吧不是为了喝酒交朋友来干嘛?我说你赶紧给我道歉啊,信不信我投诉你!” 服务生不为所动:“先生,我只是在履行我的职责。” “还嘴硬!”男人恼羞成怒,高高扬起了拳头。 “是谁报的警?”几名警察走进了酒吧。 陆恩仪拿出手机举了举:“我。” “他们骚扰我,非得逼我跟他们喝酒,还想动手。”她冷静的指了指精英男几人。 早在服务生出现帮忙解围后,陆恩仪便当机立断的报了警。 她是没什么对付无赖的经验。 但警察叔叔们有得是。 “我没有,都是误会!”男人高举的手僵在半空。 不管他在外装得多牛逼,一见警察都得怂。 “有没有误会,跟我们回警察局说去。” 精英男一行人被警察带走。 离开前,男人恶狠狠地瞪着服务生:“你给我等着,别以为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服务生帮着陆恩仪把半醉的许今扶上了出租车。 陆恩仪看着他,有些担忧地问:“刚才那个人看起来不是善茬,他会不会找你麻烦?” 服务生无所谓地笑了笑:“没事,我只是个兼职的,不会有事的。” 陆恩仪将许今送回家后,回到了云水湾。 推门进去,发现商执聿已经回来了。 他坐在客厅里,脸色不太好看。 “去哪儿了?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他语气带着一丝不悦。 陆恩仪心里还压着沈意那条微博带来的膈应。 她看向商执聿,神情很淡:“为了给你和你的小天鹅腾空间,我自己坐车回来了。” 商执聿很不喜欢她脸上那种漠然一切的表情。 好像此时不管他做了什么,对她来说都是无聊的小打小闹。 激不起她心中的一丝波澜。 “陆恩仪,你到底在闹什么?” 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逼近墙角。 高大的身躯将陆恩仪强势的罩住。 空气瞬间变得稀薄起来。 陆恩仪微微抬头,目光正好落在商执聿紧绷的下颚线上。 “你有什么不满,可以直接跟我说,别玩这种争风吃醋的小心机。” 会遇到沈意是偶然,停留的时间也很短,打发走人后,他便立即去了宠物用品店。 可是,陆恩仪不在了。 他找了一圈,打了无数个电话,也是无果。 没想到,她竟然不辞而别,先离开了。 陆恩仪的脸上还是没什么波动,眼神清冷:“商执聿,我还没闲到玩那种把戏。我的时间很珍贵,你没空,我自己先回来,合情合理。” 可她越是淡然,商执聿心里就越像是有团火在烧,焦躁难耐。 “商太太,你今天很不乖。” 落下这话,他的眼神多了几分冷。 他低头,想要去咬她的嘴唇作为惩罚,动作却突然顿住,鼻尖却捕捉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酒气。 “你喝酒了?”商执聿声音沉了下来,“去了酒吧?” 陆恩仪没喝酒,她不想再因为酒精的侵蚀做一些会影响判断的行为。 “我去哪里不关你的事。你爱去哪去哪,我不会过问,你也别管我太多。”她用力挣开他的手,“商执聿,喜欢玩贼喊捉贼的游戏,去找你的小天鹅。” 说完,她转身拉开卧室门,走了进去。 “砰”的一声将门关上,隔开的就像是两个世界。 商执聿站在原地,满脸风雨欲来,深邃的眼眸幽沉一片。 这时,手机屏幕亮起,是陈渝发来了微信:“兄弟,你老婆外面惹桃花了。” 随即跟着过来的,是一段小视频。 视频发生的地方像是个酒吧。 陆恩仪被几个男人骚扰了。 正无助时,一个穿着服务生制服的年轻男人将她挡在身后,冷静地和几个男人理论着。 陆恩仪拧着小脸表情严肃,拿起手机后一会又放下。 她静静的站在男人身后,借着他高大的身躯将自己挡住。 视频很快结束。 商执聿心头一梗,拿出手机上下翻了好几篇。 微信、短信、电话…… 没有任何陆恩仪发来的求救信息。 第18章 无孔不入 这意味着,陆恩仪在遇到危险时压根就没想起过他。 而且求助了别的男人。 商执聿原本就不豫的心情更多了丝烦躁。 他站在客厅里,看着茶几上那只硕大的玻璃鱼缸。 吃饱喝足的小乌龟正懒洋洋地划着水。 他忍不住低声自语:“你妈要是有你一半乖就好了。” 这时,卧室的门突然打开。 陆恩仪抱着一床被子走了出来。 “你抱被子干什么?”商执聿不解的问。 陆恩仪脚步顿住,侧过头,目光落在鱼缸上,声音莫名的带着刺:“抱着被子当然是睡觉。” “别打扰它休息,想展示多余的父爱,找你其他儿子去。” “其他儿子?”商执聿眉头皱紧:“你这话什么意思?从回来开始就阴阳怪气的。” 陆恩仪没回答,冷哼一声,便抱着被子继续朝客房走去。 “你想分房睡?”商执聿抬步上前,挡在客房门口,高大的身影几乎将门框填满。 陆恩仪抬眼看他:“这几天实验做多了,身体敏感洁癖很重,不适应身边多一个人睡。” “呵。”商执聿显然不信她这番说辞,“做了好几年的商太太,现在开始不适应?陆恩仪,你现在要守身如玉给谁看?” 陆恩仪的眼神冷了下来:“反正不是给你看。” 说完,她伸手将商执聿推出了门外,彻底隔绝了两人的沟通。 商执聿站在紧闭的门外,脸色难看至极。 他回到主卧,躺在空荡荡的大床上,只觉得哪哪都不习惯。 身边的位置空了,连空气都似乎变得稀薄起来。 他翻了个身,回想着陆恩仪最近的一系列变化,一切似乎开始不再受控。 陆恩仪被英雄救美的视频,在社交媒体上开始小有热度。 主要是视频里她那张化了淡妆的脸,和她平时反差太大,引来不少人议论。 而服务生也年轻帅气,使得两人同框的画面极为养眼。 陆恩仪本人却对此一无所知。 她照常来到研究所,一头扎进了实验室,直到快中午时,所长过来找她。 “恩仪,下午会有几个京大的研究生过来参观咱们实验室,你带一下。”所长笑呵呵地说。 陆恩仪点点头:“好。” 送走所长,她拿起手机,这才发现许今给她发了好多条微信。 “卧槽卧槽卧槽!姐妹,你是不是要火了!昨晚的视频在网上要炸了!快去看!” “我也就多喝了几杯,居然差点错过全世界。” “那个服务生小哥长得不错啊!年轻帅气,看着就比商执聿那种浪荡老男人好!” “龟龟,听我的,今晚再去一次酒吧!顺便问小哥要个联系方式!” 然而,隔了一个多小时后,许今又发了新的消息。 “不对劲啊……所有关于你的视频和照片都消失了。” “我刚刷了一圈,全没了,像是被人强制删掉了。” “能有这个能力的,八成是商执聿。” “你小心点啊,别被商执聿抓到把柄,对你发脾气。” 陆恩仪看完所有信息,神情依然很淡:“他哪来的脸发脾气?” 许今很快回了过来:“也是,他和小天鹅的绯闻可比这个过火多了,做人也不要太双标。” 陆恩仪并没有将这小风波放在心上。 下午两点,京大来研究所参观的学生准时抵达。 陆恩仪跟着所长一同下楼迎接。 她的目光随意地扫过那群充满朝气的年轻面孔,却在看到其中一个人时,微微愣了下。 站在人群靠后的位置,那个穿着简单白衬衫、气质干净的男生,赫然是昨晚在酒吧帮她解围的服务生。 他的眼神似乎也捕捉到了她。 陆恩仪眼神带了些惊讶。 两人短暂的视线相交,男生冲她眨了眨眼,悄悄地比了一个拉链封口的动作,示意她保密。 陆恩仪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就全当不认识了。 她神色如常地带着学生们进了研究所。 带他们参观,介绍了几个可以公开的项目。 全程语气镇静,目不斜视,好像昨晚的一切从未发生过。 倒是男生在不动声色的观察中,目光染上兴味。 来的学生中,有不少是听过陆恩仪讲座的,对她在航空材料领域的成就颇为敬佩。 参观完毕后,他们将陆恩仪团团围住,热情地抛出一个个问题。 陆恩仪也耐心地一一解答。 送走了参观团,差不多到了下班时间。 陆恩仪回到办公室简单收拾了下。 刚走出研究所大门,就发现有个熟悉的人影姿势随意的坐在路边的花坛边缘。 夕阳的晕光中,男生交叠的长腿无处安放。 又是那个服务生。 看到她出来,男生立刻站起身走了过来。 他带着一丝腼腆的笑容,主动伸出手:“陆教授你好,重新认识下,我是京大材料系的顾阳。” 陆恩仪开门见山地问:“是昨晚那些人出来后找你麻烦了吗?” 顾阳闻言一愣,随即摇头:“那倒没有,不过我还是被经理通知解雇了。” 陆恩仪眉头微蹙:“解雇?为什么?” “经理没说具体原因,只是说有……有个大人物打电话去了酒吧,点名不让我在那儿做了。” 虽然顾阳说得很含糊,但陆恩仪却立刻想到了最大的可能性——商执聿。 她不由歉疚。 毕竟,顾阳是因为帮她,才惹上了麻烦。 她诚恳地问道:“抱歉,可能是因为我连累了你,你看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忙弥补的?” 顾阳的眼睛亮了亮,但很快又收敛。 他挠了挠头:“那倒没有。虽然我丢了这份工作,下个月的生活费需要重新再想办法。不过……” 他抬眼看向陆恩仪,眼中带着一丝试探:“换你请我吃顿饭,不过分吧?” 陆恩仪没有立即回答,她跟许今约好了今晚一起吃饭。 可恰巧,这时她手机有信息进来,是许今发的,说她今晚有事约不了,然后又发了一张照片过来。 是沈意走进商氏大厦的背影。 小天鹅还真是无孔不入。 陆恩仪划过嘲意,抬头收起手机,应下了顾阳的邀约。 “好,你想吃什么?” 第19章 别有用心 顾阳说了一家西餐厅的名字,还是在大学城附近。 陆恩仪在昨天之后并不喜欢那个地方,但为了不扫兴,还是应了下来。 餐厅里,陆恩仪和顾阳相对而坐。 耳边流淌着曼妙的音乐,但她却提不起多少兴致。 这里的餐品并不便宜,所以即便到了饭点人也不多。 点完餐后,顾阳先是问了一些关于学术上的问题。 他显然是做了功课的,问题有些刁钻,甚至涉及到一些比较前沿的理论。 但这些自然难不倒陆恩仪。 作为科研人员,只是钻研自己领域的知识,并不足够。 顾阳听得频频点头。 “陆教授,你在材料领域的理解真是太深刻了,很多困扰我的地方,听你一说就豁然开朗。”顾阳貌似真诚地说,“以后我要是能也有你这么厉害就好了。” “只是经验积累得多一些。”陆恩仪客套一笑,顺口问道:“你的学术基础很扎实,今年研几了,毕业后有什么打算?” 顾阳眼神微微闪烁,他端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含糊地岔开了话题:“到了再说吧。对了,陆教授,您之前提到的那个新型复合材料,它的抗疲劳性能是如何提升的呢?” 陆恩仪察觉到他微妙的回避,也没有深究,毕竟只是萍水相逢。 顺着他的问题继续讨论起学术上的细节。 等待主菜上桌之前,陆恩仪去了趟洗手间。 目送着女人的身影逐渐拉远,顾阳撑着下巴,笑意变得有些吊儿郎当。 他飞快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人注意到自己后,将手伸进外套口袋,摸出一枚白色的小药片,快速地将药片扔进了陆恩仪的水杯里。 药片遇水即化,不过瞬息,便没了任何痕迹。 顾阳的心跳有些快,但脸上依旧保持着镇定,只是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裤子。 没过多久,陆恩仪回来了。 她习惯性地端起水杯,轻啜了一口。 她微微顿住,眉心不着痕迹的皱了下,然后注意到顾阳正盯着她看。 “怎么了?”她放下水杯,“是我脸上有水珠没擦干?” 顾阳摇头:“没有,只是觉得你今天气色不错。想夸夸你,又怕你觉得我唐突。” 与此同时,商氏大厦顶层。 冗长的会议刚刚结束,商执聿面无表情地走回自己的办公室,高大挺拔的身躯在黑色西装的包裹下越发气势逼人。 推开门,发现沈意在里面。 “三哥!”沈意立刻站起身,脸带微笑,“你开完会啦?” 商执聿的脚步顿住,脸色看不出喜怒:“你怎么在这?” 沈意上前一步,手里拎着一个文件袋,有些局促地解释:“我是来替我爸送文件的。我来的时候你还在开会,你助理便让我在这里等你。” “嗯,辛苦。”商执聿接过文件袋放到桌上,随即按下内线电话,叫来了助理,冷冰冰的告诫,“以后有客人来找我,我不在,就带到贵宾室等,明白了吗?” 助理应声答是,在男人的威压下大气都不敢出。 但这话,显然是说给沈意听的。 沈意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却不敢反驳。 助理离开后,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气氛有些尴尬。 沈意看了眼手机,却突然惊讶地叫了一声。 商执聿抬眼,沈意立即来到他面前:“三哥,我同学给我说,看到陆姐姐在大学城那边跟一个小男生约饭。” 商执聿脸色一沉:“你确定是她?” 沈意点头:“那个男生是顾阳,是我们学校的。长得还不错,在学校里女人缘挺好的,有很多女生喜欢他。” “而且,有不少人说过他跟商衍学长……长得有点像呢。” 提到商衍的名字,商执聿的眉头皱得死紧,眼神犀利如刃。 沈意见他情绪起了变化,继续说:“不过,据说他家里条件不太好,为了赚学费什么都做。三哥,你和陆姐姐最近是不是闹别扭了?她该不会是为了气你,所以才跟这样的人吃饭?” 陆恩仪哪里是在闹别扭,看着顾阳跟商衍长得有点像,在玩替身游戏还差不多。 怪不得这两天不对劲。 “我知道了。”商执聿压下心头的火气,并没有当场爆发,“沈意,我一会还有个视频会议要开,等下我让助理送你回去。” 然而,沈意刚走,商执聿立刻抓起手机,低沉的命令:“立刻去查一个叫顾阳的人。” 西餐厅里,陆恩仪吃完准备告辞离开,却发现顾阳一直盯着校门口的方向。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大学城校门口停了辆黑色宾利。 车门打开,衣装精致的沈意在一众倾羡目光中,昂首挺胸地下来。 而宾利的车牌号,是商氏集团的常用车辆之一。 顾阳的目光随着沈意移动:“沈意真是厉害,自己家境已经很不错了,还能榜上商执聿那棵大树。” 他的语气有些意味深长:“有些人,真是天生好命。” 陆恩仪收回目光,看向顾阳:“你很介意?喜欢沈意?” 顾阳闻言轻笑出声:“怎么可能?只是有些感慨罢了。据说商执聿可是有老婆的呢,真是没想到,嫁给了万亿豪门大佬,也要吃爱情的苦,抓不住自己老公在外拈花惹草……” “明面上是商太太,内里却是个苦主。” 他笑得轻松,却不知道“苦主本人”正坐在他的对面,面色平静得惊人。 陆恩仪淡淡地“嗯”了一声,没有反驳。 她看了看手表。 “我该走了。”她说着起身,身体却忽然晃了一下。 “唔,有点头晕……”她捂住了额头。 “沈教授。”顾阳扶住了她,“可能是这里空气不太流通,有点闷,要不我带您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好,谢谢。” 陆恩仪迷迷糊糊的没有抗拒,任由顾阳扶着她离开了餐厅。 顾阳眼底深邃,直接带着她拐进了一条小巷。 目标,是最里面的一家酒店。 顾阳看着双眼紧闭的陆恩仪,漫不经心的笑容逐渐带了几分残忍。 长这么好看。 真是可惜…… 第20章 抓现行了 走进大堂,顾阳轻车熟路的拿到了房卡。 来到电梯口,“滴”的一声刷开了电梯。 然而,就在电梯门缓缓打开的瞬间,陆恩仪却用力将他推开。 顾阳没有防备,被她推得向后踉跄了两步,手中的房卡也掉落在了地上。 “陆、陆教授?”顾阳惊讶地看着她清醒无比的脸,“你……你没事?” 陆恩仪站直身体,眼神已然恢复清明。 她看着顾阳,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顾阳,别小看一个科研人员的敏锐。你水里加了什么东西,我一尝就知道成分。” 顾阳完全愣住了,脸上带着被拆穿的尴尬和惊愕。 他看着陆恩仪那冷静到近乎冷酷的脸,眼里的惊讶逐渐退去,喃喃道:“不愧是……沈教授。” “说吧。”陆恩仪一步步逼近,“处心积虑接近我,带我来酒店,到底有什么目的?” “顾阳,你知不知道如果我现在就报警,你什么前途都没有了。” “前途……像我这样的出身,早就被定死在了底层,能有什么前途?”顾阳自嘲的笑了,眼底带着落寞。 他出生在贫民窟,亲妈很早就跑了,亲爹酗酒家暴还欠了一屁股债。 “够了。”陆恩仪毫不留情地打断,“别拿凄惨当作做坏事的借口。顾阳,是好路还是坏路,都是你自己选的。” 顾阳沉默了很久,脸色变幻不定,最终像是泄了气一般,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黑色DV。 “有个中年男人给了我五百万,让我想办法把你骗上床,再拍下视频当作证据。”他不敢看陆恩仪,害怕看到那双澄静的眼中,自己是何其卑劣,“那人说,你太傲了,要给你点教训。” 陆恩仪心头猛地一跳。 教训? 她几乎是瞬间联想到了昨天的饭局。 陆恩仪立刻掏出手机,快速搜索出祝明德的照片,递到顾阳面前:“是不是这个人?” 顾阳没有说话,但当他看到手机屏幕上的照片时,眼神闪烁。 “陆教授,你是好人。”顾阳将DV放进了陆恩仪的掌心。 他抬起头,眼中带着复杂的情绪:“不管你信不信,其实我从下药之后就开始后悔了。即便带你上去……我也不会做什么。” “像我这样的烂人,要是真的把你给拖入了泥沼,那才叫……万劫不复。” 说完这句话,顾阳没有再多停留。 他捡起地上的房卡,转身快步离开了酒店大堂,背影显得有些仓皇。 陆恩仪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她打开DV,屏幕亮起。 第一个视频文件,赫然是顾阳反录下来的。 画面里的男人表情轻蔑,声音里透着阴狠和算计,果然是祝明德。 陆恩仪给祝家三天时间,不仅是希望他们能拿出更具价值的报价,让科研成果获得应有的尊重,更是希望他们能展现出高于商氏的诚意,让她能找到一个真正契合、值得托付的合作伙伴,哪怕要忽略短期的经济利益。 可祝家做了什么呢? 他们不仅找来一个所谓的“张教授”来倚老卖老、对她的科研成果进行无端贬低。 更没想到的是,祝明德竟然还想使阴招,来威胁她将合作交给祝家。 没有足够的资金,手段还如此下作。 祝氏几乎是彻彻底底地在陆恩仪心里出了局。 她收起DV,面无表情地走出酒店大门。 然而刚一走出,她的脚步便顿住了。 熟悉的迈巴赫静静地停在酒店门口。 车窗是半开着的,昏黄的路灯光线落进去,映出商执聿冷漠的侧脸。 他坐在驾驶座上,周身散发着不可名状的低气压。 被丈夫“抓包”从酒店出来,即便她清清白白,这件事也怎么都绕不过去。 车门打开,低沉压迫的声音传来:“上车。” 陆恩仪上了车。 车内的空气沉闷而逼仄。 商执聿没有立刻开车,偏过头,目光锐利地锁住她。 “商太太,跟我解释一下,你刚刚做了什么?” 陆恩仪脸上没有慌乱,但心里却忍不住泛起失望。 六年夫妻,相敬如宾的外壳下,他的信任一如既往的脆弱如纸。 她冷笑着反唇相讥:“进了酒店就是出轨?照这么说,你跟你的小天鹅被拍了那么多次,是不是早就出轨出成了家常便饭?” 商执聿攥紧方向盘,指节泛白:“强词夺理。” 他几乎是咬着牙问,“商太太,你是不是故意搞这些来气我?” 气他? 陆恩仪只觉得心累。 她缓缓闭上眼睛,靠在了冰凉的座椅上,声音轻得像叹息:“随你怎么想吧。” 轻飘飘的“随你”二字,将男人彻底激怒。 他猛地将车启动,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开到无人路段时,他踩下刹车,将车停在了路边。 陆恩仪被惯性带得向前晃了一下。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商执聿已经倾身过来,拽起她的一侧胳膊,将她拉向自己。 她惊讶地睁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男人的唇已经蛮横地吻了下来。 裹狭着愤怒和占有的吻。 没有丝毫温柔可言。 男人气息急促,唇舌带着灼人的温度,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陆恩仪本能抗拒,用手推着他的胸膛。 然而,商执聿的力气远大于她。 一只手扣住她的后颈,另一只手则直接握住她的双手,反扣在她头顶上方。 商执聿亲得很用力。 近乎粗暴的撕咬,让她感觉到疼痛。 陆恩仪的挣扎渐渐减弱,眼眶不受控制地变红。 看到了她眼中的晶莹,商执聿这才稍稍放松,但仍旧没有完全。 他额头抵着她的,声音低哑充满压抑:“商太太,我只是在证明……我才是你老公,我有权过问你的所有。” 陆恩仪抬起被他放开的手,狠狠地一巴掌甩在了商执聿的脸上。 “混蛋!”陆恩仪再也无法压抑愤怒,“商执聿,你就是个混蛋!” “有人算计我,想拍下我不堪的一面作为威胁来换合作,你却在质疑我忠不忠诚?” “什么?”商执聿眼尾染上猩红,真正意义上的动了怒,“是祝家?” 第21章 赔礼道歉 陆恩仪不确定商执聿怒气的背后,是在为她的安危担心,还是只是恼怒祝家用不光彩的手段跟商氏抢生意。 她也不打算继续深究,毕竟换来的,可能只会是更深的失望。 沉默在车厢里蔓延开来。 陆恩仪将脸转向窗外。 不知道过了多久,商执聿他生涩地开口:“抱歉。” 陆恩仪还是没有回头看他,轻声地说着:“开车吧,我想快点回家。” 一路回到云水湾,两人谁都没有再多说什么。 进了门,陆恩仪撂下一句“我想独自呆会”,便径直走进了卧室。 商执聿站在客厅里,目光一瞬不移的盯着紧闭的房门。 最终,他抬步走到门外,轻轻地敲了敲门。 “陆恩仪。”他的声音透过门板传过去,“你放心,这件事我会处理,不会让你难做。” 说完,商执聿转身出了门。 市中心的酒吧。 商执聿到的时候,祝贺楠正搂着个清纯女大,他叼着烟打着牌,脸上满是纨绔子弟惯常的得意和散漫。 看到商执聿出现,祝贺楠赶紧推开身边的女孩,起身谄媚地喊道:“哟,三哥!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快来坐。” 他指了指自己的位置。 商执聿冰冷地盯着他:“不坐了。” 他朝外面扬了扬下巴:“祝贺楠,你出来,有事找你。” 祝贺楠不明所以,以为有什么油头,屁颠屁颠地跟着商执聿走出了酒吧大厅,来到相对僻静的后巷。 后巷的路灯昏黄,空气中带着夜晚的凉意。 祝贺楠搓了搓手臂,刚想开口问商执聿有什么事。 商执聿却猛地箭步上前,没有任何预兆地,扬手就是重重一拳。 “嗷!” 祝贺楠被打得身体踉跄着后退,差点没站稳。 他被打懵了。 眼神惊愕地看着商执聿:“三、三哥?你打我做什么?” 他觉得冤枉极了,自己一直很本分的在这尊佛面前当着孙子。 怎么就又惹到他了? “三哥,你这是情场失意喝多了?那也不能在兄弟我身上出气啊?” 商执聿嘲讽的冷笑,声音透着寒意:“打你,是因为你们祝家做了蠢事。” 祝贺楠还是一头雾水,双眼写满了迷茫。 商执聿随即将祝明德设局算计陆恩仪的事情说了出来。 祝贺楠听着听着,表情变成了惊骇,最后冷汗涔涔。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家那个不着调、游手好闲的二叔,竟然敢干出这种勾当! 这他妈是嫌命长了? 他差点没吓得给商执聿跪下,嘴里不停地道歉:“三哥三哥,对不起!这事……我是真不知道啊。” “我回去跟老头子说,让他立马把那个混蛋弄走,弄得远远的,不脏您的眼!” 他以为商执聿是生气他们祝家竟然敢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抢商氏的生意。 于是祝贺楠胸脯一拍,赶紧表态,:“三哥,您消消气!嫂子那个材料,我早就跟老头子说过了,咱们祝家根本吃不下,更别说跟商氏竞争了。” 然而,商执聿的脸色并没有丝毫缓和,墨色的眼眸依旧冷得渗人:“还有呢?” 还有? 祝贺楠噎住了。 难道是反过来要给商氏或者商执聿上供?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三哥,要不……改天我做东,请您吃饭,给您赔罪?” 商执聿闻言,嘴角勾起些微弧度。 “吃饭?”商执聿阴恻恻的重复,祝贺楠背后一凉,“该收到赔礼道歉的人,不是我。” 祝贺楠这才反应过来。 不是他,那是…… “是是是!最应该的是给咱嫂子赔罪,到时候,你务必要带她来。” 祝贺楠嘴上快,但心里却泛起了嘀咕。 商执聿……这是转了性了? 之前他对陆恩仪,不是可有可无的不待见,红颜知己一换再换,怎么现在不仅专门跑来打他,还点名要他们给陆恩仪赔罪? …… 陆恩仪刚到研究所,所长就将她叫了过去。 所长办公室外的走廊里堆放着好些纸箱,看着像是礼品。 她走进去后,发现里面还有。 陆恩仪眼神微动:“所长,这些是……” “早上祝氏那边送来的,说是集团赞助给咱们当员工福利的。”所长解释着,“还有,他们主动退出了跟商氏的竞争。” 陆恩仪闻言,平静的脸上并未露出太多惊讶。 看来,昨晚商执聿出去,应该是去找祝贺楠了。 商执聿在商场上几乎是无往而不胜,稍微动点真格,祝氏肯定招架不住。 祝氏这一退出,就只剩商氏这个大买家了。 “恩仪,3A项目的启动急需要稳定的资金注入,你尽快联系商氏的人,确定签约事宜。这件事,就全权交给你负责了。” “好,谢谢所长信任。” 确定跟商氏合作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研究所。 尤其是女同事们,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 走廊里、茶水间,到处都能听到她们议论。 苏言更是带头八卦起了商执聿本人。 她端着咖啡杯,靠在走廊的栏杆上,语气带着几分向往和赞美:“哎呀,你们说,这位商总……是不是天选之子啊?” “听说他接手商氏没几年,就已经把集团带到了前所未有高度。” “可不是嘛!”旁边一个年轻的女同事附和道,脸上泛着红晕,“长得帅就不用说了,能力也是拔尖,简直是生来就该站在金字塔顶端的。这世间,可能根本没有能难倒他的东西。” “啧啧。”另一个接过话茬,语气更加露骨:“这样的男人浑身都是魅力,即便只是跟他有过露水情缘,也足够回味一生了。” 陆恩仪听着这些议论,脚步却没有丝毫停顿。 商执聿有多少露水情缘她不知道。 即将变成露水前妻的人,倒是有一个。 不过,她们说得也没错。 只要是商执聿想要涉足的领域,他都十分精通。 即便是科研方面,他知道的,也不比专业人员少。 也怪不得这么多女人暗中肖想他了。 毕竟除去他糟糕的情史,他确实是近乎完美的男人。 可是,完美又如何? 结婚了之后,发现也就那样。 婚姻会放大男人所有的恶劣。 像是一根根细密的针,扎在名为感情的布帛上。 直到你忍无可忍。 第22章 有约不至 商执聿或许是无数人心中的人间理想。 但此刻的他对陆恩仪而言,不过是让她不断积累失望,想要快速摆脱的冷漠丈夫。 陆恩仪不想听太多别人夸商执聿的话,径直回了办公室。 她一走,走廊里的议论声便稍微放开了些。 “哎,所长竟然指派了陆教授去全权处理跟商氏的合作。她都结婚了,如果跟商执聿有了近距离的接触,岂不是暴殄天物?” 苏言不以为然地开始端架子,轻哼了一声,教育起别人:“少发花痴了,咱们搞科研的,应该有自己的傲骨。” 不过,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有着自己的打算。 办公室里。 助理林晚并没有参与外面的八卦,依旧认真仔细地在做着陆恩仪交付给她的工作,还将陆恩仪的办公桌收拾得井井有条。 陆恩仪很满意她这样的工作态度。 “林晚。”陆恩仪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我发一份合同给你,麻烦你帮我打印出来,我想再核对下条款。” “好的,陆教授。”林晚立刻应声,迅速开始操作。 陆恩仪等着打印,随手拿起手机看了眼。 恰在这时,她收到了俞清禾的短信。 【既然你答应了离婚,就别找借口拖延时间,我的耐心不多。】 陆恩仪简单回复了句“知道了”。 她又何尝不想快点离婚。 尤其是在知道商执聿给沈意送了鱼后,好像喉间哽进了一块抹布,再跟他多说一句话都是恶心又窒息。 但,俞清禾不想做恶人,把压力全都给到了她这边。 想要在商执聿不知情的前提下签下离婚协议书…… 何其容易? 很快,林晚将合同文件送来。 陆恩仪放下手机,目光落在桌上那厚厚的合作文件上。 突然,她眼睛一亮,嘴角勾起些许弧度。 机会? 眼下不正有一个? 思及此,陆恩仪找到商执聿的微信头像,点开了对话框。 【商总,明天上午,有时间来研究所签约吗?】 信息发送几秒后。 商执聿简洁回复,【可以。】 然后又发来一条:【几点下班?晚上一起吃饭。】 陆恩仪看着屏幕上这句话,眼神微闪。 她知道,这是商执聿想缓和关系的示好。 怕拒绝会引起商执聿的怀疑,陆恩仪答应了:【行。】 【那下班之后,我来接你?】 【不用,地址给我,我自己过去。】 【嫌我?】商执聿的洞察能力一如既往的犀利。 陆恩仪想了想,委婉地回复:【不是,只是大家习惯了低调朴素。】 不一会儿,商执聿给她发来了餐厅地址。 是市中心一家很有名的黑珍珠餐厅。 下班后。 陆恩仪走出研究所大门。 马路对面停了辆黑色的辉腾,商执聿的司机老秦下来,在对面冲她一个劲地挥手招呼。 “陆教授,这里!” 陆恩仪脸色闪过些微的不自然,不喜欢商执聿这样的自作主张。 但老秦人都来了,她也不好再拒绝,只能快步穿过马路。 与此同时,刚下班的苏言挽着同事的手往外走,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苏言盯着老秦的身影,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几乎是立马就笃定:“哎,你看,马路对面的那个男人,是不是陆教授的老公?” 同事闻言睁大了眼睛:“不会吧,她老公就开个帕萨特?而且……他虽然穿着西装,但看起来……怎么有点像个司机啊。” 苏言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就是因为是个司机,才要遮遮掩掩,怕被人发现。她要是嫁了个豪门总裁,肯定恨不得研究所所有人都知道她有多风光,怪不得她平时上班那么清高……” “哦……” 同事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心里还是觉得怪怪的。 不过苏言说得似乎也很有道理,陆恩仪不爱打扮又穿得朴素,平时总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说不定真是因为嫁了个司机,所以才不好意思张扬。 陆恩仪并不知道被人补出了这么一场大戏。 她拉开车门发现后座空着,商执聿并不在。 “抱歉让您久等了,商总那边临时要开个会,所以让我过来先接您过去。”老秦赶忙解释道。 陆恩仪点了点头,坐进车里。 老秦启动车子,边开车边继续说着:“商总特意吩咐过,来研究所这边接您,要选辆低调的车,我在车库里找了半天,才找到这辆辉腾。” 说是辉腾,但因为不是最新款,所以外表看起来很像帕萨特。 “有心了,秦师傅。” 半个小时后,车停在黑珍珠餐厅门口。 陆恩走进餐厅。 餐厅经理恭敬的迎了上来:“请问是商太太吗?” 陆恩仪微微点头。 “你好,商太太,商总已经安排好了,这边请。”经理引着她往里走。 餐厅今晚所有的时段,已经被商执聿买断。 诺大的场地,只会接待他们这一桌客人。 餐厅里异常安静。 平日里总是座无虚席的地方,此刻竟然空无一人。 诺大的空间里,只有几名服务生安静地站立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轻音乐和食物的香气。 餐桌上摆放了精致的甜点。 商执聿人还没到。 陆恩仪落座,服务生送上菜单和茶水后,便退了下去。 对于商执聿晚到,她倒没有什么不满的。 可以少些相处时间,反倒落得轻松。 陆恩仪慢条斯理地吃着甜点,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二十分钟后,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是商执聿发来的消息:【在路上了。】 陆恩仪没回。 可又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商执聿还没到。 从商氏大厦开车来这里,不过二十分钟,现在也不是晚高峰时段。 陆恩仪眉心微蹙,给商执聿打电话。 电话响了好久,提示却是无人接听。 陆恩仪又找到了商执聿助理的电话。 “喂,您好,陆教授。”助理的声音带着惊讶。 “你好,我想问一下,商总的会议结束了吗?”陆恩仪语气平静地询问。 助理愣了一下,随即回答,:“商总一个小时前就结束会议,离开公司了。” 一个小时前? 陆恩仪握着手机的手指收紧了些。 她挂断电话,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周身的气场却沉了下来。 第23章 签字离婚 此时,餐厅的经理上前,轻声询问:“商太太,您看是不是可以先上菜了?” 陆恩仪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上吧。” 很快,主菜被送了上来。 煎得恰到好处的牛排,配着蔬菜和酱汁,看起来很美味。 陆恩仪拿起刀叉,刚切下一小块送进嘴里。 手机又震了一下。 是许今发来的微信。 是一张沈意的朋友圈截图。 生病不嘻嘻,但有人陪着嘻嘻嘻嘻。 配图是一只纤细白皙的手背上扎着针,正在输液。 而在这只手旁边,还有一只骨节分明的男人手,正轻轻搭在床沿边。 陆恩仪几乎是在看到的第一眼,就认出来这个男人是谁。 修长的手指,手背上清晰的骨骼线条,以及指甲盖的形状…… 是商执聿的手。 许今的微信消息紧随其后:【卧槽!商执聿这是想跟小天鹅来真的啊?一生病就陪着,像二十四孝男友一样,看着真让人生气。】 陆恩仪喉间有些发紧:【可能是吧,男人到了中年,总是会沉迷于跟年轻姑娘玩初恋游戏。】 桌上的牛排,瞬间变得食不下咽。 商执聿约了她吃晚饭,结果自己却跑去医院,陪着他的小初恋输液。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陆恩仪失去了胃口。 她端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冰凉的水顺着喉咙滑下,却无法平息胸腔里那股说不上来的闷堵感。 陆恩仪没有再继续待下去的必要。 她草草结束晚餐,离开了餐厅。 回到家,时间已经不早了。 陆恩仪躺在床上,试图让自己的思绪平静下来,但心里还是时不时传来钝痛。 时间很快指向半夜。 就在她即将入睡时,房门上被轻轻敲响。 陆恩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商执聿。 他手里捧着一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 玫瑰的香气飘散开来,却混合着一股若有似无的的消毒水味。 商执聿脸上带着歉意,开口解释:“抱歉,临时有急事,没能过去吃饭,改天一定补偿你。” 陆恩仪漠然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的神情看起来有些疲惫,但眼底,却藏着她看不懂的东西。 她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去深想他陪着沈意的大半夜都做了些什么。 反正,她很快就能解脱。 陆恩仪机械的伸手接过玫瑰。 花束沉甸甸的,触感冰凉。 她淡淡地说了一句:“谢谢。” 商执聿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平静。 他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生气了?” “没有,以前我也因为要做实验,爽过你的约,大家扯平了。” 她的声音没什么起伏。 商执聿盯着她。 他不怎么喜欢听到“扯平”这两个字。 他宁愿陆恩仪将花砸在他脸上,冲他大发雷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平静得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水,里面藏着他完全无法触碰的波涛。 “今晚我……” 商执聿想解释,告诉她自己失约的真正原因。 但陆恩仪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她侧身让开,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不用解释,我很困,现在只想继续睡觉。” 她没有等商执聿再开口,关上了房门。 隔绝了男人的视线。 陆恩仪看都没看那束玫瑰一眼,直接将它扔进了角落的垃圾桶中。 至此,她已经给过商执聿很多次机会了。 而他每一次的回应,都只是加深她的失望和疲惫。 所以,从今以后,他没了任何机会。 无论他做什么,说什么,都无法再动摇她的决定。 清晨,陆恩仪像往常一样早早起床。 走出房间时,发现商执聿也起得很早。 “一起去研究所?”商执聿开口提议。 陆恩仪直接拒绝:“不用了。你准时来就是,我还要赶去做实验。” 她的理由充分且合理,商执聿找不到反驳的借口。 他看着她清瘦的背影走出家门,眉头再次皱起。 …… 上午十点整,黑色迈巴赫准时停在了研究所大门外。 车门打开,商执聿从车里下来。 惯常裁剪合体的黑色西装,身材挺拔,气质凛冽。 随着他迈步走进研究所大门,原本有些嘈杂的走廊瞬间安静下来,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陆恩仪静静的站在办公室门外迎接他。 朴素的研究所制服,头发简单地挽起。 两人同框,仿佛身处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所长上午不在,陆恩仪将商执聿引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她的办公室很小,布置也极为简单。 除了堆满书籍的书架和一些航天模型,其他的布置几乎都没有。 商执聿扫视了一圈,没有看到任何能够彰显陆恩仪已婚身份的东西。 他心里升起微妙的不满,觉得陆恩仪在工作领域,将他彻底隔离在外了。 商执聿在唯一的沙发上坐下。 陆恩仪则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从桌上拿起厚厚的合同来到他身边,直接翻到了需要签字的页面。 一共有三页需要签字。 商执聿拿起桌上的笔,下意识地问:“合同不是一式两份吗?为什么有三个地方要签字?” 他伸手,想要翻看合同的具体内容。 陆恩仪轻飘飘地压住了文件。 “一式三份,你们一份,研究所一份,我作为项目的主理人,也需要保留一份。”她的声音没有起伏,“怎么,商总不相信我,觉得有诈?” 商执聿收回手:“在商言商,谨慎一些,总是需要的。” 陆恩仪听了这话,眼神微动:“那这么说来,昨天在餐厅被爽约,白白等了两个小时,我似乎也应该问个究竟才对?毕竟在婚言婚,我身为妻子,也需要谨慎一些。” 商执聿认真看着她,没有回避这个话题:“只要你想,随时都可以。” 他重新拿起笔,正准备在第一处签字时,手机突然响了。 是沈意打来的。 商执聿顿了一下,还是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虽然听不真切,陆恩仪不知道内容。 但商执聿的注意力明显开始分散。 陆恩仪不悦的抬起手,用指关节轻轻敲了敲合同文件。 清脆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响起,像是一种无声的催促。 商执聿似乎被这声音拉回了神。 他看了陆恩仪一眼。 没有再迟疑,飞快地在三个签名页都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第24章 草率落定 签字落定的瞬间,陆恩仪的目光停留在黑色钢笔流畅的笔尖上。 原以为这份包含了离婚协议书的文件,需要她费尽心力才能签下。 甚至她在协议书前面,还放了好几张合同的内页,商执聿即便翻阅,也需要翻到很后面,才能发现货不对板。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出乎意料的轻松。 轻松到只需要沈意的一个电话,就能瞬间夺去他所有的注意力。 陆恩仪心里升起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 说不上是彻底的释然,还是某种空落的失重。 她只觉得,六年的婚姻,如此草率地便划上了句号,仿佛从一开始,这一切就是个错误。 商执聿挂断电话时,陆恩仪已经将合同文件一份份收拢起来。 她将其中一份推到商执聿面前。 整个过程不过两三分钟。 然而,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商执聿敏锐地察觉到,陆恩仪身上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她的眼神更加平静,甚至带着冷漠。 “刚才的电话是朋友打来的,问了一些事情。”商执聿试图解释。 “嗯。”陆恩仪淡淡地点头,“你不用交底,我没有那么多精力去探听他人的隐私。” 她的声音平静如死水。 时钟指向接近中午。 商执聿开口提议:“一起吃午饭吧,算作昨天的补偿。” 陆恩仪还是拒绝了:“不用了,十五分钟后我还有实验要做,商总自己离开吧。” 商执聿再次吃了软钉子,心里蔓延开一种难以掌控的不安感。 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已经悄然溜走,而他却浑然不知。 商执聿起身离开了办公室,陆恩仪没有送他。 他正准备下楼,却恰好碰到了迎面走来的苏言。 苏言看到商执聿,眼睛一亮:“商总!要走了吗?” 她快步上前,姿态热情:“哎,我们陆教授真是太投入工作了,对客人居然这么冷淡。商总,你别介意,我送您下楼吧。” 她说着,已经走到了商执聿身边。 商执聿没有拒绝,顺着她的话问:“她一直都这样?” “可不是嘛!”苏言连连点头,“陆教授一心扑在项目上,不怎么关心旁的事情。” 她顿了顿,状似不经意地提起:“可能是因为她已婚,不太善于人际交际,要是有怠慢商总的地方,您多担待。” 已婚? 商执聿停了下来:“陆教授已经结婚了?那你们知道她老公是谁?” “不知道呢!陆教授平时从来不提她老公,无论谁问都不愿意说,有时候还会摆脸色,好像她老公多见不得人似的。” 见不得人的老公商执聿的脸顿时沉了下来,眉头不悦的皱着。 苏言心中暗自窃喜自己的先见之明。 陆恩仪长得好看,能够吸引像商执聿这样风流英俊的男人注意,也很正常。 但她已经结婚了,商执聿作为堂堂总裁,肯定没有勾搭人妻、去做男小三的爱好。 “嗯,知道了。”商执聿径直下楼。 苏言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直到看着他坐进了那辆低调奢华的迈巴赫,眼神中才迸发出隐忍的光芒。 商执聿并没有立即驱车离开,而是拨通了研究所所长的电话。 整个下午,陆恩仪都在实验室里,全神贯注地观察着新材料在模拟极端环境下的应用实验情况。 实验数据正在实时更新,显示出令人惊喜的稳定性。 “恩仪!”实验室的门被人推开,所长走了进来打断了陆恩仪的专注,“商氏那边举办合作庆功宴,今天大家都提前下班,一起去庆祝下。” “庆功宴可以带家属的,恩仪,你也把家里那位带上吧。” 陆恩仪头也没抬:“不用了所长,他没空。” 所长见她坚持,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让她早些准备。 陆恩仪回到办公室,换上了自己常穿的便服,跟着同事们一起出发。 商氏那边特意安排了车辆来接,目的地是商氏旗下的七星级酒店。 这家酒店对于许多人来说,几乎是平时想都不敢想的消费场所,同事们对此都表现出了相当的期待和兴奋。 陆恩仪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苏言坐在陆恩仪身后,很快就找上了话头,假惺惺的问:“陆教授,所长不是说可以带家属吗?你怎么没把你先生带来呀?这么好的机会,夫妻俩不是应该有福同享嘛。” 陆恩仪转过头,微凉的目光落在苏言身上:“既然机会这么难得,你为什么不叫你男朋友?” 苏言的脸色瞬间涨红,像被人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之前林晚曾经提醒过她那个包可能是假的,她当时还不信,以为自己真的攀上了个富二代男友。 结果没多久,就发现那男人根本就是装阔。 送给她的包和化妆品不仅全是高仿,最后还找她借了十万块钱,就人间蒸发了。 所以苏言想找个真正有钱有势的男人,好好扬眉吐气一番。 “神气什么……” 苏言胸口发闷小声抱怨,却再也不敢去招惹陆恩仪,只好讪讪地转过头去跟别人说话。 “她好像分手了。”坐在陆恩仪旁边的林晚在她耳边悄声说着,“我前几天,看到她在楼梯间打电话哭呢。” “那还真是不幸。”陆恩仪勾了勾唇角,眼尾多了些微笑意。 大巴车很快到达酒店门口。 重金打造的场所,一砖一瓦都透漏着气派非凡。 门童已经在等候,引导着大家往宴会厅走。 就在这时,陆恩仪眼角的余光扫到一辆厢式轿车停在了不远处。 轿车上有商氏集团的徽章logo,几个酒店工作人员正在小心翼翼地卸载箱子,而旁边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老秦。 他正指挥着工人搬运箱子,而箱子里,是集团为庆功宴会准备的特定酒水。 老秦也注意到了陆恩仪,脸上立刻露出憨厚的笑容,要上前打招呼。 陆恩仪不着痕迹地对他摇头,示意他装不认识。 老秦立马听话的转过头去。 见此一幕。 苏言差点没当场笑出来。 原来,陆恩仪那个神秘的、从来不肯提的老公。 竟然只是商氏集团的司机? 第25章 真不老实 怪不得所长都说了可以带家属,她却还是不为所动。 原来是怕丢人! 真是天大的笑话。 一个航空领域的教授,居然真嫁了个司机? 苏言心中的不平衡和嫉妒顿时烟消云散,开始有了优越感。 但,既然人都在面前了,不带给大家瞧瞧怎么成? 苏言故意放慢脚步,落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等其他同事都进了酒店,她悄悄地绕到了老秦的身边。 “师傅你好。”苏言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开口,“陆教授有事情想找你,但又不好意思开口,特意让我转达,要你半个小时后来宴会厅找她。” “什么?”老秦愣了一下。 在他的印象里,太太是个极少麻烦别人的性格。 但转念一想,陆恩仪也许真的有什么不方便当面说的事情。 而眼前的女人,也确实是跟陆恩仪一起来的同事。 “好,我知道了吗,谢谢你啊,姑娘,我忙完就去。”老秦爽快的答应下来。 苏言顿时得意万分。 她仿佛已经预见到了当大家知道陆恩仪老公是谁时,陆恩仪那尴尬窘迫的模样。 更不用说,庆功宴上商执聿作为东家,也会出席。 那戏就很好看了。 陆恩仪随着同事们一起步入宴会厅。 她原以为庆功宴只是形式,商执聿应该又会去陪沈意不会出席。 然而,当她的目光扫过主桌时,却意外地发现商执聿竟然已经入座。 “商总,多谢你的宴请。” 所长上前跟商执聿寒暄,男人也礼貌地起身跟他握手。 “恩仪,你也来这边。”所长冲陆恩仪招手,“这次我们研究所能跟商氏合作,你的科研成果是关键。” 陆恩仪不好推脱,只得迈步向前,坐到了所长的另一侧。 见她有意疏远,商执聿目光转向所长:“这个位置好像离空调出风口有点近,风大对老年人不好。不如,咱们换个位置?” 所长作为一个快六十岁喜欢养生的老头,飞速接纳了商执聿的建议。 “还是商总想得周到。” 陆恩仪没有拆穿商执聿拙劣的借口,静静地看着他们两人起身换位。 商执聿绕过桌子,坐到了她的身边。 “陆教授,我坐这里,你应该不会介意?” 商执聿身体微微侧向陆恩仪的方向,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促狭笑意。 “商总说笑了。” 陆恩仪不咸不淡的看着她,不着痕迹的将座位往另一边挪了挪。 片刻之后,商执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陆教授,听说你都结婚了?怎么没把先生一起带来?” 他问这话的时语气自然,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但在场的人听到商执聿亲口提起陆恩仪已婚的事,都忍不住关注。 苏言更是眼睛一亮,竖起了耳朵,等着看陆恩仪如何应对。 陆恩仪始终目光平静。 她望着宴会厅前方,声音轻飘飘的:“没空,在非洲挖坑呢。” 镇定的脸,意外的回答。 让在场的人一时分不清,她究竟是实话实说,还是在搞抽象搞怪。 “呵呵,现在年轻人,都忙。”所长端着热茶,笑着给陆恩仪圆场。 大家笑笑后,便将此事快速略过。 然而,就这时时,陆恩仪的表情却僵住了。 商执聿藏在桌下的右手,隔着她西裤的布料,在她大腿外侧缓缓游走。 似乎是在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冰凉的侵入感,让陆恩仪的身体瞬间紧绷。 尽管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但她的心中仍升起一股恼意。 她不动声色地将腿往旁边挪了挪,想要避开他的触碰。 但商执聿却像是个赖皮狗,脸上维持着漫不经心,手指却又故技重施。 陆恩仪按捺住情绪,压低声音,凑到商执聿耳边:“商执聿,别不分场合发癫。” “癫?”商执聿声音同样很轻,“夫妻情趣,怎么能叫做癫?” “陆教授,你不正喜欢这种偷偷摸摸吗?毕竟自己的老公见不得人。” 陆恩仪懂了。 商执聿是在为自己隐瞒婚姻状况不满。 然而,她心下冷然。 隐瞒对他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有利? 在这里,没有人知道她陆恩仪与商氏集团的总裁商执聿是夫妻关系。 研究所同事眼中,商执聿依然是那个年轻有为、高高在上的总裁。 更何况,离婚协议书已经签下,白纸黑字已成定局。 等冷却期一过,他们就会彻彻底底地成为两个陌生人。 陆恩仪思绪翻涌之际。 宴会厅的门再次被推开。 酒店经理抱着一大束包装精美的玫瑰花走了进来,送到了陆恩仪手中。 “陆教授,这是有人托我送给您的。 “谢谢。”陆恩仪微微颔首,有些意外地接过花束。 花束沉甸甸的。 扑鼻的玫瑰袭来,她的目光落在花束中插着的一张精致卡片上。 拿起卡片,展开。 上面写着:祝陆教授科研有成。 落款是:陆恩仪先生商执聿。 陆恩仪眼皮一跳,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身边的商执聿。 男人正端着酒杯,姿态悠闲地看向她,似乎在等待着她的反应。 陆恩仪心中瞬间明了。 这都是他的的手笔。 而此时,坐在不远处的苏言嫉妒坏了。 这束令人惊艳的玫瑰,每一朵都看起来新鲜娇贵,显然是空运的国外进口品种,一大束加起来的价格,都能买一个像样的名牌包了。 联想到之前在楼下看到的老秦。 那个其貌不扬、穿着普通的司机,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能送得起这样花束的人。 这搞不好,是陆恩仪为了掩饰自己嫁了个穷酸老公,自导自演的! 苏言心中鄙夷,忍不住拔高声音问道:“哇,好漂亮的花啊!陆教授,这是谁送的呀?卡片上写了什么祝福,快念出来听听。” “谁这么有心意?我也有点好奇。”商执聿愉悦的附和。 陆恩仪心中叹了口气,知道现在不是与他较劲的时候。 她再次看了一眼手中的卡片,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地念出了口:“鲜花是送给我们研究所的,上面写着,祝福航天研发工作长红。” 她转头看向商执聿,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淡笑。 “商总,谢谢你准备的惊喜,祝福我们收下了,一定不辜负您的心意。” 第26章 你是对的 然后,陆恩仪便镇定自若将卡片收了起来,让人看不出端倪。 “那,大家一起举杯谢谢商总,有了商氏这样大集团的认可,是科研之幸。”所长带头站了起来,大家也跟着附和跟鼓掌。 瓜变成了客套的敬酒。 苏言脸上的笑容却僵住了,眼里闪过一丝不甘。 之后的用餐时间,陆恩仪尽量避开与商执聿的眼神接触,只是偶尔与所长和其他同事交流几句。 然而,就在她夹了一块排骨准备送入口中时,手机响了。 电话是俞清禾打来的。 “抱歉,我出去接个电话。”陆恩仪拿起手机,找到了酒店的楼梯间。 电话刚接通,俞清禾带着不悦和质问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我听说阿聿请了你们研究所所有人吃饭?你什么意思?答应了要离婚半天不动,还跟商氏签下了合约。怎么,现在知道商家的好了,舍不得商太太的位置故意拖延?” 俞清禾显然是听说了商执聿跟研究所签约的消息,来兴师问罪的。 她并不认为是陆恩仪的研究成果足够好,才吸引了商氏合作。 肯定是陆恩仪占着身份,逼阿聿出钱当冤大头。 “陆恩仪,你别逼我耐心耗尽,用别的手段……” “您误会了。”陆恩仪将她的指责打算,“协议已经签好,找个时间,我会给你送过去。” “真的?”俞清禾声音一变,陆恩仪听出了一丝压抑的喜悦。 “嗯。”她平静地挂断了电话,压下心中的烦躁,准备回到宴上。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一瞬间,却发现商执聿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身后不远处,正神色莫名地打量着她。 “什么协议?”商执聿的目光带着尖锐的探究。 陆恩仪心头一慌。 在冷静期结束前,她不能让商执聿知道她已经签下了离婚协议。 “没什么,研究所新合作材料商的供应协议而已,商总这也要过问?”她强行压下内心的波动,脸上故作淡定。 “回去吧。” 她不想与他过多纠缠,但商执聿却在她擦肩而过时伸出手臂,轻易地拦住了她的去路。 “陆恩仪。”他看着她,英俊的脸上带着薄怒,“为什么不愿意在别人面前提我是你先生?当商太太是会让你的陆教授的名号蒙尘,还是会让你觉得丢脸?” 陆恩仪抬眼看他,眼神满是疏离的。 商执聿不高兴,不过是自尊心作祟。 但此刻,她已经没有兴趣去顾及他的感受。 “我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她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忠于自己的选择,希望未来取得的所有成就,都是基于我陆恩仪、作为一名科学家的身份。而不是用商太太这个高高在上的虚名,来抹杀我所有的努力和价值。” 商执聿含着金汤匙长大。 不知道也不懂被虚名盖住的挫败感。 如果陆恩仪一早就将自己是商太太的身份公之于众。 那么从此以后,她的任何研究成果,都会染上商执聿的名字。 不管是取得专利,出席讲座,发表期刊,还是获得专业荣誉,都会被解读成是仗着商氏财大气粗走了后门。 甚至于是这次跟商氏的合作。 所长跟同事们很开心,因为研发的成果产生了扩圈的经济效益,以后说不定大家就不会为了新项目的研究经费发愁。 但如果她们知道自己跟商执聿的夫妻关系,就会情不自禁的开始质疑。 那些材料并没有那么好,也不适用于民生工程,只是因为沾了商氏的便宜,才被高价买下。 “我记得在结婚之前,我就跟你说过的,我很看重自己的事业,我不会去打扰你的事业,所以希望你也给足我尊重。” 她掷地有声的说出了自己的态度。 商执聿顿住,很少看到陆恩仪有这么认真的时刻。 他之所以会选择陆恩仪,也从来不是因为她足够漂亮。 而是,陆恩仪是个独立且耀眼的个体。 “抱歉,你是对的。”商执聿爽快的承认了自己的不对。 陆恩仪松了口气:“所以,我希望在合作期间,我们的关系是保密的。” 商执聿松了口:“好,我听你的。” 陆恩仪率先离开。 商执聿看着她纤细却坚定的背影,眼窝深邃。 陆恩仪前脚刚回到宴会厅,大门再次被推开时,进来的却不是商执聿,而是老秦。 “沈教授,听说你找我有事?”老秦恭敬的来到陆恩仪面前。 “嗯?”陆恩仪满脸疑惑。 “哎,来都来了,坐下一起吃饭吧。”苏言站了起来,拽了拽林晚的肩膀,要她起来让座,“之前在下面看到你,就想说你肯定不好意思上来,就跟你说陆教授找你有事。” 林晚神色莫名的起身,苏言说着,就要将老秦按到座位上,让他坐在陆恩仪的身边。 “不不不不,这哪儿成呢。”老秦满脸惶恐局促的道歉。 虽然商执聿不在这里,但他作为司机,一直牢记着自己的职责,不该出现的地方绝对不去。 “别客气嘛,都是一家人。”他越抗拒,苏言心里就越高兴,甚至嗔怪的对陆恩仪说,“陆教授,你就别那么严苛了,看把人吓的。” “苏言,这位是?”所长察觉不太对,疑惑的问道。 而此时,陆恩仪也大概猜到了些什么,看向苏言的目光冷了下来。 “大家还不知道吧?”苏言得意洋洋的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这位是……” 只是,她话还没说完,一道低沉强势的声音穿了过来:“找我司机有事?” 商执聿斜着身子依靠在门口,不怒自威的气场,震慑得苏言立马放了手。 “商总。”老秦走到商执聿身边,尴尬的解释,“这位小姐说陆教授有事找我,我才过来了,谁知到了这里,她非得拉我一起吃饭。” “嗯,知道了,去忙吧。”商执聿让老秦离开,锐利的目光扫向苏言,“你不安分守己搞科研,骚扰我员工?” “不不……不是的。”苏言脸色变了,慌不迭时的解释,“我以为他是陆教授的熟人,所以才邀请他一起来的。” 第27章 同回归处 苏言本想当众揭穿陆恩仪的老公是司机,让她丢脸,降低她的威信。 可谁知,这人居然是商执聿的司机,而且商执聿还摆出一副明显袒护自己人的态度。 那她要是再揪着不放,言语贬低老秦,商执聿对自己印象能好吗? 况且,陆恩仪还是后续项目的主要负责人,现在把人得罪狠了,以后少不了要吃苦头。 苏言脑子飞快地转着,带着恍然的笑容,转向陆恩仪,“陆教授,刚刚那位不是你亲戚吗?” “不是。”陆恩仪淡淡否认,看苏言的目光冷冽,“只是之前因为工作上的事情打过一两次照面而已。你在误会什么?” 苏言笑容僵了僵,又表情无辜的摆手:“这样啊!那是我认错了,是我不对。不过我也是一片好心,没什么恶意的。” 陆恩仪没再回她,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庆功宴在一种微妙的气氛中继续。 商执聿正在寒暄几句后说还有事要忙,要走走。 他一离开,宴会厅里的气氛明显松弛了许多。 结束时,大家陆续来到门口准备离开。 陆恩仪想打车,手机却在此刻震动了一下。 她垂眸看去,是商执聿的信息,“地下停车场B2区,黑色宾利,我等你。” 如果可以选,她真不想跟他一起回去。 但今晚的拒绝出现了太多次。 再来,反而显得刻意。 “陆教授,一起走吗?我们捎你一段路吧。”有住在同方向的同事热情地招呼。 陆恩仪婉拒道:“谢谢,不用麻烦了。我好像有份文件落在宴会厅了,得先回去找找,你们先走吧。” 苏言原本已经准备上车,听到陆恩仪这话,脚步下意识地顿了一下。 她记得清清楚楚,陆恩仪离开座位时,手包和资料袋都拿得齐齐整整,哪里像落了东西的样子。 这分明是借口! 说不定是有什么不可见人的事。 苏言眼珠一转,悄无声息地折返,朝着陆恩仪离开的方向,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陆恩仪按照短信的指示,很快在B2区找到了商执聿的车。 拉开车门进去,车厢里飘散了些微酒味。 商执聿姿态慵懒的敲着方向盘,:“喝了点酒头晕,你来开。” 陆恩仪蹙眉,她太了解商执聿的酒量了,这种程度的应酬根本不可能让他醉到不能开车的地步。 但喝酒不开车,确实是常识。 “好。”她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与他交换位置。 然而,一只脚刚踏出车外,商执聿已经快步绕了过来。 下一秒,陆恩仪只觉得手腕一紧,整个人便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拽了过去,跌入他坚硬的怀抱中。 商执聿顺势转身,将她整个人严严实实地挡在了自己身前,用他宽阔的脊背对着停车场的入口通道。 陆恩仪的鼻子猝不及防的撞在他坚硬的胸膛上,痛的发酸。 “商执聿。”她以为他又要借着酒意耍什么流氓,心中恼怒刚要挣扎,耳边却传来了商执聿低沉的声音:“别动!你那个嘴巴不干净的同事跟过来了。不想我暴露身份就老实待着。” 陆恩仪身顺着他示意的方向,从他臂弯的缝隙中瞥了一眼。 果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鬼鬼祟祟地从水泥柱子后探出头——正是苏言。 “真是烦人。”陆恩仪低低骂了一句。也不知烦的是苏言没有边界感,还是跟商执聿亲密。 她几乎是僵硬地贴在温热的胸膛上,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独特的味道,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清晰可闻。 而在苏言的视角里,她只看到陆恩仪下车后,就被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一把搂进了怀里。 男人背对着她,看不清具体的面容。 他开的车虽然是顶级豪车,但款式却十分沉稳低调。 不像是时下年轻人喜欢的张扬炫酷,倒更像是那种上了年纪才会开的。 就在这时,一辆车缓缓驶过,澄亮的车灯扫过男人的头顶。 灯光下,男人浓密的黑发似乎泛着一丝丝的银光。 苏言眼神闪烁,却突然荒唐的想到,陆恩仪的老公,应该不是那个司机,而是一个有钱的老头子。 而且说不定还是跟商执聿有生意往来的那种。 要不怎么高冷如商执聿会她说话? 苏言越想越觉得合理,心满意足的离开。 感觉到视线消失,商执聿松开了怀里的陆恩仪,脸上恢复了一贯的散漫淡漠。 “危险解除了。”他率先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陆恩仪抿了抿唇去了驾驶室。 驾驶室的座位按照商执聿一米八几的身高调得很靠后,她坐上去,脚尖勉强能够到油门和刹车踏板。 不调整好根本没法上路。 然而,她对这种豪华轿车的操作系统并不熟悉。 中控台上的按钮密密麻麻,看得她眼花缭乱。 她在座椅旁边摸索了半天,试图找到那个控制前后和高低的电动调节按钮,却始终不得要领。 车厢内很静,回荡着她手指触碰冰凉皮质座椅的细微摩擦声。 商执聿好整以暇地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也不出声提醒,似乎是在等她开口求助。 但陆恩仪倔,就是不说。 商执聿只好倾身过来帮她调整到满意的位置。 陆恩仪拿到驾照后并不经常开车,姿势透着不熟。 商执聿眉头轻挑,挪逾的问:“商太太,坐你车安全吗?” “放心,我的命比你的更有价值。”陆恩仪启动车辆,宾利缓缓驶离停车场。 陆恩仪惜命,体现在开车上便是尽量保持低速,开的比商执聿那快八十岁的老奶都慢。 商执聿藏不住笑,凉凉开口,“天亮之前能到?” 陆恩仪用余光白了他一眼,“别跟司机说话分散注意力。你要嫌慢就去找代驾。” 预定回家的时长多了两倍。 商执聿原本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此刻却并没有焦躁。 两人也没有交谈。 他看着车灯照亮了回家的路,心里逐渐柔软。 毕竟,他们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平和的一同回家过了。 第28章 名正言顺 回到家里,玄关处的光线昏暗。 陆恩仪先进门,正要抬手去按墙壁上的感应灯,灼热的气息却倏然贴了上来。 商执聿从身后拥住了她,双臂环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的颈窝,温热的呼吸带着一丝酒意,轻轻浅浅地喷洒在她的皮肤上。 随即,微凉的吻从颈侧蔓延而下。 “商太太,我今晚表现得还算配合?”商执聿的声音低沉沙哑,“在外面,我们只是普通的合作伙伴。但现在是在家,在只有我们两个的地方……”他收紧手臂,将她搂得更紧,灼热的吻移到她的耳垂,带着几分挑逗,“总该可以让我名正言顺地做你先生?” “商执聿……”陆恩仪有些措手不及,身体僵硬了一瞬,掺杂着酒气的男性气息侵略意味十足的侵染着她的理智。 她推搡着他的胸膛,声音并不稳:“商执聿,你喝醉了。” “我有没有喝醉你心里不清楚?”商执聿低笑一声。 他不想给她逃脱的机会,一只手钳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扶着她的后脑,不等她反应过来,便将她架起,唇瓣准确无误地覆了上去。 舌尖轻车熟路的闯入,缠绕、厮磨。 陆恩仪的脑袋一片空白,身体逐渐变得绵软。 “你身上有酒味……”她在他喘息的间隙低语,试图寻找一个逃避的借口。 “那就一起洗干净。”唇角勾起一丝坏笑,亲着她一路跌跌撞撞地朝着浴室走去。 淋浴头里倾泻而下的热水很快将两人的衣服打湿,勾勒出彼此身体的轮廓。 浴室的气氛逐渐高涨,变得暧昧丛生。 陆恩仪其实也不是特别抗拒跟商执聿发生关系。 毕竟,结婚六年,这种事情算不得新鲜。 况且,此刻的他,眉眼间带着因为情动而产生的野性,不同于平日里的疏离和冷漠,很有吸引力。 但是,只要一想到他这些撩拨她手段有可能对沈意也用过。 陆恩仪犹如被人淋了一桶冰水,瞬间凉了下来。 “不行!”她猛地抬起头,大声的喊着。 “男人听不得不行。”今晚的商执聿却格外的强势,即便感觉到她身体的抗拒,却没有停下,反而更加用力地将她按在墙壁上,用炙热的唇舌啃咬着她的耳垂:“这次又想找什么理由避开我?” 他对她的身体太过熟悉,清楚如何触碰她敏感脆弱来抵消她的理智。 陆恩仪咬着唇,克制着不发出声音。 但她确实找不到一个很好的借口来拒绝他。 如果这个时候强行撕破脸,或者编造一个漏洞百出的理由,以商执聿的精明,估计很快就能看穿离婚协议书的事情。 算了……大不了就当做是分手炮。 陆恩仪无奈的想要说服自己,但这时,商执聿的手机突兀响了。 刺耳的铃音在浴室内回答。 “你电话。”陆恩仪提醒他。 “不用管。”商执聿皱着眉头,显然不想被打扰。 他带着些微的暴躁,随手将手机扔在洗手台上,然后继续流连在她湿漉漉的锁骨。 然而,电话挂断后又不依不饶地再次响了起来。 陆恩仪瞅准机会,趁着商执聿分神的刹那,伸手够到洗手台上的手机,指尖迅速按下了免提接听键。 “商总!您快来医院!沈小姐她……她突然吐血晕倒了!”电话里传来惊慌失措的声音。 商执聿的身体猛地僵住。 湿热的浴室里,只剩下两人紊乱的喘息声,所有暧昧荡然无存。 商执聿眼眸复杂地看着陆恩仪,过了许久,才带着歉意地说道:“……对不起。” 陆恩仪没有回应他的道歉,漠然地推开他,语气波澜不惊:“没关系。反正我今晚也没什么兴致。” 她径直走出了浴室,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滴了一地水痕,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回到房间,陆恩仪迅速换上干爽的睡衣。 整理好走出来时,正好商执聿也出门了。 偌大的家中,由只剩下她一个人。 陆恩仪从包里拿出了白天商执聿签好的那份离婚协议书,随即她来到日历前,一天天数着,然后在距离现在64天的日期上做好标记。 离婚冷静期64天也是离开商执聿的倒计时64天。 熬过了,她和商执聿就能真正离婚,从此恢复自由,不用再陷在婚姻的泥沼里。 她看着日历上那个标记,心中默默地思考着,在这段日子里,该如何不动声色地疏远商执聿,又不让他看出任何破绽。 然而这时,陆恩仪目光不由看向空了两个月的经期备注。 她突然心头一跳,意识到自己好像忽略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她的生理期…… 已经有两个月没有来了。 陆恩仪作息不定常年加班做实验,经期延后或者不来也不是第一次。 她来到床上躺下,手指下意识的摸着腹间那道伤疤。 最初的心惊后,她首先想到的是可能前段时间为了赶研发进度疯狂加班导致内分泌紊乱所以才没来。 至于有没有可能是其他更惊人的原因,她不敢想。 毕竟,自从那件事后已经六了年,她和她的肚子几乎都已经认命。 夜深的医院。 商执聿赶到时,沈意已经从急救室出来了。 医生尴尬的跟他汇报说整件事就是个乌龙。 沈意上次生病住院是因为肠胃虚弱,本来很快就好了,晚上在学校她没遵医嘱少吃凉性刺激的东西,贪嘴吃了两块冻西瓜,然后没多久就开始反胃呕吐。 她室友一看见了红,便立马打了120。 “嗯,我知道了。”商执聿从医生办公室出来,眉间锁着薄怒,他推开病房门时,里面只有沈意一人。 沈意大概也知道是自己惹了麻烦,内疚着小脸眼眶红红的看着商执聿,“对不起,三哥,这么晚了还让你过来……” “沈意。”商执聿冷淡的将她打断,“我认为你应该清楚的,我不会对你予取予求。” “我知道错了。”沈意将头垂下去,状似无意的提及,“三哥你对我没有义务,如果姐姐在就好了……” 商执聿升起一丝无力。 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或许只是一时兴起。 但她却不会懂,可能会给别人带来的破坏。 第29章 提前归来 倒计时63天。 陆恩仪坐在办公桌前,思绪却总是绕回到例假迟迟没来的这件事上。 这老不来也不是办法,她准备下午抽个时间去一趟医院。 午休刚过,所长却先一步将她叫了过去。 “恩仪啊,这次的3A项目非同小可,一旦进入封闭实验,短则一年半载,长则可能未来几年都得呆在那边,几乎是与世隔绝。”所长推了推眼镜,语气略微沉重,“我找你来,是想问问你,有没有跟家里做好工作?毕竟要离开这么久,你先生那边会不会有什么意见?” “所长放心,我都安排好了。”陆恩仪坚定的点头。 冷静期是两个月,但她其实只要再等一个多月就可以了。 3A项目一开,等到她的是长时间的封闭失联,她只用在进组时将协议书寄给商执聿,等到再次出来时,什么都能尘埃落定。 “3A项目最开始是我爷爷提出的设想,但很遗憾,他还没等到亲眼见到项目实现就去世了。所以对我来说,完成这个项目,不仅仅是为了科研,更是一种理想的延续。” “那就好啊。”所长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对于陆恩仪在科研事业上的觉悟十分满意。 他稍稍放松了语气,接着说道:“那在剩下的这一个多月里,你在筹备项目前期工作的同时,多花些时间陪陪家人就好。” 陆恩仪敏感地察觉到所长话里似乎还有别的意思,顺着所长的思路问了下去:“那跟商氏的那个合作项目,我还需要继续跟进吗?” 所长咳嗽了一声,有些尴尬的解释道:“是这样的,上午苏言来找过我了。” “苏言说她作为研究所的老人,新项目理应义不容辞地参加。但是她家里不同意她离开这么久,所以……苏言怕你一个人既要准备3A项目,又要负责跟商氏对接合作材料会忙不过来,就主动跟我说,想帮你分担一下。” 就离谱。 陆恩仪差点没当场笑出声来。 苏言还真是会打算盘。 封闭实验条件艰苦,成果周期长,风险高,她怕吃苦,不想去。 可商氏的项目呢? 那可是实打实的订单和经费,是能带来实际好处的。 研发的苦让别人去吃,成功后的好处,她却一个不落地想要分羹。这 不过,对陆恩仪来说,这倒是个顺水推舟的好机会。 她正愁着怎么减少跟商执聿的接触,而商氏的项目势必需要她和商执聿频繁沟通。既然苏言愿意代劳,那正好。 “嗯,难得苏言这么为我着想,以后那就辛苦她了。”陆恩仪露出些许笑意。 从所长办公室出来,陆恩仪人都轻松了不少。 只是还没回到办公室就接到了商执聿奶奶的电话。 因着商老爷子的关系,老太太跟儿媳可不一样,对陆恩仪能成为自家孙媳妇满意的紧。 甚至家里还收藏着不少陆恩仪参与制作的航天项目模型手办。 她接起电话,听筒里传来商奶奶慈祥的声音:“恩仪啊,今天忙不忙啊?” “不忙,奶奶你有事找我?”陆恩仪脸上多了几分真诚的笑意。 “对啊,就是想跟你说商衍明天就回来了。”商奶奶言语中不乏骄傲。 商衍是商执聿大伯的养子,商家的二公子,在他之上还有个姐姐,几年前嫁去了国外。 这些年来,商执聿负责商氏集团国内的拓展,而商衍则是帮助大伯在国外开辟异国市场。 虽然不是亲生,但丝毫不影响他能力一等一的优秀。 “这么快,不是说要过几天吗?”陆恩仪有些意外,脑海中适时闪过商衍那张温润如玉的脸。 自从她结婚后,也好几年都没见过了。 “提前了。”商奶奶乐呵呵地回答,“你记得跟执聿说,明天晚上回老宅吃饭,咱们给商衍接风洗尘。” “好的奶奶,我知道了,我会跟他说的。”陆恩仪应了下来。 商衍提前回来。 明天的家宴上,她还是要和往常一样,继续当着商执聿的妻子。 到时候俞清禾也在,指不定又会起什么误会,觉得她贪商家好处赖着不走。 陆恩仪不想听到她的冷嘲热讽,决定趁着家宴前,先把那份离婚协议书送到俞清禾手上。 她给俞清禾发了信息,约她在研究所附近的一家咖啡厅见面。 陆恩仪提前了几分钟到,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没多久,俞清禾便一身贵妇打扮来了。 俞清禾在看到素面朝天的陆恩仪时,眉宇间浮现不悦。 商家是何其体面的大家族。 但陆恩仪这个儿媳却处处都透着不体面。 陆恩仪没有绕弯子,拿出离婚协议书递了过去:“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做到了,你答应的不会反悔吧?” 俞清禾接过协议书,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在确认那确实是商执聿本人的签名后,她的脸色明显好了很多。 “那是当然。”俞清禾放下协议书,“不过,离婚这件事你还没做完。” 俞清禾端起咖啡,姿态优雅的啜了一口,“冷静期结束时,由你来把这个给他。” “并且,你不能告诉他,离婚是我主导的,你是因为我要资助你们研究所项目才答应,从头到尾都是你过不下去了想要跟他离婚,懂吗?” 陆恩仪安静地听着她的告诫,心中不禁冷笑。 俞清禾是个矛盾的婆婆。 有多看不上她就有多重视商执聿这个儿子。 在商执聿面前时,她端庄得体又大度,对陆恩仪这个儿媳似乎也是慈爱有加。 但一旦商执聿不在,她就变了一副面孔,对陆恩仪挑三拣四要求严苛,还嫌弃她怀不上孩子。 她也尝试过接受陆恩仪,但陆恩仪太过自我,重视自己的事业胜过商执聿这个老公。 不能给商家带来助益的儿媳约等于垃圾。 俞清禾这些年来大概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怎么将陆恩仪给叉出去。 但,即便成功了,明面上的恶人也不能是她。 “好。只要你信守承诺。”陆恩仪心中并没有太大的波澜,两个亿的离婚酬劳,不亏。 第30章 新的开始 第二天是周末休假。 陆恩仪在送走俞清禾后跟许今约好晚上去酒吧放松。 点单时,许今自觉地跟陆恩仪一样都要了果汁。 上次喝醉了差点让陆恩仪被陌生男大套路,这次她是真老实了。 “我跟你说,我妈给我安排了个相亲。”许今有些无奈的说道。 陆恩仪抬了抬眉,关心道:“哦?已经彻底放下陈渝了?” 听到这个名字,许今眼神里闪过一丝黯然,但很快又被她掩饰过去,故作洒脱地笑了笑:“切,都成前男友了,有什么放不下的?那种渣男又不值得我惦记一辈子。” 许今跟陈渝是陆恩仪跟商执聿结婚之后看对眼的。 许今性格活泼外向,而陈渝则是浪荡不羁。 两人在一起几年,倒也曾有过一段算是快乐的时光。 眼看自己年龄到了,许今试探过陈渝几次,想看看他有没有安定下来的打算,但每次陈渝都顾左右而言他,找各种借口避开话题。 慢慢地,许今能够明显的感觉到陈渝在疏远她。 陈渝虽然家庭富裕,但身边的亲人没有一个是婚姻顺遂的。 他父母闹离婚时,更是丝毫不顾陈渝还有一个月就要高考。 许今一开始以为是自己触动了陈渝的阴影,好一阵自责。 但随后不久,她却意外撞见陈渝搂着个小美女跟他的那些狐朋狗友聚会。 “哟,陈渝,采野花啊?不怕被家里的小辣椒知道?” 小辣椒说的许今那暴脾气。 “闹就闹呗。”陈渝满不在乎地笑笑,“我又不是什么深情专一的人,跟许今在一起这么多年也有点腻歪了。” “女朋友啊,还是要20出头乖巧可爱的才最有意思。”他俯身,凑到小美女肩膀上调笑。 那一刻,许今心里彻底凉透了。 她知道,陈渝永远都不会娶她。 她们之间只是玩玩。 或许一开始,他就是顾忌着商执聿和陆恩仪的关系,勉强跟她维持了那么长时间。但如今商执聿自己都到处拈花惹草,根本不把陆恩仪当回事,陈渝就更不可能把她们之间的关系当真了。 她还幻想着结婚,简直是笑话。 “听说对方是医生,性格也挺沉稳的,感觉蛮适合结婚的。”许今说着,从包里拿出手机,翻出照片递给陆恩仪看。 照片上的男人戴着金边眼镜,看起来斯文儒雅,意外地长得还不错。 “挺好的啊。”陆恩仪赞许地点头,“我也觉得你可以试试,说不定这次就是个新的开始。” 然而,话音刚落,一个玩世不恭的男声就在许今身后响了起来:“许今,你要去相亲?就急着把自己嫁出去?” 许今猛地回头。 陈渝就站在离她们后面的过道上,身边还站着一位气质冷艳的美人。 陈渝不像商执聿,口味专注某一款。 分手后,他女伴换得勤,类型也丰富。 许今强忍着心里的不爽,漠然地回:“管你什么事。” 陈渝似乎被她的态度激了一下,语气开始变得毒舌:“我说许今,你也老大不小了,脾气还是这么差。你要是不改改的话,最后真的只能去相亲市场被人挑三拣四咯。” 他的话像是一根针,狠狠地扎进了许今心底最痛的地方。 “给老娘闭嘴。”许今顺手抓起手边的果汁杯,毫不犹豫地朝着陈渝泼了过去。 “是啊,我脾气差活该去相亲!可那又如何?我就是明天跟相亲对象去领证闪婚,也轮不到你个前男友在这里阴阳怪气!” 冰凉的果汁淋了陈渝一身,有些狼狈。 他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沉下了脸。 “哎,你怎么泼人啊。”他身边的美人夸张尖叫,一边帮陈渝擦拭,又娇滴滴地内涵许今:“分手了就不能体面?这么一点儿小事就动手,真是粗鲁。” “闭嘴!”许今不想再跟他们多说一句废话。 她抓起自己的包,一把拉住陆恩仪的手气冲冲的离开,走了没几步,还不忘转身对陈渝竖了个中指。 只是,走出酒吧没多远,许今就没出息地蹲在了路边的花坛边上,捂着脸哭了起来,“陈渝这个王八蛋,怎么哪儿都能撞见。”刚才在陈渝面前表现出的强硬和洒脱,都只是伪装。 “许今,别哭了。”陆恩仪蹲下身,轻轻拍着她的背,语气温柔地安慰:“没什么过不去的。其实,我跟商执聿也已经离婚了。” “什么?”陆恩仪给出的事实过于震惊,许今抬起头,脸上还挂满了泪花。 虽然她知道陆恩仪跟商执聿的婚姻不会长久,却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定论。 “协议我已经签好了,等冷静期过了正式生效。所以在这之前你要替我保密。”陆恩仪重复着,夜风拂乱了她的头发,但她眼神却尤为坚定,“许今,向前看,我们都会有新的开始。” “嗯。我一定帮你保密。”许今用力的点头,忍不住扑倒陆恩仪怀中释放最后的哀伤。 就在她们身后不远的地方,陈渝悄然跟了过来,正好听到了陆恩仪那句,“我们都会有新的开始。” 都? 陈渝眼光闪烁,迅速捕捉到了关键词。 许今要甩开自己找其他的男人,那陆恩仪又想做什么呢? 陈渝想不通,电话将商执聿给约了出来。 商执聿这边已经收到了商衍明天就回来的消息。 听到陈渝的疑问后,男人端着酒杯,脸色越发低沉。 心中一直挂念着的男人刚一回来,她就想要跟他有新的开始? “难道是她想给你戴绿帽?”陈渝试探性的猜测。 “想都别想。”商执聿眼中翻腾着阴沉的偏执,他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有些莫名的看着陈渝。 “陈渝,还是多担忧下自己。陆恩仪不管有什么打算,现在的我都是她名正言顺的老公。但许今跟你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她要是真的跟了别的男人,到时候你可别疯。” “怎么可能。”陈渝自以为是的笑了,“我跟你可不一样,许今可是喜欢我喜欢得要死,陆恩仪也是?” 第31章 她没空 商执聿听着陈渝的笃定,觉得许今的水还是泼少了,才让他如此欠教训。 但他心里也很不爽。 商衍一回来,自己和陆恩仪之间好像悬着个随时都会响的警报灯。 结束酒局,商执聿回到云水湾。 刚走到门口,就碰到了也刚回来的陆恩仪。 夜色温柔地笼罩,让陆恩仪看起来比平时多了几分柔和。 “奶奶下午打了电话来。”陆恩仪开口说道,“说明天商衍回来,要我们回老宅参加家宴。” 商执聿莫名烦躁,凉凉地靠在门槛上,眼神晦暗不明地看着她:“陆恩仪,之前叫你参加家宴你总是不情不愿的。怎么这次好像还挺期待?” 陆恩仪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她明明面色很平和,“我只是转述奶奶的话而已。你要是不想回去也可以。” “去。”商执聿直起身子冷笑出身,“为什么不去?” 陆恩仪没再说什么,径直进了屋。 商执聿看着她清瘦的背影,心里那团烦躁又扩大了几分。 第二天上午,两人准备出发回老宅。 陆恩仪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色连衣长裙,头发柔顺地披在肩头。 她只化了淡淡的妆容,整个人看起来素雅清丽,颇有学生气。 商执聿看着这样的陆恩仪,眉头皱了起来。 这样的打扮……像极了她大学时期的样子。 她大学时跟商衍走得很近,谁知道现在穿成这样是不是为了勾起跟商衍之间的美好回忆? “陆恩仪,你好像卡粉了。”商执聿端着咖啡走上前。 陆恩仪愣了一下,粉底是许今推荐的,出了名的原皮质感不卡粉,怎么会呢? “这里。”商执聿手指在她脸蛋上一滑,手里的咖啡恰到好处的倾斜,给她的白裙溅了几滴难看的咖啡印。 “抱歉。”商执聿语气里带着歉意,“裙子弄脏了,去换一件吧。”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陆恩仪无奈转身去换了件浅灰色的长裙。 商执聿还是不满意。 “这裙子太素了。奶奶这阵子身体不太好,喜欢小辈们穿得喜庆、明亮。” 陆恩仪觉得他好像是在故意找茬,“那我该穿什么?” 商执聿走到她的衣柜前,修长的手指在衣柜里翻找,抽出一件淡蓝色长裙。 “穿这件。”他将裙子递给她。 真麻烦。 陆恩仪认命地接过裙子去换上。 换好后,走出来,商执聿目光落在她的颈部。 “这个。”他从首饰盒里取出一串璀璨的钻石项链,直接递到她面前,“戴上。” 陆恩仪平时习惯了轻便舒适,不喜欢这种华丽又沉重的饰品。 “太重了,不喜欢。”她拒绝道。 商执聿却不容分说,直接将项链绕过她的脖颈,亲自替她扣好搭扣。 “不喜欢重的?”扣好后,商执聿看着经由自己变得璀璨耀眼的陆恩仪,心中的烦躁减轻了些,“那改天给你送个好看但不重的。” 一路开车去了老宅。 到了商家老宅门口,商执聿下车,被闻声出来的商大伯热情地拉住,两人开始谈论起公司集团的项目问题。 陆恩仪趁着这个空档,悄悄将那串沉甸甸的钻石项链取下,放回了车里。 虽然是出席家宴隆重些的好,但她不想遵从商执聿眼中的价值。 商执聿应该没那么快好,陆恩仪也没等他。 她穿过古色古香的木质长廊,准备去往老宅的大厅。 就在经过一个拱形门廊时,她脚步突然顿住。 一个熟悉又久违的身影正在倾身,专注的扯着兰草花盆里的杂草。 逆光之中,他穿着中式的外套,侧脸线条流畅,光线勾勒出他的轮廓,温润而耀眼。 商衍似乎感觉到了陆恩仪的目光,缓缓转过头来。 “恩仪?”商衍露出温和的笑意,唇角微扬:“好久不见。” “二哥,好久不见。”陆恩仪也朝他走近了几步,微笑着回应,“二哥今天是主角,怎么不在大厅?” 商衍直起身子,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解释,“这几盆兰草是我特意从外面找来送给奶奶寿辰的贺礼。”他指了指花盆里冒出的几根杂草,“不过老宅的佣人好像不太懂怎么打理,都长杂草了。我闲着也没事,出来顺便活动一下,给它们清理清理。” 陆恩仪凑上前仔细看了看兰草的状态,又看了看盆土的颜色和质地。 作为一名严谨的科学家,即使是面对花草,她也能迅速捕捉到关键信息。 “可能是移植用的土质酸碱度不太对,不太适合兰草的生长环境。” 商衍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的光芒。“没想到你在专注科研的同时,对这些花花草草也有研究。” 陆恩仪笑了笑,“也不是什么研究,就是平时看书或者做实验时,偶尔看到相关资料,顺便记住了。” 她大学时就喜欢逛图书馆,除了专业书籍,也会涉猎其他领域的知识,商衍是知道的。 商衍和几年前相比变化不小。 读书时的商衍,总是一副满腹书卷气的模样。 他跟陆恩仪是同一个专业的师兄妹,在科研上的天赋,丝毫不输给她。 两个人因为同一个导师指导,经常泡在实验室,一起做实验,钻研各种复杂的选题。 陆恩仪原本以为,商衍最终会选择跟她一样,毕业后会继续在航空领域深耕。 却没想到,他会选择了帮助父亲从商却了国外。 她跟商执聿结婚这六年中,他很少回来,虽然也会在重要节日给大家带礼物。 但感觉好像跟商家的人隔了一层纱布。 不过如今的商衍在商界也已经小有名号,虽然不像商执聿那样锐气毕显、锋芒毕露,但谈吐中却总会给人种不露山水的神秘,也不好招惹。 “我在国外的时候,也有关注你研究所的项目。”商衍接着说,“你们的项目成果,在国际上都颇受关注,做得非常棒。不知道你最近什么时候有空,我想找你聊聊有没有合作的可能性。” 陆恩仪还没来得及回答,冷漠的男声突然从她身后插了进来吗,“她没空。” 第32章 欺负你了? 商执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过来。 他站在离两人几步远的地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神却透着一股冰冷。 商衍脸色未变,温和喊了一声:“三弟。” “嗯。”商执聿敷衍的回应。径直走到陆恩仪身边,一把抓住陆恩仪的手腕。 “走了,奶奶还在等。”他说着,也不管陆恩仪愿不愿意,拽着她就快步向大厅的方向走去。 陆恩仪被他拽得手腕生疼,走了一段路后忍不住用力甩开了他的手。 手腕上留下了一圈泛红的痕迹,她心里的怒火也窜了上来。 “商执聿你干什么?!你到底有没有礼貌,商衍跟你打招呼也爱搭不理,那可是你哥。”她有些生气地质问。 商执聿讥讽得勾勾唇,“生气了?因为我打断了你和商衍的久别重逢,扫了你们的兴致?” 陆恩仪简直要被他气笑,“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商衍是你二哥,也是我的学长,我们说几句话有什么问题?” 商执聿更加阴沉,醋意在他眼中翻腾,“明面上是我二哥,可谁知道你心里有没有把他当成你爱而不得的白月光?” 什么白月光? 陆恩仪讽刺地笑了,锐利的看着商执聿,“商执聿,那你在跟你的小天鹅绯闻满天飞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起你还有个妻子?” “你现在来跟我算账,因为我刚刚的话戳中了你的心思?”商执聿的脸色沉了下去。 气氛剑拔弩张时,商奶奶来了。 “恩仪?执聿?你们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进来。”商奶奶拄着拐杖,在佣人的搀扶下,缓步走来。“还有,你们在说什么小天鹅?” 商执聿见奶奶来了,立刻收起了多余的表情,低声解释:“奶奶,没什么,我说的是芭蕾舞剧。我前段时间想去看,但恩仪说实验室忙,没时间陪我去。” “那也是你不对。”商奶奶轻拍商执聿的手背,“恩仪平时在研究所里那么忙,哪有那么多闲工夫陪你看什么芭蕾?你不知道体谅她。” 商奶奶亲切地拉着陆恩仪的手,“好了,快跟奶奶进去。” 面对奶奶的温暖和关怀,陆恩仪只得暂时将伤心压抑。 脸装出无事发生,任由商奶奶拉着她往大厅中央走。 大厅里已经坐了不少人。 俞清禾正端庄地坐在沙发上跟商大伯母说话。 看到陆恩仪和商执聿一前一后走了过来,她淡淡地朝他们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大伯母眼神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又总觉得今天的俞清禾有点奇怪。 俞清禾和陆恩仪之间暗地里的不和她可是知道的。 她压低声音悄悄问:“咦,你今天看着怎么对你这个儿媳妇这么和气?难道是陆恩仪怀了?” “没有。”俞清禾轻描淡写地否认,“不过总归是进了商家的门,也不能一直跟她僵着,面子上总要过得去。” 她说得冠冕堂皇。 但其实是因为她知道陆恩仪和商执聿已经签了离婚协议书,要不了多久,陆恩仪就不再是商家的人了。 对于一个即将离开的陌生人,她自然不必再费心针对。 商执聿在商奶奶的安排下,坐到了陆恩仪身边的位置。 商奶奶看着他,语气带着一丝埋怨,“你这孩子也真是的,都不经常回来看我,难道是嫌弃我老婆子啰嗦?” 商执聿一本正经的解释:“奶奶,我们也想回来。可是恩仪她最近实在是太忙了,前段时间一直都呆在实验室里,家都不怎么回。” 商奶奶看了看陆恩仪,发现她脸色似乎不太好看,立刻心疼起来。“恩仪,商执聿说的是真的吗?他是不是又欺负你了?要他做了什么混蛋事,你跟奶奶说,奶奶帮你出气。” 就在这时,商衍也走了进来。 商执聿看似随意却带着几分宣示主权的意味,将手亲密地搭在了陆恩仪的肩膀上,偏过头问道:“老婆,你有被我欺负吗?” 陆恩仪清晰地感受到他搭在她肩膀上的手上温度。 她知道商执聿这是在演戏给众人看。 但她也只能配合,“没有。你好得很。” 商执聿似乎对她的配合感到满意,手指沿着她的颈部线条向下,轻轻拨弄着她脖颈间的肌肤:“既然没有,那出门时给你戴上的那串钻石项链,怎么给取下来了?” 陆恩仪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感到有些不自然。 她不喜欢这种被关注细节的感觉,更不喜欢被所有人审视。 她避开商执聿的目光,随口找了个借口:“脖子酸。” 大伯母闻言,阴阳怪气的开口,“恩仪还真是好养活。” “执聿买的钻石项链少说也得上千万吧?这么贵重的首饰,她居然还戴不惯,还是嫌弃便宜了,觉得配不上教授的身份?” 陆恩仪不喜欢别人拿她的科研身份和金钱衡量。 她抬头,眼神淡淡地看向大伯母:“大伯母您说笑了。我们平时工作需要轻便。不过,大伯母您今天不也没带什么首饰,是大姐和二哥没给您买,还是您也不喜欢?” 大伯母没想到,平时看着温和内向、好脾气的陆恩仪,居然敢这样直接还嘴。 她笑容瞬间僵住,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话来回应,脸色变得难看。 幸好,一旁的商衍及时地帮着解了围,“我母亲最近颈椎有点不太好,医生叮嘱她最好少戴重物。” 但大伯母似乎并不领商衍的情。 她不悦地看了商衍一眼,不是自己亲生的儿子,始终亲厚不起来。 没过多久,商执聿的姑姑带着她的儿子宋子浩也回来了。 她喜欢贪便宜,一见到陆恩仪,立刻拉着宋子浩走到陆恩仪面前,直接开口道:“恩仪啊,我们家子浩最近学习有点跟不上,你去旁边的书房给子浩辅导辅导作业吧?” 陆恩仪不喜被当成免费家教使唤。 而且宋子浩的淘气捣蛋在商家是出了名的。 但转念一想,去给宋子浩辅导作业,不就能光明正大地远离商执聿了吗? 第33章 刻意恩爱 “好,那等下去书房。”陆恩仪好脾气地应了下来。 “不,我不要做作业,我要玩游戏。”宋子浩一个劲儿的摇头,还嫌弃地对陆恩仪说道,“我不要她教,她教的东西一点都不有趣。” “不想让恩仪姐姐教,那你倒是考试自己能及格?”商执聿顺手捏住宋子浩的胖脸,随即他按住即将离开的陆恩仪,“姑姑,你们家困难到连家教都请不起?还要麻烦我们家陆教授出马?” 姑姑见商执聿竟然替陆恩仪说话,脸色毫不掩饰的惊讶。 商奶奶显然也不赞同女儿的提议,带着几分埋怨对姑姑说道:“恩仪这孩子好不容易回来陪我这个老婆子一次,我还想跟她多说说话呢!你就别添乱了,子浩学习不好也不是恩仪教两下就能解决的。” 姑姑被母亲这么一说,只好悻悻作罢:“妈说的是,那也就不麻烦恩仪了。” 很快便到了午饭时间,长长的红木餐桌旁,商家人按照长幼尊卑陆续入座。 商衍自然地坐在了商执聿和陆恩仪的对面。 热气腾腾的菜肴流水般端上桌。 商奶奶夹了块清蒸鱼放到商衍碗里,慈爱地问道:“阿衍,这次回来打算在国内待多久啊?” 商衍放下筷子,不紧不慢的擦了擦嘴角,:“奶奶,如果机会合适的话,短期内应该不会再离开。” “那就好,那就好。”商奶奶放下心来,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目光在他身上打了个转,“哎,你也老大不小了感情上还没个着落。难得你这次呆得长,让你姑姑她们回头多帮你留意,介绍些姑娘给你认识。” “那没问题,我有好几个姐妹家里的千金都很优秀。”姑姑笑着应和。 但商衍却委婉地拒绝了:“奶奶,谢谢您的好意。不过,我觉得找女朋友这种事,还是更看重志同道合,我还是希望能自己做主。” “哦?”商执聿似笑非笑地看向商衍:“二哥眼光高是好事,不过可得看清楚了,别一不小心看对眼了,结果发现对方已婚成了破坏别人家庭的男小三,很不太道德。” 陆恩仪垂下头,握着筷子的手微微收紧。 商执聿这话分明是意有所指。 可她和商衍之间清清白白,从学生时代到如今一直都保持着恰当的距离。 他这样的无端猜忌和羞辱,只会让她觉得,自己这六年来的隐忍和付出,就像一场天大的笑话。 商执聿不仅看不到她的感情,甚至还怀疑她的忠诚。 “如果对方不介意的话,其实我倒是无所谓。毕竟有时候不换一换,怎么知道自己选错了人,值得更好的?”商衍目光平和的给出回复。 商执聿的脸色不太好看,眼神因醋意而更显幽深。 然后,他将注意力落回陆恩仪身上,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才是最好的,往陆恩仪的碗里夹了不少菜,“多吃点,你最近都瘦了。” 陆恩仪动作很慢,吃得也不多。 当商执聿夹了一块色泽诱人的菠萝咕咾肉放进她碗里时,她只是轻轻瞥了一眼,便径直避开。 商执聿眉间带了探究:“怎么不吃。不喜欢?” 陆恩仪敷衍道:“太甜了。” “三弟,恩仪她对菠萝过敏,难道你不知道?”商衍温和提醒着。 商执聿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 身为陆恩仪的丈夫,他们结婚整整六年,他竟然连她对菠萝过敏这样的小事都不知道。 这一刻,陆恩仪感觉自己已经冷透的期待直接冻结成冰碎了一地。 “执聿啊,你怎么当人家丈夫?恩仪的口味都不知道,平日里就知道闷头赚钱,对老婆一点都不够关心!”商奶奶不赞同的数落着他。 “嗯,是我疏忽。”商执聿将陆恩仪碗里的那块菠萝咕咾肉夹到了自己碗里,若无其事地吃了下去。 但看向商衍的眼神,却带着一股毫不掩饰的冷意。 饭后,陆恩仪陪着商奶奶在花园里散了会儿步,听老太太说了些家长里短。 没过多久,老太太便让她去叫商执聿、商衍他们过来,一起去偏厅喝早就备好的糖水。 陆恩仪依言前往,刚走到偏厅外的回廊,便听到里面传来姑姑的声音“执聿啊,你跟姑姑说实话,今天怎么突然对陆恩仪那么好了?是不是因为你跟那个什么小天鹅的事情玩出火了,陆恩仪知道了在跟你闹?” 陆恩仪的脚步顿住。 没想到商执聿跟沈意的事情传了那么远。 怪不得吃饭时姑姑总是略带讥诮的看着她。 “不是。”商执聿淡淡否认,“陆恩仪是我太太,我维护自己的太太,这很正常。” 姑姑却显然不信,笃定着自己的看法,轻蔑开口:“哎哟,你就别嘴硬了。陆恩仪那种出身,能嫁到我们商家,那是她走了八辈子的大运,还是全靠她有个好爷爷。” “要我说,你也不用怕她会闹出什么大动静来,真正需要死死抓着商太太这个身份不放的人是她。” “她要想保住自己的位置,就得认清自己的身份,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陆恩仪听不下去了,即便商奶奶对她慈爱有加,但商家其他人根深蒂固的偏见只会让她喘不过气。 不管她再怎么努力去证明自己的价值,她们还是会把她看成是商执聿的附属品。 所以,她必须要尽快逃离这一切。 陆恩仪漠然地转过身离开。 因此,她也没有听到,在她转身之后,商执聿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姑姑,我商执聿这辈子只会有陆恩仪一个太太。如果你做不到对她有最起码的尊重,那就别怪我不顾念你我之间的情分,对你发火。” …… 整个下午,陆恩仪都对商执聿爱搭不理的。 商奶奶到底是过来人,一眼就看出这对小夫妻之间恐怕是闹了不小的矛盾。 于是在商衍、俞清禾等人陆续告辞离开后,老太太便以自己许久未见他们,想让他们多陪陪为由,让陆恩仪和商执聿今晚就住在老宅。 第34章 意外落水 吃过晚饭,夜色渐浓。 商奶奶让陆恩仪陪自己去花园里散步。 两人慢慢走到花园深处,人工湖旁,一处略显斑驳的老旧秋千架静静地立在那里。 商奶奶停下脚步,指着秋千架上已经泛黄的木板,眼神里充满了怀念:“你看这个,是执聿小时候,他爸爸带着他一起亲手搭的。” “那时候啊,他才那么点高,整天跟在他爸爸屁股后面,像个小跟屁虫。” 老太太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执聿这孩子,小时候其实特别调皮开朗,话也多。可后来……他爸爸走得早,没过几年,他爷爷也去了,商家这么大的担子一下子全都压在了他一个人身上。从那时候起,他就变了,不爱说话不坦诚,习惯了把所有事情都藏在心里,一个人扛。” 商奶奶转过头,认真地看着陆恩仪,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奶奶是过来人,看得出来,执聿那孩子,是很在乎你的。要不然,当年他也不会顶着家里所有人的反对,执意要跟你结婚。他就是太笨了,不会表达自己的喜欢。” 陆恩仪默默地听着,晚风吹起她颊边的碎发,带来一丝凉意。 她能理解老太太的心情,也知道老太太是真心希望他们好。 但这些话,她已经不信了。 如果商执聿真的在乎,又怎么会舍得让她在长达六年的婚姻里,看到的只有层出不穷的花边新闻,还有他对自己日复一日的冷淡与漠视? 老太太在秋千旁站了一会儿,许是有些乏了,便让一旁的佣人扶着自己先回去休息。 陆恩仪并没有立刻跟上去。 她不想那么快就回去面对商执聿。 于是她在秋千上坐了下来,伸出脚尖,轻轻一点地面,秋千架便悠悠地晃动起来,伴随着“吱呀——吱呀——”的声响。 声音像极了她和商执聿的婚姻关系,看似还维持着表面的完整,内里却早已腐朽不堪,随时都可能崩盘。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陆恩仪晃得有些出神时,她感觉后背被人轻轻推了一下,秋千的幅度瞬间增大。 陆恩仪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抓紧了秋千的绳索,猛地回头,看到商执聿站在她的身后,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深沉得让她看不透。 “陆恩仪,宁愿在这里吹冷风,也不想跟我多待?因为接收到了商衍给的暗示?” 又是商衍! 陆恩仪从秋千上站起身,因为起得有些急,身体晃了一下。 “商执聿,你到底有完没完?”陆恩仪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莫名其妙吃了一天的醋,简直像个刺猬一样不可理喻。” “我不可理喻?”商执聿被她眼里的冷硬刺痛,上前一步逼近,语气也冷了下来,“陆恩仪,你看清楚,我才是你丈夫!你当着我的面,跟别的男人眉来眼去,还指望我心平气和?” “我跟谁眉来眼去了?”陆恩仪气得发笑,“你自己心里不干净,看什么都是龌龊。” 商执聿听不进去她的话。 他只看到陆恩仪因为另一个男人对自己怒目而视。 、强烈的占有欲爆发在他胸中翻腾,他猛地伸手扣住陆恩仪的肩膀,低头就想吻下去宣誓主权。 “别碰我。”陆恩仪偏过头,躲开了他的唇。 她用力地推了商执聿一把。 商执聿没想到她的力气还很大。 脚下没站稳,身体向后踉跄了几步,居然“噗通”一声摔进了人工湖里! 冰冷的湖水瞬间将他吞没,溅起巨大的水花。 “啊!三少爷落水了!” “快来人啊!三少爷掉进湖里了!” 守在不远处的佣人们听到动静,顿时惊叫着冲过来,手忙脚乱地将商执聿从湖里捞了上来。 商奶奶也被这边的动静惊动匆匆赶来,当看到浑身都在滴水的商执聿时,脸色大变:“这是怎么了?怎么就掉到湖里去了?” 初春夜里很冷,商执聿被冻得嘴唇有些发白,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轻描淡写的解释:“是我自己脚滑没站稳摔下去的。” 商奶奶赶紧吩咐佣人:“快去熬姜汤!别给着凉了。” 两人回到客房后,商奶奶还不放心地跟了进来:“恩仪啊,晚上你看着点执聿,别让他感冒了。这大晚上的,湖水那么凉……” 陆恩仪应了一声。 她看着商执聿那人高马大、肌肉结实的身材,怎么看都不像是泡一下冷水就会轻易感冒的样子。 然而,她也没想到,当天晚上,一向甚少生病的商执聿,真的发起烧来。 家庭医生连夜被请来。 他在检查过后给商执聿打了退烧针,又细致地交代陆恩仪:“这针是打下去了,但后续的物理降温也很重要,记得定时给他额头换上冰袋。” “好,我知道了。”陆恩仪站在一旁,看着一众担忧的人心里不免有些内疚。 毕竟商执聿会发烧都是因为她出手太重。 “恩仪,就交给你了,如果他情况又不好,你通知我。”老太太半夜起来,神色间不免疲惫。 “奶奶,你放心去休息吧。” 一行人陆续出去,偌大的房间只剩下陆恩仪和躺在床上的商执聿。 空气瞬间安静,男人因高烧而略显粗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商执聿闭着眼睛,眉头因为身体的不适而紧紧皱着。 平日里总是倨傲冷淡的俊脸染上潮红。 陆恩仪默默地看着他。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商执聿如此虚荣的模样。 印象中,这个男人强大到几乎无所不能的。 他习惯了掌控一切。 即使生病了,也强迫自己紧绷着身体,仿佛任何事情都不能让他真正倒下。 很快,商执聿额头上的冰袋在融化后温度上升。 陆恩仪一旁的水盆里拿起备好替他更换。 然后,就在她准备收手时,手腕却突然被滚烫的大手用力抓住。 “别走……”商执聿的声音模糊,带着浓浓的鼻音。 陆恩仪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商执聿,你放开,我是陆恩仪。” 第35章 生日礼物 高烧让商执聿意识模糊,根本听不清陆恩仪在说什么,只是固执地抓着她的手,一遍遍地重复着那两个字:“别走……别走……” 复杂难明的情绪在她眼底划过。 陆恩仪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让谁别走?是陆恩仪,是沈意,还是……安烟?” 商执聿的眉头皱得更紧,嘴唇翕动着,断断续续地回应着,字句模糊不清,“不……陆恩仪……不要沈意……” “安烟……别走。” 刹那间,陆恩仪只感觉自己浑身都凉了。 人在脆弱时下意识的回答,就是他藏在心里最深的实话。 不是陆恩仪也不是沈意,是安烟。 呵呵,原来如此。 她和沈意,都不过是不同意义上的替代品。 一个有名无实,一个聊以慰藉。 而他心心念念,即使在病中也无法忘怀的人,始终是安烟。 “那你松开我。”陆恩仪眼底的温度消失殆尽。 她用力地想要拉开他的手,但商执聿却固执不放。 她是生气,恼怒,但也不能把高烧的病人从床上掀下去打一顿。 最终,陆恩仪放弃了挣扎,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疲惫地靠在床边,在僵持中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陆恩仪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床上,床的另一侧已经空了,商执聿不见踪影。 她洗漱后走出客房,商奶奶正坐在楼下客厅的沙发上喝早茶。 “恩仪醒啦?”商奶奶见她下来,连忙招呼佣人将早饭给她端来。 “奶奶,执聿呢?”她环视一圈后问道。 “一大早就去公司了。走的时候看你还睡着,特意交代我们别叫醒你,说你照顾了他一夜,累坏了。” 陆恩仪心中毫无波澜:“他烧退了?” “退了一点。”商奶奶叹了口气,“公司有急事需要他亲自处理,拦都拦不住。” “不如你给他打个电话问问,看他好点没有?” “好。” 陆恩仪拿出手机,没有直接拨给商执聿,将电话打给了他的助理。 电话很快接通,“陆教授,找商总?” “嗯。”陆恩仪应了一声,“他现在怎么样了?还在发烧吗?” “总裁刚开完会,体温还是有点高,我劝他去医院看看,但他还有些紧急文件要处理,暂时走不开。”助理的语气带着担忧。 “知道了,谢谢。”陆恩仪挂断电话,将商执聿的情况转述给商奶奶。 商奶奶很心疼,让佣人赶紧去熬了中药。 “恩仪,麻烦你送到公司去,要是没人盯着,执聿肯定只顾着工作不会吃药的。” 商奶奶眼中满是对商执聿的担忧。 她并不知道他们已经离婚。 所以陆恩仪也没有借口拒绝,“好。” 与此同时,商氏集团总裁办公室内。 助理立刻向商执聿汇报:“刚才陆教授打电话过来了,询问您的情况。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说您还在发烧。” 商执聿靠在宽大的皮质座椅上,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精神比昨晚好了不少。 “嗯,你下去吧。” 这时,商奶奶发来了消息:【恩仪一会儿她会亲自送药到你公司,你好好表现。】 商执聿简单回复着,“知道了”,但眼底却悄然漫上愉悦,唇角微微扬起弧度。 他立即拿起内线电话拨给助理:“下午的会议推迟两个小时。” 没过多久,助理小心翼翼的捧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走了进来:“总裁,拍卖行那边将昭月之心送过来了。” 价值六个亿的天价紫罗兰翡翠昭月之心,象征着如皎月般虔诚而忠贞的爱。 原本应该在纪念日送出的。 但陆恩仪看到这个,应该会明白他的心意。 而他们之间那些不愉快,也会烟消云散。 商执聿眼神不由柔和,嘴角的笑意加深。 陆恩仪从在去商氏的路上突然想起今天许今要去相亲,这会应该已经见完面了。 【相亲如何?】 【别提了。】许今连发了一连串愤怒的表情包。 陆恩仪回了个问号。 【遇到个搅屎棍!对方对我的印象估计差到极点,大概率没有后续了!改天我再跟你详细吐槽!】 陆恩仪无奈地笑了笑,许今随后又发来沈意的朋友圈。 沈意发了一张精致的自拍,配文是:“五天过后,我会收到什么样的生日礼物呢?好期待呀~” 许今紧发了个呕吐的表情:【看见没。这绿茶的段位简直了。龟龟你要是有她一半会,商执聿那狗男人说不定早变成你的忠犬了。】 陆恩仪对此显得兴致缺缺,【反正都离婚了,谁还在意前夫是狗还是牛。】 车子很快便到了商氏集团楼下。 陆恩仪提着保温桶,走进了金碧辉煌的一楼大厅。 她径直走向前台:“你好,我找商执聿。” 前台小姐不认识她,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她穿着简单,虽然气质清冷,但并不像那些刻意打扮上门的名媛,便公事公办地问道:“请问您有预约吗?” “没有,我是他……”陆恩仪顿了一下,最终还是说道:“家人,给他送点东西。” “抱歉,没有预约不能随意上去。您可以把东西留下,我们代为转交。” 陆恩仪只得拿出手机,再次拨通了助理的电话。 助理接到电话,立刻道:“陆教授您稍等。” 挂断电话,他一刻不敢耽搁,迅速将消息转达给了商执聿:“总裁,陆教授已经到楼下了,但是被前台拦住了。” 商执聿害怕陆恩仪因此不高兴,当即从起身:“让她等等,我亲自下去接她。” 男人按下专属电梯,倾长的身影随即消失。 然而,在电梯下落的瞬间,得到前台放行的陆恩仪进了上行的电梯。 两个电梯交叉错过,陆恩仪到达楼层时,助理惊讶的看着她,“陆教授,总裁下去接你了,你没看到?” “没有。”陆恩仪摇摇头。 助理只能将她先请进办公室,“那你等一会,总裁在下面看不到你会马上上来的。我去给你冲杯咖啡。” “谢谢。”陆恩仪淡笑着,然而助理离开,她目光几乎瞬间触到了桌上那精致的盒子。 盒子打开。 紫色的翡翠项链静静躺在里面。 这是…… 昭月之心? 第36章 一场乌龙 陆恩仪脸色瞬变,直接怔在原地。 上一次商执聿送沈意翡翠手镯时,她不过是随口一提,说若要送人,紫罗兰翡翠更为诚心。 随后不久,财经新闻上便铺天盖地报道了天价的紫罗兰翡翠昭月之心被神秘大佬拍下的消息。 她当时只当是巧合,并未往心里去。 毕竟,这世上喜欢紫罗兰翡翠的富豪多了去了。 可现在,沈意前脚刚在朋友圈暗示期待生日礼物,象征着忠贞的昭月之心后脚就出现在了商执聿的办公室里。 他还真是舍得,对一个安烟的替代品都如此慷慨大方。 陆恩仪看着潋滟紫光的翡翠,嘴角勾起嘲讽的冷笑。 “陆恩仪。”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商执聿快步走了进来,一眼便看见陆恩仪站在办公桌前,正打量着桌上的丝绒盒子。 准备的惊喜瞬间垮掉。 商执罕见闪过一丝的慌乱,几乎是本能地将盒子往陆恩仪面前推了推:“这个其实是给你的……” 话未说完,便被陆恩仪毫不留情地打断。 “哦?”陆恩仪短促的冷笑,眼神里满是讥诮,“商总这应变能力还真不错,精心为别人准备礼物不巧被我撞破了,就想顺水推舟转送给我,好堵住我的嘴?” “你在误会什么?”商执聿眉头紧锁:“这就是给你的。” “给我?”陆恩仪嗤笑出声,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不信任,“那还真是一份重礼呢,所以我接下来要做什么,跪下来领赏?” “抱歉,我这人福薄,收不得重礼。”她将一直提在手中的保温桶,“砰”的一声重重放在办公桌上,:“药我给你送到了!你自己算算多大的人了,还学小孩子生病不好好吃药,非要折腾身边的人。” “不是,你真的误会了。” 商执聿伸出手想去拉她的手腕,语气也软了下来:“昭月之心真的是给你准备的。你若是不喜欢这个款式,我可以换成别的……” “不必了!”陆恩仪猛地一甩手,避开了他的碰触。 她的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我不止不喜欢这个,商执聿,你送的任何东西,我都不会喜欢。” 她说完,便毫不犹豫地向后退了一大步,刻意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商执聿被激怒,脸色也冷了下来:“你就这么厌恶我送的东西?还是说,只是因为送礼的人不是你心里想的那个人,才让你如此抗拒?” 陆恩仪抬头,清冷的目光对上他带着怒意的深邃眼眸,清晰而缓慢地吐出几个字:“是啊。商总总算还有点自知之明。” 说完,她再也没有片刻的停留,转身便快步走向办公室门口。 助理在外面听着里面的争吵声越来越激烈,吓得心惊肉跳。 他犹豫再三,还是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进去:“总裁,陆教授已经坐电梯下去了。要不要派人去追她回来?” 商执聿背对着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昔日挺拔的身影此刻却显得有几分萧瑟。 他没有回头,低沉的摆了摆手:“不用了。” 助理见状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偌大的总裁办公室里,瞬间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商执聿缓缓转过身,深邃的目光落在昭月之心上。 他慢慢地伸出手,触碰着冰凉的翡翠。 最终,他还是缓缓地合上了盒盖,将那片足以令所有女人为之疯狂的耀眼紫色给封印。 “是啊。商总总算还有点自知之明。” 脑海中不断地回响着陆恩仪的话。 她不喜欢他。 所以,他送的任何礼物,哪怕是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在她眼中,也一文不值。 从未有过的挫败袭来,商执聿俊脸浮现出些许受伤。 从商氏集团大楼出来,陆恩仪只觉得胸口闷得厉害。 她没有立刻回老宅,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了片刻,最终在路边一家看起来还算雅致的咖啡厅停下了脚步。 她点了杯美式,又要了一块漂亮的黑森林小蛋糕。 人在心情不好时多吃点甜的,可以有效缓解。 然而,蛋糕才刚吃了两口,一股突如其来的恶心感便猛地从胃里翻涌上来。 陆恩仪猝不及防,连忙放下手中的叉子,捂住嘴想要强压下呕吐的冲动。 店里的服务员看她脸色不对,立马关切过来询问。 陆恩仪问她要了一杯温水,连喝了好几口才缓过来。 怎么回事? 她皱着眉,脸色有些发白。 这时,她突然想起自己的月经到现在都还没来。 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陆恩仪决定去医院检查一下,求个心安。 市立医院的妇产科总是人满为患。 在经过一系列的问询和初步检查后,陆恩仪坐在诊室里,看着面前戴着口罩的医生,轻声问道:“医生,我是不是有可能怀孕了?” 女医生抬起头,语气平和地回复:“陆小姐,现在检查结果还没出来,我不好妄下定论。” “现在的年轻人,生活作息不规律,饮食也不太注意,有时候内分泌失调导致月经推迟,或者肠胃不适引起的恶心呕吐,也常常会被误认为是怀孕的早期症状。这样的例子,我们见得很多。” 陆恩仪闻言,心中暗暗将医生的话与自己的情况对比了一下。最 近为了研究所的项目,她确实经常熬夜,作息颠倒,饮食上也有些马虎。 这么一想,大概率也是一场乌龙。 她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也是,六年都没有动静的肚子,怎么可能这么巧,偏偏在离婚之后就有了? 老天爷应该不会跟她开这么大的玩笑。 医生见她神色变幻,又补充道:“你先放宽心,五天后过来拿报告。” “好,谢谢医生。”陆恩仪起身离开。 走出诊室,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头那块悬着的石头似乎暂时落了地。 然而,当她拐过走廊,却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恩仪?”温润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 “怎么来医院了,不舒服?”商衍站在不远处,手中拿着一份文件,看到她时,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第37章 怀了? “我来做个小检查。”陆恩仪走到他身边,“商衍,那你为什么又在医院?” “来帮我妈拿体检报告。”商衍示意着手中的文件,“执聿没陪你来?” “他去公司了。”陆恩仪眸光漠然的回复。 她身后的方向是妇产科。 商衍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试探性的问:“恩仪,你是不是有了?” “也是,你跟执聿结婚这么久,他妈妈还有奶奶一直都希望你们能有个孩子。” 陆恩仪被他问得有些窘迫:“不是的,我只是肠胃不舒服,顺道过来看看。” 商衍了然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体。” “对了,我这次从国外回来,特意给你带了一些安神的花茶,对改善睡眠很有帮助。正好我开车了,一会送你回去,顺便把东西拿给你。” “好,那就麻烦你了。”陆恩仪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两人并肩走向停车场。 就在他们上车离开时,被正好今天出院的沈意给看到了。 沈意几乎是想都没想便打了个车,悄悄跟了上去。 商衍住的地方离医院不远,车子停在商衍楼下时,沈意迅速找了个刁钻的角度拍了照片给商执聿发过去。 【三哥,我还以为是你跟陆教授在一起呢,差点上去打招呼。】她状似无意的发着,还配了个无辜的表情。 照片上不仅能看到陆恩仪跟商衍坐在车内,还能看清背景是商衍楼下。 商执聿简直快要气炸,怎么都没想到陆恩仪才跟自己吵完架就迫不及待的去找商衍。 他的回复很冷淡,【不是,你认错人了。】,但放下手机后,男人紧绷着下颚线,满脸盈满怒意,恨不得立刻把陆恩仪抓回来问个清楚。 而此刻的陆恩仪,对此一无所知。 她只是坐在商衍的车里,安静地等着他上楼去取东西。 不一会儿,商衍便提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下来。 将盒子递给陆恩仪后,他发动车子,平稳地驶向老宅方向。 “对了,恩仪,”路上,商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开口说道,“A大那边近期跟我合作出了个计划,想联合几个重点院系搞一个高水平的学术训练营,挑选拔尖的学生进行封闭式集训。集训期间,会邀请一些在各自领域的杰出校友作为导师,给学生们做一些前沿分享和指导。” “集训地点初步定在B市,大概需要七天左右。你是航天材料研发领域的青年翘楚,我想邀请你成为精英导师之一,你看怎么样?” “我?”陆恩仪微微有些意外。 A大的这个训练营,她有所耳闻,规格很高,能被邀请作为导师,无疑是一种认可。 只是她现在的心境有些复杂,也不知道能不能胜任。 “我需要考虑一下,晚点再给你回复可以吗?”她没有立刻答应。 “当然没问题。”商衍温和地笑了笑,并不勉强,而是话锋一转,带着几分感慨:“恩仪,这么久没见,感觉你还是变了很多。” 陆恩仪挑了挑眉,“比如?” “比如,若这是放在以前,你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因为我知道,你一直觉得,能用自己的知识和经历去点亮别人,是一件非常有价值感的事情。不过……” 他语气顿了顿,好像很体谅她的处境:“不过你毕竟成家了,有顾虑也正常。这样吧,你回去和执聿商量一下。如果去不了就提前告诉我,我再联系其他合适的人选。” “好。”陆恩仪轻轻应了一声,但心里却有些不是思维。 商衍的话,分明是在感叹她在结婚后没有了当初的桀骜,被婚姻和家庭绊住了手脚。 半个小时后,商衍将车稳稳地停在老宅的铁门外:“到了。花茶记得喝。” 陆恩仪点头:“谢谢,今天麻烦你了。” “跟我还客气什么。”商衍笑了笑,“快进去吧,这天阴了下来,说不定快下雨了。” 目送商衍的车子汇入雨幕之中,陆恩仪转身按响了门铃。 她本打算跟奶奶道个别,就回云水湾。 可谁知进去后刚捧上热茶,外面就下起了大雨。 “唉哟,这雨下得真大。恩仪啊,今晚就别走了,在老宅再住一晚吧。指不定下次回来又要隔多久。”商奶奶关切的开口。 看着老人家慈爱的笑脸,陆恩仪心中不免酸涩。 等冷静期一过离婚生效,她大概再也不会来这里了。 “好,听奶奶的。”她刚好今天不想看到商执聿那张冷脸,一个人住在老宅也不错。 “不过执聿公司挺忙的,就不用特意跟他说我在这边了。” “好好好,奶奶知道。”商奶奶答应得异常干脆。 但离开了陆恩仪的房间,老人家想法就变了。 陆恩仪想独自留下,那就是商执聿表现不好,矛盾没有解决。 商奶奶盘算着等会儿就给商执聿打个电话,让他回这边。 然而,不等商奶奶电话招呼,商执聿就回来了。 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客厅门口,西装外套上还带着未散尽的雨汽。 房间里,陆恩仪刚坐了一会,胃里那股熟悉的恶心感又翻涌了上来。 她急忙冲进卫生间,对着洗手池干呕了几下,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觉得脑袋一阵阵的眩晕,眼周闪着白光。 陆恩仪在冰凉的地砖上蹲了好一会,起身时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 眼看就要摔倒。 一双有力的大手及时揽住了她的腰。 陆恩仪惊魂未定地抬起头,便对上了商执聿那双复杂难辨的眼眸。 逆光中,男人下颚线崩紧,眼神中带着还未消散的错愕。 清冽的木质香混杂着雨水的微腥扑面而来,让陆恩仪有瞬间的恍惚。 “商执聿,你怎么会在这里?”陆恩仪抓着他肩膀的西装,莫名有点心虚。 商执聿没有回答,低头,探寻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男人紧锁着陆恩仪苍白的小脸,试探性地开口:“陆恩仪……你是不是怀孕了?” 第38章 做孩子 “你倒是想得美。”陆恩仪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苍白的唇边勾起浓浓的讽刺:“自己在外面拈花惹草,还指望我给你生孩子?” 商执聿的眉头瞬间蹙起,想起沈意给他发的照片,心里扎进了尖刺,怒火再次升腾。 他压下解释的冲动,语气也冷了下来:“你不想生我的孩子,难道想生商衍的?” “你!”陆恩仪气得浑身发抖,抬手就想给他一巴掌,却被他轻易攥住了手腕。 她怒骂道:“商执聿,你简直神经病。从没见过你这样巴不得上赶着给自己戴绿帽子的男人。” “你敢。”商执聿突然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走向床边。 “你干什么,放我下来。”陆恩仪惊呼,捶打着他的胸膛。 “干什么?当然是做孩子。”商执聿将她扔在柔软的大床上,欺身而上,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深邃的眼眸里翻滚着怒意:“我还是你的合法丈夫,你只能怀我的孩子。” “你混蛋。”陆恩仪挣扎着,但身体本就虚弱,就连骂人的声音,都透着有气无力。 商执聿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色,平日里清冷明亮的眼眸蒙上无辜的水汽,倔强地瞪着他,却掩不住眼底的疲惫和脆弱。 胸腔里那股熊熊燃烧的怒火,不知怎的,就慢慢熄了下去。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还是从她身上撤开,语气生硬地抛下一句:“算了,我对病人提不起兴致。” 说完,他转身走出房间,不一会儿端了一杯温热的水进来,递到她唇边:“喝水。” 陆恩仪偏过头,不肯领情。 商执聿也不勉强,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 陆恩仪瞪了他好几眼,才不情不愿的喝了半杯。 她应该是吃错东西了,到了晚上就开始闹肚子,一阵阵的绞痛让她冷汗涔涔。 家庭医生又被请了过来,一番检查后,诊断为急性肠胃炎。 商奶奶站在床边,看着陆恩仪虚弱的样子,神色凝重地叹了口气:“哎,这是怎么了?你们俩住这两晚,一个感冒发烧,一个吃坏肚子。是不是这房间的风水有什么问题啊?” 陆恩仪折腾了一天,晚饭也没吃,打针吃药后浑身无力地躺在床上。 商执聿从医生那里问了饮食禁忌,亲自去了厨房。 平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男人,笨拙地开始学着淘米、开火,给她熬清粥。 商奶奶看着很满意,说他要早有这种觉悟,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半个小时后,一碗散发着淡淡糊味的白粥被端到了陆恩仪面前。 陆恩仪只吃了一小口,便嫌弃地推开了:“糊了。” 商执聿的脸黑了黑,语气不善:“有的吃就不错了!还不是因为你脾气大,中午在外面乱吃东西才吃坏的肚子?生病的人没资格嫌弃我的粥。”他舀起一勺,强硬地递到她嘴边,“喝完!” 陆恩仪低声嘟囔:“这都怪谁……” 但肚子确实空得难受,最终还是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地喝了大半碗。 粥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温热的米粥滑入胃里,总算驱散了几分寒意和不适。 她躺下休息时,房间里只剩下两人轻浅的呼吸声。 商执聿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沉默了片刻,才低声开口:“陆恩仪,昭月之心确实是给你准备的。如果我说了半句谎话,天打雷劈。” 陆恩仪的脑子嗡嗡作响,也分不清他话里的真假。 “哦。”她含糊地应了一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现在不想提这个。” 商执聿看着她抗拒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作罢。 夜深了,雨也停了。 陆恩仪在睡梦中觉得有些冷,身体不自觉地蜷缩起来。 迷迷糊糊间,男人温热的身体从身后贴了过来,大手覆在她的腹部,掌心传来的温度。 是商执聿。 她没什么力气去推开他,也懒得去思考他为什么会这么做。 大概是下午被她撞破了要送沈意礼物,心里做贼心虚,所以才对自己这般殷勤。 这么想着,渐渐沉入了更深的睡眠。 第二天早上,商执聿要带陆恩仪回云水湾,商奶奶也不拦着他们了,等小两口一走便让管家去请风水先生。 陆恩仪回去后又睡了半天,人也开始精神起来。 她病没好,商执聿也没去公司,公事都是在书房处理的,不过,他好像开始对下厨有了执念,中午晚上都给陆恩仪熬粥。 粥是不怎么糊了,但味道真的算不上好。 陆恩仪想叫外卖,商执聿就将碗推到她面前,脸上冒着黑气。 这一天,倒是难得的相处和谐。 趁着商执聿去书房开会了,陆恩仪跟许今说了这件事。 【六个亿的生日礼物,商执聿脑缺了?】许今每个字都透着震撼。 【可能吧,霸总思维不是我们能理解的。】陆恩仪心里也不再纠结。 管它是什么昭月之心还是灿阳之心,反正花的都是商执聿的钱,他们都要离婚了,他要送谁礼物,送多贵的礼物,她也管不着。 【那我就很好奇了,如果安烟醒了,知道他送了自己妹妹这么贵的礼物会怎么办?】 陆恩仪眸色一愣,脑海中适时闪过安烟那张美丽又倨傲的脸,【谁知道呢?我可是很忙的,没工夫看什么姐妹修罗场。】 陆恩仪这一生病,不仅耗完了周末,还请了一天假。 到研究所后,路过的同事都关切的问她身体如何了,唯独苏言板着个脸,看到她装没看见,扭头冷哼出声。 陆恩仪知道她一直都跟自己是面和心不和,也不深究,默默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沈教授,病好了吗?”林晚看到她,表情很惊喜。 “嗯,已经没事了。”陆恩仪注意到林晚的桌前堆了很多文件,“这是?” “所长给我的,说是跟商氏合作的对接文件,要我整理好等你上班了交给你处理。”林晚有些头疼的看着这些文件,她才刚来研究所不久,很多都不懂。 “这不是交给苏言负责了吗?”陆恩仪疑惑的挑眉。 “被退回来了,商氏那边不认她,指定必须由你来对接。” 第39章 有靠山 陆恩仪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她来研究所的时候,苏言看她的眼神那么微妙。 原来症结在这里。 她从林晚手中接过那堆厚厚的文件。 不一会儿,所长来了。 “恩仪啊,身体好些了吧?”所长笑眯眯地看着她。 “谢谢所长关心,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所长点点头,接着说:“是这样的,三天后研究所要和商氏集团联合举办一场新闻发布会,正式对外宣告双方合作。届时会邀请一些业内专家以及各大媒体记者到场。你作为这次合作项目的核心研发人员,需要和商氏那边的负责人共同出席,并简单介绍一下项目的技术亮点。” 发布会? 陆恩仪在心里默算了一下日期,正好是她预约去医院拿检测报告的那一天。 不过,她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自从病好后,那种动不动就想吐的感觉已经消失了,食欲也恢复了正常。 之前大概率真的只是肠胃不适引起的反应,检查结果不会有什么意外。 “好的,所长,我知道了。”陆恩仪应了下来。 一上午的时间,陆恩仪都在埋头处理与商氏合作的对接文件。 临近午休,她起身去茶水间接水。 刚走到茶水间门口,就看见苏言正站在饮水机旁,慢条斯理地接着热水。 苏言听到脚步声,回头瞥见了陆恩仪,嘴角勾起凉薄的笑意,阴阳怪气地开口:“哟,陆教授来了。怎么样,这次商氏点名一定要你对接,是不是特别得意?” “真是没看出来,还以为陆教授淡然清冷什么都不在乎,居然也会做偷偷跟商氏打招呼给同事穿小鞋这种事。” 陆恩仪端着水杯的手顿了顿,觉得苏言的逻辑简直奇葩得可笑。 她淡淡地看着苏言,语气平静无波:“苏言,如果我真像你说的那么有本事在背后搞小动作,当初又何必把已经到手的项目负责的位置让给你?” “哼!”苏言重重地冷哼一声,眼神带着怨毒,“谁知道你是不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表面上装得清高大度,背地里指不定怎么捅人刀子呢。你就是想报复我,对不对?” “报复你?”陆恩仪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我报复你什么?” 苏言被她问得一噎,差点脱口而出“因为我知道你老公是谁,知道你和商执聿的关系”。 但话到嘴边,她又猛地反应过来,陆恩仪这分明是在套她的话。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和不甘,换上讥讽的表情:“陆恩仪,你别太得意。你现在拥有的一切,不过是走捷径靠别人才得到的。等你那个靠山倒了,我看你还怎么嚣张,有的是你的好果子吃。” 陆恩仪闻言,反而轻轻地笑了。 笑容清清浅浅,却像一根无形的针,精准地刺中了苏言的痛处,“如果说我所有的成就都是靠别人换来的,那你呢?你没有靠别人,为什么在研究所待了这么多年,却依旧一事无成,连个像样的独立项目都没有?难道……是一直都没能找到合适的靠山吗?” “你……”苏言被陆恩仪堵得脸色青阵白,她气得浑身发抖,却偏偏找不到话来反驳自己的无能。 只能狠狠地瞪了陆恩仪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等着瞧。” 说完,便端着水杯,重重地跺着脚离开了茶水间。 陆恩仪看着苏言气急败坏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苏言对自己的怨气究竟从何而来 晚上回到云水湾,偌大的家里照常空旷冷清。 陆恩仪简单吃了些东西,便窝在沙发里看电视。 手机“嗡嗡”震动了两下,是商衍发来的消息:【恩仪,之前跟你提的那个青年科学家集训营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 陆恩仪看到消息,几乎没有犹豫就回复了:【我决定参加。】 正好那几天研究所的项目对接工作会告一段落,不会太忙,她完全可以抽出时间。而且,集训营的地点在外市,为期一周。 这意味着,她又可以有很长一段时间不用和商执聿在同一个屋檐下接触。 刚回复完商衍的消息,玄关处就传来了开门声。 商执聿回来了。 他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挂在衣架上,松着领带一边朝客厅走来。 本来是极为赏心悦目的一幕,但陆恩仪眼皮都没抬一下。 看到她一直电视,商执聿眉梢几不可查地挑了一下。 他走到她面前,将一份文件递给她:“这是发布会的具体流程和注意事项,你看一下。筹备工作主要由商氏这边负责,你只需要核对好研究所需要配合的部分就行。” 陆恩仪接过文件,随意地翻了翻。 商执聿又开口:“我明天要出差几天,发布会那天会尽量赶回来。” “哦,知道了。”陆恩仪随口应了一声,低垂的眼帘掩去了眸底一闪而过的窃喜。 可商执聿是什么人,怎么会错过她这点细微的表情变化。 男人深邃的眸子沉了沉,脸色也跟着黑了起来,语气中不由带着警告的意味:“陆恩仪,别以为我不在家你就可以毫无顾忌。记住,无论到什么时候,你现在都还是商太太。” 已经不是了。 清澈的眼眸平静地迎上他的视线,陆恩仪懒洋洋的勾勾唇角:“商总还是先管好自己吧。别出个差人还没回来,绯闻倒是先一步传遍。” 话音刚落,陆恩仪突然想到。 沈意的生日不就在这附近吗? 商执聿就这么好要去出差,难道是想特意避开去跟沈意过两人世界? 这么一想,之前看到昭月之心时的那种不爽又翻了出来。 “你很介意?”商执聿俯身,单手撑在她肩膀后的沙发上,侧脸优越迷人。 “不介意。”陆恩仪再度迎上他的眼神,唇边带着讽刺的笑,“只是也想顺便好心的提醒你,奶奶可还不知道小天鹅的事情,别消息传太广收不住了又找我去当挡箭牌。” “我可是很忙的。” 第40章 他一直都…… 商执聿第二天一大早就走了。 陆恩仪上班后给许今发消息说了商执聿出差的事。 许今立刻热情邀请:“那太好了,趁着商执聿不在赶紧来我家住两天。我妈前几天过来,给我冰箱塞得满满当当的,都是她亲手做的拿手菜,你必须来尝尝。” 陆恩仪想到一个人也无趣,欣然应允。 下班后,她直接去了许今位于市中心的公寓。 许今的房子不大,但布置得格外温馨。 她是中产家庭出身,父母恩爱,从小就将她视若掌上明珠,除了在她年龄渐长后开始念叨她的婚事,其他方面几乎有求必应,将她养成了热情开朗的性子。 一进门,许今已经准备了一桌子的菜,还开了瓶红酒。 “来姐妹,为你的短暂自由干杯。”许今举起酒杯,眉飞色舞。 陆恩仪笑着与她碰了碰杯,浅酌了一口。 几杯酒下肚,许今的话匣子彻底打开了,忍不住开始抱怨起最近的糟心事:“你是不知道,自从上次那个相亲黄了之后,我爸妈跟疯了似的,又一口气给我安排了好几个!还美其名曰广撒网,重点培养,让我先别急着见面,挨个加微信聊聊,说是有合眼缘的再约出来。” 说着,她愤愤地拿出手机,点开微信,将几个聊天记录翻给陆恩仪看。 陆恩仪凑过去,只见联系人备注简单粗暴——“相亲男A”、“相亲男B”、“相亲男C”,聊天内容却是个顶个的奇葩。 “你看这个A男,”许今指着屏幕,“典型的封建大男子主义,还没怎么样呢,就开始PUA我,说什么女人事业再好有什么用,最终还是要回归家庭,相夫教子才是正道。你那个工作,我看婚后还是辞了吧,我养你。我养你个头啊,老娘挣得比他多。” “还有这个B男,是个搞金融的,十分会精打细算。”许今又划到下一个,“张口闭口说想婚后AA制,说这样最公平,能保持双方独立。我寻思着也行吧,结果我回了句‘那以后要是生孩子,养孩子的费用是不是也该一人一半,孩子跟你姓一个月,跟我姓一个月?他瞬间就没话了,你说可笑不可笑?” “至于这个C男,那就更猛了!”许今灌了一大口酒,脸颊微红,“我严重怀疑他根本就不喜欢女人,是出来找形婚应付家里的,聊天的时候旁敲侧击问我能不能接受无性婚约。” 陆恩仪听着许今绘声绘色的吐槽,忍不住笑出了声:“所以上次那个医生到底是怎么黄的?” 提到医生,许今脸上的激动更甚,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骂道:“还不是陈渝那个王八蛋。” 原来,那天许今和医生约在一家格调不错的咖啡厅见面。 两人正聊得投机,谁知陈渝像幽灵一样突然冒了出来,一上来就拉着许今的手,装出一副被抛弃的怨夫模样:“今今,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但你怎么能这么快就找了新的对象?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难道就这么不值一提吗?” 一开始医生还挺绅士的,试图帮她解围,把陈渝当成了那种死缠烂打的前男友,还劝陈渝:“这位兄弟,既然已经分手了,就请体面一些。” 结果,许今的暴脾气没控制住,当场就和陈渝吵了起来,什么难听话都往外蹦。 从两人的对话中,医生渐渐听出了些端倪,感觉到他们之间的感情似乎并非陈渝口中那般简单,倒像是还有些藕断丝连的成分在里面。 当时,医生看向许今的目光就变得复杂起来。 回去之后,医生便通过介绍人委婉地表示,自己还是更倾向于寻找感情经历简单一些的女生。 “你说他是不是有病。”许今愤愤不平地对陆恩仪控诉,“陈渝那个渣男,他就是看不得我好!他自己身边莺莺燕燕从来没断过,凭什么来搅黄我的相亲。” 陆恩仪试探性地问:“万一……他也跟你一样,其实心里还没放下呢?” “怎么可能?”许今自嘲地笑了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你会觉得商执聿跟那么多女人传了数不清的绯闻,但在感情上甚至身体上都还是清白的吗?” 陆恩仪几乎是下意识地摇头:“不相信。” 许今摊了摊手,苦笑道:“这不就得了。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对感情忠贞不渝、在外逢场作戏都是有苦衷的深情男人?见异思迁、喜新厌旧的渣男倒是遍地都是,一抓一大把!” 就在这时,许今家的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许今皱眉:“这么晚了谁啊?” 陆恩仪放下酒杯,起身道:“我去看看。” 她走到门口,通过猫眼往外看了一眼。 门外站着的是陈渝。 他身形晃悠,显然是喝醉了。 陆恩仪打开了门。 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陈渝眼神迷离,脸颊通红。 一见到开门的是陆恩仪,他先是一愣,随即就想往里闯,嘴里含糊不清地嚷嚷着:“许今呢?我要找许今!许今,你以前给我买的那条……那条蓝色的领带呢?放哪儿去了?” 许今听到声音也走了过来,看到陈渝顿时火冒三丈,指着门口喝道:“死渣男,赶紧给我滚!领带早被我当垃圾扔了。” 但陈渝此刻哪里听得进劝,仗着酒劲直接耍赖,挤进门就瘫坐在玄关的地板上, “你再不走我报警了。”许今指着他鼻子骂。 陆恩仪看着烂醉如泥的陈渝,又看看气得快要爆炸的许今,心里也有些于心不忍,毕竟陈渝也算是商执聿兄弟里面对自己客气的。 她上前一步,试图帮忙劝说:“陈渝,你喝多了,快起来,我找个车送你回去,别在这里扰民了。” 陈渝却突然抬起头,通红的眼睛看向陆恩仪,带着几分醉后的固执迷迷糊糊的开了口:“陆恩仪,你别帮着许今赶我走,我……我不是坏人,三哥也不是,他其实一直都……” 他捂着额头,似乎有什么重要的话即将脱口而出。 第41章 生日宴会 陆恩仪一瞬不移的盯着陈渝。 可是,一个醉鬼能吐出什么要紧的话呢? 陈渝拍了脑门几下,软软倒在地上貌似昏睡了过去。 “一直都什么?”许今急得上前就踢了陈渝几脚,想把他叫醒让他继续说清楚。 陈渝顺势抱住了许今的小腿,整个人如同死猪一般瘫软,任凭许今怎么摇晃、怎么叫喊都不醒。 许今又气又急,扭头对陆恩仪说道,“要不放冷水把他给弄醒?” “算了。”陆恩仪眼神一晃后恢复平静,“真要是什么重要的话,就不会等到喝醉才说了。” “而且,从科学角度分析,喝醉的人第二天清醒是不会记得自己说过做过什么的。” 那陈渝就没什么用了。 许今建议将陈渝给抬出去扔了,她可不想给照顾喝醉的前男友当牛马。 陆恩仪想了想找到了祝贺楠的联系方式,让他来把陈渝给弄走。 祝贺楠来的很快,笑嘻嘻的解释说陈渝原本是跟他们在一起喝酒,结果半道醉了说是要去洗手间,谁知道是跑许今这儿来了。 “知道了,快走吧。”许今表情敷衍,然后从口袋中摸出了一个盒子,冷淡的扫了眼陈渝后径直走向了不远处的垃圾桶。 “嫂子,我二叔的事,一直想找个机会跟你说声对不起。”祝贺楠带着歉意给陆恩仪鞠了一躬。 “抱歉啊,我不知道我二叔会这么做,三哥已经找人收拾了他一顿,我家老爷子也把他给打发去了外省,他不会再对你不利了。” “希望是这样。”陆恩仪反应很淡,并没有因为商执聿帮忙收拾了祝明德就对他感激涕零。 这件事的结果,商氏拿下项目是得益者,商执聿也不是专门为了她才这样做的。 祝贺楠费力的将陈渝给架上车,陈渝嘴里还嘟囔着领带。 走时,祝贺楠还不忘精明的对陆恩仪说道,“嫂子,下次你们研究所要是再出什么好材料,可千万记得优先考虑一下我们祝氏啊。” 陆恩仪淡淡地应了一声,没有多言。 她心里清楚,祝贺楠这番话不过是场面上的客套,而祝氏也早就进了她的黑名单。 车子发动,许今愣愣地看了许久。 “你刚才去扔什么了?”陆恩仪轻声问道。 许今耸了耸肩,故作轻松的回答:“没什么,垃圾罢了。” 原本轻松愉快的姐妹小酌,被陈渝这么一闹,兴致去了大半。 许今有些晦气地咂咂嘴:“真是扫兴!早知道就不该让他进门。” 她突然提议道:“要不明天我们找个山清水秀的度假山庄住一天怎么样?换个环境,好好放松一下,把不开心的事情都忘掉。” 陆恩仪觉得可行,她这阵子也确实憋到了,“我知道一个地方山庄还不错,在市郊,上次我们研究所去那边开会,环境和服务都挺好的。” “太棒了!”许今立刻来了精神,当场拿出手机开始搜索陆恩仪说的那家度假山庄,迅速预订了房间。 第二天下午,许今开车来到研究所接陆恩仪。 陆恩仪顺道回了一趟云水湾,简单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很快便抵达了那家位于半山腰的度假山庄。 山庄依山而建,绿树掩映,空气清新。 原以为在肯定不会遇到什么熟人,却不想,就在她们办理入住手续的时候,遇到了商衍。 他穿着休闲的浅色衬衫和卡其色长裤,气质儒雅随和。 “商衍哥。”陆恩仪确实有些意外,“你也来这边度假?” 商衍温和地笑了笑:“嗯,参加一个朋友的妹妹生日宴。” “原来是这样。”陆恩仪没有多想,简单地打了声招呼,就和许今一起拿着房卡上了摆渡车。 夜幕降临,陆恩仪和许今在房间自带的露天温泉池里泡着。 许今舒服地喟叹一声:“我去酒店餐厅那边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干泡着好浪费气氛。” 不一会儿,许今抱着一堆零食和两瓶果酒回来了,神秘兮兮下池凑到陆恩仪耳边,“原来今晚在山庄宴会厅举行的生日宴,是给沈意办的。” 陆恩仪微微一怔。 “你说,商执聿会不会也来了?” 陆恩仪端起果酒浅浅抿了一口:“应该不会。他不是个喜欢为了私事耽搁工作的人。” “说不定……”许今嫌弃的撇撇嘴,“是人没到礼到了呢?” 说着,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拿出手机划拉了几下,“哈!找到了!沈意的小网红闺蜜果然正在搞生日宴现场直播。” 许今将手机屏幕转向陆恩仪。 直播画面里,宴会厅内灯火辉煌,衣着光鲜亮丽的年轻男女们端着酒杯聚在谈笑风生。 直播间的在线人数虽然不算太多,但屏幕上飘过的弹幕几乎都是清一色的惊叹和跪舔。 “我的天,这才是真正的豪门千金生日宴啊!” “女神好美!这排场也太大了!” “开了眼了,这就是我做梦都不敢想的场景!” 陆恩仪对此兴致缺缺。 许今却看得津津有味,还劝她:“就当是看热闹呗,伴着温泉和美酒当个乐子。” 这时,画面中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陆恩仪微微凝神,那不是商衍吗? 想到他之前说来参加朋友妹妹的生日宴,难道他口中的朋友的妹妹,是沈意? 不过转念一想,沈意是安烟的妹妹,而安烟几乎是和商衍、商执聿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属于同一个圈子,商衍会来参加沈意的生日宴,倒也合情合理。 很快,宴会进行到了高潮部分:切蛋糕和许愿。 欢呼声中,身着藕粉色高定抹胸礼裙的沈意款款登场。 她妆容精致,长发微卷,颈间佩戴着璀璨的钻石项链,宛如童话里的天鹅公主。 沈意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在巨大的蛋糕前许下了生日愿望。 许愿完毕,现场立刻起哄,有人大声问她许了什么愿望,更还有人半开玩笑地追问:“这么重要的日子,是不是还有个最重要的那位客人没来?” 第42章 保密 沈意露出恰到好处的娇羞,声音甜美地回应:“在忙工作呢。” 话音刚落,两个穿着黑色西装像是保镖的男人,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包装极为精致华美的盒子,走到了沈意面前。 “这是给我的?”沈意故作惊喜地捂住了嘴,眼中却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她小心翼翼地拆开了盒子的外层包装,里面有个丝绒盒子。 然后,她也不继续打开盒子,表情却愈发的惊喜,掌心捧着盒子爱不释手。 “里面是什么?”有好奇的人扬声问道。 沈意摇摇头,俏皮的说了句,“保密。” 此时,直播镜头也适时地给了那个盒子特写。 隔着温泉的氤氲水汽,陆恩仪的目光适时落在盒子上,瞳孔骤然一缩。 那个盒子的外观,跟她在商执聿办公室看到的昭月之心的包装,几乎一模一样! 原来,昭月之心真的是给沈意准备的生日礼物。 陆恩仪几不可察的冷笑,带着浓浓的自嘲。 回想起那日她撞见这盒子时,商执聿那副欲盖弥彰的模样,以及事后那些弥补般的解释,她很庆幸自己当时一个字都没有相信。 否则,现在岂不又成了一个自作多情的笑话? 商执聿大概是怕亲自送出手太过引人注目,所以才让手下人代为转交。 不管身边人怎么起哄,沈意都没有当众打开那个盒子,而是轻轻吻了一下盒身,然后便吩咐身边的助理小心翼翼地将它收了起来。 这个举动无疑吊足了直播间所有观众的胃口,也让那份礼物的神秘感和贵重感又提升了一个档次。 弹幕瞬间炸开了锅。 “啊啊啊!女神吻了那个盒子!里面到底是什么神仙礼物?” “我猜是绝版钻石项链!” “不不不,我觉得是古董珠宝,小天鹅的气质跟那些最配了!” “你们都太小看送礼的人了,能让沈意这么宝贝的,绝对是什么收藏级别的玉石。”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时,一个看起来像是刚注册不久的路人小号,慢悠悠地飘出一条弹幕:【这包装盒的款式和颜色,怎么那么像前阵子在苏黎世拍卖会上,被一位神秘东方大佬拍下的昭月之心?】 直播间瞬间炸了。 “卧槽!昭月之心?听说成交价六个亿真的假的?” “那可是六个亿啊!买颗星星都够了吧!” “简直太壕无人性了,这得是什么样的神仙爱情?” “酸了酸了,普通人努力八辈子都遥不可及的金额,居然只是个生日礼物?” 眼看着直播间的人数开始疯涨,许今果断地关掉了直播画面。 她将手机扔到一旁:“妈的,真是越看越恶心,跟吃了一嘴苍蝇似的。” 陆恩仪的表情却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仿佛刚才看到的只是一出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闹剧。 她平静地对许今说道:“无所谓,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许今看着她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么舍得给外面的野花花钱,迟早破产。” 陆恩仪轻轻地笑了:“他的资产就算肆意挥霍几辈子,都不会有破产的那一天。不过,这些都跟我没什么关系了。”她眼神飘向山庄远处的灯火,“我现在只想快点熬过剩下的这点时间,然后离这两个人越远越好。” 许今重重地叹了口气。 两人将果酒都喝完了。 许今酒意上涌,很快便沉沉睡去。 陆恩仪却有些失眠。 她披上外套,独自来到酒店附设的花园里散心。 夜色下的花园弥漫着淡淡的花草香气。 她正漫无目的地走着,冷不防熟悉的男声在不远处响起:“恩仪?” 陆恩仪循声望去,只见商衍正坐在凉亭的石桌上,身上还穿着参加宴会时的西装,只是领带松了些。 不等陆恩仪开口询问,商衍便主动解释道:“其实我是来参加沈意生日宴的。我和她哥哥沈魏是多年的好友,沈魏这几天在国外抽不开身,就托我把他给妹妹准备的生日礼物代为转交。” “我也是在宴会中,才听旁人说起,沈意最近……似乎和执聿走得很近。” 陆恩仪轻轻“嗯”了一声。 商衍看着她平静无波的侧脸,试探性地问:“恩仪,你和执聿之间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说出来,心里也会好受点。” 陆恩仪摇了摇头,婉拒了他的好意:“没什么问题,都已经解决了。” 她心里确实积压了许多疑问,但她从没想过要从商执聿以外的异性口中寻求解答或安慰。 她与商执聿之间的事情,终究是他们两个人的。 见她不愿多谈,商衍也知趣地没有再追问下去。 他转而岔开了话题,说起集训营的事情。 两人随意聊了几句。 陆恩仪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向商衍告辞回房间。 此时的她并不知道,她与商衍在花园中并肩交谈的这一幕,已经被人拍下并发送到了商执聿的手机上。 万米高空,私人飞机的机舱内,商执聿略显疲惫地靠在座椅上,修长的手指正轻轻揉捏着发紧的太阳穴。 原本需要至少五天才能完成的跨国行程硬生生被他压缩到了三天。 为的就是能按时赶回国,和陆恩仪一起出席发布会。 助理见他面露倦色,适时地递上一杯温水,低声说道:“总裁,如果陆教授知道您是为了发布会才赶回来的,一定会很高兴。” 商执聿了然的挑眉,:“她才不会。” 他太了解陆恩仪了,即便他如期出席发布会,她也会觉得,这不过是他作为合作方应尽的商业义务。 就在这时,商执律的手机接连震,收到了几条信息。 打开一看,全是陆恩仪跟商衍在夜色中交谈的画面。握着手机的指节寸寸收紧。 商执聿深邃的眼眸瞬间如寒潭凝冰,周身气场变得凌厉迫人,整个机舱内的气压仿佛都随之降低了几度。 “总裁,很快就到机场了,是直接送您回云水湾吗?”助理询问着他的意见。 “不。”商执聿声音透着冷漠,“去玫瑰庄园。” 第43章 照顾家庭 凌晨,商执聿回到了玫瑰庄园。 推开大门,屋内的空气冰冷,没有一丝人气。 这里离陆恩仪的研究所很远,所以她从没住过这边。 原本精心策划好的惊喜,因为那些照片而变得索然无味。 商执聿站在宽敞的大厅中央,、任由窗外稀薄的月光洒落进来,将他的身影拉得颀长。 就这样静静地站了许久。 然后,他缓缓地迈步,走向二楼。 来到位于走廊尽头的加密储藏室。 输入密码,厚重的房门应声而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收藏柜,每一个透明玻璃柜格里都摆放着价值连城的礼物。最新款的限量版包包、闪耀着璀璨光芒的成套高定珠宝、饱含艺术气息的珍贵收藏品、以及成色极佳的各式翡翠玉石…… 而最中间的那个柜格里,静静地躺着昭月之心。 商执聿走到收藏柜前,深邃的眉眼在触及那枚玉石时,忍不住染上了几分黯然。 这里的所有,包括昭月之心,都是他准备送给陆恩仪却没成功送出去的礼物。 生日,结婚纪念日,情人节、春节。 她项目成功时,实验受挫时,甚至是两人闹完别扭后。 有的是错过了最好的送礼时间。 有的是她根本就不喜欢。 可即便如此,商执聿还是将所有准备好的礼物都保留了下来。 他觉得总有一天,陆恩仪也喜欢了他,就可以将这些礼物一股脑儿地送给她,让她知道,他对她的心意,早已汇聚成了这满满一屋子的珍宝。 然而,回想着手机里陆恩仪和商衍在花园中交谈的画面,她脸上那抹恬淡温柔的笑意,商执聿的脸色越发阴沉。 虽然他拥有了陆恩仪丈夫的身份,也拥有了她的身体。 但她的内心深处,他从未真正抵达过。 陆恩仪去研究所上班。 下午发布会就要召开了,她回家换一身正式的套装。 与此同时,关于沈意在生日宴会上是否收到了价值六个亿“昭月之心”的消息在网络上迅速发酵。 无数吃瓜网友化身福尔摩斯开始到处扒细节,试图找出那位送出如此豪礼的神秘大佬。 然后很快,舆论的焦点不约而同地落到了商执聿身上。 沈意本人在面对铺天盖地的猜测和询问,只是在微博上发了一段意味不明的文字,大意是希望大家给她一些空间。 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陆恩仪没空再关注这些是是非非。 到了研究所后,便忙得不可开交。 临近中午,她提前来到了发布会现场。 商执聿竟然还没到。商氏集团这边派来撑场的是商衍。 陆恩仪掠过一丝不悦,但她还是努力压下了想给商执聿打电话问清楚的冲动。 她不可避免地猜想,商执聿该不会是因为沈意才耽误了行程。 很快,陆恩仪却在媒体嘉宾席中看到沈意。 商衍低声向她解释:“沈意是作为A大日报的记者来参加的。” 沈意来了,那么商执聿肯定会来。 果然,就在发布会主持人宣布即将正式开始时,会场大门被推开,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商执聿来了。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衬得身姿愈发气宇轩昂。 俊朗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强大气场。 他径直朝着第一排预留的主位走去,坐到了陆恩仪身边的位置。 丝毫不顾上面的铭牌写的是商衍的名字。 现场的气氛瞬间凝滞了几秒。 主持人赶紧安排工作人员调换了商执聿和商衍的铭牌。 感觉到男人无可忽视的存在感,陆恩仪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商执聿坐定后,带着冷意靠近她问道:“怎么?看见身边坐的不是商衍,很失望?” 他话里夹枪带棒,陆恩仪也想起昨天晚上沈意的生日礼物。 她顺着他的话回:“是啊。” 商执聿身的气压变得更低。 陆恩仪也移开了目光,不再看他。 两人之间仿佛隔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即便是在后续的剪彩环节中,也只是公式化地完成任务,没有任何多余的交流,很好的扮演着两个不熟的合作伙伴。 很快,发布会进入了媒体提问环节。 现场来了许多业界知名的记者,他们对这次研究所与商氏集团的跨界合作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毕竟,这次合作意味着前沿的航天材料将被应用于民用领域,会影响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市场走向和行业格局。 有记者将话筒递向陆恩仪,犀利提问:“陆教授,请问研究所这次决定将航天材料应用于民用领域,是否预示着跨界的商业合作将会成为研究所的主要研究方向?” 陆恩仪沉稳的,:“不会,研究所的研究方向从来不会以商业市场为导向。基础科研是我们立足的根本。我们不会因为一时的经济效益就乱了初心,这次的合作也是通过技术转化能更好地服务社会、造福民众。” 她的回答既巧妙回应了质疑,又强调了科研立场的纯粹性,赢得了不少专业人士的赞许。 接着,另一位记者将问题抛给了商执聿:“商总,请问商氏集团为什么会选择与陆教授合作?毕竟市面上可供选择的材料有很多。” 商执聿言简意赅的开口:“因为这是最好的。” 坐在嘉宾席中的沈意听到商执聿的回答,眼神中闪过嫉妒。 当轮到她提问时,她却并没有像其他记者那样询问合作本身的问题,而是话锋一转:“陆教授,听说您已经结婚了?” 陆恩仪坦然承认:“是的。” 她从不打算隐瞒自己的已婚身份,见不得人的只是丈夫是谁而已。 沈意眼睛闪过得意,随即抛出更加尖锐的问题:“陆教授,众所周知,科研工作的强度非常大,尤其是航空航天领域,加班熬夜是家常便饭,很多男性都未必能坚持下来。” “您作为一位已婚女性,同时也是别人的妻子,是否觉得应该多分出一些时间给家庭呢?毕竟,如果因为工作而忽略了家庭,导致您的先生情感上有所缺失,甚至是喜欢上别人,您会因此心存怨怼吗?” 第44章 好好学习 问题一出,现场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陆恩仪身上。 陆恩仪一时怔住,没有立刻回答。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商衍突然开口,温润的嗓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会场:“我认为,不应该用传统的性别观念来框定一个人的价值。陆教授在科研领域取得的成就有目共睹,她的能力和付出,不输给任何一位男性科研工作者。至于家庭和事业的平衡,我相信陆教授自有她的智慧和安排。我们更应该关注的是她为科学进步所做的贡献,而不是用世俗的眼光去揣测她的私生活。” 商执聿冷眼看着商衍维护陆恩仪的姿态,心中不禁醋意翻腾。 他下意识地想在桌子的遮掩下抓住陆恩仪的手然而,他的指尖刚刚触碰到她的手背,就被她冷漠挥开。 商执聿的手僵在半空,不悦也不爽。 陆恩仪目光重新投向沈意,语气平静的回答:“不好意思,这些问题从不会困扰我。” “因为我相信,一段健康的婚姻关系,必然是建立在相互尊重和理解的基础之上。我的另一半,从选择与我共度余生的那一刻起,就应该清楚事业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从而给予彼此足够的空间和自由。” “如果他做不到,那么,我非常支持大家和平分开。” 沈意显然没料到陆恩仪会如此直白地回应,转而追问道:“陆教授真的舍得吗?您就不怕离婚之后,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比如优越的生活,以及因为另一半而带来的身份和光环?” 很明显,沈意是想通过感情问题来刺激陆恩仪让她当众失态。 然而,陆恩仪只是微微一笑,反问道:“那我也想问问你,你是什么专业的?在校期间的专业课学分如何?” 沈意愣了一下,很快带着几分骄傲地回答:“A大舞蹈系毕业的,专业课全部满分,并且每年都获得一等奖学金。” “很好。”陆恩仪点了点头,语气依旧平和,“你很优秀有在好好学习,这意味着,无论你将来是否结婚拥有家庭,你至少还有成为一名舞蹈教师、专业舞者,甚至是受人尊敬的殿堂级舞蹈艺术家。” “然后再说回我,如果我离婚了,不再是某个人的太太,但我也还是我们研究所的普通成员。” “我感情的顺利与否并不会影响我实验项目的任何一个数据,也不会改变我的坚持。所以,不管是女生、女人,还是别人的妻子,都应该拥有自己的事业。” “毕竟,如果你一心只想困在家庭的柴米油盐里,去实现你作为所谓贤妻良母或娇妻的价值,那么,辛辛苦苦学习又有什么意义?” “说得好。陆教授。” 台下随即响起掌声,还有一些压抑不住的低笑。 一位坐在前排的女记者更是毫不客气吐槽道:“都什么年代了,还用这种老掉牙的论调来要求新时代女性,真是可笑。我看啊,有些人是脑子里的裹脚布还没彻底解开呢,就急着出来指点江山了。” 她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沈意听得一清二楚。 沈意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她眼眶微微泛红,下意识地看向商执聿,希望他能站出来替自己说几句话。 然而,商执聿从听到陆恩仪那句和平分开开始,脸色就一直阴沉着,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 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沈意楚楚可怜的表情。 见沈意不说话,陆恩仪挑了挑眉:“请问,你还有其他问题吗?如果没有的话,还是把时间留给更专业的讨论。毕竟,过多地纠缠于私人问题,是在浪费在场所有人的时间。” “是啊,快坐下吧,别出来丢人了。” 沈意咬着下唇,最终只能不情不愿地坐了下来,眼神中怨怼。 十五分钟后,发布会结束,台下的闪光灯渐渐平息。 商衍见商执聿也在,跟陆恩仪打了个招呼就去了后台。 而商执聿正在跟几个嘉宾交谈。 陆恩仪想尽快去医院取报告,婉拒了商氏那边晚餐的邀请。 她快步走向电梯口,按下下行按钮的瞬间,沈意追了过来:“等一下。” “陆教授。”沈意在她面前站定,微微扬着下巴,毫不掩饰的质问,“你刚才在台上说得可真是冠冕堂皇,什么独立女性,什么事业为重。但是,你和三哥的婚姻,难道不是建立在安烟姐姐至今昏迷不醒的基础之上吗?午夜梦回时,你难道就不心虚?” 陆恩仪眼神变冷。 沈意应该是知道了一些跟她和安烟的过往。 陆恩仪勾起唇角:“心虚?为什么?如果我真的有罪,法律自然会给我应有的惩罚。但请问,我有?” “沈小姐。”陆恩仪的目光逐渐锐利如刀,“看事情不要只看表面,更不要听风就是雨。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会显得你很蠢。” 沈意被她震慑住,一时间竟有些语塞。 “我不管,安烟姐姐一天没有醒过来,你和三哥就一天不能真正幸福。” “哦。无所谓。”陆恩仪耸了耸肩,带着意味深长的讥诮,幽幽地问:“不过我倒是很好奇,沈小姐你到底是希望安烟醒过来呢,还是不希望她醒过来呢?” 沈意顿住,脸色有些精彩。 安烟一直是个植物人,日复一日的受罪。 但,如果她醒了,那么商执聿现在她的那些特殊照顾,就要如数收回。 她张了张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言语和心智上的对峙,她不是陆恩仪的对手。 “好了,别耽搁我时间。”陆恩仪不再看她,转身上了电梯。 沈意跺了跺脚,转头却看到商执聿冷着脸,目光沉沉地看她。 “三哥……”沈意心里咯噔作响,眼睛顺势红了,委屈巴巴的开口,“我刚其实是想跟陆教授解释,那些问题是报社整理好给我的,说想要一些爆点,我不是有意想给陆教授难看,但……” “她好像误会了,狠狠骂了我一顿。” 第45章 怀孕了? 然而,商执聿的脸上没有丝毫怜惜,反而带着几分审视,他冷声质问道:“微博上的热搜,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意心中一慌,连忙装出无辜模样:“那是大家误会了,礼物是我一个朋友送的,可能包装差不多,网上的人就开始乱猜。不过……” 她茶言茶语的补充,“可能是我解释的那条微博不太明显,所以陆教授应该生气了,以为你真的送给我那么贵重的礼物,才会在发布会上说那些,否定你的身份。” “都怪我。” 商执聿看她泫然欲泣的模样,眉头微微皱了皱,沉默了片刻,冷淡开口:“你也知道没解释清楚?赶紧发个能看懂的,别逼我来出手。” 若是别的误会,他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昭月之心,他宁愿一直藏着也不想被陆恩仪认为他真的送给了沈意。 “知道了。”沈意貌似温顺的应着,手指不甘的攥紧。 另一边,陆恩仪直接打车去了医院拿报告。 诊室里,当她看到报告单最下方那行清晰的:确诊怀孕八周时,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怀,怀孕了? 陆恩仪脑子嗡嗡的,拿着报告单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已经八周了,算算时间,应该是上个项目的封闭实验前,商执聿从国外出差了半个月回来,那个时候沈意并没有出现,两人关系还算和谐,夜里难免多努力了点。 却没想到,六年都未曾有过的动静。 居然真的有了? 陆恩仪心里真的很乱。 “陆小姐,宝宝现在发育得很好,各项指标都很健康。”医生见她盯着报告单,神色复杂,试探性地问道:“不过,你是不想要这个孩子吗?现在很多年轻人都更倾向于过二人世界,不太喜欢太早要孩子。” “不,当然不是!”陆恩仪几乎是立刻否认。 她从不排斥跟商执聿有孩子,甚至之前在很长一段时间都盼望着它的到来。 只是,宝宝似乎来的不是时候。 她刚跟商执聿签好了离婚协议书。 “医生,我是从事科研工作的,平时需要经常进出实验室。”陆恩仪定了定神,摸着肚子关切的问道“我想知道,这会不会对宝宝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这个你不用太过担心。”医生耐心地解释道:“只要在工作中避免接触那些明确标示有危险的放射性物质或者化学试剂,平时注意做好个人防护,定期来医院检查就可以。我之前也接触过很多科研岗位的女性,她们都顺利度过了孕期,生下健康的宝宝。” “那就好。”陆恩仪放下心来。 医生又详细叮嘱了些孕早期的注意事项。 陆恩仪一一记下,这才拿着医生开的药离开了医院。 回到云水湾,天色已暗。 客厅里亮着灯,商执聿先她一步回来。 打开门,男人坐在沙发上脸色阴沉,冷冰冰的声音便砸了过来:“陆恩仪,发布会上你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陆恩仪换鞋的动作一顿,“商总为什么不去问你的小天鹅问我这些是想做什么。” 她一步步走进,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难道不是她嫌我碍眼占位置,迫不及待地想我让位?” “你误会了!”男人英挺的眉峰紧紧蹙起,“我和沈意根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她是……” “够了!”陆恩仪懒得再听他那些无用的辩解。 她打断他的话,声音里透着疲惫:“我很累,想休息了。” 说完,便径直走向客房。 两分钟后,商执聿追了上来,“陆恩仪,我们谈谈。” 男人目光锐利,恰好瞥见陆恩仪将几个白色的小药瓶快速地塞进了床头柜的抽屉里。 “你发布会结束后去医院了?”商执聿声音软了些,“上次的胃病还没好?” 陆恩仪的动作一僵,装作若无其事地关上抽屉:“已经好了。这只是些普通的钙片和维生素。” 商执聿终止了想交谈的念头,转身去客厅给她倒了杯温水,然后便径直去了书房。 夜深人静,陆恩仪吃了药却毫无睡意。 她拿出手机,就看到了沈意最新发博的提示。 她详细解释经过,说那个礼盒只是一个普通朋友送的生日礼物,并非传闻中的昭月之心,希望大家不要再以讹传讹给别人带去困扰。 然而,评论区的画风却并非如她所愿。 “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 “笑死,这种辟谣我见多了,一般都是锤得不能再锤了才出来否认一下,其实就是默认了,因为还没到官宣的时候而已。” “好啦知道了,人家豪门想低调恋爱。” 陆恩仪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些评论,心中没有丝毫波澜。 关掉手机,屏幕暗下去,映出她有些苍白的脸。 她再次轻轻地将手放在依旧平坦的小腹上,感受着那里孕育的微弱生命。 孩子……她该怎么办? 商执聿是孩子的父亲,他有权知道它的存在。 但是,如果现在告诉他,那么离婚协议恐怕就要作废。 他们将继续维持不尴不尬的婚姻。 还有俞清禾那边…… 根深蒂固的偏见,不太可能因为一个孩子的出现就烟消云散。 说不定,她还会认为自己是故意用孩子来争宠,更加看不起自己。 可如果一直瞒着,等到离婚协议正式生效之后再说,那么在这期间,她就必须小心翼翼,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陆恩仪越想越觉得头痛。 苦恼不已时,门突然被敲响了。 陆恩仪去开门。 门外的商执聿端着白瓷小碗站着,“酒店那边刚送来的鸡汤,趁热喝点。” 他的语气依旧算不上温柔,甚至带着几分命令的口吻,但眼神中却少了几分凌厉。 陆恩仪有些看不懂他的操作。 商执聿淡淡解释,“你要是三天两头生病,奶奶会怪我没有照顾好你。” 原来是怕被商奶奶责怪。 陆恩仪披了件外套,接过商执聿手里的碗去了餐桌。 她小口口的喝着。 商执聿不发一言的坐在她对面看,深邃的眼眸幽深。 然后,他冷不丁开口,“陆恩仪,我们就不能好好过吗?” 第46章 旧物 陆恩仪差点呛到,抬眼看向神色莫辨的商执聿,声音警惕:“商总,你这是又在抽什么疯?” 男人眼神复杂的看着她,好一会才沉声道:“我只是想弄清楚,你最近到底在闹什么?为什么自从商衍回来之后,我们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僵?” “呵。”陆恩仪发出短促的嗤笑。 她放下手中的汤匙,嘴角的讽刺异常明显,“你确定,是从商衍回来才开始的?” “商执聿,我记得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跟商衍之间清清白白。我们认识的时间比你早得多,如果真要有什么,也轮不到现在。可你呢?就像个醋坛子成精一样,明明没有任何证据,却不分青红皂白地认定我们之间不清不楚。”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反倒是你,你和小天鹅的绯闻传得满城风雨,闹得人尽皆知。你什么时候想过要主动跟我交代?” 商执聿眉头紧锁,“那些都是误会,我可以解释……” “不必了。”陆恩仪冷淡打断,“已经过了最佳的时机,我现在一个字也不想听。” 空气再次凝固。 商执聿看着她决绝的侧脸,胸口像是堵了一团棉花,闷得喘不过气。 最终,他一言不发地起身去了卧室。 又一次的不欢而散。 商执聿心情烦躁到了极点,驱车来到陈渝常去的酒吧。 震耳欲聋的音乐和晃动的灯光丝毫不能驱散他心头的不爽。 陈渝今天身边倒是没人,依旧是骚包的花衬衫,脖子上却系着条看起来有些老气的深蓝色领带,显得不伦不类。 他端着酒杯凑过来,一眼就看出商执聿那张黑如锅底的俊脸:“三哥,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因为知道陆教授即将跟商衍一起去B市参加那个什么集训营不高兴了?” “你说什么?”商执聿原本阴沉的脸色瞬间又黑了几个度。 刚刚是不知道,现在知道了,更生气。 “你是怎么知道的?”商执聿声音带着骇人的寒意。 陈渝随即解释:“因为沈意也想参加那个集训营,但又不好意思直接跟你开口,就跑来求我。” 他拍了拍商执聿的肩膀,试图安慰道:“哎,你也别太往心里去。虽然说是他们俩一起参加,但那种集训营乌泱泱那么多人,借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商执聿胸中堆满了无处发泄的怒火。 他从不干涉陆恩仪的工作,但这并不代表他能容忍她和别的男人一起出差,而且还是去那么长时间。 最让他恼火的是,集训营眼看就要开始了,她竟然连跟他报备一声的打算都没有。 好像他的意见根本就不重要。 商执聿酒也不喝了,臭着脸离开了酒吧。 第二天去了办公室便立刻让助理整理了一大堆关于合作项目的后续细节问题,发到了陆恩仪的邮箱,要她尽快处理。 他想借着合作来拖住陆恩仪,让她没办法按时去参加那个该死的集训营。 然而,陆恩仪收到邮件后,只是大致扫了一眼,便直接将邮件转给林晚。 林晚这阵子进步很快,完全可以胜任。 下午,陆恩仪准时下班回家。 走到小区门口时,门卫便拦住了她,递过来一个不大不小的快递包裹:“陆小姐,这是您的快递。” 陆恩仪接过包裹,道了声谢。 她一边往家里走一边思索,最近她并没有在网上买过任何东西,快递会是谁寄来的? 推开家门,浓郁的饭菜香味扑面而来。 往日里冷清的餐桌上,反常地摆满了丰盛的菜肴,旁边还放着一瓶已经醒好的红酒,高脚杯在灯光下折射出暧昧的光泽。 商执聿从书房出来,有些僵硬的招呼她:“快去洗手吃饭。” 陆恩仪心里的疑窦更深了。 她将快递随手放到茶几上,在商执聿意图给她倒酒时婉拒,“晚上我还要看几份报告,不能喝酒。” 商执聿也不勉强,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小半杯红酒,然后举起杯子,看向陆恩仪:“陆教授,之前是我不对,不该胡乱猜测你和商衍的关系,我向你道歉。” 突如其来的示好,让陆恩仪觉得更加陌生和不自在。 她警惕地看着他,直接问道:“说吧,你到底想做什么?” 商执聿放下酒杯:“我只是觉得,最近动不动就吵架太缺少沟通了。我知道你后面几天工作应该不忙,所以我想带你去国外那个私人小岛上住几天,放松一下心情,好好谈谈,怎么样?” 陆恩仪恍然大悟。 原来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又是烛光晚餐又是道歉的,是为了阻止她去B市。 陆恩仪语气生硬地拒绝:“我没空。已经答应了要去B市出差一周,参加一个很重要的学术集训营。” 商执聿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不悦:“你们研究所那么多人,谁去不行,为什么偏偏是你?” “我已经跟那边说好了,会准时参加。”陆恩仪的语气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我不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 “你坚持要去,究竟是因为那个集训营对你有多重要,还是因为商衍也在?”商执聿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陆恩仪,你别忘了,我才是你的丈夫!可你呢?为了别的男人,毫不犹豫地拒绝我,还口口声声跟我说你们之间关系清白?” 陆恩仪真的累了。 “我只是去工作。你喜欢胡思乱想自寻烦恼,那就继续。” 她饭也不吃,离开餐桌走到茶几旁,拿起了刚刚的快递包裹。 小刀划开快递盒的封条,里面填充着一些防震的泡沫纸。 拨开泡沫纸,里面躺着一个洋娃娃。 脏兮兮的,破旧碎花裙子像是被人故意撕开了好几条口子,流出了白皙的腿部。 这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洋娃娃。 陆恩仪呼吸一滞,脑海不受控的闪过一些令人作呕的画面。 “啊!!!” 她抑制不住的发出尖叫,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第47章 怕打雷 商执聿几乎是瞬间冲到客厅。 只见陆恩仪跌坐在地毯上,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额头上渗着细密的冷汗,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 那个破旧的洋娃娃滚落在她脚边,裙子上被撕裂的口子,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陆恩仪。”商执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张,“发生什么事?” 陆恩仪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用力攥着他胸前的衣料。 她的呼吸紊乱,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没事,就是被吓了一跳。” 商执聿目光落在那个洋娃娃上,眼神冷了下来。 他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这东西绝非善意。 他轻轻拍着陆恩仪的背,等到她的呼吸稍微平稳,才继续问道:“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为什么会有人给你寄这种东西?” 陆恩仪的眼神有些空洞,似乎还沉浸在某种巨大的恐惧中。 她茫然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那报警。”商执聿当机立断。 “别。”陆恩仪猛地按住了他的手,“别报警,可能只是我拿错了别人的快递,已经没事了。” 商执聿显然不相信这个说辞。 但见她如此坚持,眼神中甚至带着一丝恳求,他最终还是放下了手机。 商执聿将陆恩仪打横抱起送回客房,“你先休息,我去处理掉那个东西。” 陆恩仪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眼神复杂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夜半,窗外风雷雨大作。 被噩梦惊醒的陆恩仪蜷缩在床头,双手紧紧抱住膝盖。 她将头埋住,试图隔绝窗外令人心悸的雷鸣,但却压抑不住藏在心底深处的黑暗记忆。 恍惚中,也是这样电闪雷鸣的夜晚。 阴暗潮湿的房间,男人狞笑着带着令人作呕的酒气,一步步向她逼近。 突然,他猥琐的手猛地朝她伸了过来,想要撕开她的睡裙。 不。 不能再想了。 陆恩仪咬紧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腥甜,才堪堪止住喉咙里呼之欲出的尖叫。 她拼命地告诫自己,都过去了,要把这些淤泥给忘掉。 可是快递盒中洋娃娃,就像一把钥匙轻易地打开了她尘封多年的不堪。 如同无形的巨手,紧紧攫住了她的喉咙,让她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咔哒”一声轻响,卧室的房门被推开,柔和的灯光倾泻而入。 商执聿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陆恩仪像是受惊的小鹿,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迅速钻进了被子里,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商执聿走到床边,看着被子里的凸起,声音带着戏谑,:“陆教授,害怕打雷就直说,你还有个老公在家里,不是摆设。” “我没有怕。”陆恩仪的声音从被子里闷闷地传出来,带着几分逞强的意味,“我没事,你别管我,快出去。” 商执聿却像是没听到一般,径自掀开被子的一角也钻了进去。 “你干什么!”陆恩仪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往床边缩了缩。 商执聿长臂一伸,强势地将她整个揽入怀中,下巴抵在她的发顶:“那刚好,我怕打雷,你陪陪我。”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窝,陆恩仪的身体僵硬了一瞬,但男人怀抱的热度给足了安全感。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沉稳而规律,奇异地驱散了她心中蔓延开来的恐慌。 商执聿只是静静地抱着她。 他知道,那个洋娃娃背后一定隐藏着一些不好的事情,但他更怕触动陆恩仪心底最脆弱的那根弦。 所以此刻,他选择用陪伴代替质问。 很快,陆恩仪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忍不住向着他怀里又靠近了一些。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在内心深处默默地告诫自己。 就当是……再沉溺一次。 或许是因为商执聿的存在,陆恩仪后半夜再也没有做噩梦,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到晨光微熹,她先商执聿醒来,悄然走进卫生间。 镜子中的女人依旧带着被惊吓后的不安与惶恐。 或许,这便是那人想要的结果。 可是,现在她早就不是任人宰割的陆恩仪。 她有了很多底气,也有了必须要坚强振作的软肋。 陆恩仪眼神逐渐安定下来,带着些许冷意。 时间转眼来到集训营开始的日子。 陆恩仪简单收拾了行李,独自一人乘坐飞机前往B市。 商衍那边早已安排妥当,她刚走出机场出口,就看到一个举着陆教授牌子的年轻男人。 男人彬彬有礼地接过她的行李箱,将她引到一辆黑色的商务车旁。 车子平稳地驶向举办集训营的度假酒店。 酒店依山傍水,环境清幽,是B市有名的五星级酒店。 同来担任导师的,除了她之外,还有两男一女,都是业界精英。 按理来说,女导师通常会被安排住在一起。 然而,酒店经理却领着陆恩仪一路向上,直接来到了酒店最顶层的总统套房。 陆恩仪看着那扇厚重而华丽的房门,疑惑地看向身旁的酒店经理:“你是不是带错房间了?” 酒店经理恭敬地回答道:“陆教授,没有错,这是商总特意为您安排的。” 商总? 陆恩仪下意识地以为他说的是商衍。 她这次来是给人当导师的,如果一开始就搞特殊,难免会引起争议。 所以她想了想还是拒绝了入住,让酒店经理给她换了间普通套房。 放完行李下去时,集训营的学生们也陆续到齐。 陆恩仪又一次看到了沈意,心中不禁感慨跟她的孽缘怎么就这么深。 在所有人入座之后,商衍代表主办方简短发言并交代了此次集训营的规则。 一共四个导师,分别是艺术、医学、科研、金融方面的杰出精英,每一个人都会负责带一个小组,在集训营结束后,大家需要合作出一个既定课题的项目方案。 方案评级最高的小组可以获得世界五百强的OFFER推荐,而表现最杰出的那个组员更是可以获得一次自选工作推荐的机会。 第48章 外卖到了 商衍介绍完。 坐在沈意旁边的一个打扮时髦的女生便迫不及待地举起了手,声音带着几分刻意的甜腻:“商老师,请问您说的自选工作推荐,是什么单位都能选吗?比如说商氏集团也行?” 会场内顿时响起一阵小小的骚动。 商氏集团的选人标准特别严苛。 即便是国外名校毕业,也不定能顺利拿到offer。 商衍微笑着点头:“可以提供实习机会,但最终能不能留下,还是要看个人的能力和表现。” 沈意眼睛放光,脸上露出势在必得的表情。 很显然,这个女生是替她问的。 沈意大概是想通过这次集训营拿到那个唯一自选名额,以此来向商执聿证明自己的能力。 真是没苦硬吃。 陆恩仪在心中暗自摇头。 在她看来,沈意的这种行为无疑是愚蠢的自我感动。 为了所谓的爱情,放下自己擅长的领域,一味地去迎合对方,去选择自己并不擅长就业方向。 宛若豪赌。 如果这段感情能够长久不变,那自然是皆大欢喜。 可万一感情生变,到时候回过头看,首先要责怪的,便是当初的轻率盲目。 而陆恩仪自己,即便是在她最爱商执聿时,也从未想过要放弃自己热爱的科研事业,去他的公司做什么贤内助。 所以,这就她跟小天鹅的区别? 短暂的提问环节结束后,很快便轮到了四位导师的自我介绍。 陆恩仪作为科研领域的代表,简洁明了地介绍了自己的研究方向和成果。 紧接着,另一名叫付蓉的女生介绍了她在医学领域的建树。 剩下两位男导师,一位是艺术界的知名策展人,另一位则是金融界的投资新秀。 介绍完毕,便进入了学生选择导师的环节。 现场的所有学生需要根据自己的兴趣和专业方向,初步选择想要加入的导师小组。 科研和医学这两个专业指向性过强的领域,除了相关专业的学生外,选择的人并不多。 而象征着前沿与高薪艺术、金融,则成为了当之无愧的大热门,几乎吸引了现场三分之二以上的学生。 对于这样的结果,陆恩仪并不感到意外,甚至可以说是习以为常。 毕竟,比起科研的枯燥乏味,高薪带来的体面和优越更具诱惑力。 选择结束后,学生们暂时解散,各自返回住处休息。 四位导师留了下来开了个短会,商议后续的分组细节以及集训营的具体安排。 半个小时后,陆恩仪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意外地发现商衍正等在门口。 他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果篮。 “给你的。”商衍将果篮递给陆恩仪,笑容温和。 陆恩仪连忙道谢:“谢谢商衍哥。” “其实你不用因为我们认识就对我特殊照顾,让人知道了不好。” 她指的是之前酒店房间的事情,虽然她拒绝了,但心里还是觉得有必要和商衍说清楚。 但商衍却以为说的是果篮,“好,我会注意。” 夜幕降临,陆恩仪在酒店房间写着明天要用的教案。 B市的夜晚比A市更多了几分宁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 这时,手机突兀响起。 是商执聿。 陆恩仪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找我什么事?”她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下来酒店大厅,你的外卖到了。”熟悉的嗓音低沉磁性。 “知道了。”她淡淡地应了一声,便挂断了电话。 然而,当她走到酒店大堂时,却并没有看到穿着外卖制服的小哥,反而看到了商执聿那熟得不能再熟的身影。 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身姿挺拔地站在大堂中央,随意地拉着一个黑色的行李箱。明亮的灯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他是绝对的焦点。 陆恩仪几乎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走上前,惊讶的问。 商执聿转过头,云淡风轻的开口:“出差。” “出差?”陆恩仪挑了挑眉,显然不信。 哪有这么巧的出差? 商执聿却不给她追问的机会,直接迈开长腿朝她走近,“你房间在哪儿?我上去放行李。” 陆恩仪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他,“商执聿,你又不是没钱开房,就算你没带钱,刷脸就能总统套房随便住,干嘛要去我的?” “因为我是你先生。”商执聿依旧坚持。 陆恩仪简直要被他气笑了:“不行,你会打扰到我工作。” “哦?确定不要?”商执聿不紧不慢,“过两天奶奶也会来B市散心,她已经知道我跟我都在这边,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找过来。难道你想让她老人家知道我们分房睡?” 这确实头疼。 陆恩仪瞪了商执聿一眼,最终还是妥协了。 看着她不情不愿的样子,商执聿的嘴角悄悄勾起一抹得逞的弧度。 自从上次的“恐怖快递”事件之后,他就总觉得有人在暗中针对陆恩仪,想要对她不利。 虽然陆恩仪嘴上说着没事,但他却无法放下心来。 而保护她最好的办法,当然就是她去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陆恩仪的房间是一间标准的大床房,空间对于她一个人来说绰绰有余,布置也简洁舒适。 然而,商执聿一踏进来,便开始嫌弃起来。 “这么小?”他皱着眉环视一周,“我去通知酒店换到顶楼的总套。” 陆恩仪听到这话,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白天她拒绝的那个总统套房是商执聿的手笔。 她心中涌起一阵不悦,冷下脸拒绝道:“不用了,我住这里挺好的。我是来给人当导师的,又不是来摆谱享受的。你要是不喜欢这里,就自己走。” 商执聿目光划过房间里唯一的大床,眼尾里划过一丝笑意,嘴上却说:“行,就这里,我勉强将就。” 陆恩仪气结,但又无可奈何。 没过一会儿,商执聿又开始找茬:“我饿了。” 他看向陆恩仪,语气理所当然,“陪我去吃饭。” “我不去,我还有教案要写。” 第49章 证明自己 陆恩仪现在满脑子都是明天的课程,根本没心情去应付他。 商执聿却轻描淡写地走向房门,伸手拉开门把手,状似随意地开口:“陆教授,你们集训营的人是不是都住在一个楼层?” “是每个人都带了家属?”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赤裸裸的威胁。 好像在说如果她不陪他去吃饭,他就直接走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房间里藏了个商执聿。 想到这里,陆恩仪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这让一个无赖登堂入室了。 “商执聿,你不怕被人知道了笑话你?”陆恩仪气极反笑。 “不怕,现在在怕的人好像是我们陆教授。” “我去。”她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 商执聿开着事先备好的车带上陆恩仪出了酒店。 陆恩仪一路反复强调:“你记住,不许被人看到,尤其是集训营的人。要不然,要不然你就把我行李放回房间,自己去顶楼的总套住。” 商执聿还是头一次见到陆恩仪这副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样子,觉得十分有趣。他含糊其辞地答应道:“行啊,看你表现。” 两人来到B市最繁华的商业区。 商执聿带着陆恩仪走进一家装修雅致的餐厅,直接点了一大桌子菜。 陆恩仪看着满桌的菜肴,食欲不佳的她原本没什么胃口,但想到自己肚子里小家伙,还是强迫自己多吃一些。 吃到一半的时候,陆恩仪的手机响了。 商衍打来的。 “恩仪,你在房间吗?主办方临时要改一些规则,想跟你交流一下。”商衍温和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我在市里吃饭,一会儿就回去找你。”陆恩仪一边回答,一边用筷子夹起一块鱼肉。 坐在对面的商执聿听出电话那头是商衍的声音,眼底掠过一丝不悦。 他刻意伸长手臂,给陆恩仪夹了一块她喜欢的虾仁,语气带着几分命令:“吃饭要专心,别光顾着打电话。”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足以让电话那头的商衍听清楚。 商衍沉默了几秒,试探地问道:“执聿也来B市了?” “嗯,他来出差。”陆恩仪随口答道。 “哦,那不打扰你们了,等你回来再说吧。” 挂断电话,商衍慢慢敛去温润,眼神变得有些幽深。 餐厅里,陆恩仪看着商执聿,真的很想吐槽他刚刚既小气又刻意。 吃完饭从餐厅出来,陆恩仪说要去一下洗手间,让商执聿在门口等她。 商执聿站在餐厅门口,目光随意地扫视着街边。 恰巧路边走来一个卖玫瑰花的小女孩,怯生生地问他:“叔叔,要不要买玫瑰花?” 商执聿看着眼前的娇艳欲滴的玫瑰。 陆恩仪不喜欢这种调调,他也顺她的意很少送。 可是,陆恩仪抱着一束玫瑰回酒店,那将是很好的有主宣誓。 “全给我吧。” 商执聿爽快掏出钱包。 “谢谢叔叔,叔叔大好人。”小女孩没想到他会全买下,顿时喜笑颜开,连连道谢后蹦蹦跳跳地离开。 商执聿看着手里的玫瑰花,正想着怎么送出去陆恩仪不会拒绝,就听到一个惊喜的声音叫道:“三哥!” 他转过头,只见沈意穿着漂亮的连衣裙,小跑着朝他奔来。 商执聿眉头微皱,语气带着疏离:“你怎么在这里?” 沈意停在他面前,有些娇羞地解释:“我跟同学杜娟来这边逛街,没想到这么巧,竟然在这里也能看到三哥。” 跟在沈意身后的杜鹃也走了过来,看到商执聿手中的玫瑰花,忍不住问道:“商总,这花是送给沈意的吗?好漂亮啊!” 沈意闻言,脸上立刻露出了期待的神情,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商执聿。 “不是。”商执聿不动声色的将花收到背后。 沈意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她立刻想到了陆恩仪可能也在。 虽然心里藏不住的失落,但她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善解人意的模样:“我同学开玩笑的呢,三哥,我先回酒店了。” 她冲着商执聿甜甜一笑,然后拉着杜鹃离开了。 走了一会,杜鹃忍不住小声问着沈意:“意意,商总是不是因为你才来的B市?我看你们挺熟的。” 杜鹃是金融系的,跟沈意也是因为同选上集训营才开始熟络。 之前也听过不少沈意跟商执聿的传闻,一直以为都是捕风捉影,却没想到沈意真的商执聿关系很好。 “应该不是。”沈意还是那副不说透的神秘,“可能是家人担心我一个人在这里不适应,让他过来顺便看看吧。” 但她那少女含春的表情可不像清白。 杜鹃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又问道:“意意,我真是不理解你,你跟商氏集团的总裁这么熟,要个工作机会简直是手到擒来,为什么还要来参加集训营,费尽心思地去抢那什么自选工作计划?” “因为我想证明自己不比任何人差。”沈意昂着头,自信满满的回复。 但她其实就是在那天的发布会上被陆恩仪刺激到了。 她觉得陆恩仪完全就是靠商执聿才能获得如今的成就,却反过来道貌岸然的教育她要好好读书。 所以,她一定要拿到集训营的第一名, 以此来向商执聿证明,她比陆恩仪更加优秀,更加值得他喜欢。 此时,沈意自顾自地沉浸在她要将陆恩仪比下去的幻想之中,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的杜鹃,脸色在片刻之间变得有些阴沉。 商执聿在餐厅门口等了好一会儿,陆恩仪才慢吞吞地从里面出来,脸色有些发白。 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她都看见了。 商执聿和沈意在说话。 虽然两人之间并没有任何亲昵的举动,商执聿甚至还刻意与沈意保持着距离。 但那一瞬间,陆恩仪忽然懂了。 商执聿之所以会来B市,恐怕根本不是为了什么出差。 他是为了沈意来的。 陆恩仪在这里当导师,他怕沈意在这里被欺负。 两人的关系暂时不能见光,那陆恩仪就成了最好掩人耳目的挡箭牌。 第50章 到什么程度? 陆恩仪当即感觉到了恶心,转身又回卫生间干呕了好一会儿。 “花,送你。”商执聿将玫瑰递了过来,“刚看到有个小女孩在卖。” 他接着注意到了陆恩仪泛白的脸,关切问道:“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陆恩仪避开了那束花,漠然的解释:“不用了,我鼻炎犯了,闻多了花粉容易打喷嚏。” 商执聿闻举着花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 最终,商执聿只能自己抱着那一大束玫瑰,和陆恩仪并肩走向停车场。 两人刚走到入口,就听到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循声望去,是一对年轻的小情侣正站在路边吵得不可开交。 女生涨红了脸,声音带着哭腔指责男生:“你一天到晚就知道打游戏!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忘了吗?我们的恋爱纪念日!你倒好,什么都没准备!分手!我们分手!” 男生则一脸委屈地辩解:“我打游戏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多赚点钱,给你租个更好的房子!你怎么就不能理解我一下?” “我不要什么更好的房子!我只要你用心对我!” “我对你还不够用心吗?”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吵声越来越大。 陆恩仪皱眉。 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对吵架的人好像另一面的她跟商执聿。 彼此都有不满却没有直接表达出来那种。 不管是她还是商执聿都是过度理智的,做不成这样。 陆恩仪无声的叹了口气,突然转过身一把从商执聿手中夺过那束玫瑰花。 商执聿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陆恩仪已经径直走到了那对情侣面前。 她将玫瑰花举到男生面前,语气平静地问道:“这花,八块八,买不买?” 男生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他愣愣地看着陆恩仪,又看了看她手中的玫瑰花,一时没有表态。 所以,不是有没有花的问题。 而是心里没放下这件事。 女生很伤心了,“你连八块八都不愿意为我花了还说要宠我一辈子?” 男生还是没说话,但内心深处最本能的反应已经透露了他的答案。 陆恩仪直接将花塞进了男生的怀里:“拿着。如果还想过下去,就好好解释,过不下去了,就干脆利落地分手,别耽误彼此。” 做完这些,陆恩仪心里的烦躁似乎消散了一些。 她其实并没有想太多,之所以将花转送给别人,纯粹是不想让这束本意要送给沈意的花,出现在自己的房间里碍眼。 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陆恩仪才发现商执聿正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眼神看着自己。 车内一时沉默。 片刻之后,商执聿发动了车子,缓缓驶出停车场。 他目视前方,语气平静地问:“陆恩仪,你对我是不是也想着过不下去就分?” 陆恩仪微微怔愣,随即轻声开口,“都过不下去了,还僵着做什么?” 商执聿侧过头,深邃的目光紧紧锁住陆恩仪的侧脸,低沉地追问:“那你现在到了什么程度?” 陆恩仪迎上他的目光,看着他线条分明的下颌。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很想说,他们早就签好了离婚协议。 车厢内再次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两人一路无言,直到车子缓缓驶入酒店的地下停车场。 陆恩仪和商衍约好在大堂的咖啡厅见面,商量规则调整的事情。 商执聿自己先回了房间。 咖啡厅里,商衍已经先到了。 见陆恩仪走过来,他起身替她拉开椅子,目光落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温和地问道:“恩仪,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执聿都特意过来陪你了,你不该开心吗?还是……你们吵架了?” 陆恩仪勉强扯了扯嘴角,轻描淡写地否认:“没有。他不是来陪我的,只是正好来B市出差。我们工作的时候一向是互不打扰。” 商衍不再追问。 半个小时后,陆恩仪回到房间。 推开门,就听到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 商执聿正在里面洗澡。 浴室的空间本就不算宽敞,商执聿身材高大,在里面活动时,时不时会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陆恩仪听着心里没有半分同情,反而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他活该。 她走到床边坐下,拿出手机,点开了和许今的聊天界面。 许今发来一条语音,语气欢快地问:“我的好龟龟,当导师的第一天感觉怎么样?” 陆恩仪不想说话,便打字回复:【不怎么样,沈意也在这个集训营。】 【什么?!】许今那边立刻发来一个震惊的表情包,紧接着又是一条语音,【小天鹅去集训营干什么?不用忙着和商执聿谈情说爱?】 陆恩仪白了浴室的男人一眼,继续打字:【应该不忙吧,因为商执聿也追来了B市。】 【卧槽?!】许今的反应更加激烈,【他追过去干什么?宣示主权?还是怕你欺负他的小情人?】 【不知道,他赖在我房间,现在在浴室里洗澡,估计是想拿我当挡箭牌,方便他和他的小天鹅私下约会。】 许今直接炸了。 一连串的长语音接踵而至。 【我靠,商执聿这个狗男人。他怎么有脸做出这种事情。】 【渣男贱女,恩爱都秀到正宫眼皮子底下了,贱不死他们。】 【龟龟,你听我的,现在就冲进浴室把他洗澡的照片拍下来,等什么时候你忍不了了,直接发到网上去,让他被全国网友围观。】 …… 陆恩仪听着许今的语音,郁结的心情舒缓了不少。 她勾了勾唇角,【算了吧,网上遍地都是肌肉帅哥的照片,发他的做什么。】 许今那边沉默了几秒,声音带着庆幸,【还好你已经跟他离婚了……。】 此时,陆恩仪翻了个身,准备换个舒服的姿势再点开语音,但手指却不小心点到了外放。 “还好你已经离……” 许今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骤然响起。 陆恩仪赶忙点停,却忽然感觉到,身后多了源自商执聿的压迫感。 第51章 离什么? 陆恩仪的动作猛然顿住,僵硬地转过头 果然,浴室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打开了。 商执聿赤着上身,下半身只松松垮垮地围着一条浴巾,正站在浴室门口,高大的身影几乎将门口的光线都挡住了。 水珠顺着他线条分明的肌肉缓缓滑落,滴落在深色的地毯上,氤氲开一小片湿痕。他的头发还在滴水,几缕湿发贴在饱满的额头上,眼神幽深地看着她。 商执聿薄唇微启,声音带着探究:“离什么?” 陆恩仪暗道一声侥幸,还好自己反应快,及时掐断了语音,不然“离婚”两个字被他听个正着。 “没什么。”她故作镇定地解释:“许今在跟我说,好不容易离开A市出来一趟,让我有时间的话可以好好玩玩,别总绷着。” 商执聿挑了挑眉,英俊的脸上明晃晃地写着“我不信”三个字。 陆恩仪迎上他的目光,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平静无波,甚至还主动将手机朝他递了递,语气带着几分戏谑:“怎么?商总对我这么不放心,想亲自检查一下我的手机内容?” 商执聿的视线在她的手机上停留了几秒,最终还是移开了,语气淡淡地说:“那倒不用。” 陆恩仪收回手机,瞥了一眼他的装扮,蹙眉道:“你就不能穿戴整齐了再出来?” 商执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反问道:“你会给别人机会在半夜闯进你的房间看到里面多了个男人?” 陆恩仪心下了然,他这是笃定了她行事谨慎,不会让这种意外发生。 她不再与他多言,径直走向床的另一侧,掀开被子躺了进去,背对着他,摆明了不想再交流。 浴室里很快又传来了吹风机的声音,不一会儿,商执聿穿着睡袍从里面走了出来,在床的另一边躺下。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商执聿去了B市的分公司视察工作。 陆恩仪洗漱完毕,简单用了早餐,来到了集训营指定的集合地点。 陆陆续续地,参加集训营的学生们都到齐了。 年轻的面孔上大多带着兴奋和期待,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小声交谈着。 主办方的朱老师走上台,开始宣布最近几天的分组规则和集训安排。 “各位同学,各位导师,早上好。首先欢迎大家来参加本次集训营。” “为了增加本次集训的挑战性和趣味性,我们将会对所有学生进行随机分组。同时,各位导师所负责指导的小组,也将不会是自己最为擅长的专业领域。” 台下响起一阵小小的骚动。 学生们面面相觑,导师们也露出了些许意外的神色。 朱老师笑了笑,示意大家安静:“我们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能够激发大家跨界思考的能力,碰撞出更多创新的火花。集训的前四天,每天会有一位导师进行主题授课和经验分享。授课结束后,主办方会针对每个小组的特点,给出相应的项目选题。你们需要在最后三天的时间里,通过团队协作和商议,完成一份完整的项目计划书。” 紧接着,大屏幕上开始滚动显示分组结果。 陆恩仪的名字很快出现在屏幕上,她成了金融组的导师。 航天科研变金融? 跨度确实很大。 陆恩仪无奈的笑了。 昨天晚上商衍提前跟她通过气,说可能会有这样的安排时,她一度担心自己无法胜任。 但商衍却安慰她说这何尝不是一次自我挑战的机会,而且如果她在指导过程中遇到任何自己解决不了的专业疑问,随时可以找他这个金融专家帮忙。 很快,各个小组的成员名单也陆续公布。 当陆恩仪看到自己小组的成员名单时,眉头不自觉地又皱了起来——怎么又是沈意。 这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名单宣布完毕,沈意脸上立刻布满了不满。 她几乎是第一时间举起了手,:“老师,我能申请换组吗?” 朱老师语气还算温和:“这位同学,请问你有什么理由需要换组呢?是觉得陆教授的组不好吗?” 沈意被问得一噎,她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她觉得陆恩仪会公报私仇给她穿小鞋吧? 她眼珠转了转,找了个自认为还算合理的借口:“老师,陆教授是搞科研的,我们这个组是金融组,我觉得陆教授可能对金融方面的知识不太了解,我担心在我们组出不了好成绩。” “这位同学,我们集训的目的是什么?是希望大家能够跳出自己的舒适区,接触和了解更多不同领域的知识,拓宽视野。”朱老师的语气明显冷淡了几分。 “人科研组的导师还是搞艺术的呢!照你这么说,那人家那个组的同学是不是都觉得全员要完蛋了?” “如果你只想跟着自己本专业的导师学习,那大可以等集训结束之后,回去考业的研究生。” 沈意被朱老师毫不客气地一通抢白,俏脸涨得通红,却又反驳不出什么有力的理由,只得咬着唇,愤恨不平地坐了回去。 陆恩仪对此视若无睹。 分组结束后,各个小组便由各自的导师带往分配好的小会议室,进行第一次的组内会议。 陆恩仪先让大家依次进行简单的自我介绍,互相熟悉一下,也方便她对每个人的背景和特长有个初步的了解。 轮到沈意自我介绍时,她只是敷衍地报了名字和学校专业,便不再多言,态度显得颇为倨傲。 自我介绍环节结束后,趁着其他组员还在互相交流的间隙,沈意走到陆恩仪面前,微微扬着下巴,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陆教授,我希望在接下来的集训中,你能做到绝对的公正。否则,我会跟三哥告状。” 陆恩仪只觉好笑。 她淡淡地瞥了沈意一眼:“哦?是吗?如果你这么害怕自己表现不好,担心我不公正,那你大可以直接把商执聿叫过来,让他陪着你一起来,让他充当监视器。” 第52章 秀恩爱 沈意没想到陆恩仪会如此轻描淡写地怼回来,还顺便嘲讽了她一把。 她顿时气结,但很快又恢复了骄矜的模样,不服输地开口:“你不用激我,我会用我的实力证明,我一定是这个组里最优秀的。走着瞧。” 这一整天的课程,都围绕着医学前沿技术展开,各种深奥的专业术语和复杂的病例分析,听得陆恩仪一个搞航空的也颇为入神。 临近中午,正当大家准备去餐厅用餐时,陆恩仪的手机响了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奶奶”两个字,她连忙走到一旁僻静处接起。 “喂,奶奶。” “恩仪啊,”电话那头传来商老太太慈祥中的嗓音,“我来B市散散心,听说你跟执聿,还有阿衍,你们三个都在这边呢?” 陆恩仪心中一动,商执聿到也没说谎。 她应道:“是的,奶奶。我们都在。” “那正好,晚上一起吃个饭吧,我有些日子没见你们了,怪想的。” 陆恩仪自然无法拒绝,温顺地答应下来。 挂了电话,陆恩仪点开微信给商执聿发了条消息:【奶奶来B市了,让我们晚上一起吃饭。】 消息发出去没多久,商执聿便回复了:【你今天什么时候结束?我来接你。】 【好。】 下午四点半课程结束。 陆恩仪来到酒店的地下停车场。 商执聿已经等了一会了。 他今天穿的是深灰色的休闲外套,少了几分平日在商场的凌厉,慵懒随性,但依旧气场强大。 车子缓缓驶出停车场,刚开到酒店大门口,准备汇入车流时,两人看到了正站在路边,似乎在等车的商衍。 商执聿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随即,他一反常态地将车靠边停下,降下车窗,对商衍道:“二哥,上车,一起过去。” 商衍似乎有些意外,淡淡道了声:“好,那麻烦了。” 前往餐厅的路上。 商执聿目视前方,状似随意地开口:“有点犯困,恩仪,给我剥颗糖。” 陆恩仪下意识地在自己的包里翻了翻:“我没有带糖的习惯。” 商执聿轻笑一声,语气戏谑:“有。上次出差给你买的瑞士糖,你说不爱吃,就随手扔在车上的储物格里。” 陆恩仪一怔,依言打开副驾驶前方的储物格,果然在角落里翻出一个精致的铁盒。她无奈地摇摇头,取出一颗,剥开透明的糖纸,将莹白的糖块递到商执聿嘴边。 “你可真麻烦。”她低声吐槽了一句。 商执聿含住糖,目光却通过后视镜,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后座的商衍,随即,他竟突然侧过头,在陆恩仪捏着糖纸的虎口处,极快地亲了一下。 温热的触感一闪而逝,陆恩仪却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缩回手,惊愕地看向他。 商执聿却仿佛没事人一样,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这么麻烦都是为了谁?” 恩爱这东西,得有观众,秀起来才有意思。 果然,商衍原本平静温和的神色,此刻明显淡了几分,然后不动声色的转向了窗外。 商执聿似乎很满意这样的效果,心情颇好地转动着方向盘,又对商衍说道:“二哥,你做好心理准备,奶奶好像还邀请了别人。我猜,八成是顺道想给你安排个相亲。” 商衍,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没有多余的表示。 车子很快抵达了商老太太预定的餐厅。 包厢内,商奶奶正笑容满面地和一位与她年纪相仿的老太太聊着天。 老太太的身边,则坐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长相清秀漂亮,穿着一条淡雅的连衣裙,文静娴雅。 陆恩仪的目光在包厢内逡巡一周,当看到正端着茶杯浅啜的俞清禾时,心头忍不住一跳。 她下意识地想要与身旁的商执聿拉开些许距离。 然而,商执聿却完全没有察觉。 在她落座后,极其自然地伸手替她拉开椅子,又主动给她倒了杯温水。 “喝点水,然后点你爱吃的。”商执聿还在演。 商奶奶很满意,但俞清禾原本还带着淡淡笑意的表情,渐渐漫上了几分狐疑与审视,目光不住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 陆恩仪如坐针毡。 这时,商奶奶笑呵呵地拉过身边年轻姑娘的手,对商衍介绍道:“阿衍啊,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顾奶奶,我的老朋友了。这是顾奶奶的孙女,顾青青,是个钢琴家,刚从国外留学回来。 “说起来也巧,青青留学的国家跟你之前待的地方一样呢。你们年轻人,应该多认识走动走动。” 顾青青微微红了脸:“商衍哥你好。” 商衍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颔首回应:“顾小姐你好。” 礼数周全,却也仅止于此。 席间,他对身旁的顾青青,鲜少投去关注。 一顿饭在略显微妙的气氛中进行着。 饭后,商奶奶让商衍带顾青青去看电影。 商衍没有拒绝,打过招呼后便带着顾青青先行离开。 两人一走,俞清禾便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对陆恩仪说道:“恩仪,你陪我去一下洗手间。” 陆恩仪知道该来的总会来。 她点了点头,起身跟着俞清禾走出了包厢。 俞清禾将她带到走廊窗边。 她转过身,面上温和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目光锐利地盯着陆恩仪,开门见山地质问道:“陆恩仪,你是不是又反悔不想跟执聿离婚了?” 面对俞清禾的逼问,陆恩仪却出乎意料地平静。 她微微侧开脸,避开俞清禾审视的目光,声音清淡地回应:“你忘了?是你让我先不要声张,在离婚冷静期结束前暂时瞒着商执律的。至于他刚才在饭桌上的举动,”陆恩仪顿了顿,唇边泛起一丝几不可察的自嘲,“你觉得除了做给奶奶看,还能有什么因?” 俞清禾眯起眼睛,细细打量着陆恩仪的神色,想从她脸上找出撒谎的痕迹。 但陆恩仪越是面上坦然,反而让她心中的疑虑更深。 总觉得,他们这个婚,离不掉! 第53章 心里藏人 俞清禾冷哼一声:“陆恩仪,你最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我虽然答应投资你的项目,但是如果你反悔,钱我也能立即收回。” “我明白。”她抬起头,眼神中决绝。 “如果你还是不放心,我可以把离婚协议书的原件交给你。等时机到了,由你亲自交给商执聿。” 俞清禾倒是怔了一下,随即快速拒绝,“不行。” 她可不想落得个干涉儿子婚姻的坏名声,更不想因此与商执聿生出嫌隙。 可是,回想起刚才在饭桌上,商执聿看似不经意,实则处处透着维护的那些小动作,可不像是单纯为了演给老太太看的。 不行,她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必须要做点什么,彻底掐断不该有的火苗。 另一边,电影院门口。 商衍和顾青青并肩站在略显嘈杂的入口处,气氛却有些微妙的安静。 商衍自始至终都保持着礼貌的距离,而顾青青冰雪聪明,自然也察觉到了这份疏离。 她侧头看了一眼身旁温文尔雅的男子,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商衍哥,我看我们还是别进去了吧?这样……挺浪费彼此时间的。” 商衍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好。” 顾青青似乎有些好奇,忍不住问道:“既然你对我没什么意思,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拒绝奶奶的安排呢?” 商衍温和地笑了笑:“长辈的好意,不好当面拂逆。 他并非商家的亲生血脉,而是商大伯当年从孤儿院领养回来的孩子。 这份特殊的身份,让他从小就学会了察言观色,学会了将自己真实的喜怒哀乐妥帖地收藏起来。 尤其商老太太,待他视如己出,那份疼爱与关怀,是他成长过程中为数不多的温暖。 顾青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轻叹一声:“像商衍哥你这样优秀又温柔的男人,到现在都还是单身,我猜呀,多半是心里早就藏着一个喜欢的人了吧?” 商衍抬头,微微扬了扬唇角,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深邃的眼眸望向远处闪烁的灯火,显得有些悠远。 然而,在他的脑海中却清晰地浮现出陆恩仪的身影。 看似清冷纤弱,骨子里却透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 尤其是在她钟爱的科研事业上,那种近乎执拗的坚持和专注,深深地吸引着他。 他想起无数个她低头专注做实验的样子。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那些瞬间里,她整个人散发着独特的光芒,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目光,也深深镌刻在了他的心上。 夜色渐深。 陆恩仪和商执聿一前一后回到了酒店套房。 白天高强度的课程,晚上还要应付家宴,陆恩仪只觉得身心俱疲。 但她并没有立刻休息,而是坐在书桌前开始整理明天的教案。 金融领域对她而言,毕竟是跨专业,虽然有基础理论支撑,但要深入浅出地指导那些本就精明的学员,着实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她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深深感觉到,这教书育人的工作,远比她想象中要难得多。 商执聿换上家居服从浴室出来,便看到陆恩仪蹙着眉头,手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时不时停下来,对着屏幕上的内容苦思冥想。 他走到她身后,目光随意地扫过电脑屏幕,淡淡开口:“遇到难题了?听说你成了金融组的导师?压力大?” 陆恩仪头也没抬,声音有些闷闷地回道:“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 她有一大堆关于案例分析和市场预测的问题,迫切地需要专业人士的解答。 她下意识地想到了商衍,但想到他今晚被奶奶安排去相亲看电影了,这个时间点打电话打扰,似乎不太合适。 至于商执聿……她潜意识里就排斥向他求助。 于是,只能认命地打开搜索引擎,一个关键词一个关键词地查找着答案,试图拼凑出完整的逻辑链。 谁知,商执聿却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俯身凑近了些,修长的手指在她的屏幕上轻轻一点:“这里,你引用的这个模型,错了。网上的东西鱼龙混杂,很多观点都是非专业人士撰写的,缺乏严谨的论证,不具备实际参考价值。” 陆恩仪被他突然的靠近弄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想往旁边挪挪,却被他手臂不经意地挡住了。 她有些嘴硬地说道:“没关系,反正这个训练营也只有七天,我又不是真的要转行做金融,不需要立马就变得多专业。” 商执聿闻言,毫不客气地拆穿了她的逞强:“是吗?如果陆教授真的觉得这么轻松,就不会熬到快凌晨1点也不睡了。” 陆恩仪脸颊微微泛起一丝薄红,也不知是灯光映的,还是被戳中心事的羞恼。 她不悦地抬眸瞪向他:“看我笑话是不是很好玩?” 平日里清澈冷静的杏眼,此刻染上了几分气嗔意,倒比平时多了几分鲜活。 商执聿深眸漾开极淡的笑意,却又很快敛去。 他距离她更近了些,慢条斯理的开口,:“不是,是在等商太太什么时候愿意跟我开口求助。” 他尾音微微上扬,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不过,说起来也奇怪,明明最顶尖的金融人才就近在眼前,咱们陆教授却好像偏偏视而不见,宁愿舍近求远,跟那些不靠谱的搜索引擎较劲到三更半夜。” 陆恩仪被他这番话说得一噎,心头那点不服气瞬间瘪了下去。 商执聿大学主修的就是金融,而且是那种天赋异禀到令人发指的类型。 她曾听商奶奶不经意提起过,说他从小几乎不需要怎么下苦功夫,就能轻轻松松地稳坐专业第一的宝座,让那些起早贪黑、勤勤恳恳的同学望尘莫及。 这确实比自己在网络信息里大海捞针要靠谱高效多了。 不用白不用。 “这不是在等商总主动出手?”她起身让出电脑前的位置,笑吟吟的对他做了请的手势。 第54章 同房陌路 夜色渐深,酒店套房内的灯光柔和。 商执聿坐在电脑前帮陆恩仪改教案。 陆恩仪看着他手指在键盘上翻飞,而屏幕上那些复杂的金融模型和数据分析在他手下仿佛都变得服服帖帖。 她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在商业领域的敏锐和专业,的确是很多人望尘莫及的。不管他平日看似多漫不经心,一旦触及他擅长的领域,便会展现出令人折服的掌控力。 不知过了多久,商执聿结束了。 他微微侧过头,对上陆恩仪有些复杂的目光,带着几分独有的慵懒:“好了,陆教授,请过目。” “谢谢。”陆恩仪压下心头那丝异样的感觉,接过鼠标。 刚好第二天上课的内容也是金融,主题是目前的金融形式,陆恩仪发现商执聿给自己的要点上面导师分享的内容要犀利和深度很多。 课程结束,陆恩仪将自己整理的资料分发给每位学员。 “这是今天课程的相关材料,里面有一些案例分析的延展思路,大家可以多看看。” 学员们纷纷道谢接过。 只有沈意,在拿到资料后随意翻了两页,便撇了撇嘴:“陆教授,这些东西有点太基础了吧?都是些公开市场上能找到的观点,没什么新意。我们最终的项目选题,肯定不会从这这里产生。” 她语气中带着刻意的优越,似乎在暗示陆恩仪的水平不过如此。 陆恩仪清冷的目光淡淡扫过沈意。 “哦?是吗?”她微微扬眉,唇边甚至勾起些许弧度,“如果你觉得这些资料对你用处不大,完全可以不看。训练营的目的是启发思考,培养多面能力,而不是进行填鸭式的知识灌输,更不是闭卷考试。 “你觉得不够,可以去寻找你认为更有价值的。” 陆恩仪的话不软不硬,却像一把犀利的剪刀,精准地剖开了沈意那点可笑的虚荣心。 沈意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 周围的学员也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沈意就这么憋着无名火回了宿舍。 一进房间,她便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翻找出商执聿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接通后,她声音立马娇柔起来,带着几分刻意的委屈:“执聿哥,今天我们学的是金融,我有些地方不太明白,这里的老师都没你厉害,所以想跟你请教一下,你现在有空吗?” 然而,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商执聿一贯疏离的声线:“训练营有专门的导师负责答疑,你有问题应该去请教你的导师。” “我知道,只是我的导师是陆教授,她不是这个专业的又好像不愿意跟我沟通。不知道,是不是在介意我跟你的关系。” “三哥,这次集训营的成绩对我来说很重要,我……” “我很忙。”商执聿言简意赅地打断了她,不给她继续抱怨的机会,“一会还要开会,如果没什么其他事,我先挂了。” 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沈意脸上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 杜鹃推门进来,看到沈意脸色难看地坐在床边,随口问了一句:“意意,你怎么了这是?看起来很不高兴。难道是因为嫌陆教授的资料不好?” 沈意迅速调整好表情,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掩饰道:“也没什么,不过她给的资料就是不行,我身边很多专业的,看一眼就知道水平。” 就在这时,沈意的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屏幕上显示的是“俞阿姨”。 沈意眼睛一亮,脸上瞬间阴转晴,连忙接通电话,语气也变得恭敬而甜美:“俞阿姨,您好。” 电话那头,俞清禾的声音带着上位者的从容,简单询问了几句沈意近况后便状似无意地开口:“沈意,我也在B市,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可以跟我去喝茶?” …… 挂断电话后,沈意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脸色抑制不住的得意。 随即她拿起外套,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精心化了个妆,一副准备出门的样子。 杜鹃好奇地问道:“意意,你现在要出门?难道是去找商总开小灶?” 沈意神秘地眨了眨眼:“保密。” 说完,便踩着轻快的步伐走了出去。 杜鹃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不屑地撇了撇嘴,低声啐了一句:“切,到哪儿都想搞特权。” 接下来的四天,训练营的课程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商执聿似乎有重要的事情要忙,这几天都早出晚归。 陆恩仪的心思则完全扑在了集训营上,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关注他的行踪。 两人在酒店虽然同住一个套房,却更像是熟悉的陌生人,各自忙碌,互不打扰。 不过对陆恩仪而言,这样的状态反而让她松了一口气。 没有了商执聿时时刻刻在眼前的压迫感,也没有了那些似是而非的暧昧试探和言语交锋,她更能专注于做自己的事。 隔天一早,训练营公布了各小组的项目主题。 陆恩仪带领的金融组抽到的题目是:在三天内,针对一家虚拟设定但背景资料详尽的初创科技公司,完成一份初步的收购并案策划,包括项目可行性分析、估值、风险评估及初步整合方案。 这个题目一出来,学员们顿时议论纷纷。 三天时间让一群行都没入的菜鸟去完成一个如此复杂的收购并案的初步策划,难度非常大。 回到小组讨论室,陆恩仪开口说道:“项目主题大家都清楚了,时间紧,任务重。为了提高效率,我们先推选一位小组长出来,负责统筹协调大家。你们如果有合适的人选可以提出来。” 话音刚落,一个平时就喜欢奉承沈意的男生站了出来:“陆教授,我推荐沈意。” “沈意同学家里的企业实力雄厚,肯定接触过不少类似的大型并购案,而且她的人脉也广,由她来当组长,说不定能给我们提供很多有用的资源和借鉴,少走弯路。” 沈意听了,脸上虽然微笑矜持,眼神中却透着毫不掩饰的志在必得。 第55章 不太方便 另一个女生也开口道:“我觉得杜鹃也不错。杜鹃虽然家境可能不如沈意,但她学习非常勤奋刻苦,做事认真负责,逻辑思维也很清晰,我觉得她能带领我们踏踏实实地完成项目。” 杜鹃先是切切的看了沈意一眼,但微红的脸却能看得出期待。 一时间,小组内分成了两派,支持沈意的多是看重其家庭背景和潜在资源,支持杜鹃的则更看重其踏实努力的态度和已展现出的能力。 不过,沈意本人倒是没觉得杜鹃配当对手,倨傲的看着她,甚至还微信给她发了一句,别跟我争。 就在大家讨论不休时,有人问陆恩仪的意见:“陆教授,你觉得谁更合适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陆恩仪身上。 沈意有些紧张地攥了攥手心。 她太想得到这个小组长的位置了。 这不仅关乎她在小组中的话语权和表现机会,更是一个向所有人证明自己能力的机会。 但如果陆恩仪因为对自己的偏见开口说杜鹃更好,那她几乎就没什么希望了,毕竟导师的意见分量很重。 陆恩仪淡然一笑,目光平静地扫过每一位学员的脸,缓缓开口,声音清冷而坚定:“我觉得谁好,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们推选出来的小组长,她自己是否认为有能力带领大家完成这个极具挑战性的项目。” 听了陆恩仪的话,大家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原本有些浮躁的气氛也沉静下来。 于是,有人提议:“那不如就让沈意同学和杜鹃同学分别做一下自我推荐吧,” 提议得到了一致认可。 沈意率先站了起来。 她脸上带着自信从容的微笑:“感谢大家的信任和推荐。正如刚才那位同学所说,我们家的企业在过去几年的确成功主导和参与了多起国内外知名的并购案例,所以,我对并购的整个流程、关键节点的风险评估以及后续的资源整合都有一定的了解和实践经验。” 轮到杜鹃时,她显得有些腼腆,:“说实话,我确实没什么这方面的经验,但是,我承诺,如果大家信任我,我一定会百分之百投入我的时间和精力,和大家一起努力。而且……” 她目光若有似无地瞥了沈意一眼,“沈意平时好像挺忙的,经常下课就离开宿舍,可能没那么多时间……” 沈意脸色瞬变,没想到杜鹃会当众把话说得这么直白,这几乎是指着鼻子说她不会负责任。 周围学员投向她的眼神顿时复杂起来。 一个心思根本没完全放在集训营上,骨子里又透着富家小姐傲慢的人,怎么可能真心实意地带领大家去攻克难题? 她或许只在乎自己能否拿到一个漂亮的成绩,至于其他人,恐怕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投票结果几乎没有任何悬念,小组长最终落到了杜鹃头上。 沈意几乎是咬着牙看着杜鹃接受众人的祝贺,脸上却还要勉强维持着风度。 但一回到宿舍,她再也忍不住,指着跟进来的杜鹃破口大骂:“杜鹃!你可真行啊!平时装得跟我多亲近似的,结果呢?背地里就这么给我一刀。亏我还把你当成好朋友,没想到你真是虚伪得让人恶心。” 杜鹃被她吼得缩了缩脖子,眼圈瞬间就红了,满是委屈的解释:“意意,我没有……是大家推荐我的,那么多人看着,我总不能直接站起来说我不行,我做不到,让大家都失望吧?而且,你也知道,这个机会对我来说……” “我管你什么机会!”沈意根本不听她的解释,胸中的怒火越烧越旺,“你就是故意的!你就是见不得我好!你一个穷酸鬼,带着一群乌合之众能做出什么名堂?瞎折腾!我看我们这组是彻底完了,导师是个外行,组长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真是倒霉透顶!” 沈意口不择言,尖酸刻薄的话像刀子一样往外甩。 杜鹃红着眼眶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看起来可怜极了,却没再反驳一句。 然而,在她垂下的手边,手机屏幕正亮着,录音的红色按钮清晰可见,无声地记录下沈意此刻的失态和恶毒的咒骂。 另一边,陆恩仪结束了小组的初步讨论,回到酒店套房时,意外地发现商执聿竟然回来了。 他此刻正闲适地靠在沙发上,膝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似乎在处理工作。 见她进来,他抬眸看了一眼:“我叫了酒店送餐到房间,应该快到了。” 陆恩仪“嗯”了一声,在玄关换了鞋。 不一会儿,门铃声响起。 陆恩仪以为是客房服务送餐来了,便走过去开门。 然而,门外站着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像个在校大学生。 男人见到陆恩仪,眼睛一亮,连忙自我介绍道:“陆教授你好,我是李松,科研组的学员,也是A大材料专业的学生。” 陆恩仪点了点头,清冷的目光带着询问:“你好,有什么事?” 李松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陆教授,是这样的,我们科研组抽到的项目主题是在三天内找出一种新型清洁能源材料,并分析其应用前景。可是我们组的导师是学艺术出身的,对这方面不太了解,组里大部分成员也都是非专业的,我们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急得头发都快白了。所以,我想来向您请教一些专业问题。” 他顿了顿,试探着问道:“陆教授,不知道方不方便进房间详细说?” 陆恩仪微微蹙眉:“不太方便,你就在这里说吧。” 李松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他来之前可是做过功课的。 听说这位陆教授虽然已婚,但和她先生感情似乎并不融洽。 他自忖年轻,长相也还算不错,若是能借着请教问题的机会和这位学术能力出众的陆教授拉近关系,获得她的青睐,那不止这次集训营能稳操胜券,将来进入国内顶尖研究所工作说不定都能得到助力。 第56章 配合我想要的 想到这里,李松刻意往后退了半步,找了个自认为帅的角度,眼神热切的开口,“陆教授,要我我请你到下面喝杯咖啡,我们边喝边聊怎么样?” 陆恩仪还没来得及回答他这突兀的邀请。 房间内的商执聿带着明显不悦的冷哼出声。 李松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表情错愕地望向虚掩的门缝,仿佛见了鬼一般。 陆恩仪的房间里……居然有男人? “陆教授,你房里……” 陆恩仪也没想到商执聿会如此直白地弄出动静来昭示自己的存在。 但她此刻也只能维持镇定,对门口一脸错愕的李松自然解释:“对,我先生也在房间里。” 李松脸上的表情瞬间从错愕转为极致的尴尬,像是被人当众扇了一巴掌,火辣辣的。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当着人家老公的面,邀请陆教授单独去喝咖啡,这简直是……丧心病狂。 “啊……那,那不好意思,打扰了陆教授,”李松语无伦次,连连摆手,“我明天再来向您请教问题。” 说完,他几乎是落荒而逃,背影仓皇。 陆恩仪面无表情地关上房门。 沙发上的商执聿嘴角噙着得意笑容。 “商执聿,你不遵守约定。” “约定?”商执聿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我怎么不遵守约定了?” “我们说好的,对外保密我们的关系。”陆恩仪的语气带着压抑的不悦。 商执聿不以为然地轻笑一声,站起身,缓步走到她面前,带着慵懒的压迫感:“陆教授,刚刚那位李同学想钓你,就差把想走捷径四个字写在脸上了。作为你的合法丈夫,这种情况下我都无动于衷,任由别的男人对你献殷勤,那我岂不是成了个软蛋?” “还是说,陆教授其实很享受这种被人追求的感觉?” 陆恩仪被他这番歪理堵得心口发闷,索性别开脸,懒得与他辩解。 她不说话。 商执聿隔了一会又凉凉开口,“商太太,我建议你听我的,跟我去顶楼的总统套房,要不然,你今晚可没有安生。” “我不去。”陆恩仪还是保持强硬,“我又不是什么名人,哪儿有那么夸张。” 然而,她还是低估了八卦的传播速度和人们对她私生活的好奇程度。 “陆教授的先生和她住一个房间”的消息,像一阵风似的迅速在集训营的学员中传开了。 陆恩仪的房间,几乎立刻就成了热门打卡地。 半小时之内,房门被连续敲响了三四次,每一次都是不同的面孔,找的借口也五花八门,有问学术问题的,有借东西的,甚至还有纯粹过来瞻仰一下的。 探究和好奇的眼神一个劲儿地往房间里钻。 陆恩仪的耐心终于告罄,烦不胜扰。 一直在躲在房间里好戏的商执聿,此时才慢悠悠地放下手中的财经杂志,嘴角勾起了然的笑意:“怎么样,陆教授,现在相信我的先见之明了吧?” 陆恩仪瞪了他一眼,虽然不情愿,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普通楼层的房间确实是待不下去了。 很快,酒店经理火速赶到并悄悄将他们带上了顶楼。 这里的公共区域都有专门的保镖看守,外人不能随意进入。 确实是比下面安静了。 但陆恩仪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繁华的都市夜色,心情却依旧有些郁结。 “商执聿,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发出声音暴露你的存在,就是为了逼我承认,然后顺理成章地换到这个房间来?” “没有。”商执聿唇角微扬轻飘飘地否认:“陆教授,明明是你自己亲口对那个人说我先生也在。其实你大可以否认。” 陆恩仪被他这番话堵得哑口无言。 否认? 如果她当时否认了,恐怕现在流传的就不是陆教授和先生同住。 而是陆教授背着老公在酒店房间与年轻男子幽会的劲爆新闻。 那样一来,她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她索性转过头去,不再理会这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男人,专心致志地看着窗外的夜景,试图平复自己有些烦躁的心绪。 房间内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只有轻微的呼吸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喧嚣。 忽然,有力的手臂从背后轻轻环住了她的腰。 商执聿温热的胸膛紧密地贴上了她的背脊,下巴舒适地搁在她的肩窝处,浅淡呼吸若有似无地喷洒在她的颈侧。 “难得一起出差。”他的声音比平日里低沉了许多,带着沙哑和蛊惑,“我想跟我的太太单独多待一会儿,这个要求……应该不过分吧?” 陆恩仪的身体瞬间僵住,全身的肌肉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而下意识地紧绷。 商执聿却仿佛没有察觉到,反而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薄唇沿着她细腻优美的颈项落下一连串细细碎碎的吻,又一路向上,最终停留在她敏感的耳垂,用牙齿轻轻地厮磨。 “别……”陆恩仪脸颊瞬间烧了起来。 空气中的气氛陡然变得暧昧而炽热。 商执聿的手开始不规矩起来,隔着薄薄的丝质衬衫,在她平坦紧致的小腹上轻轻摩挲,掌心的热度不断透过衣料传递到她的肌肤上。 “这几天,我可都兢兢业业地扮演着陆教授背后的隐形男人,那么现在……我的太太是不是也应该乖乖地配合我想要的?” 陆恩仪的心头一阵慌乱,努力找了借口:“我还没洗澡……身上都是汗。” 商执聿低低地笑了起来。 他抬起头,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脸颊:“没关系,房里有备好的玫瑰浴缸,要不要一起试试?” 陆恩仪顺着他示意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宽敞的浴室里有个巨大的圆形按摩浴缸。 氤氲的水面漂浮着鲜红娇嫩的玫瑰花瓣,旁边还点着几支散发着幽香的香薰蜡烛。 这……明显就是有备而来。 陆恩仪心跳得很快。 就在她拼命思考着该如何避开这即将到来的情事时。 商执聿在她腰腹间摩挲的手突然顿了一下,然后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商太太,怎么感觉你腰比之前粗了一圈?” 第57章 端倪 陆恩仪的腰肢会悄然丰腴一圈,自然是因为腹中悄然孕育的那个小生命。 不过,她正愁找不到合适的理由避开商执聿愈发炽热的求欢,没想到他自己就这么上赶着送了上来。 心念电转间,陆恩仪已然酝酿好了情绪。 她用力拍掉了商执聿还流连在她腰间的手。 “商执聿。”她柳眉倒竖,声音也拔高了几分,“你刚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商执聿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弄得一怔,手还悬在半空:“你的腰……” “腰怎么了?”陆恩仪从他怀里彻底挣脱出来,退后一步拉开了安全距离,“你是不是想说我胖了?你难道不知道,随便评论一个女人的身材很不礼貌?” 商执聿看着她这副炸毛小猫般的模样,解释道:“我没有嫌弃你胖。你以前太瘦了,现在这样多点肉,证明我平时养得还不错。” 说着,他目带深情的钳住陆恩仪的下巴,想掰过她的身子正面索吻。 但陆恩仪却灵活地躲开了他的手。 “别弄我。今晚没兴致。”她冷着脸,带着一丝嫌弃,“不想跟说我胖的人做。” 她哼了一声,转身就朝着浴室快步走去,然后关门落锁,动作一气呵成,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 商执聿站在紧闭的浴室门外,有些无奈地挑眉。 听着里面传来的哗哗水声,他靠在门边的墙壁上,双臂环胸,眉头渐渐蹙起。 陆恩仪最近好像确实一直在有意无意地避开和自己发生亲密关系。 最开始,他以为是因为商衍突然回国,她在给他守身如玉。 可是,现在仔细回想起来,又好像不完全是这个原因。 她刚刚的反应,与其说是真的生气,不如说更像是在借题发挥。 难道……她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商执聿的目光沉了沉,心底的疑云越发浓重。 翌日清晨,陆恩仪准时前往学员小组所在的会议室。 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争执声。 “杜鹃,你从网上随便扒拉一个收购案的模板,就想让我们照着这个改?这也太儿戏了吧!这种东西交上去,你觉得能拿第一吗?”说话的是沈意,语气带着明显的不屑。 “那你说什么才是不儿戏的?模板只是给我们提供一个基础框架,具体内容当然要我们自己填充。还是说,沈大小姐你有什么更高明的方案?有的话就拿出来让大家开开眼啊,别藏着掖着!”杜鹃毫不示弱的反驳,“况且,我打听到其他组都是这么搞的。” “我……”沈意声音一顿。 她确实是有更好的方案,但她又怕说出来后功劳全是杜鹃的。 她没理由给别人做嫁衣。 “别故弄玄虚了,沈小姐。”杜鹃不依不饶,语气越发尖刻,自从昨天后,两人也算是撕破脸了,“说到底,你还不是打心眼里就看不起我们,觉得我们水平不够,会拖你后腿?既然你这么厉害,不想跟我们这些普通人共事,那你大可以去找组委会申请单独做项目。反正这点小事对你来说是轻而易举。” “杜鹃,你别越说越过分。”沈意被杜鹃这番夹枪带棒的话气得不轻。 “我只是就事论事,现在大家已经很忙了,你要是帮不上忙也别捣乱。”杜鹃说完,其他同学也开始附和着。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大家对她的滤镜也碎的差不多了。 觉得她又傲又自私。 “那我倒要看看你们能做出什么好东西。”沈意怒气冲冲地转身就往外走,差点跟正准备敲门的陆恩仪撞了个满怀。 沈意抬头一看是陆恩仪,新仇旧恨瞬间一起涌上心头。 她在会议室里受的那一肚子气,此刻一股脑儿地找到了发泄的出口,全都迁怒到了陆恩仪身上。 “陆教授。”沈意稳住身形,也顾不上礼貌了,“你来得正好,你就是这么当导师的吗?任由杜鹃她们孤立我。你是不是因为我们之间的私人恩怨在故意纵容。” 陆恩仪神色平静地看着她,并没有因为沈意这番带着火气的无理指责而动怒。 “沈意,你冷静一点。”沉静的声音缓缓响起,试图平复沈意激动的情绪:“这里并没有人在刻意孤立你。” “相反,是你自己在主动与这个集体隔离开来。” “因为你心里觉得,这些同学的水平和层次配不上你,所以你不屑于和她们进行深入的交流与合作。同时,你又害怕自己的成果,会被她们轻易窃取,白白占了你的便宜,所以你选择有所保留,不愿意真正地敞开心扉去分享。” “至于你说的,为什么你说的话大家不采纳,你有没有反思过原因?”陆恩仪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字字珠玑,直指问题核心,“每一次讨论,你都只是指出问题,挑剔毛病,却从来没有给出过有建设性的解决方案。” “你把真正能够解决问题的办法藏在心里,大家自然感受不到你的诚意和能力。 坦白说,陆恩仪这话并没有带任何个人情绪,却又一针见血的指出了沈意存在的问题。 沈意脸色有些复杂。 一方面,她不得不承认,她说得句句在理。 但是,出于对陆恩仪固有的那份情敌认知和,她又不愿意轻易地在陆恩仪面前承认自己错了。 陆恩仪看着她脸上阴晴不定的表情,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继续引导道:“沈意,我知道你渴望成功,想要拿到这次集训的第一名,这本身并没有错。但只有你的团队拿了第一,你才有可能成为最优秀的那个,懂吗?” 沈意沉默了良久,似乎终于做出了某种决定。 她没有再和陆恩仪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转过身,重新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会议室内的杜鹃和其他几位组员看到去而复返的沈意,脸上诧异。 沈意迎着众人各异的目光,再次开口:“我觉得,与其现在这样漫无目的地参考网上的旧模板进行修改,不如我们主动出击,尝试去找几家近期正在进行或者已经成功完成并购重组的企业进行实地调研。” 第58章 改观 杜鹃听完沈意的建议,先是微微一愣,随即酸溜溜的开口:“沈大小姐这个想法听起来是不错,其实呢……我也早就想到了。” “只不过嘛,我们没有对应的资源和门路,你有吗?” 沈意脸色微微一变,“我们在B市这边的人脉确实有限。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们就无计可施。不过,我们可以尝试去附近的写字楼。” “那是在浪费大家的时间。”杜鹃毫不客气地反驳,“还有两天就要交稿了,我们可没时间陪你玩亲民游戏,而且,如果调研回来的东西完全没有用怎么办?” 陆恩仪忍不住皱眉。 杜鹃作为小组推选出来的临时负责人,此刻却像独裁者。 甚至连深入讨论的机会都没给沈意,便自顾自地安排起下一步如何修改模板的细节。 会议室内的气氛有些凝滞,其他组员大多选择沉默,埋头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划拉着。 而被否决了提议的沈意,则被彻底晾在了一边。 她低垂着眼睑,肉眼可见的失落。 陆恩仪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沈意,你跟我出来一下。”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会议室。 沈意停下脚步,压抑不住的抱怨:“你也看到了,她们根本就是戴着有色眼镜看我。我说什么她们都听不进去。” 陆恩仪倚着冰凉的墙壁,仿佛能洞悉她心底所有躁动:“那你觉得你的方法是正确的吗?” 沈意被问得一愣,随即用力点头:“当然!闭门造车怎么可能做出真正有价值的方案?我们现在看到的那些模板案例,都是过去式了。只有深入了解市场才能做出有新意的成果。” “既然如此,”陆恩仪点点头,“那就去做。在这里费口舌争辩,或者向我抱怨,不会产生任何价值。” 沈意意外地抬起头。 她怎么都没想到,这里唯一支持她的人会是陆恩仪。 “可是……她们不会配合我的。”沈意声音低了几分。 “那就自己先行动起来。”陆恩仪眼神中带着一丝鼓励,“当你拿出一些初步的成果,哪怕只是一点点有价值的线索,这比任何争辩都有力。” 中午时分,B市CBD核心区的写字楼群附近,上班族们纷纷涌向附近的餐厅。 沈意捏着一沓自己打印好的调研问卷,站在一家颇受欢迎的白领餐厅门口,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有些踌躇不前。 她不停地在心里给自己打气: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做个调研而已。 但一想到要主动上前跟完全陌生的搭话,还要面对可能被无情拒绝的尴尬,脚步就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怎么也迈不出去。 她从小娇生惯养,很少做过去求人的事。 沈意有点后悔,不该为了争一口气来到这里。 而且,如果是被熟人看到了,指不定得怎么笑话她。 可就在她犹豫要不要放弃时,身后响起了陆恩仪的声音:“怎么,不敢?” 沈意猛地回头,只见陆恩仪静静的站在她后面。 “你怎么也在?”沈意止不住的错愕。 陆恩仪自然回答,“当然是来看我的学生有没有在认真执行自己的计划。”,她瞥了一眼沈意手里的问卷,“准备工作做得不错,不过万事开头难。” 说着,她从沈意手中抽过几张问卷,从容的走到餐位上两位正在交谈的女人面前。 沈意看到陆恩仪脸上带着浅淡合宜的微笑,落落大方地开口。 虽然其中一位女士似乎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但另一位在听了陆恩仪简短的解释后,还是礼貌地接过了问卷,低头快速浏览起来。 很快,陆恩仪又走向了下一桌。 不能被陆恩仪比下去。 沈意咬了咬唇,终于是鼓足了勇气。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陆恩仪和沈意努力分发完所有问卷。 虽然被拒绝是常态,但还是收集到了不少有效的反馈。 沈意在整理问卷时,陆恩仪问道:“如何,能用吗?” 沈意看了她许久,终是忍不住疑惑开口,:“你为什么要帮我?” 陆恩仪头也没抬,手指轻轻敲击着一份数据有明显矛盾的问卷:“因为在这一周的集训营里,我的首要身份是你的导师。帮助学员解决在课题研究中遇到的问题,是我的职责。” “然后,才是其他。” “所以,这些问卷里有能用的资料吗?”陆恩仪很快将话题拉回正轨。 沈意连忙回过神,点了点头,又蹙起秀气的眉头:“能用。但是……感觉还是不够深入。毕竟这些大多是普通员工管,他们关注的点和公司真正做决策的管理层不一样。” 陆恩仪看了眼四周,给出建议:“你可以尝试去附近那些消费水平更高、更偏向商务宴请的高级餐厅试试。” “可是……”沈意有些为难,“我们的问卷已经发完了。” “谁说一定要用纸质问卷?”陆恩仪挑眉,眼中闪过睿智的光芒,“口头访谈也是一种非常有效的调研方式。有时候,面对面的交流反而能挖掘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沈意眼神闪烁了一下,显然有些意动:“但更深入的问题,往往会涉及到公司的商业机密,他们……会愿意对我们这些学生说吗?会不会觉得我们是探听商业秘密的?” 陆恩仪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对我来说,每一个看似微小的实验成果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很多时候都需要在成百上千次的反复试验中去寻找那唯一正确的参数。” 她看着沈意,声音清晰而有力:“做研究和做调研一样,如果你从一开始就害怕失败,害怕被拒绝,那你的问题就永远得不到真正的解答。” 沈意怔怔的看着陆恩仪。 在这一瞬间,陆恩仪是毫无疑问极具魅力的。 她淡然又坚定。并且不会让偏见影响自己的工作判断。 这让沈意忍不住反思自己。 是不是被身边人固有的偏见误导了。 但其实,陆恩仪本是就是个很优秀的存在,不像是靠着商执聿才有的今天。 第59章 误解 最终,在陆恩仪的引导下,沈意完成了调研。 回到酒店,沈意将整理好的资料分发给小组成员。 “这些是我调研了一下午的成果,大家可以看下,尤其是后面几份高管访谈,我觉得对我们完善方案很有启发。” 她的声音比之前多了几分底气。 组员们接过资料,起初还有些漫不经心,但当看到那些针对性的问题和颇具见地的回答时,脸上渐渐露出了专注的神情。 “为了让大家更有方向,”沈意从自己的平板电脑里调出一份文件,“我让家里人帮忙找的一份真实的并购案例,里面有详细的流程和关键点,我们可以借鉴,看看如何在我们现有的框架上进行优化。” 这一次,会议室里没有了之前的剑拔弩张。 杜鹃虽然脸色依旧有些不太自然,但也没有再出言反驳。 看着大家终于为了共同的目标而努力,陆恩仪不免感到欣慰。 七天的集训营时光转瞬即逝。 到了提交作品的截止日,四个小组都准时上传了自己的最终方案。 比赛的结果将在三天后公布。 当晚,陆恩仪做东,请小组的学员们在附近餐厅聚餐,权当是散伙饭。 经过一周的相处,这些来自不同学校的小年轻们也算建立起了些许革命友谊。 “陆教授。”一个性格活泼的女生好奇地问道,“怎么没带你家属一起来呀?” 陆恩仪浅笑着回答:“他已经回去了,最近工作比较忙。” 事实上,这两天商执聿确实是顾着分公司开总结会走不开,在酒店呆的时间很少。 聚餐进行到一半,杜鹃来到陆恩仪身边:“陆老师,有件事想拜托您一下。” 陆恩仪看向她:“什么事?” “我们这次集训营的表现,你写的点评很重要。”杜鹃眼圈微微泛红,“陆老师,我是从偏远小地方考出来的,家里条件不好,父母为了供我读大学,几乎倾尽了所有。我太需要一份好工作来回报他们了,这次集训营的评语对我后续找实习和工作都至关重要,你能不能在写点评的时候,多帮我说几句好话?” 随后,杜鹃看了一眼沈意的方向,忍不住有些怨怼:“我不像有些同学,一出生就什么都有了。我们需要拼尽全力去争取的东西,她们可能动动手指就能轻易得到。” 陆恩仪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她不吃卖惨这一套,尤其是在涉及到原则问题。 “杜鹃同学。一个人的出身是没有办法选择和改变的。但如果把所有的不如意都归咎于出身不好,只会让自己陷入怨天尤人的怪圈,停止进步。” 她直视着杜鹃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对每一位学员的评价,都只会基于你们在集训营这七天内的综合表现。” 杜鹃没想到陆恩仪会如此直接地拒绝,脸上的委屈瞬间僵住,眼底闪过羞恼和不甘。 “那还是麻烦陆教授了。”杜鹃只能悻悻地转身走开。 陆恩仪轻轻叹了口气,一回头,发现沈意在不远处望着。 沈意迈步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真诚:“陆教授,谢谢您。这几天在集训营,我确实学到了很多。” “但是……”她话锋一转,“只是在这期间。” 陆恩仪淡然一笑,似乎并不意外她的这番话:“之前你向我提问时,我给你的回答,希望你能真的听进去。专注于自己的领域,用实力说话,远比任何他人眼中的标签都来得可靠。” “至于其他的不必要的纠纷,我个人不是很在意。而且,如果因为这些去影响自己的事业发展,很蠢。” 沈意微微一怔,她觉得陆恩仪似乎是在暗指她想进商氏的行为有些草率。 沈意难得没有反驳,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聚餐结束后,陆恩仪回了酒店。 商执聿还没有回来。 她简单洗漱了一下,换上睡袍,坐在沙发上翻看着手机里的邮件。 直到深夜,门外才传来轻微的响动。 商执聿松了松领带,看到陆恩仪,只是简短地说了一句:“还没睡?” “嗯。”陆恩仪放下手机,“准备订票回A市。” 商执聿走到吧台边倒了杯水,喝了一口才道:“我这边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可能要晚一两天。你明天先自己回去。” “好。”陆恩仪应了一声,没有多问。 第二天上午,陆恩仪办好退房手续,拉着行李箱来到机场。 在VIP候机室,她意外地遇到了商衍。 到了A市后,商衍提出送陆恩仪回家。 车子快到云水湾时,商衍状似不经意地开口:“恩仪,我最近正在筹备一家新的科技公司,主要方向是新材料和智能应用。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来担任我们公司的技术顾问?” 陆恩仪怔了下,随即带着歉意摇头:“谢谢商衍哥的赏识。不过,我的新项目要启动了,恐怕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兼顾其他。” 商衍眼中闪过黯然,但很快便恢复如常,温和地笑道:“没关系,我理解。不过,我的邀请随时有效,如果你以后改变主意,第一时间告诉我。” “好。” 三天后,集训营的比赛结果正式公布。 陆恩仪带的小组不负众望,凭借其方案的创新性和可行性,获得了第一名。 然而,当看到个人奖项的评选结果时,陆恩仪却着实吃了一惊,被评为“最优秀学生”的人,竟然是杜鹃。 陆恩仪皱眉,正准备打电话给主办方问个清楚时,手机却响了。 电话是商执聿助理打来的。 说是他意外摔伤了腿,人正在医院里。 陆恩仪随后赶到医院。 病房里,商执聿却做检查了还没回来,俞淸禾坐在沙发上,而在她身边,是正在削苹果的沈意。 沈意抬头,表情已经没了在集训营时的温和,而是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 “恩仪,执聿之所以会受伤是为了救沈意,所以在他养伤这段时间,沈意会帮忙照顾。”俞清禾意味深长的开口,“对了,你还不知道吧,沈意其实也是……” “安烟的妹妹。” 第60章 不准回去 陆恩仪忍不住皱眉。 不过很快她便已洞悉了俞清禾的深意。 安烟曾是俞清禾心中最完美的儿媳人选,家世显赫,温婉大方,与商执聿门当户对。 然而,商执聿最终却选择了她这个在俞清禾看来一无是处的科研工作者,不仅出身平凡,不懂交际,对商家毫无贡献。 一开始,俞清禾还能顾着他的面子维持表面平和。 但随着那场意外,安烟成了了无生气的植物人,也彻底点燃了俞清禾对陆恩仪的所有积怨。 如今,俞清禾将沈意带到她面前还刻意提起她的身份。 无非是担心她在离婚这件事上反复摇摆,还想贪恋着商太太这个虚名不放,所以特地找来沈意作为施压的筹码,时时刻刻提醒她,商执聿身边从不缺替代者。 沈意见陆恩仪沉默不语,状似无辜的开口,:“陆教授,我来照顾三哥,你……应该不会不高兴吧?” 陆恩仪尚未开口,俞清禾已经抢先一步替她回答:“当然不会。恩仪向来是最明事理,也最大度的。” 这话一出,陆恩仪的回复也被堵住了。 恰在此时,病房门被推开,商执聿在医生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他左臂用厚厚的白色石膏固定着,俊朗的脸上也添了几道刺目的擦伤。 他是为了救沈意才受的伤。 陆恩仪没有丝毫同情,更别说嘘寒问暖。 “三哥!”沈意红着眼圈快步迎了上去,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商执聿的另一只胳膊,将他引到病床边坐下,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内疚与自责,“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那么不小心……” 原来,沈意从集训营一回来,便被俞清禾带着去逛街。 俞清禾兴致颇高,一个电话便让商执聿前来接驾。 商执聿也刚刚结束会议从外地飞回A市。 驱车赶到约定地点时,正好看见沈意在路边兴奋地朝他挥手。 谁知,就在那一瞬间,一辆失控的电动车毫无征兆地朝着沈意飞速冲了过来。 商执聿想也没想便一个箭步上前,用力将沈意拉开,而他自己,却躲闪不及,被那辆横冲直撞的电动车狠狠撞倒在地,左臂当场骨折。 商执聿脸色有些苍白,淡淡地对沈意说了句“没事,只是个意外”,眼神却不受控制地飘向了站在不远处,自始至终未曾挪动一步的陆恩仪。 自己的丈夫受了伤,她竟然一句关切的问候都没有? 难道她已经知道了? 不过,沈意却表现得十足殷勤。 一会儿替商执聿掖好被角,一会儿又忙着给他倒水,削好的苹果也细心地切成小块,用牙签扎好递到他嘴边,体贴得无懈可击。 俞清禾满意地看着沈意的举动,随即状似不经意地凑到陆恩仪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轻声道:“你仔看,沈意是不是跟安烟长得很像?” 陆恩仪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沈意,平静地点了点头:“嗯,是很像。” 她顿了顿,语气依旧淡然,嘴角勾起讽刺的笑意,“不仅像,挺般配的。不过……”她话锋一转,清澈的眼眸直视着俞清禾,“如果安烟醒过来了,你更喜欢哪一个?” 俞清禾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神中带着明显的不悦。 安烟是安家名正言顺的大小姐,而沈意只是她没有血缘的妹妹,甚至都算不上名正言顺的安家人。 拿来气气陆恩仪还好说,但如果真的嫁进来了,那她就是下一个眼中钉。 陆恩仪清楚也不再看她,转向病床上的商执聿:“伤得要紧吗?” 商执聿见心中那点莫名的烦躁稍稍平复了些,又怕她误会更深:“没事,医生说只是骨折,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哦。”陆恩仪应了一声,随即道,“既然没什么大碍,那我就先回去了,明天研究所还有个重要的会议。” “不行!”商执聿几乎是脱口而出。 他目光沉沉地看着陆恩仪,然后转向俞清禾和沈意,“妈,沈意,你们先回去吧,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和恩仪说。” 沈意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不情愿,但触及商执聿坚持的眼神,也只能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临走前,还不忘深情款款地对商执聿说:“三哥,你好好休息,我明天一早再来看你。” 俞清禾深深地看了陆恩仪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带着沈意离开了病房。 病房门被轻轻合上,空气中只剩下消毒水和两人之间微妙的沉默。 商执聿率先打破了僵局:“生气了?” 他声音有些干涩的解释,“其实,我不是特意为了救沈意。当时那种情况,不管站在那里的是谁,我都会拉一把。” 陆恩仪的反应依旧很淡:“我没有生气。救人是好事。” 商执聿闻言,心中非但没有松口气,反而更加憋闷。 他知道,陆恩仪越是这样平静,就代表她越是不在意。 “医生说我需要留院观察一夜,你留下来陪我。” “不行。”陆恩仪想也没想便拒绝了:“医院有护工,二十四小时看护。你这么大个人了,不需要人时时刻刻守着。” “我不是那个意思!”商执聿有些急了,他知道两人之间因为沈意的出现已经产生了太多的误会,他不想这些误会再继续加深,“恩仪,我……” 陆恩仪打断他:“如果你还想说沈意,我想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沈意在集训营的时候就经常夜里出去,那时候商执聿晚上也回来的很晚,她并没有将两人想到一起。 只是,他这一受伤,很多事情都能联系起来。 陆恩仪不想给自己找不快,“你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不行!”商执聿急了,还是耍无赖,“你要是现在走,我就立刻跟着你出院回家。到时候如果我妈知道了问起来,我就说是你的主意,是你非要我回去的。” 陆恩仪的脚步顿住。 她缓缓回过头,不悦的皱眉,声音里带着些薄怒:“商执聿,你这是在道德绑架?” 第61章 跟你竞争 “知道了,我留下。”陆恩仪无奈地叹了口气,重新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只觉得额角突突地跳。 但商执聿却得寸进尺,“商太太,我想吃葡萄。” 陆恩仪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起身拿起包便向外走去。 夜色已深,医院外的街道比白天安静了许多,只有零星的行人和车辆。 陆恩仪正准备去马路对面的二十四小时水果店,沈意便从路边花坛的阴影里快步走了出来,径直拦在了她的面前。 她显然在这里等候多时了,脸上早已不见了在病房里那副内疚模样,毫不掩饰的怒气与怨怼,“陆教授,你可真是好手段啊。”沈意大声指责,“表面上对我那么和善,又是指导又是鼓励,说什么公平公正。结果呢?背地里却给我下绊子穿小鞋。害得我最后连集训营的最优都没拿到。白白便宜了杜鹃。”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 陆恩仪心中了然。 但她确实没想到,以沈意在集训期间表现出的积极和能力,最后竟然会与最优失之交臂。 陆恩仪迎上沈意愤怒的目光否认:“我没有。主办方的最终评定结果,综合了多方面的考量,并不是我一个人就能左右的。而且,如果我真的想给你差评,让你难堪,当初在调研环节,我就没有必要花费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帮你。” 沈意显然不相信她的解释,短促冷笑:“没有?你少在这里跟我装什么无辜。你肯定是和杜鹃串通好的,故意把我当成小丑一样戏耍。不然凭什么最优学员是她而不是我?” 她越说越激动,精致的妆容因为愤怒而显得有些扭曲,引得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所以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我不仅要进执聿哥的公司,还要光明正大地和你竞争商太太的位置!你别忘了,我可是安烟的妹妹,比你有优势。” 陆恩仪看着气不择言的沈意只觉荒谬可笑。 她懒得再与她做口舌之争:“你喜欢去做人人喊打的小三,我也不会拦着你。” 说完,她不再理会沈意径直绕过她,走向对面的水果店。 陆恩仪不喜欢背锅。 集训营的导师推荐在最终评选中确实占有一定的分量,她清晰地记得,在主办方要求每位导师推选一名表现优异的学员作为最终评选的重点备选人时,她在推荐表上填写的名字,的确是沈意。 这中间,一定是出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差错。 陆恩仪拿出手机,点开了商衍的微信,迅速编辑了一条信息发送过去:【商衍哥,有件事想请你帮忙。麻烦你帮我问一下主办方为何最终确定杜鹃。】 【好,明天给你回复。】 陆恩仪提着葡萄回到病房。 去洗了一串,但商执聿却只象征性地吃了一两颗,便兴致勃勃地开始一颗一颗地摘下葡萄,剥去果皮往陆恩仪嘴里塞。 清甜的汁水瞬间在口腔中爆开,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微酸。 陆恩仪因为怀孕的缘故,嗅觉变得异常敏感,原本对医院里那股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道更是格外排斥,此刻,被这突如其来的酸甜滋味刺激,强压着的恶心感再也压抑不住。 她脸色一变,迅速捂住了嘴,也顾不上商执聿,急匆匆地转身冲进了卫生间。 商执聿怔怔地看着卫生间门。 片刻之后,陆恩仪漱了口出来。 商执聿目光复杂。 他沉默了几秒,幽幽地开口问:“你怎么又吐了?难道是怀孕?” 陆恩仪心中一紧,但面上却强作镇定,避重就轻地解释道:“没有,就是闻不惯医院里的味道。” 商执聿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未开封的医用口罩递给她。 然后他伸出手,动作异常轻柔地放在了她小腹上。 男人的掌心温热,隔着薄薄的衣料贴在她的肌肤上熨烫,仿佛要将她心底深藏的秘密都烫出来。 “有时候我常常在想,如果我们之间能有一个孩子也不错。沟通不畅或者吵架了。有第三个人的存在,很多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陆恩仪的肚子虽然从外表看还不明显,但已经有些微隆起。 她生怕商执聿再多摸会察觉出什么异样,不动声色地向后挪开了一小步:“都这么久了,一直没有,就是没缘分。” 商执聿没有再坚持这个话题,眼底深处悄然划过失落。 沉默继续蔓延。 商执聿状似不经意地岔开话题:“对了,有件事想跟你说。沈意想来商氏实习,我妈给她安排了个闲职,你看……” 陆恩仪抬眸,嘴角讽刺的拉扯,“你们都已经商量决定好了,还来问我做什么?” “我们说好了的。工作上的事情,各自独立,互不干涉。” 她将两人的界限划分得清清楚楚。 商执聿被她这番话堵得一滞,低声解释:“我只是怕你不开心。” “我有什么可不开心的?”陆恩仪淡淡地反问,“如果我真的那么介意她的存在,当初就不会答应去做她那个集训营的导师。” 陆恩仪还是适应不了医院的味道,脸色控制不住地白。 商执聿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变化:“我看你脸色确实不太好,一直待在这里也不行。要不你还是回家,我让司机开车送你回去。” 商执聿一晚上都是废话,只有这句正中红心。 “嗯。”陆恩仪巴不得赶紧离开医院。 心里已经开始犯愁以后生孩子得呆医院要怎么办。 她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多看商执聿一眼,便转身向病房门口走去,动作干脆利落。 商执聿原本想叮嘱她路上小心、到家后发个信息之类的话,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他明明是出于体谅她身体不适才主动让她回去休息的。 可人真走了。 心里那股莫名的火气又开始蹭蹭地往上冒。 商执聿就这么一个人在空荡荡的病房里生了一晚上闷气,连带着陆恩仪买回来的葡萄也不甜了,吃在嘴里酸得发涩。 怪不得她吃到吐。 第62章 表白 回到家后,陆恩仪进了浴室。 热水洗去了所有令她不适的味道,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目光逐渐柔和。 “宝宝,在里面乖一点,妈妈现在要将你的存在保密。” 陆恩仪来到研究所。 她一周没在,堆了很多事。 刚进办公室,林晚就抱着一叠文件迎了上来:“陆教授,=这几份是和商氏合作项目的安全补充文件,需要送去给商氏那边盖章。” 陆恩仪接过文件,略微翻看了几页,确认无误后点点头:“行,我等下过去。” 她本想让林晚跑一趟,但想到其中几份文件的保密级别较高,还是决定亲自去。 半小时后,陆恩仪打车来到商氏大厦。 前台已经认得她了,立刻换上了格外恭敬热情的笑容给她开电梯。 陆恩仪淡淡颔首。 来到总裁办楼层,陆恩仪刚迈出脚步,便看到不远处的商执聿办公室外间。 沈意穿着一身崭新的浅灰色职业套装,正在助理的指导下冲咖啡。 她头发也一丝不苟地盘了起来,原本青春洋溢的脸上,带着几分与这身装扮不符的局促和手忙脚乱。 咖啡粉撒得到处都是,量杯里的水也险些泼洒出来。 助理正耐着性子小声地指导,眉宇间却难掩无奈。 他教了好几次,但沈意没有照顾过人根本学不快。 看见陆恩仪,沈意脸上的慌乱瞬间被刻意的镇定取代,甚至还努力挤出一丝游刃有余的微笑,主动开口解释:“陆教授,你来了。三哥今早非要出院来公司处理公务。他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我想着过来照顾他一下,顺便也熟悉熟悉环境。从今天开始,我就是商氏的正式员工了,是三哥的特助。” 她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炫耀。 陆恩仪仿佛没听出她话里的深意,轻描淡写地回了句:“那祝你工作愉快。” 说完,她便将手中的文件递给一旁的助理:“麻烦把这些文件拿给商总签字。” 沈意脸色僵住,能愉快就怪了。 千金小姐当了这么多年来当职场菜鸟,什么都不懂,处处被轻视。 行政助理忙接过文件,正要敲门进去,办公室的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商执聿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显然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他目光直接落在陆恩仪身上,眼神微亮:“中午一起吃饭?” “不行。”沈意已经抢先一步开口:“我中午只给三订了一个人的午餐。要不……我的那份给陆教授你吃?我随便吃点什么都行。” 她脸上带着歉意,眼底却闪烁着挑衅。 陆恩仪瞥了她一眼:“不用,我回研究所食堂吃。” 她实在没什么胃口跟碍眼的人一起吃饭。 文件很快签好,陆恩仪没有在商氏多做停留。 下楼时,电梯在中间楼层停下,涌进来几个女员工。 她们叽叽喳喳地开始讨论起公司最新的八卦。 “哎,你们听说了吗?今天总裁办新来了个特助,好像是冲着咱们总裁来的。” “当然了。这位大小姐可是个恋爱脑,放着好好的千金小姐不做,非要跑来咱们公司给总裁端茶送水。” “可不是嘛!我刚才去送文件,亲眼看见她在茶水间跟咖啡机较劲,连最简单的美式都冲不好,更别提复印文件了,差点把打印机给弄坏了。。”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咱们总裁就吃这一款呢?你看她那张脸,又清纯又漂亮,今天还是个笨手笨脚的菜鸟实习生,指不定明天就成了咱们的老板娘。” “嘘——小声点!”有人压低了声音,“你们忘了?商总已经结婚了。那她这算什么……”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几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暧昧的笑声在电梯间里回荡。 陆恩仪站在角落,垂着眼睑,唇角抿成一条直线。 不知道是不是电梯人多,胸口有些发闷。 下午时,商衍跟陆恩仪打来电话,说事情问清楚了,但情况有点复杂,让她晚上一起吃饭说。 陆恩仪答应了。 傍晚下班,陆恩仪来到约定好的餐厅。 商衍早已等候在预订的包厢内,见她进来,起身替她拉开椅子。 “抱歉,让你久等了。”陆恩仪坐下,开门见山地问道,“怎么样。到底发生了什么?” 商衍替她斟了杯热茶,温声道:“你说的没错,主办方最初的内定人选,确实是你推荐的沈意。” 陆恩仪眉心微蹙,等待着他的下文。 “但在最终评审结果出来前,主办方收到了一份匿名的举报材料。材料里详细列举了沈意在集训营期间的种种行为,包括不尊重同学和导师,处处搞特权,甚至连她小组能够获胜的关键调研资料,也是通过不正当关系,请托商氏集团的总裁帮忙拿到的。” 商衍说着,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份复印件递给陆恩仪:“这是举报材料的副本。主办方认为,如果将最优学员的名额授予这样的人,无疑是对其他所有认真努力的学员的漠视和不公,所以临时更改了人选。” 陆恩仪接过材料,快速浏览了一遍,上面的内容与商衍所说基本一致,甚至还有一些她未曾察觉的细节。 “怎么突然想查清这个,是不是沈意找你惹麻烦了?” “没有。”她将资料收入包中:“只是不想平白无故成为别人迁怒的对象。” “我明白。”商衍的目光带着些许不忍,“但是恩仪,沈意今天已经正式入职商氏了。下午的时候,商执聿临时决定去邻市出差,带上了她。” 陆恩仪端着茶杯的手指微微一顿,茶水漾起细小的波纹。 她怔了怔,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掩盖了眸底翻涌的情绪,脸色却控制不住地微微泛白。 包厢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商衍凝视着她,眼底翻滚着压抑的情愫:“恩仪,我知道这话或许不合时宜。”“但如果你和商执聿的这段婚姻,走得如此辛苦……不妨回头看看,身边或许有更好的选择。” 第63章 他在洗澡 陆恩仪心里激起层层涟漪。 她怎么也没想到,一向被她视为挚友的商衍,竟然对自己怀着别样的情愫。 她并非迟钝,只是从未将商衍的关心与男女之情联系起来。 短暂的震惊过后,陆恩仪很快恢复了镇定。 她看着商衍眼中的期盼与紧张。 这个时候,任何一丝含糊都可能造成更深的误会。 “商衍哥,”她斟酌着开口,语气尽量温和,“我现在所有的精力都在我的事业上。至于感情……我暂时真的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考虑。” 她不想因为一段感情的挫败,就立刻投入另一段感情去找补,这对商衍不公平,对她自己也不负责任。 商衍眼中的光芒黯淡了几分,难以掩饰的失落掠过他的脸庞。 但他很快便调整了情绪,脸上重新浮现出温和的笑容:“恩仪,你别误会。我只是有些好奇,想看看你对自己的事业究竟有多看重,所以开了个玩笑。” 他语气恢复了往常的轻松:“看来,我的测试结果很成功。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是你最值得信任的朋友,只要你需要,我随时都在。” 陆恩仪配合的笑笑:“谢谢,你的好意我收到了。” 晚餐在略显微妙的气氛中结束。 回到家,陆恩仪刚洗漱完毕,手机便响了起来。 是商奶奶。 “恩仪啊,这个周末有空吗?和执聿一起回老宅吃顿饭吧,我让厨房准备你爱吃的菜。” 陆恩仪脸色一顿。 就这么不凑巧,商执聿现在正和沈意在外地出差。 “奶奶,我……”陆恩仪有些为难,“执聿他最近工作比较忙,我不知道他周末有没有时间。” “那你问问他嘛!工作再忙,家里的饭还是要回来吃的。” 陆恩仪还是应了下来:“好,我问了再给您回电话。” 她接着拨通了商执聿的手机。 电话响了几声,在她以为无人接听时,通了。 然而,下一秒传来的却是沈意娇柔的声音:“喂。哪位?” 陆恩仪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般的恶心。 “我找商执聿。”她冷冷地开口。 沈意轻笑,慢悠悠地说道:“哦,是陆教授啊。真不巧,三哥他现正在洗澡,我们不太方便接电话。你有什么事,可以现在跟我说,我等下转告他。” 陆恩仪不愿去想沈意那边是什么场景。 她强忍着挂断电话的冲动,声音冷得像冰:“不必了。” 说完,她直接切断了通话,然后迅速给商奶奶拨了回去:“奶奶,我问过了,他这个周末忙工作,回不来。” 另一端,沈意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她飞快地删除了通话记录里陆恩仪的来电显示,然后将手机放在一旁。 不一会儿,医院的诊室门打开,换上新石膏的商执聿走了出来。 原来,商执聿一行人抵达邻市后,他的伤口隐约有些崩裂的迹象。 沈意自告奋勇地陪他来医院处理伤口,医生检查后建议他冲洗一下在换个石膏,避免感染。 因为检查室不方便携带手机,商执聿便将手机暂时交给了沈意保管。 谁曾想,就这么巧,陆恩仪的电话打了过来。 沈意心中很得意,她知道自己那几句模棱两可的话,足以在陆恩仪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商执聿接过沈意递来的手机,并未察觉任何异样。 沈意笑意盈盈地关心道:“三哥,医生怎么说?伤口要不要紧?” “没什么大碍,换了药,注意别沾水就行。”商执聿淡淡地应了一声,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 司机将两人送回酒店。 商执聿跟沈意的房间不仅是分开的,还隔了流程。 他回房间刚坐了一会,商奶奶也给他打电话了。 “执聿!你个臭小子,就知道忙工作!让你和恩仪周末回来吃顿饭,你也不愿意。”商奶奶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数落。 “那钱是赚的完的吗?但你也不好好想想,有多久没陪恩仪好好过个周末了。被什么时候老婆都跑了你都不知道。” 商执聿被骂得一头雾水:“奶奶,我什么时候说不回去了?我根本不知道周末要回去吃饭的事啊。” “恩仪刚才打电话问你的,你跟她说你忙。” 商执聿眉头紧锁,他根本没接到陆恩仪的电话。 难道是陆恩仪自己不想回来,找的借口? 可她不像会做这种事的人。 挂断奶奶的电话后,商执聿心中疑窦丛生。 打开手机通话记录,最新的几条都是工作上的往来,并没有陆恩仪的来电。 他想了想,点进了手机的系统设置,在已删除的通话记录里,赫然看到了陆恩仪的名字。 他立刻回拨了过去。 电话先是被按断。 商执聿又换成了语音通话。 陆恩仪终于接了,不过声音冰冷夹杂着浓浓嘲讽,“商总这是和小情儿春风一度完了,终于想起家里还有个人?” 商执聿被她的话弄得莫名其妙,语气也沉了下来:“陆恩仪,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刚从医院处理伤口回来。” 他压下火气,解释道,“沈意会跟我一起出差是妈安排的,说是让她跟着我多学点东西。” “医院?”陆恩仪显然不信,“商执聿,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别澡都洗完了,还拿这种小学生一样的借口来搪塞我。” 说完,她“啪”的一声,毫不留情地挂断了电话。 商执聿听着手机里的忙音,脸色铁青。 陆恩仪不是个平白无故就吃醋口不择言的人。 那么一定是那通电话引起了什么误会。 第二天一早,商执聿沉着脸找到了沈意。 “昨天陆恩仪给我打电话,是你接的?” 沈意心中一惊,但面上却一如既往的无辜,“是我接的。” “我本来想跟陆教授解释你正在处理伤口,可她一听到是我的声音,就开始骂我,说我不要脸,想要勾引你……” “我怕你知道了责骂她影响了你们的感情,就把记录删除当做没发生。” 第64章 偷吻 商执聿墨黑的眼眸深不见底。 沈意那番楚楚可怜的解释并未能完全打消他心中的疑虑。 他了解陆恩仪,她从不会无缘无故发怒骂人。 但沈意这副模样,又让他不好再深究。 他只是淡淡地瞥了沈意一眼:“以后我的电话,没有我的允许不要随便接。” “嗯,我知道了,三哥。”沈意乖巧地点点头,然后又故作担忧的问道:“你是不是因为我,和陆教授吵架了?” 商执聿心中一阵烦躁,沉下脸语气冷硬:“这不关你的事。” 沈意识趣地闭上了嘴。 只是那双看似无辜的眼里却悄然漾起窃喜。 中午,有重要的合作商宴请,商执聿带着沈意一同出席。 觥筹交错间,合作方王总将目光落在了沈意身上。 沈意今日特意打扮过,年轻靓丽的她在一众商务人士中显得格外惹眼。 王总带着几分戏谑的笑容看向商执聿:“商总,这位漂亮的小姑娘是……?” 商执聿的目光在沈意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瞬,随即淡漠移开,平平地介绍:“沈意,我一位故交的女儿,算是相熟的妹妹,现在在我们公司实习。” 他刻意模糊了特助的身份,界限划得清晰分明。 沈意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难以言喻的失落。 她以为,至少在外面,商执聿会给她一个更体面的身份。 王总了然地笑了笑,举杯对着沈意:“原来是沈小姐,幸会幸会。来,我敬沈小姐一杯,以后还要请商总多多关照我们生意啊。” 沈意哪里懂得这些商务场合的礼节。 看着王总脸上略显油腻的笑容和递过来的酒杯,下意识地便蹙起了眉头。 以为对方是要占她便宜,或是想灌她酒,便冷冰冰地拒绝:“对不起,我不会喝酒。” 场面顿时有些尴尬。 王总举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脸上的笑容也淡了几分。 其实,王总是有家室的,平时也不会在外面乱搞,只是出于跟商执聿的交情为人热情了些。 商执聿不动声色地接过话头:“王总,他不懂事,我代她喝了这杯。”说着,便将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随后,他转向沈意:“你去外面催一下,看剩下的菜什么时候能上齐。” 沈意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商执聿这是在怪她不懂规矩得罪了人,所以才把她支开。 她心中委屈又难堪,低着头“嗯”了一声,默默地退出了包间。 走廊上,沈意靠在冰凉的墙壁上眼圈微微泛红。 其实,这个所谓的特助她当得一点也不开心。 每天都要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生怕说错做错会被商执聿嫌弃。 她需要学习的东西太多,而她的现有应变能力和情商,在这些久经商场的老狐狸面前,显得如此稚嫩可笑。 比起这个,她其实更享受在聚光灯下,在舞台上自由自在地表演,向观众呈现完美的演出。 那里才是属于她的世界。 沈意心中涌起一丝后悔。 如果不是因为在集训营被陆恩仪和杜鹃联手坑了,让她心有不甘憋着一股劲想要将陆恩仪比下去,她或许根本不会选择走这条路。 她正胡思乱想着,包间的门被推开,商执聿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看到沈意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根本没有去做他吩咐的事情,眉头不悦地蹙了起来。 “你怎么还在这里?” 沈意更加委屈了,哽咽着站起来:“三哥……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沈意,”商执聿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你不必在你根本不擅长的事情上浪费时间。我需要的是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专业特助,你……” “很明显不适合。” “我可以学的!”沈意不想被商执聿这样看低,急切地说道,“三哥,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 商执聿打断了她的话:“这不是学不学的问题,而是我这里不是试验场你知道吗?”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走回了包间。 沈意看着他冷硬的背影,咬紧了下唇,心中充满了不甘和挫败。 过了很久,宴席结束。 商执聿因为应酬,喝了不少酒,俊朗的脸上泛着薄红。 司机开车送两人回酒店。 途中,车子需要加油,司机便将车停在加油站,下车去处理。 车内一时间只剩下商执聿和沈意两人。 沈意看着身旁闭目靠在椅背上浅眠的商执聿。 此时的他卸下了平日里的冷硬和疏离,睡着的模样少了几分凌厉。 酒精的作用让他的呼吸带着淡淡的酒气,扑在沈意脸上,让她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 这些日子以来压抑在心底的情愫,在酒精和此刻暧昧氛围的催化下,再也抑制不住地汹涌而出。 她看着商执聿近在咫尺的薄唇,鬼使神差般地,慢慢凑了过去。 她的心跳得飞快,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只要再近一点,再近一点点,她就能亲到他了…… 然而,就在她的嘴唇即将触碰到商执聿的瞬间,男人深邃的眼眸霍然睁开,锐利如鹰隼,“你想做什么?” 沈意被他抓了个正着,脸颊瞬间涨得通红。 但事已至此,她反而生出了一股破釜沉舟的勇气。 她猛地伸出手,一把抱住了商执聿的胳膊,将脸埋在他的颈窝:“三哥,我喜欢你很久了。只要能跟你在一起,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你就……收了我吧。” 这时,司机加完油,拉开车门正要上车,却在看清车内景象的瞬间,动作猛地一僵。 他看见沈意小姐正紧紧抱着商总,而商总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司机也是个有眼力见的人,立刻意识到自己出现得不是时候,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尴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只脚还悬在车外。 商执聿敏锐地察觉动静,凌厉的目光扫了过去。 “你先下去。” 司机如蒙大赦,连忙点头哈腰地应着“是,商总”,迅速关上车门,直到站到几米开外,才敢偷偷抹了把额头渗出的冷汗。 第65章 维护 车厢内再次恢复了令人窒息的安静。 商执聿没有丝毫犹豫,用力将沈意推开。 沈意猝不及防,后背重重地撞在了坚硬的车门上,疼得她眼泪都快出来了。 “三哥。”她可怜巴巴的望着商执聿,但是商执聿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疏离。 “沈意,”商执聿冷硬得像块石头,“我已经结婚了。” 沈意脸色惨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死死地咬着下唇,再次试图靠近:“我知道,但三哥我不介意。” “我什么都不要,只要能待在你身边,怎么样都行,哪怕……哪怕一辈子都是个见不得光的存在,我也心甘情愿。” 她姿态低到了尘埃里。 然而,商执聿却还是连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分给她。 他转过头,墨黑的眼眸如同万年不化的寒潭:“你介不介意是你的事,但是我介意。” “我有喜欢的人,也只会对她忠贞。” “沈意,你还年轻,不要这么轻贱自己。” “只有一个人……”沈意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 商执聿说的每个字,都像一把重锤,让她所有的坚持和妄想瞬间化为齑粉。 “所以,那个人是安烟姐姐?” 商执聿的眉宇间掠过复杂的情绪。 他沉默了片刻后轻轻摇头,低沉地吐出两个字:“不是。” “不是?”沈意愣住,心头巨震。 她不敢再问下去,也不想再自取其辱。 因为答案已经很清楚。 不是安烟,那就是陆恩仪。 她一直以为陆恩仪只是商执聿的挂名妻子、有名无实的商太太。 也固执地认为,商执聿对她的些许照顾,是因为她是安烟的妹妹,他喜欢安烟并对她心怀愧疚。 她清楚,也曾在心底暗暗告诫,不要轻易对姐姐曾经的爱人动心。 然而,面对商执聿这样成熟稳重、英俊多金,又带着致命吸引力的男人,又有几个女人能真正做到心如止水? 她终究还是沦陷了,以为自己会是特别的那一个,以为凭借着安烟妹妹的身份能在他心中占据一席之地。 可谁知,商执聿心里装着的不是安烟,而是那个看似毫不起眼、甚至被他刻意忽视的陆恩仪。 如此一来,很多曾经让她困惑不解的事情,似乎都能找到合理的解释。 为什么他会看似处处留情,却从不允许任何人肆意诋毁陆恩仪半句。 为什么无论应酬到多晚,他总是坚持要回家。 甚至于,为什么他对那些主动投怀送抱的女人,总是保持着疏离,从未有过任何亲昵的举动,甚至连最基本的肢体接触都吝啬给予。 沈意曾经天真地以为,那些不过是他逢场作戏的手段,而自己才是独一无二的例外。 如今看来,她不过也是个笑话! 沈意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捂着脸哭了起来。 商执聿冷漠地看着她,没有半句安慰。 就像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静静地等待着她情绪的宣泄。 过了许久,见她的哭声渐歇,他才淡淡地开口:“我会让人事部给你安排调岗。” 说完,他径直推开车门下了车。 不一会儿,司机回来了。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后座上哭得双眼红肿的沈意,不自然地说道:“沈小姐,商总让我送您回酒店。” 沈意泪眼婆娑地抬起头,“那……他呢?” 司机避开她的目光,“商总他自己打车回去了。” 沈意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刚刚那番大胆的告白无疑是彻底挑破了最后那层纱。 商执聿对她没有男女之情,自然会在知道她的想法后尽量避开与她单独相处的场合。 她不仅输了,而且输得很狼狈。 沈意回到酒店,默默地收拾好自己的行李,买了最近一班回A市的机票,连夜逃离。 转眼到了周末。 陆恩仪在出发去商家老宅前,习惯性地翻开床头柜上的日历,用红色的水笔在对应日期画叉。 还有45天,离婚冷静期结束。 虽然,每一天都很难熬。 她平复下翻涌的心绪,换好衣服后驱车离开。 一踏进商家老宅的客厅,陆恩仪便感觉到气氛不同寻常。 商奶奶不在。 俞清禾正在跟大伯母和姑姑低声聊着什么。 看见陆恩仪是一个人进来的,大伯母阴阳怪气地扬声问道:“哟,恩仪来了。执聿怎么没跟你一块儿回来?” 陆恩仪心里很烦,随口回:“不知道。” 俞清禾自然是知道商执聿这几日是带着沈意在外地出差,眼中不由多了几分笑意。 姑姑忍不住开始数落起来:“不是我说你,你一天到晚就知道钻在那个破实验室里,搞那些没用的科研有什么用?连个老公都看不住。还有,你嫁到我们商家这么多年了,肚子也没个动静,你这……” “姑姑,”陆恩仪不等她说完便冷冷打断,“你这么在意孩子,是商家有皇位要继承吗?如果真有,那你生的也是儿子,怎么没见登基?” “你——!”姑姑被噎得不行,气得猛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怒不可遏地骂道,“陆恩仪,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可是你的长辈,你竟然敢这么跟我说话!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大伯母见状,立刻在一旁煽风点火帮腔:“就是,连长辈都敢顶撞,是不是被说中了心事?我看啊,你就是在实验室里待久了,接触那些乱七八糟的化学品,搞不好身体都搞坏了,以后都生不了孩子。” 即便现在陆恩仪已经怀孕。 这话也是恶毒至极。 陆恩仪怒火直冲头顶,正要开口回怼,冰冷而带着强大压迫感的男声突然从门口传来,“怎么我一不在你们就乘机欺负我老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商执聿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玄关处,俊朗的面容覆着一层寒霜,眼眸锐利如刀。 陆恩仪也楞住了,他不是应该跟沈意享受二人世界吗? “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商执聿径直走到陆恩仪身边,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带着不容置喙的保护意味,“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第66章 解释清楚 商执聿的突然出现,让客厅里的气氛瞬间凝固。 大伯母和姑姑脸上表情僵住,显而易见开始有点心虚。 不过很快,大伯母就反应过来,立刻换上一副委屈的面孔,开始颠倒黑白:“执聿,你这话怎么说的。” “我们做长辈的,哪能真的欺负她?不过是看她是一个人回来,关心她几句,她倒好,对长辈说话一点都不尊敬。” “就是啊。”姑姑也赶紧乘机卖惨,眼眶都红了,“我就是看你们结婚这么多年了,想着要是能快点有个孩子,家里也热闹些,这才多嘴问了一句。谁知道她反应这么大,直接就甩脸子了。唉,要是不想生,跟我们直说就是了嘛,大家都是很开明的,何必这样呢?” 两人一唱一和,好像全变成了陆恩仪的不对。 陆恩仪讽刺的扯扯嘴角,对此见惯不怪。 就在这时,商奶奶的声音从内堂传来:“谁说不想生孩子?” 众人回头,只见老太太在管家的搀扶下缓缓走出。 大伯母眼睛一亮,立刻告状道:“妈,您来得正好。我们跟恩仪说起孩子的事,她就老大不高兴。” 她心里打着算盘,商老太太一向对陆恩仪关怀有加,但老人家嘛,哪个不盼着抱重孙? 只要知道陆恩仪不想生,这份疼爱肯定会大打折扣。 谁知,商老太太听得直直皱眉。 “人家小两口自己的事,什么时候生,生不生,他们自己会做主,轮得到你们在这里指手画脚?” 老太太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再说了,我今天只叫了执聿和恩仪回来吃饭,你们一个个都跑来做什么?” 大伯母和姑姑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不自然。 商奶奶的身体时好时坏,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归天了。 她手里握着商氏集团百分之十的股份,是去世的商老爷子特意留给她傍身的。 所以,但凡有机会,大家都会想方设法地在老太太面前多露脸、献殷勤,盼着将来分配遗嘱时能多分一杯羹。 就连已经有儿子商执聿执掌整个集团的俞清禾,也不希望这笔巨大的财富最后落到别家口袋里。 管家见气氛僵持,连忙上前打圆场:“老夫人,各位,午餐已经准备好了,请移步餐厅。” “等等。” 就在众人准备顺着台阶下时,一直沉默的陆恩仪却突然开口了。 她轻轻挣开商执聿的怀抱,站直了身体,目光平静地扫过大伯母和姑姑,神色镇定地开口:“关于生孩子这件事,我想说明一下。” “我一直都保持着顺其自然的态度,缘分到了,孩子该来的时候总会来。所以,我希望以后大家都不要再拿这件事来攻击我的职业,或者揣测是我本人不愿意生。” 她清冷的目光里带着难得的锋利:“我尊重各位是长辈,但也请各位自重。用生育问题来绑架一个女性,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 商老太太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她冷冷地看向自己不成器的儿媳和女儿:“听见了吗?给恩仪道歉。” “妈……” “道歉!”老太太加重了语气。 大伯母和姑姑极不情愿地挪到陆恩仪面前,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对不起。” 一顿午饭,吃得各怀心思,暗流涌动。 饭后,商执聿不由分说地抓起陆恩仪的手,将她带到了后花园。 午后的阳光正好,洒在精心修剪过的花木上,暖意融融。 陆恩仪甩开他的手,看着花园里那个人工湖,嘲讽开口:“怎么,又想掉河里清醒一下?” 商执聿没有理会,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的纸条递给她。 陆恩仪没接,他便直接展开在她面前。 那是一张医院的急诊就诊单。 “那晚我没有跟沈意在一起,”商执聿的冷硬的开始解释,“那晚我伤口裂开了,去医院检查换药,让她帮我看了会手机,诊断单上有时间,你可以看。如果还不信,可以去那家医院调监控。” 说完,他伸出自己换了新石膏的手。 陆恩仪的目光落在就诊单上,上面的日期和时间确实与那天晚上吻合。 她的心微微一动,但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抬眼看他:“如果我还是不信呢?” 商执聿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冷邦邦的俊脸上竟闪过一丝无奈,闷声道:“那你再把我推下水好了。” 陆恩仪“嗤”了一声,转身走到一旁的凉亭里坐下:“我才不想再被奶奶和你妈轮流责备。” 商执聿立刻跟了上去,在她对面的石凳上坐下,似乎下定了决心要说清楚。 “我跟沈意,真的没什么。”他解释道,“之所以会对她照顾有加,只是因为……她是安烟的妹妹。当年……” 提到“当年”两个字,他的话音一顿,最终还是没有说下去,改口道:“她确实对我有一些不该有的想法,但我已经跟她明确说清楚了。以后,她应该也不会再去公司了。” 商执聿的解释,陆恩仪谈不上全信,但也没有找到可以反驳的漏洞,姑且算他过关。 但关于安烟,她有自己的底线需要表明。 “当年的事,我希望你能明白,”陆恩仪定定的看着他,“安烟出意外我并不是始作俑者。所以,无论你对她是什么感情,对她妹妹又是什么态度,都请不要打着我的名义。我不欠任何人。” 商执聿的心一紧,他下意识地拉住她的手:“我对安烟也不是…” 他正要说出那个埋藏心底多年的秘密,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却突兀地插了进来。 “执聿。” 俞清禾不知何时也来到了花园,她站在不远处,脸色冷淡地看着他们交握的双手,眼神里她径直走向商执聿,完全无视了陆恩仪的存在:“你跟我过来一下,我有话要单独跟你说。” 说完,她意有所指地瞥了陆恩仪一眼,那意思很明显,是让她先回避。 可这一次,商执聿却没有放开陆恩仪的手。 他反而握得更紧了些,迎上母亲的目光,沉声道:“妈,没有什么是恩仪不能听的。” 带着明显的不悦。 第67章 释怀 俞清禾面色发沉,还是开了口说:“沈意晕倒进医院了。你找个时间去看看?” 商执聿眉头微蹙,点了点头:“好。” 他拉着陆恩仪转身就走:“我手不方便,你开车送我过去。” 陆恩仪被他半强迫地拉着,心里涌起一阵烦躁,却也只能不情不愿地将他送到了医院门口。 她停下车,解开安全带:“到了,你自己进去吧。” 商执聿却没动,侧头看着她:“你跟我一起。” 陆恩仪简直觉得莫名其妙:“你只是手受伤了,又不是腿断了走不了路。” “我回来之前,已经明确拒绝了她。”商执聿看着她,眼神里竟有几分认真,“现在我一个人进去看她,怕她再生出什么不该有的误会。” 这……好像很有道理。 陆恩仪思忖片刻妥协了。 医院病房里,沈意穿着病号服,正在被她妈安墨数落:“我让你进商氏,是想让你多跟商执聿接触,撮合我们安家和商氏的合作,你倒好,才待了几天就闹着不干了。真是气死我了。” “你要是有安烟一半的聪明和手段,何至于到现在跟执聿一点进展都没有。” “妈,你别说了。”沈意很不耐烦,“我想一个人待着!” “待着?我刚给清禾打了电话,执聿应该很快就来看你了,你给我打起精神来,抓住机会好好表现!不然你对得起谁?” 沈意虽然心情低落,但听到商执聿会来,心里终究还是燃起了一丝期盼。 然而,当病房门被推开,看到商执聿身后跟着的那个清冷身影时,她所有的期盼变成了难堪。 他竟然带着陆恩仪一起来。 这算什么? 是在故意告诫她不要痴心妄想吗? 还是陆恩仪特意跟来看她笑话的? 沈意苍白的脸上涌起一抹病态的红晕。 她越想越气,也顾不得商执聿还在场,就死死盯着陆恩仪,尖声质问:“陆教授,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你是不是很开心?” 病房里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陆恩仪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她甚至没有看歇斯底里的沈意,而是转向商执聿:“你先出去,我想单独跟沈小姐聊几句。” “不行。”商执聿立刻拒绝,他怕沈意情绪激动之下会伤害陆恩仪。 陆恩仪给了他一个“我没事”的眼神。 商执聿与她对视了几秒,最终还是皱着眉走了出去。 病房门关上,隔绝了外界的视线。 沈意看着她,脸上露出不屑的冷笑:“怎么?怕在三哥面前暴露你虚伪的真面目吗?” 陆恩仪没有理会她的挑衅,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不紧不慢地从自己的手提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 那是商衍不久前才给她的资料。 沈意在看到陆恩仪拿出的那份文件时,僵硬了一瞬。 陆恩仪没有给她过多反应的时间,将文件放在床头柜上,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份实验报告:“沈意,导师向主办方推荐时提交的名单里,你的确是最优备选。” “什么?”沈意不自觉露出错愕。 陆恩仪看了她一眼,继续道:“但在最终决定前,他们收到了一份匿名举报材料,内容是指控你品行不端,甚至滥用特权试图影响评选的公正性。为了规避风险,他们才临时换了人选。” 沈意难以置信地抓过那几页纸,越看脸色越白。 资料里附有举报信的复印件,虽然隐去了关键信息,但字里行间那种嫉妒又熟悉的腔调,让她几乎立刻就想到是杜鹃。 一股怒火涌上心头,但她对陆恩仪的怀疑并未完全消除。 沈意抬起头,眼神依旧充满敌意:“谁知道这是不是事情闹大以后,你随便找个人出来顶锅的把戏?” “顶锅?”陆恩仪淡然一笑,“我今天既然敢来,就不怕你把任何人叫来当面对质。” 她往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的沈意,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但事实是,对于主办方的这个决定,只有我在知道后觉得有失公允,主动去问了个清楚。” 沈意瞬间愣住了,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陆恩仪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她的内心:“沈大小姐,你还不明白吗?以你的家世出身,无论你拿不拿得到这个最优,在绝大多数人眼里,都不会真心认可这是靠你自己的能力,是你该得的。他们只会觉得,这是你父母为你铺好的路。” “但是,我看见过。你在集训营期间是怎么一点点带着大家将平庸的方案打磨到接近完美。我认为,那份荣耀,你应该获得。” 这番话像一道惊雷,在沈意脑中轰然炸响。 她不可自抑的想起,当自己得知落选后伤心失落时,那些平日里围着她的朋友们是怎么安慰她的。 “哎呀,别在意了,一个名额而已,反正不管哪个公司,只要你想进,你爸妈一句话不就给你安排了?” 她们甚至还带着幸灾乐祸的语气,嘲讽最终拿到名额的杜鹃:“她那种普通人,就算拿了最优又怎么样,还不是辛辛苦苦去给别人当个普通员工。” 是啊,大家好像都习惯了,用她的身份,轻易地抹杀掉她付出的所有努力。 反而真正看见并认可她努力的人,竟然是她一直嫉妒和敌视的陆恩仪。 她忽然有点明白了,当初在发布会陆恩仪回答的那些话是什么含义。 当时的她用女人应该专注家庭去否认陆恩仪的研究成果,认为商太太才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光环。 但陆恩仪却跟她说女人就跟应该要搞事业。 应该为了实现自己的价值去努力,而不是被身份裹挟掩盖掉固有的光环。 沈意的脸色变幻。 最终,所有的嚣张和愤怒都泄了下去,只剩下难堪。 她攥紧了床单,低声说:“这件事……我会自己去查清楚。如果真的是我误会了你,我可以跟你道歉。” 她抬起头时,眼里还带着最后一丝倔强:“但是,你和三哥一起来看我的笑话,这份看望,我不接受。” 第68章 亲戚 “无所谓。”陆恩仪平静地收回了文件,“我只是开车送商执聿过来,顺便把这件事跟你讲清楚。” “至于商执聿这个人,他喜欢谁,不喜欢谁,我现在已经不是很在乎了。” 沈意对她的潇洒利落,心里竟生出一丝羡慕。 鬼使神差地开口问道:“你真的不介意……他一直喜欢的人是安烟?” 陆恩仪肩膀一顿,继而挑挑眉,“早就过了会介意的年纪了。现在,我更介意我的新项目研发,会不会一帆风顺。” 爷爷夙愿的3A项目即将启动,她肚子里也有属于自己的生命延续。 相比起来,商执聿的感情,显得无足轻重。 沈意彻底沉默了。 她本想脱口而出,告诉陆恩仪,其实商执聿喜欢的人是你。 但看着陆恩仪那副全然不在乎的强大模样,不甘心又涌了上来,让她把话咽了回去。 凭什么要让她这么得意? 两人谈完,病房门再次被推开。 商执聿走进来时,敏锐地发现气氛缓和了不少。 他象征性地关心了沈意几句,叮嘱她好好休息,便带着陆恩仪离开了医院。 他们走后不久,安墨又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质问道:“执聿怎么是带着陆恩仪一起来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意回想着陆恩仪谈论自己事业时,眼中那自信又坚定的光芒,忽然间,她看着自己的母亲,一字一句地说道:“妈,我以后,不会再事事都按照你们的安排了。” “你觉得谁聪明,谁优秀,你就去找谁当你的女儿。从今以后我要专注于我的舞蹈。” 安墨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拔高了声音:“你疯了?放着商氏集团总裁夫人这么好的位置不要,跑去跳什么舞?那东西能有什么前途!” “当小三更没前途。”沈意脸上带着一丝释然的微笑,眼神却无比坚定,“如果你们反对我跳舞,那我出院后,就搬出去住,自给自足。” 从今以后,她也要做那个只为自己而活的沈意。 回去的路上,车内气氛却不似来时那般紧绷。 商执聿终是没忍住,打破了这份宁静:“你跟沈意都说了什么?” “她看我的表情,好像瞬间就想通了。” 陆恩仪侧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她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就随便聊了几句。” 她随即转过头来,眼神里带着若有似无的戏谑:“大概是已经找到了比你更好、也更值得的追求吧。” 这个回答让商执聿愣了一下,随即他便理解了她话里的意思,不是指男人,而是指人生。 他竟觉得有些释然,没什么多余的反应,反而认可地点了点头:“这样也好,商氏的工作节奏和复杂环境,她的确适应不了。” 车子平稳地驶入云水湾别墅区,在门口的岗亭缓缓停下。 值班的门卫认出是商执聿的车,立刻敬礼放行,但随即又快步走了过来,恭敬地敲了敲陆恩仪这侧的车窗。 陆恩仪降下车窗。 “陆教授。”门卫探过头,客气地说道,“今天上午有位先生过来找你,自称是你的亲戚。不过我看他没有预约,也拿不出任何身份证件,按照规定就没给他放行。他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后来就自己走了。” 亲戚? 陆恩仪的眉心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他长什么样子?”她问。 门卫回忆了一下,用手大约比划着:“个子不高,有点胖,是个中年人。” 短短几句描述,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陆恩仪脑海中某个尘封的、布满阴暗的角落。 刚刚在车里因沈意的事而生出的那点轻松荡然无存,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周身的气场也瞬间变得冰冷。 商执聿敏锐地捕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侧头问道:“你还有亲戚?” 陆恩仪冷着脸,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温度:“大概是父母那边平时不怎么联系的远亲吧。” 她明显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商执聿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再多问。 关于陆恩仪的过去,他知道的并不多。 只知道她父母早逝,从小由爷爷一手带大。 陆爷爷去世后,她似乎在亲戚家辗转住过一段时间,后来才被商老爷子接回商家照顾。 看她此刻的表情,想必那段寄人篱下的回忆并不值得惦记。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屋。 陆恩仪径直走向客房,只留下一句:“我还有点工作要忙。” 商执聿看着那扇碍眼的门烦躁地扯了扯领带,心里盘算着,必须找个恰当的理由,让陆恩仪从那间客房里搬出来,搬回属于他们俩的主卧。 房间里,陆恩仪并没有打开任何工作文件。 她坐在书桌前,打开自己的私人笔记本电脑,神情凝重地敲下了一封加密邮件,收件人是“S”。 邮件内容很短,只有一句话。 “他又出现了,你那边做好准备。” 发送成功后,她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靠在椅背上,眼底是化不开的疲惫和冷意。 到了吃晚饭的时间,陆恩仪才从房间里出来。 餐厅里灯光明亮,长长的餐桌上已经摆满丰盛的菜肴。 是商执聿叫酒店做好专程派人送来的。 陆恩仪默不作声地拉开椅子坐下。 两人都没有说话,餐桌上只有碗筷偶尔碰撞的轻微声响。 算起来,他们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这样平和地坐在同张桌子上吃饭了。 陆恩仪胃口还不错,吃了两碗饭还喝了碗鸡汤。 商执聿看着有些惊讶,想问她为什么最近胃口变好了,又想着之前说她长肉她不开心。 陆恩仪到研究所时,前台说所长办公室有访客,让她来了也过去。 陆恩仪没多想,放下东西后就来到所长办公室面前敲门。 门打开,所长的对面坐着一个穿黑色夹克带眼镜的男人。 感觉到她来后,男人缓缓转过身子,看似和善的脸上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恩仪,你来了?” 陆恩仪霎时怔在原地,浑身血液冰凉。 第69章 威胁 男人名叫陆靖,是陆恩仪早已过世的父亲的亲大哥,也是她名义上的大伯。 陆靖虽然也顶着科研人员的名头,骨子里却是个热衷于沽名钓誉、专走歪门邪道的人。 他与陆恩仪爷爷很早便因为学术分歧闹翻,断了联系。 爷爷去世后,尚且年幼的陆恩仪孤苦无依,没了去处。 也就在那时,这位平时对她不闻不问的大伯陆靖却主动出现,将她接回了自己家中。 陆靖的妻子,也就是她大伯母徐桂芬是个泼辣又吝啬的女人。 她将陆恩仪视作累赘,对这个寄人篱下的她极尽苛刻,稍有不顺心便是又打又骂。 但每一次,陆靖都会站出来保护她,温言细语地安慰并假意斥责徐桂芬。 年幼的陆恩仪看不透这层伪装。 还天真地以为,这个家里,至少大伯是真心对她好的。 所以无论徐桂芬如何刁难,她都告诫自己要忍耐要懂事,不能给大伯添麻烦。 可是,随着渐渐长大,陆恩仪身体开始发育,她惊恐地发现,陆靖看她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 黏腻、浑浊,充满了令人作呕的欲望,让她浑身起鸡皮疙瘩。 直到那件事发生…… 陆恩仪才彻底看清,这个男人根本就是个道貌岸然的禽兽! 他对自己尚在青春期的亲侄女,竟然存了龌龊不堪的心思。 而他当初之所以会收养她,也只是为了将陆爷爷留下的那笔不菲的抚恤金和研究补贴,全部占为己有。 如果当年不是商老爷子及时出现,将她从那个地狱里带走。 陆恩仪不敢想象,自己的人生会被毁成什么样。 “恩仪,怎么见到大伯不开心吗?”阴阳怪气的男声响起,回忆戛然而止。 陆恩仪眼中的情绪尽数敛去,只剩下刺骨的冰冷。 她漠然地走到陆靖面前,那眼神,像在看一个毫无关联的肮脏物体。 所长对这段过往一无所知,还在热情地打着圆场:“恩仪,我竟然不知道陆靖先生是你的大伯!而他也是个科研工作者,看来你们一家都是栋梁门第啊。” 陆靖也立刻戴上那副和善的面具,施施然地笑道:“哪里,我可比不上现在的年轻人天资卓越。” “我这次回国,听说咱们研究所的新项目很受关注,特地过来看看,没想到她已经是这里的骨干了。” 他话锋一转,看向所长,“我对3A项目很感兴趣也想加入你们为祖国贡献一份力量,我相信,如果我能加入,一定能凭借我多年的海外经验,带领大家很快取得突破。” 3A项目启动在即,因其研发过程艰苦卓绝,研究所迫切需要招纳一批能吃苦、技术过硬的顶尖人才。 但这其中,绝不应该包括陆靖。 所长有点心动,毕竟国外实验室的技术确实要领先国内不少。 他转头征求陆恩仪的意见:“恩仪,你看……邀请你大伯加入项目怎么样?” “所长,”陆恩仪脸上没有明显的情绪波动,“我的个人意见不能决定招聘结果,一切按研究所的流程走就是。” 陆靖立刻追问:“哦?什么流程?” 所长解释道:“每个希望加入我们研究所的新成员,都需要经过严格的技术考核,以确保其专业能力符合我们的项目要求。” “那没问题。”陆靖自信满满地推了推眼镜。 “我之前不仅是国外知名的擎天研究所的外聘教授,也在好几家跨国大企业做过技术顾问,通过个考核还是没问题的。” 他抛出的履历听起来光鲜亮丽,所长看起来更满意了,连连点头说:“那好,我先跟所里的领导商量一下,尽快给陆先生答复。” 陆靖笑着起身告辞。 他走后,所长才有些迟疑地问陆恩仪:“恩仪,你是不是……不太希望你大伯加入研究所?” “没有。”陆恩仪矢口否认,神色坦然,“我只看能力,不看亲疏关系。” 她话锋一转,提出了一个看似公允的建议:“不过,如果所长真的有意聘请他,并且信任我能保持公正的话,我希望考核题目可以由我来出。” 陆恩仪很清楚,陆靖就是个绣花枕头,肚子里根本没有半点真才实学。 他那些所谓的学历和作经历,多半都经不起推敲。 由她来亲自出题,别说陆靖本人,就是把他陆家的祖坟刨开,把陆老爷子挖起来帮忙,他也绝对过不了关。 “好!当然好!”所长闻言大喜,立刻答应了。 陆恩仪出了所长办公室,却发现陆靖根本没走,就等在外面的走廊上。 他见她出来,立刻又挂上那副慈祥长辈的嘴脸,打着关心她的名义,堂而皇之地跟着她进了办公室。 “林晚,你先出去一下。”陆恩仪对自己的助理吩咐道。 办公室的门一关上,陆靖的表情顿时就变了。 他收起了所有虚伪的和善,露出了贪婪的真面目。 “恩仪,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他走到她办公桌前,双手撑在桌面上,居高临下地说道,“我不仅要加入研究所,还要成为3A项目的主研究员。” 陆恩仪被他的厚颜无耻气笑了,她靠在椅背上,冷冷地勾起唇角:“好大的口气。你有那个能力成为主研吗?” “我没有,”陆靖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眼神里满是算计,“但你有。” 他是想把她当成一个予取予求的血包,窃取她的全部研究成果,再冠上自己的名字。 3A项目在全球范围内都广受瞩目,如果陆靖能摘下这个项目的最终成果,他将一步登天,立刻从一个不上不下的学者,摇身一变成为航天领域的泰斗。 “你做梦。”陆恩仪的回答斩钉截铁。 陆靖脸上的笑容瞬间阴沉下来。 他凑近了一些,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意味深长地威胁道:“恩仪,别这么快拒绝。好歹咱们才是一家人,肥水不流外人田。不过嘛……” 他拖长了语调,声音粘腻又恶心:“如果我的要求你不能满足,那我也不介意……把当年那件事仔仔细细地讲给你老公听。” 第70章 妥协 “我知道,你现在嫁入豪门,身份不一样了。”陆靖的笑容愈发扭曲,像一条黏腻的毒蛇,缠绕上陆恩仪的神经。 “你的老公是商执聿,大名鼎鼎的商氏集团总裁,A市里人人敬畏的商界巨子。你说,如果被他知道了,自己那个在外人面前清冷高傲的教授妻子,居然有过那么一段不干净的过去……他还会要你吗?会不会觉得你脏,直接把你像垃圾一样扫地出门?” “不干净”三个字,像一把淬了毒的尖刀,精准地捅进陆恩仪早已结痂的伤口,用力地剜着、搅着。 她的脸色瞬间煞白,肩膀抑制不住地颤抖。 那年,她才上初三。 一个阴雨连绵的下午,徐桂芬恰好不在家。 她没带伞,被淋得浑身湿透,狼狈地跑回那个所谓的家。 房间里阴冷潮湿,她哆哆嗦嗦地脱下湿衣服,正准备换上干净的,房间的门却“咔哒”一声,被拧开了。 门口站着的,是陆靖。 他脸上挂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阴笑,浑浊的眼睛里燃烧着贪婪而丑陋的欲望,直勾勾地盯着她尚未完全发育的身体。 那一刻,铺天盖地的恐惧将她淹没。 她尖叫着想要关门,陆靖却已经挤了进来,反手锁上了房门,一步步向她逼近。 “恩仪,别怕。大伯只是……想更疼疼你。” 陆恩仪拼命尖叫挣扎,随手抓起床头柜上的玻璃花瓶,用尽全身力气朝他头上砸去! 陆靖被打得一个踉跄,额头瞬间见了血。 也就在这时,徐桂芬恰好买菜回来。 陆靖眼看没能得逞,立刻换上一副受害者的嘴脸,捂着流血的额头,反过来指着衣衫不整的陆恩仪,对冲进来的徐桂芬说是陆恩仪小小年纪不学好,主动勾引他! 徐桂芬本就看陆恩仪不顺眼,闻言更是怒不可遏。 她冲上来,对着陆恩仪瘦弱的身体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嘴里还不住地咒骂着:“你这个小贱人!白眼狼!我们家好吃好喝地养着你,你居然敢勾引你大伯。不要脸的小骚货。” 打骂过后,她甚至找来一条铁链,把陆恩仪像条狗一样锁在院子里的铁笼子里,不给吃也不给喝。 年幼的陆恩仪被折磨得奄奄一息时,陆靖又恬不知耻地出现在笼子外,蹲下身,威胁道:“恩仪,只要你乖乖听话,让我舒服了,我就说服你大伯母,把放你出来。” 那一瞬间,陆恩仪万念俱灰。 原来,逃不掉了。 没有父母和爷爷庇佑的世界,就是地狱。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一头撞在冰冷的铁笼上,只想用死亡来结束这痛苦无望的一切。 再次醒来时,是医院里刺鼻的消毒水味。 她以为自己死了,却失败了。 “孩子,你醒了?” 陆恩仪绝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不再是那两张恶魔般的面孔,而是一张苍老而慈爱的脸。 老人温和地开口介绍,“我是你爷爷的挚友,商爷爷。” 他告诉她,会接她回商家生活。 陆恩仪惊恐地缩在被子里,满心防备,生怕那只是另一个牢笼。 商老爷子看出了她的恐惧,没有逼她,只是耐心地拿出了一叠泛黄的书信,那都是他过去和陆爷爷来往的信件。 他还给她看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一个桀骜不驯的少年穿着篮球服,笑容飞扬肆意,眼里的光比太阳还要灼人。 “这是我的孙子,商执聿,跟你差不多大。”商老爷子的声音里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我家里还有一个脾气温和的孙子叫商衍。以后,我们都会把你当成亲人,好好照顾你。” 陆恩仪溃散的眼神,在那张照片上慢慢聚拢。 一瞬不移的盯着照片上那个飞扬的少年。 而商老爷子的笑容也跟爷爷很像,包容慈祥又温暖。 许久,她缓缓地点了点头,“好,我跟你走。” 她愿意离开,陆靖夫妇却不愿放手。 陆靖还在商老爷子面前颠倒黑白,说陆恩仪头上的伤只是意外,暗示商老爷子若是真念着旧情,不如多给些钱补偿。 他那点算盘,哪里瞒得过阅人无数的商老爷子。 商老爷子给了陆靖一笔钱,强行将陆恩仪带走。 之后,为了永绝后患,他略施计谋,找到了陆靖之前在某个实验项目中违规操作、导致事故的把柄,将他逼出了国,给了陆恩仪一个安然成长的环境。 只是,陆靖终究不是省油的灯。 在离开前,他找到了一个机会,阴恻恻地对陆恩仪说,他手里有偷拍的她换衣服时的照片。 让她到了商家之后,最好闭紧嘴巴。 陆靖的存在像一根毒刺,扎在陆恩仪心里隐秘多年。 而如今,这条毒蛇又回来了。 这些年,陆靖在国外不仅把钱败光,还惹上了一身的官司。 在得知商老爷子去世,而自己当年那个可以随意欺辱的侄女,竟然嫁给了商执聿,成了商家的少奶奶。 他立刻嗅到了新的机会,迫不及待地回了国。 “你说,要是你那位高高在上的老公,看到了那些记录了你少女时期最动人一刻的照片,会是什么表情?” “他还会觉得你清冷高洁,是配得上商家的女主人身份吗?还是会觉得,自己娶回家的不过是一个从小就烂的货色?” 陆恩仪没说话,垂下头乌黑的发丝遮住了惨白的脸,也掩盖了眼底翻涌的屈辱和绝望。 办公室里陷入了死寂。 陆恩仪才声音沙哑的再次开口:“……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 “但是,那些照片,你必须一张不留地全部发给我,由我亲手销毁。而且,今天的事,你都不能对第三个人提起,尤其是商执聿。” “这才乖嘛,我的好侄女。”陆靖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一言为定。” 他说着,还假模假样地伸出手,想拍拍陆恩仪的肩膀,却被她厌恶地侧身躲开。 陆靖也不恼,收回手,带着胜券在握的姿态,心满意足地离开。 第71章 别压肚子 人是走了,但陆恩仪却浑身冰冷。 她一整天都心神不宁,面前堆积如山的文件和数据,好像通通变成了毫无意义的乱码。 临近下班时,商执聿突然打了电话过来。 电话那头,男人低沉的嗓音一如既往,却让她如坠冰窟。 “陆恩仪,你大伯什么时候回来的?” 陆恩仪脑子里的那根弦彻底断了,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他……他去找你了?”她声音不受控制地发颤。 “是。”商执聿言简意赅。 陆靖这个无耻小人! 他前脚刚从她这里拿到保证,后脚就去了商氏! 陆恩仪很少这么惊慌,几乎是口不择言地说道:“你别搭理他,我马上去公司找你。” “不急。”男人似乎是听出了她的慌乱,声音带着罕见的柔和,“我就在你们研究所附近。” “下来,我接你下班。有什么事,见面再说。” 商执聿的声音像是带着某种安抚人心的魔力。 透过电波,将陆恩仪被陆靖搅得乱成一团的心绪,一点点抚平。 她确实是慌的。 又逐渐安定了下来。 下班后,她神色如常的走出研究所,但外面却不见商执聿的车。 就在这时,手机震了一下,是商执聿发来的短信:“我在路口拐角。” 陆恩仪顺着他指引的方向走去。 果然,在避开人流视线的拐角路边,线条流畅的黑色迈巴赫正静静地停着。 “这里不容易被你的同事看到。”商执聿目视前方,发动了车子,嗓音平淡地解释。 “嗯。”出人意料的体贴让陆恩仪微怔。 此刻的她已经恢复了惯有的镇静,侧头看向男人轮廓分明的侧脸,开门见山地问:“陆靖找你都说了什么?” “说了不少废话。”商执聿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方向盘,将车汇入主路的车流中,“旁敲侧击地打听我们的关系怎么样,然后……他似乎对商氏的技术顾问这个职位很感兴趣。” “他说自己海外经验丰富,可以帮我规避很多技术上的问题。” 听到这里,陆恩仪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她真是低估了陆靖的无耻。 他不仅想窃取她在研究所的科研成果,竟然还妄想着攀上商氏这棵大树,借此名利双收! “你不用顾虑他。”陆恩仪嘲讽的勾起嘴角,“他的能力根本够不上。” “我知道,我说了不需要。” 商执聿是很有原则的人,商场上他最不喜欢的就是用沾亲带故的裙带关系去妄图影响他的判断。 而且,即便要请。 他唯一会考虑的人也只有陆恩仪。 不一会,红灯亮起,商执聿停下车,试探性的问:“你以前住在他家的时候,他是不是……对你不好?” 陆恩仪瞳孔一缩。 她沉默了片刻,随即别开脸,望向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声音轻得像叹息:“都过去了,不想提。” 她不愿多说,商执聿也没有再追问。 车子一路平稳地驶回了云水湾。 陆恩仪习惯性地推开客房的门,准备进去拿自己的换洗衣物。 然而,眼前的景象让她愣住了。 整个房间都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水汽。 地毯湿漉漉的一片,水珠顺着墙壁滑落,就连床上的被褥也都被浸透了。 “楼上的水管爆了,物业刚来看过,还没来得及修。” 商执聿不知何时倚在了门框上,一本正经地解释着,表情看不出丝毫破绽。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抛出了最终目的:“今晚,你回主卧睡。” 陆恩仪想想还是拒绝了:“不用,我去住酒店就好。” “这里是你的家,为什么要住酒店?强如果你实在不想跟我睡一张床,可以……” 他顿了顿,做出了巨大的让步:“我去玫瑰庄园住。” 难得他这么好说话。 陆恩仪心里的那点疑虑被打消。 她点了点头,算是答应,转身默默地将自己为数不多的私人物品收拾好,搬回了许久没有踏足过的主卧。 然而,当她洗完澡,裹着浴巾从浴室里出来时,却发现商执聿非但没走,反而已经换好了睡衣,闲适地靠在床头。 柔和的床头灯光洒在他身上,将他周身的凌厉冲淡了许多,平添了几分居家的慵懒。 陆恩仪的脚步顿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怎么还不走?” 商执聿目光坦然又无辜:“我想了想,这里是我的家,我是这里的男主人,为什么要走?” “你不守信用。”陆恩仪又气又恼,脸颊还带着沐浴后的红晕。 挺可爱的。 她转身就想去拿衣服:“那我去住酒店。” 手腕却被一股大力猛地攥住。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就被拽了过去,天旋地转间,被商执聿压在柔软的大床上。 “商太太,你到底在怕什么?”商执聿高大的身躯覆在她上方,将她禁锢。 他低下头,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廓,目光犀利中带着探究,“从你大伯出现开始,你就一直很奇怪。” 他的气息太过强势,带着浓烈的侵略性,让陆恩仪感到一阵窒息。 她不自然地推着他坚实的胸膛,想要拉开两人之间过分亲密的距离:“你先放开我……” “不放。”商执聿耍赖似的收紧了手臂,不仅没放,反而俯下身,作势要亲吻她的唇。 男人的脸在眼前不断放大。 熟悉的男性气息将她完全笼罩。 陆恩仪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想到了肚子里的孩子,生怕他粗鲁的动作会伤到宝宝。 情急之下,她脱口喊道:“别压着我肚子。” “哦?”商执聿挑眉,挪了半个身子,松开了肚子却未完全起开,“为什么?你又不方便?” “嗯,生理期了。”陆恩仪顺着他的话回答。 “我记得距离上次还不到一个月,你撒谎骗我?”但商执聿并不是好糊弄的。 “工作压力大经期紊乱。”陆恩仪护着肚子解释。 商执聿有些挫败的叹了口气,倒在她肩边,一下下摸着她的脖颈。 “商太太,老是不成,你就不怕我憋坏了?” 第72章 没有别人 陆恩仪偏过头,避开他带着薄茧的指腹:“商总,你如果真的忍不住,可以去找别人。” 男人倏地收紧手臂,用力捏住了她的下巴。 “陆恩仪。”他认真的看着她,“没有别人了。” 他眼神中带着异样的情愫。 但陆恩仪却压根没往心里去。 她下意识的以为商执聿口中的“没有别人”,不过是指沈意这条断了,身边暂时还没出现更合心意的桃花。 她挣了挣,没挣开,索性放弃了,再一次发问:“你到底走不走?” 商执聿有些挫败的叹息,“就真的这么舍得把自己老公往外推?” 说完,他松开了她,翻身坐在床边。 陆恩仪咬着唇,想起陆靖给自己带来的不安。 商执聿拿起外套即将起身。 这时,一只微凉的手,试探性地却轻轻勾住了他的手指。 商执聿脚步顿住。 他回头,看见陆恩仪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垂着眼眸。 “将就一晚……也不是不行。”她的声音很轻,听起来有些勉强。 最终,商执聿没有离开,成功将人给拐回了主卧。 偌大的床上,两人各自占据一边。 空气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陆恩仪却毫无睡意。 她下意识地将手轻轻放在小腹上,感受着传来的温度,脑子里却乱成一团。 要不要把陆靖威胁她的事情告诉商执聿? 告诉他,以他的能力和手段,解决一个陆靖易如反掌。 可是……然后呢?欠他的人情要怎么还? 最重要的是,她已经做好了冷静期结束就离开的准备,不想再出意外耽搁。 这时,温热的男性气息将她笼罩。 商执聿从背后贴了过来,胸膛抵着她的后背。 黑夜里,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商太太,如果有什么事处理不好,你也可以选择……依靠我。” 他竟然察觉到了。 陆恩仪的心跳漏了一拍,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她攥紧了手心,将他难得的善意推开:“那等有了再说。” 第二天,陆恩仪刚到研究所,还没来得及在办公室坐稳,陆靖的电话就追了过来。这一次,他连伪装都懒得装了,开门见山地命令道:“恩仪,你去跟商执聿说让他聘请我做商氏的技术顾问。” “我没你想的那么厉害,我不能左右商执聿的决定,也从不干预他公司的事情。”陆恩仪的声音冷得像冰。 “你少跟我来这套!”陆靖在电话那头彻底撕破了脸皮,语气尖酸刻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怕我进了商氏,沾了你的光。” 陆恩仪被他这番颠倒黑白的话气得发笑。 到底是谁在想拼命沾上商氏的光? “我告诉你,”陆靖见她不说话,抛出了最后的筹码,“你要是不按我说的做,我就把你当年那些照片,给所有商氏的员工,还有你们研究所的同事们,人手一份。” “你……”陆恩仪咬紧牙,好一会才改了语气:“好,我可以去说。但是商氏是大集团,聘请技术顾问需要通过董事会审核。你现在连研究所的正式聘用都还没拿到,仅凭那点海外履历,根本过不了审。” 电话那头的陆靖沉默了片刻,显然是在权衡利弊。 “好,就按你说的办!”他最终答应了。 “对了,晚上一起吃饭,你大伯母也来了A市,她很想见见你。” 原来,连徐桂芬也来了。 陆恩仪心中冷笑,在没了爷爷的制衡后,这对夫妻果然是迫不及待地想来吸干她的每一滴血。 挂断电话后,陆恩仪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保持通话录音的手机。 按下了停止键。 记录陆靖威胁的录音静静地躺进文件列表里。 她的眼中,泛着刺骨的冷光。 这一次,她要亲手拔除所有困扰自己的阴影。 下午,她将拟定的考核题目交给了所长,并郑重地拜托:“这份题目,还请以你的名义发出。我不想让所里的同事以为我暗箱操作,徇私舞弊。” 所长是看着陆恩仪成长起来的,自然信得过她的人品,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从所长办公室出来,陆恩仪在走廊上迎面撞上了苏言。 苏言抱着一沓资料,阴阳怪气地瞥了她一眼,毫不掩饰的讽刺:“哟,我们陆教授终于装不下清高了?自己得了势,就想着把家里人也弄进我们研究所来抢功劳。我看啊,干脆这研究所改姓陆算了!” 陆恩仪心如止水,停下脚步,神色淡然地看着苏言:“你不用在我面前阴阳怪气,所有招聘都按流程来,有没有能力,看考核结果就行。” 随即,她话锋一转,“我记得去年苏言你表弟想加入项目组时,你可不是这个说法。” “当时你说,正是因为是亲戚,配合才更默契,对大家的能力知根知底。只可惜……” 陆恩仪微微勾起唇角,补上了最后一击:“他连第一关的笔试都没过。” 苏言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抱着资料的手指因屈辱而捏得死紧,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陆恩仪不再看她,迈开脚步,径直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傍晚,陆恩仪按照约定的时间抵达餐厅。 她一踏入,便看到了角落里那对极其扎眼的夫妻。 陆靖和徐桂芬已经点了一整桌子菜,波士顿龙虾、法式鹅肝、刺身拼盘…… 两人根本没等她,自顾自地大快朵颐,而且吃相粗鄙,与周围优雅的环境格格不入。 陆恩仪的目光落在徐桂芬身上。 几年不见,她看起来比记忆中老了许多,眼角的皱纹深刻,皮肤也松弛了,只有那双眼睛,依旧透着精明和算计。 看来陆靖在国外的这些年,只顾着自己花天酒地,并未怎么照管他的糟糠之妻。 徐桂芬察觉到她的视线,抬起头,用沾着油光的嘴角上下打量了陆恩仪一番。 当她看到陆恩仪身上简洁的白衬衫和素色长裤时,眼中毫不掩饰的嫌弃,冷哼一声:“怎么嫁进豪门当了阔太太,还穿得这么朴素?从上到下,连一件值钱的首饰都没有。” 第73章 我没钱 陆恩仪拉开椅子坐下,神色淡淡地回:“豪门生活也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光鲜亮丽。” “切。”徐桂芬显然不信,她招来服务员,又大手一挥加了两只澳洲龙虾,然后颐指气使地对陆恩仪说:“我们现在住的那个酒店档次太低,睡得我浑身难受。” “你赶紧给我们换个地方住,就商氏旗下那家七星级酒店,给我们开一间总统套房。” 还真是敢开口,徐桂芬大概这辈子都改不了欺软怕硬了,还是觉得眼前的陆恩仪是那个她可以肆意打骂的小孩。 迫不及待的想在她身上找回优越感。 陆恩仪嘴角牵起一抹微不可见的弧度:“总统套房一晚十几万,你住得起?” 这句话仿佛踩中了徐桂芬的痛脚,她猛地一拍桌子,声音尖利地叫嚷起来:“陆恩仪你这个白眼狼什么意思?当年要不是我们收留你,你早不知道死在哪个犄角旮旯了,还能有今天,能嫁进商家?” “现在让你给我们安排住几天好房子你都不愿意。” 她的大嗓门引来了邻桌客人的侧目。 但陆恩仪却依旧稳如泰山,只陈述着事实:“你们没钱,我也没钱。我在研究所工资也就几千块,还不够我自己花。” 陆靖怕徐桂芬把事情闹大惹笑话,连忙拉了她一把,假惺惺地打圆场:“恩仪,你大伯母就是说话直了点,你别介意。” “总统套房就算了,但商执聿名下不是有很多空置的别墅吗?随便找一栋给我们住。” 看着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贪婪无耻的嘴脸如出一辙,陆恩仪只觉得打心眼里的恶心和反胃。 她知道,如果今天直接拒绝,陆靖还是会威胁她就范。 她的目光微垂,眼底一闪而过算计。 再抬眼时,神情已经带上了几分为难,声音也低了下去:“你们就别逼我了,不是我不愿意……只是,我跟商执聿的感情其实一直都不太好。” “结婚是他爷爷的主意,他自己也很不满意,现在正在跟我闹离婚。” “我在商家本来就不占优势,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再让你们住进他的房子,被他抓到把柄,那我可能就真的净身出户了。” 离婚?净身出户? 炸得陆靖和徐桂芬目瞪口呆。 商执聿是什么人? 那是身价万亿的商界帝王! 如果离婚,就算财产不能对半,哪怕只分到百分之一,也足够他们后半辈子挥霍不尽。 陆靖眼中那点算计瞬间变成了炙热的精光,他身体前倾,急切地追问:“离婚了你能分多少?” 陆恩仪模棱两可地开口:“应该……不会少。” 一句话,瞬间扭转了局势。 徐桂芬脸上的怒气一扫而空,立刻换上了关切疼爱的面孔,热情地给陆恩仪夹了一块龙虾肉:“哎呀,你这孩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怎么不早说。快吃点菜,看你都瘦了。” 陆靖也连连点头,仿佛他们才是陆恩仪最坚实的后盾。 陆恩仪看着碗里那块肉,胃里一阵翻涌。 她推开碗,淡淡地说:“不了,我在减肥。” 然后,两个人也不客气了。 风卷残云般地将桌上的菜肴一扫而光。 那狼吞虎咽的样子,看起来应该是拮据很久了。 终于,这顿令人作呕的饭局结束。 服务员拿着长长的账单走过来,脸上挂着职业的微笑:“您好,一共消费三万八千六百元,请问哪位买单?” 徐桂芬理所当然地朝陆恩仪一努嘴。 陆恩仪却慢悠悠地拿出手机,当着他们的面点开微信钱包,展示出那比他们脸还干净的两位数余额。 “我没钱。”她语气无辜,甚至还带着一丝抱歉,“我的银行卡都被他冻结了,最近上下班,都是坐地铁。” 陆靖和徐桂芬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看着账单上刺眼的数字,徐桂芬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刚压下去的火气“噌”地一下又冒了上来。 她大骂陆恩仪,让她滚出去想办法付钱,陆靖的手却在桌下不动声色地掐了她的大腿。 剧痛传来,徐桂芬倒吸一口冷气,扭头就对上陆靖警告的眼神。 那眼神阴沉沉的,示意她别在这里把事情闹大。 徐桂芬心里一百个不情愿,可她到底还是怕陆靖的。 在服务员鄙夷的目光中,徐桂芬不甘不愿地刷卡付了钱,养老钱都快被花光了,她心疼得像是被人割了肉。 趁着徐桂芬去结账的功夫,陆靖立刻换上痛心疾首的忏悔面孔。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恩仪,你别记恨我们。大伯这些年在国外也是被人骗了,现在真的是走投无路,只有求你帮我了。” 他试图打出亲情牌:“不管发生了什么,咱们才是一家人,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亲。这份关系,是商执聿他们那种外人永远都比不了的。” 陆恩仪面色淡淡,只是安静地听着。 亲人?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才摊上你们这种吸血鬼一样的亲戚。 不一会,徐桂芬骂骂咧咧地回来了,手里捏着那张让她心头滴血的小票。 她走到桌边,却发现陆恩仪早就走了,连声招呼都没打。 “这个死丫头。”徐桂芬气得直跺脚。 她狐疑地看向陆靖,压低了声音,“老公,你说她离婚会不会是她编出来骗我们的?她不想给我们花钱。” 一想到陆恩仪成了商家少奶奶,过上了她做梦都不敢想的日子,徐桂芬的心态就一度炸裂,嫉妒得发狂。 一个无父无母的下贱丫头,凭什么能有这种泼天的狗屎运? 但很快,她就意识到这是她和陆靖翻身的绝佳机会。 陆恩仪有那么多把柄攥在他们手里,要想坐稳商太太的位置,还不得对他们百依百顺,予取予求? 徐桂芬甚至已经列好了一张长长的购物清单,从名牌包到珠宝首饰,上到房子下到车子,就等着让陆恩仪买单。 可现在,什么好处都没享受到就被打乱了。 陆恩仪不仅在闹离婚,还没钱。 第74章 假装 与妻子的暴躁不同,陆靖则陷入沉思。 他回想着昨天去找商执聿时,对方那副不咸不淡甚至可以说是漠然的表情。 不仅如此,他从踏入商氏集团大楼到离开,一路上没有听到任何员工私下讨论过总裁的婚事,仿佛商执聿还是个黄金单身汉。 国内的主流媒体,更是没有一丁点关于他婚约的报道。 就连陆靖自己,也是通过祝明德那个老东西才辗转得知的。 种种迹象都表明,这场婚姻极其低调,甚至是被刻意隐藏的。 “她说的八成是真的。”陆靖缓缓开口,语气笃定,“这场婚事,应该就是商老爷子一手安排的。如今老爷子不在了,商执聿大权在握,自然就忍不了陆恩仪这种既没家世背景、又上不了台面的妻子,想要一脚踢开也很正常。” “那……那我们怎么办?”徐桂芬急了,“那丫头要是真被净身出户了,我们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急什么。”陆靖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饭要一口一口吃。眼下最要紧的,是先让我想办法拿到研究所的正式聘用。” “只要我能参与进那个3A项目,并且把项目的主要功劳揽到自己身上,到时候还愁没有大企业捧着钱来请我当技术顾问?” 说到这里,他警告地看着徐桂芬:“所以这段时间你给我收敛点脾气,对陆恩仪好一点,多说几句软话。别忘了,那丫头从小就吃软不吃硬。” 先稳住陆恩仪,让她心甘情愿地帮自己进入研究所。 然后,等她和商执聿离了婚,拿到那笔天价分手费的时候。 他再想办法,把那些钱一分不剩地,全都骗到自己手里。 回到家后,陆恩仪给自己煮了碗面。 她被陆靖夫妇恶心到食欲全无,但肚子里的宝宝需要营养补给。 不一会,玄关处传来轻微的声响,商执聿回来了。 他脱下沾染了夜色的西装外套,随手搭在臂弯。 一踏入餐厅,就看到了这副略显凄清的画面。 “你跟陆靖他们吃饭,没吃饱?” 陆恩仪手一僵,惊讶地抬起头:“你怎么知道?” “陈渝看到了。”商执聿淡淡地解释,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目光却依旧锁着她面前那碗面,眼神不自觉地沉了几分,“他们是不是为难你了?” 陈渝跟他说的是,那对中年夫妻看起来不像什么好人,叫了一大桌子菜狼吞虎咽,陆恩仪一口没吃光在挨骂。 陆恩仪垂下眼,选择性先说部分实话。 “嗯,”她低声应道,“我从小就跟他们关系不好。当年爷爷去世后他们收养我,其实是为了我爷爷留下来的那笔抚恤金。现在大概是在国外混不下去了,知道我嫁得不错,就想回来沾点光。” 商执聿周身的气压低了几分,看似随意地问:“那顿饭据说不便宜,你给的钱?” “当然不是。”陆恩仪立刻否认,“我那点工资都是辛苦实验换来的,哪有闲钱请他们吃大餐。” 她皱眉继续道:“他们不仅想宰我一顿,我大伯还想通过我成为商氏的技术顾问。” “我可不想当这个冤大头,就只能卖惨,跟他们说我跟你关系不好,正在闹离婚,自己都快净身出户了,实在没钱。” “离婚”两个字一出口,整个餐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你说什么?”商执聿抬眸,紧紧地盯着她,眉心拧成了一个川。 迫人的不悦,几乎是实质性地压了过来。 陆恩仪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解释:“你别生气,这是撒谎糊弄他们的。” “不然按照他们的德性,今天想住你的别墅,明天就敢进你的公司当祖宗,我总得想个办法一劳永逸地解决掉。” 商执聿的脸色依旧不见缓和,薄唇抿成冷硬的直线。 半晌,他才沉声开口:“这种事,你可以跟我说。” 他有的是办法收拾那两个人,根本用不着她在这里撒这种让他不爽的谎。 “不用,”陆恩仪摇摇头,坚持道,“这是我的家事,我自己能解决。” 她不想再欠他人情,但现在不得不服软安抚下他的情绪。 “如果我解决不了,你再帮我出手。” “嗯。”商执聿长臂一伸,不容置喙地将她面前那碗面挪开,“别吃了。” 他冷着脸,抓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就往外走。 陆恩仪被他拽得一个踉跄,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带出了别墅,塞进了熟悉的迈巴赫后座。 车子平稳地驶出,朝着附近一家灯火通明的私房菜馆开去。 车厢内一片寂静,只有窗外的流光掠过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陆恩仪看着他,心里有些复杂,最终还是开口打破了沉默:“商执聿,我需要你配合我。” 商执聿目视前方,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淡的“嗯?” “这段时间,在我大伯他们面前,你……能不能装作跟我很不熟的样子?” 商执聿敲了几下方向盘,似乎思考了什么。 片刻,他缓缓开口,“可以,不过我有条件。” “什么?” 男人盯着她,一字一顿:“不准让我去别的地方住。” 陆恩仪怔了怔,原来是这个。 “好。” 吃完饭回到家,商执聿嘴上说着不管让她自己解决。 可还是去书房给助理发了一条信息。 【去查陆靖这些年在国外都做了什么,越详细越好。】 第二天清晨,陆恩仪像往常一样起早准备去研究所。 刚走到玄关,就看到商执聿站在那里,似乎在等她。 他依旧是一身剪裁得体的名贵西装,神情冷邦邦的,看不出喜怒。 见她过来,他二话不说,将手里一个牛皮纸文件袋递了过去。 陆恩仪下意识接过,入手微沉。 “这是陆靖这些年在国外犯事的所有记录。你说要自己解决,但手里总归要多些筹码。”商执聿解释着,然后又将头凑到陆恩仪脸边,在她侧脸亲亲落下一吻。 “商太太,要是打不过了,商先生很愿意替你代劳。” 第75章 演戏 研究所办公室内。 陆恩仪正翻阅着商执聿一早给她的那份资料。 不得不承认,商执聿的人脉和手段远非她能及,调查报告的详尽程度超乎她的想象。 陆靖在国外那几年,远不止是混不下去那么简单。 学术欺诈、侵占项目经费、恶意排挤同事……一桩桩一件件,都被罗列得清清楚楚。 而其中一桩因为他实验操作严重失误导致助理研究员终身残疾的案子,受害人正好回了A市休养。 她准备下班后就去拜访一下这位受害者。 快到中午时,林晚跟她说有访客找。 正思索着是谁,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恩仪啊,在忙呢?”徐桂芬那张堆着虚假笑意的脸探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一个双层保温饭盒,“怕你一个人在研究所吃不好,大伯母特意给你做了午饭送过来。” 紧随其后的是端着文化人架子的陆靖。 陆恩仪不动声色地关掉平板,看着他们将饭盒摆在桌上,心里一片明镜。 这分明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我已经吃过了。”她疏离地应了一句。 “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就见外。”徐桂芬热情地打开饭盒,“快尝尝,这可是你爱吃的。” 陆恩仪随意扫了一眼,里面的菜没有一个是她爱吃的。 徐桂芬真是要装也装得不走心。 而陆靖在坐下之后也直切正题:“恩仪,你们研究所的入职考核大概会考些什么方向吗?你跟我透漏一点,我也好让我提前准备。” 陆恩仪摇头:“我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呢?”徐桂芬立刻帮腔,“你可是所长最看重的骨干,他肯定最信任你。你去帮着问问,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见陆恩仪不为所动,陆靖的脸色沉了下来,语气带上了几分不悦:“这点小事你都做不好?” “不是不帮,是帮不了。”陆恩仪平静的迎上他的视线,“研究所有明文规定,凡推荐亲属入职,推荐人必须在整个考核流程中全程避嫌。一旦被发现有任何插手干预的行为,被推荐人的考核资格会立即取消。” 陆靖半信半疑地盯着她,似乎在判断这话里的真假。 过了一会,他又换了个路数,颐指气使地命令道:“那你现在就给商执聿打电话,约他晚上一起吃饭。” 陆恩仪知道,他这是不死心,想试探自己和商执聿的关系是不是真的像她说的那样糟糕。 她顺水推舟,拿出手机,当着他们的面,按下了商执聿的号码,并且,故意按下了免提键。 电话很快接通,商执聿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有事?” 陆恩仪配合着翻了个白眼,“我大伯和大伯母来A市了,想约你一起吃个饭。”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商执聿敷衍至极的回应:“知道了。时间地点,我让秘书通知你。” 说完,他似乎就想挂断,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了一句,那语气里的警告几乎要溢出手机:“陆恩仪,你别想太多。我之所以答应,纯粹是看在他们是你长辈的面子上。” “你有空想想签字的事。” 然后,电话被冷酷挂断。 装的比真的还想。 陆靖最后一丝怀疑也消失了。 他现在完全相信,陆恩仪和商执聿是真的在闹离婚,并且关系已经降至冰点。 目的达到,陆靖和徐桂芬没再多留,很快便离开。 两人走进电梯,徐桂芬立刻忍不住抱怨起来:“真是个白眼狼!我们大老远跑来,她倒好,一点忙都帮不上。万一你通不过考核,我们俩岂不是要去喝西北风?” 电梯门即将合上,这番话恰巧被路过的苏言听了个一清二楚。 苏言脚步一顿,立刻猜到,陆恩仪和她这位大伯的关系恐怕并不怎么样。 她快步上前,在电梯门合上之前按下了开门键,脸上挂着热络的微笑:“叔叔阿姨,你们是陆教授的家人?” 陆靖和徐桂芬一愣。 “我是陆教授的同事苏言,跟她交情还不错。”苏言主动套着近乎,“我顺道送你们下楼吧。” 陆靖立刻换上关怀长辈的面孔,叹了口气道:“哎,小苏啊,我们家恩仪在这边工作,没给你们添麻烦吧?” “怎么会呢?”苏言嘴上说着陆恩仪的好话,话锋却巧妙一转,“陆教授能力强,原则性也强,我们都很佩服她。” “叔叔,是不是您想加入我们研究所的事,陆教授打算公事公办,一点情面都不讲?” 她这旁敲侧击,正中下怀。 徐桂芬是个藏不住话的:“可不是嘛!还说什么被发现了就会取消资格,死脑筋一个!” “哎呀,阿姨,话不能这么说。”苏言故作体谅,“所里的规定确实是这样,陆教授身为项目负责人,更要以身作则,她不好出面是正常的。不过……” 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凑近了些:“陆教授不好直接帮忙,不代表别的地方使不上劲儿啊。有些事,我或许可以帮叔叔您想想办法。” 陆靖混迹名利场多年,立刻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 他眼中精光一闪,立刻与苏言交换了微信。 苏言看着手机上新增的联系人,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她主动示好,自然不是真的想帮陆靖,而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抓住陆恩仪的把柄,最好能一举将这个眼中钉,彻底赶出研究所。 苏言算盘打得噼啪作响,却不知百叶窗后,陆恩仪清冷的目光早已将她的举动尽收眼底。 下班后,陆恩仪打车来到城郊的疗养院。 这里环境清幽,安保严密,正是资料上的受害者胡芸休养的地方。 她刚下车,就见到门外停着一辆熟悉的黑色迈巴赫。 车牌她再熟悉不过,是商执聿的。 他怎么会在这里? 陆恩仪带着疑惑走过去,正准备敲击车窗,深色的车窗却无声地自动滑下,露出了商执聿那张轮廓分明的侧脸。 “晚上好,商太太。”商执聿单手靠在方向盘上,挑着眉跟她打招呼。 第76章 受害者 “你怎么来了?”陆恩仪问。 “我猜你看了资料,肯定会来这里。”他深邃的眼中闪着睿智的精光,“不过,就算你不来,我也打算过来顺道看看你大伯留下的精彩事迹。” 他的坦然让陆恩仪心中微妙的动了下。 眼神对视的瞬间,似乎有种奇妙的电流短暂涌动。 她低声说了句:“谢谢。” 商执聿却眉梢一挑,话锋转得猝不及防:“那么商太太,我今天在电话里的表现怎么样?” 陆恩仪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中午当着陆靖跟徐桂芬打的电话。 陆恩仪点点头,难得给了句中肯的评价:“不错,比真的还像,他们信了。” “不是真的,是演的。”商执聿一本正经的纠正。 男人随即唇角弯了一下,快得像个错觉。 他推开车门下了车:“走吧,一起进去。” 两人并肩走进疗养院。 在护士的指引下,他们找到了胡芸的病房。 门一推开,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 房间里的女人坐在轮椅上,背对着门口,近乎呆滞的望着窗外。 听到动静,她缓缓转动轮椅。 当陆恩仪看清她的脸时,呼吸不由一滞。 那是一张被严重毁坏的脸,从额角到脸颊,布满了被火焰灼烧后留下的丑陋疤痕。 她本该明亮的眼睛,只剩下死寂和麻木。 当年实验室起火,等到消防赶到时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 胡芸不仅被烧毁了半边脸,腿也因为被掉落的器材砸断神经需要终身坐轮椅。 根据调查报告,事故的官方原因是操作不当,而事发时本该同在实验室的陆靖却因为家中有事临时离开。 胡芸一开始并不认可这个结果,说事发时陆靖也在,而他也是导致火灾的罪魁祸首。 而就在警方顺着这条线索往下查时,胡芸却改了口,说确实是她操作不当。 如此一来,她不仅拿不到相关赔偿还面临着被实验室起诉。 但陆靖却顾念着她受伤严重已经很惨了,“”大发慈悲”的放过了她。 “你好,胡芸,我叫陆恩仪,是一名科研工作者。”陆恩仪压下心中的震动,尽量让自己声音温和。 但她还没来得及说明来意,轮椅上的女人在听到“陆”这个姓氏时,眼中死寂的灰烬瞬间被点燃,化作滔天的恨意。 “滚!”她嘶哑地尖叫起来,声音因激动而破裂,“你滚出去!我不想见到任何姓陆的人!” 陆恩仪没有被她的激动吓退,反而向前一步,诚恳地看着她:“我确实是陆靖的亲侄女,但我今天来,不是为他善后。我是想收集他的罪证,让他为自己做过的一切,付出应有的代价。” “我不信!”胡芸的情绪更加激动,双手死死抓住轮椅扶手,“你们都是一伙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的生活已经被毁了,求求你们,行行好,放过我……别再来打扰我了……” 病房里的动静很快引来了医生和护士。 一位中年女医生匆匆赶来,看到胡芸激动得浑身发抖的样子,立刻皱起了眉,对陆恩仪和商执聿劝道:“两位请先离开吧。胡女士在当年的事故后,患上了非常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情绪很不稳定,甚至有过好几次轻生的行为。请你们不要再刺激她了。” 话已至此,陆恩仪和商执聿只得暂时退出了病房。 走在安静的廊道上,商执聿开口打破了沉默,安抚道:“别放在心上。其实光是我给你的那些资料,就足以让他进去待上一阵子了。” 说完,他侧头看向陆恩仪,深邃的眸子里带着一丝探究:“不过我有些好奇,你和陆靖之间到底有什么仇恨,非要将他绳之以法?” 陆恩仪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她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道:“这是他应得的。” 晚上,陆恩仪躺在床上回想着胡芸的反应,觉得她应该不止是被意外受伤创到这么简单。 以她对陆靖的了解。胡芸改口的背后一定藏着更多不愿意被提及的伤痛。 所以,她决定再去找她谈谈。 第二天,陆恩仪向研究所请了半天假,独自一人再次来到了疗养院。 医生说胡芸没在病房,每天这个时候,都是她散心的时间。 她询问着花园的方向,找到了胡芸。 此时,护士正推着她在林荫道上晒太阳。 但胡芸始终低垂着头,整个人蜷缩在轮椅里,仿佛畏惧着本该温暖和煦的阳光。 陆恩仪远远地看着,直到护士说要去给她取药暂时离开,她才缓缓走了过去。 胡芸察觉到有人靠近,抬起头看到是她,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但并没有像昨天那样激动。 或许是陆恩仪独自一人前来,让她少了些压迫感。 “别白费力气了,”胡芸的声音依旧沙哑,却透着一股疲惫的认命,“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陆恩仪也没有立即开口,而是在她旁边的长椅上坐下,陪着她一起沉默地待在阳光下。 许久,久到胡芸紧绷的肩膀都微微放松了些。 陆恩仪才轻声开口:“胡芸,我来找你,是想知道当年那场事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我知道,陆靖一定是对你做了什么。” “我虽然是他的侄女,但我比任何都厌恶着跟他有亲属关系,我想让他犯下的每一次罪,做过的每一件恶,都能得到相应的惩罚。” 胡芸沉默了很久。 最终,她缓缓转过头,用那双空洞的眼睛看着陆恩仪,问出了和商执聿昨天差不多的问题:“可他到底还是你大伯。你为什么非要这么做?” 陆恩仪的目光投向远方,神色带着难以掩饰的痛楚。 她深吸一口气,将埋藏了十几年的秘密连同那腐烂的记忆一同挖出来。 “因为,在我很小的时候,他……差一点就侵犯了我。” “现在,他又拿这件事来威胁我,逼我帮他在研究所站稳脚跟,帮他达到他那些肮脏的目的。” “像他这种败类,是没有资格无事发生到现在的。” 第77章 真相 没有哪个女人,会拿这种难以启齿的屈辱来编造故事。 胡芸死寂的眼底出现了波动。 布满疤痕的脸微微抽搐,她盯着陆恩仪看了许久,目光悲凉中带着同情。 终于,她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破碎的叹息,声音颤抖着开口:“陆靖……他就是个杀千刀的禽兽。” “当年,我家里送我出国留学,我辗转进了陆靖的实验室做助理。那时候,我才二十出头,一个人在异国他乡,举目无亲。” “陆靖……他一开始对我真的很好。他总说我们是老乡,在国外不容易,要互相照顾。他会带我熟悉环境,指导我的学业,甚至在我生病的时候,还会亲自下厨给我做家乡菜。” “他伪装得太好了,”胡芸的语气带着浓浓的自嘲,“一个成熟稳重、事业有成的同乡前辈,对我关怀备至。我涉世未深怎么可能抵挡得住?很快就因为对他有憧憬陷了进去。” 陆恩仪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只是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握紧。 “我们……发生关系后,我才慢慢发现他的真面目。”胡芸的脸上浮现出屈辱,“他根本不像表面上那么有能力。他发表的那些所谓高影响力的期刊论文,很多都是从国内一些不知名学者的研究成果里东拼西凑、抄袭来的。还有那些实验数据,一大半都是伪造的。” “我当时质问他,他怎么解释的?”胡芸像是想起了什么可笑的事情,嘴角扯出扭曲的弧度,“他说他为人太耿直,在国内得罪了有权有势的人待不下去了才跑到国外来。 “为了在国外站稳脚跟讨生活,不得不采取一些非常手段。” “我居然信了!”胡芸狠狠地捶了一下轮椅扶手,眼中充满了对当年那个愚蠢的自己的痛恨。 “我不但信了,我还觉得他不容易,有苦衷,甚至……还鬼迷心窍地帮他一起造假,帮他掩盖那些肮脏的勾当。” 陆恩仪的心一点点沉下去,陆靖的卑劣,真是远超她的想象。 “好景不长,我和他的事情,很快就被徐桂芬知道了。她就像个疯子一样冲到我的住处,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 “所有难听的词都用上了,她还不解气,拽着我的头发,把我从公寓里拖到大街上,扬言要撕光我的衣服,让我在所有人面前丢尽脸面!” “陆靖赶跑了徐桂芬,说他和她早就没有感情了正在办离婚手续,很快就能给我一个名分。” “但那次之后,我已经想和他分开了。那种羞辱,我承受不起。可是……”胡芸似乎回想到了极具阴影的场面,整个人止不住的发抖,隔了好一会才继续叙述。 “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彻底摆脱他,就在一次下班回家的路上,被几个小混混……拖进了漆黑的巷子里……” “他们玷污了我……还拍了视频和照片。” 陆恩仪的心揪紧了,忍不住伸出手轻轻覆在胡芸冰冷的手背上给她鼓励。 “一开始,我以为是自己运气不好。毕竟国外的治安确实很乱。我甚至……还庆幸自己捡回了一条命。” “直到……实验室那场大火。”胡芸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充满了刻骨的恨意,“那天,是陆靖操作失误,引燃了易爆的化学品。眼看火势控制不住,他第一个念头不是救火,而是逃跑。” “他不仅自己跑了,还丧心病狂地从外面把实验室的门给锁上了!”胡芸开始嘶吼起来,脸上的疤痕因激动而翻滚着,“因为我们那个实验室的租金很贵,如果烧毁了,他要面临天价的赔偿。所以,他想把我锁在里面烧死,然后伪造成是我操作不当引发火灾,他就可以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我这个死人身上!” “我命大,被烟呛醒后拼命呼救,最终被人救了出来。但我的脸……我的腿……”胡芸抚摸着自己,眼中是无尽的绝望,“我指控他,说火是他放的,警察也开始顺着这个方向调查。” “他见我不肯罢休,就彻底撕下了伪装。他拿出那些我被玷污的视频和照片威胁我。说如果我不把所有事情都担下来,他就把这些东西寄给我国内的父母亲戚朋友,让我再也抬不起头。” “我们家在A市也算是有头有脸……”胡芸的声音陡然低了下去,“我丢不起那个人……只能认了。” “后来,我虽然被家人接回了国,但他们觉得我丢尽了家族的脸面,就把我扔在这个疗养院里,不闻不问,任我自生自灭。” 胡芸缓缓闭上眼睛,任由泪水从她布满疤痕的眼角滑落,“如果不是靠着对陆靖的恨,我可能早就活不下去了。” 陆恩仪听完胡芸的讲述,忍不住跟着眼眶泛红,强忍了好久才没让泪水掉下来。 恍惚中,她好像看到了昔日幼小又无助的自己。 陆靖,竟然用同样卑劣的手段毁掉了胡芸的一生。 但震惊和愤怒之余,陆恩仪敏锐地抓住了关键点:“胡芸,你说他是操作失误导致起火。可据我所知,你们当时进行的只是常规的材料特性分析实验,按理说,即便是操作不当,也不至于引发那么严重的火灾,甚至发生爆炸,除非……” 胡芸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她咬牙切齿的回答:“因为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普通的实验。陆靖那个畜生,他背地里在帮一些见不得光的人,做非法的新型材料融合与测试。那些材料,一旦配比失误或者条件控制不当,极易引发剧烈反应,甚至爆炸。” “非法材料?!”陆恩仪瞳孔猛然缩紧,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想起爷爷还在时,陆靖就经常因为触碰灰色产业的相关实验跟他吵架。 而这也是两人闹翻后几乎断绝关系的原因。 她一直以为,陆靖只是水平不行,却没想到,他居然胆大包天,即便去了国外也不老实。 偷偷触碰了科研雷区。 而且,非法融合的材料一旦流入市场,后果不堪设想。 是能让上到航天装备,下到民用设施,都可能成为致命威胁的存在。 第78章 准备 陆恩仪心脏紧缩,她看向胡芸,声音急切到颤抖:“这种事一旦曝光,足以定他的罪了!你为什么……还忍了下来?” 胡芸痛苦地摇了摇头:“我有什么办法?我虽然参与了部分实验,但我手上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 “他做事很谨慎,核心数据从不让我碰。再加上……他用那些照片威胁我,我根本不敢说出真相。” “后来我回了国,就被家人扔在这里,彻底失去了自由,就更不可能拿到任何证据了。” 看着胡芸被磨灭了所有希望的脸,陆恩仪感同身受的酸楚。 但,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俯下身,紧紧抓住胡芸枯瘦的手,目光坚定如铁:“胡芸,你放心。你没能完成的事,我会继续做下去。” “陆靖所有肮脏的勾当,我会一件一件地全部查出来,让他接受法律的制裁,为你,也为所有被他伤害过的人讨回公道。” 胡芸死寂的眼底,终于因为陆恩仪这番话而重新燃起了微弱的光亮。 “你……真的可以吗?” “可以。”陆恩仪的回答斩钉截铁。 她扶着胡芸的肩膀,让她平复情绪,“现在,你需要把你还记得的所有细节都告诉我。任何蛛丝马迹,都可能成为扳倒他的关键。” 或许是被陆恩仪的坚定所感染,胡芸不再犹豫,开始努力回忆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的过去。 “我只知道,出钱让陆靖做事的,是一个背景很强的公司,但具体是国外还是国内的我并不清楚。而且,陆靖应该不是唯一一个帮他们做非法实验的人。” “他们不会持续不断地提供项目,而是隔段时间才会派人联系他。联系他的人,陆靖会恭敬地称呼他为‘七叔’,听那人的声音,年纪应该不小。” “七叔……”陆恩仪将这个代号记在心里,“其他的呢?” 胡芸表情僵住:“其他的,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陆恩仪沉吟片刻,换了个问题:“那他交出去的那些非法材料,都是什么类型的?你总该见过吧?” “见过一些,”胡芸回答,“有隔热性能超强的涂层材料,还有一些……据说是新型的环保降解材料。但具体的用途,他从来没说过。” “隔热……环保……”陆恩仪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我专攻的方向,就是航天特种材料,”她声音无比凝重,“我们研究所马上要启动全新的项目,是为载人航天器研发关键材料。而陆靖威胁我,逼我让他加入研究所,甚至还想成为新项目的主导者,这其中一定还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什么?”胡芸听完,也是一脸震惊。 “完全有这个可能陆靖在国外的时候,就总想钻进那些相熟的科学家的实验室里浑水摸鱼!利用别人的设备和名义,做自己的脏事,这样不仅能掩人耳目,还能最大程度地规避他自己的风险!” …… 两人就这样一问一答,不知不觉聊了一个多小时。 而疗养院外,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里,商执聿派来的保镖正在给他汇报情况。 “商总,陆小姐又来见胡芸了,她们谈了很久。不过……我发现好像还有别的人在附近,似乎也在盯着陆小姐。” 电话那头传来商执聿声音一沉:“知道对方是谁派来的吗?” “暂时不清楚。” “先不要打草惊蛇,继续跟着,再暗中调查清楚到底是谁。” “是,商总。” 陆恩仪从疗养院离开后,没有直接回研究所,而是回了云水湾。 不知为何,潜意识里,那个属于她和商执聿的家,在关键时刻比研究所更能给她带来安全感。 她慢慢梳理着从胡芸那里得到的庞杂信息。 顺着非法实验这条线索查下去,应该是最直接的突破口。 她第一个想到的求助对象就是商执聿,以他的能力和人脉,想在国外查点东西肯定比她自己要快得多。 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她不能再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麻烦他,更不能……对他产生依赖。 思及此,陆恩仪拿出手机,联系了一家信誉极好的国际私家侦探所,将需求和预付金一并转了过去,委托他们从陆靖在国外的实验室开始查起。 夜幕降临,商执聿回到家时,看到的就是陆恩仪抱着笔记本电脑,眉头紧锁地坐在沙发上。 他脱下西装外套,走到她身边坐下,语气自然地开口:“在家也加班?” “恩。”陆恩仪心不在焉地应着。 商执聿倒了杯水递给她,状似不经意地提起:“商太太,你觉得什么时候跟你大伯吃饭合适?我需要提前准备一下。” 陆恩仪指尖顿住,好奇的问:“准备?” 商执聿的薄唇勾起极淡的弧度,带着几分神秘:“嗯,暂时保密。” 两人商量好,将时间定在第二天下午,地址是郊区一家高档私房菜馆。 陆恩仪出发前,商执聿还特意给她发了条微信。 【之后发生的一切,都是演戏。】 陆恩仪看着屏幕,指尖微动,回了一个“好”。 她依旧不知道商执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昨晚他那句“暂时保密”的神秘模样,让她没来由地选择相信他。 她抵达餐厅时,陆靖和徐桂芬已经到了。 包间内是典雅的中式风格。 徐桂芬正举着手机对着包间内的古董摆件一通猛拍,嘴里还不住地赞叹。 陆靖则端着架子,故作深沉地打量着四周,但眼底的满意却出卖了他。 见到陆恩仪进来,徐桂芬立刻收起手机,迫不及待地开口:“商执聿可真是有心,选这么气派又这么贵的地方,看来他心里还是有你的嘛。” 陆恩仪维持着冷淡表情,将手袋放在一旁的椅子上:“他只不过是看在长辈的面子上,尽一份礼数罢了。” 徐桂芬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自顾自地说道:“那也是情分。你们年轻人就是不懂,这夫妻感情啊,就得靠这些小细节维系。” 陆靖显然更关心自己的实际利益,他旁敲侧击地问:“恩仪,研究所考核大概什么时候开始?” 第79章 演起来 “就这两天。”陆恩仪言简意赅。 三人各怀心思地在包间里等了足足半个小时,茶水都续了两轮,商执聿却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徐桂芬坐不住了,脸上的不耐烦越来越明显。 她借口去洗手间,刚走出包间,脚步却猛地顿住。 不远处的走廊尽头,商执聿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了。 她虽没有见过商执聿本人,但陆靖给她看过他上财经封面的照片。 而且他不仅是有名的企业家,本人也是高又帅,令人十足印象深刻。 所以她能一眼就认出来。 但是,他身边怎么亲密地挽着一个身段妖娆、年轻貌美的女人? 那女人几乎整个人都贴在商执聿身上,仰着头不知在说些什么,笑得花枝乱颤。 两人状似亲昵地,走进了斜对面的另一个包间。 徐桂芬眼珠子一转,蹑手蹑脚地跟了过去,悄悄贴在门边偷听,同时精明地打开了手机录音。 包间里,很快传出了女人娇嗲又带着几分哀怨的声音。 “执聿,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跟你那个书呆子老婆离婚啊?我可不想再这么偷偷摸摸当个见不得光的金丝雀了。” 紧接着,是商执聿极不耐烦的声音:“再等等。” “等?还要等多久?”女人不依不饶,“你拖了这么久都不肯离,是不是对她还有感情?” “呵。”嘲讽的嗤笑从门缝里传出来,冷得像冰,“怎么可能?当初要不是老爷子以死相逼,我怎么会娶她?一个除了读书什么都不懂的木头,无趣又乏味。” “我留着她,不过是看在她有个教授的名头,能偶尔给我公司当个免费的公关,撑撑门面。不然,就她那样的出身,我能忍她到现在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离婚是迟早的事,不过,她别想从我这儿分走一分钱。我要让她净身出户,滚得干干净净。” 外面的徐桂芬听到这里,眉头皱的死紧。 她迅速关掉录音,用最快的速度溜回了自己的包间。 “这商执聿可真绝情。”徐桂芬一进门就咋咋呼呼地嚷起来。 她将手机拍在桌上,点开刚刚的录音,商执聿那些刻薄伤人的话一字不漏地在安静的包间里响了起来。 陆恩仪听着录音里熟悉的冰冷声线,差点没反应过来是在演戏。 随即,她配合着脸色一寸寸地白了下去,身体也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徐桂芬见她这副模样也不心疼,脱口而出就是指责:“让你一天到晚就知道闷在实验室里搞你那些破研究,连个男人都看不住。嫁进商家这么多年,一点好处没捞着,现在就要被人像垃圾一样扫地出门了,真是没用。” 陆靖听着录音,脸色也变了又变。 看来,他们回来的确实有些不是时候,商执聿看起来是一点也不想再忍陆恩仪。 他大概也从中捞不着什么好处。 就在这时,包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商执聿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神情冷淡,眉宇间带着烦躁,目光扫过包间里的三人,最后落在陆恩仪身上。 商执聿姗姗来迟,脸上却没有半分愧疚。 他看都没看堆着一脸假笑迎上来的陆靖,径直走到陆恩仪身边,拉开椅子坐下,整个动作流畅又冷漠。 “执聿啊,你可算来了,我们都等你半天了。”陆靖脸上是掩饰不住的谄媚,“我是陆恩仪的大伯,很高兴见到你。”他伸出手,想跟商执聿握一握。 然而,商执聿只是掀起眼皮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完全无视了他悬在半空的手:“我今天会来,是看在过世的老爷子面子上。我和陆恩仪很快就会离婚,以后,别有事没事就想来攀亲戚。” 陆靖很尴尬,老脸涨成了猪肝色。 陆恩仪坐在商执聿身边,能清晰地看到他刀削般完美的侧脸,以及下颌线上那半个暧昧又刺眼的口红印。 那一瞬间,她也分不清他此刻的凉薄究竟有几分真假。 陆恩仪按照计划冷冷地开了口,声音里带着压抑的不满:“商执聿,你既然这么不情愿,当初就不该答应这顿饭。一来就给所有人甩脸色,我们又不欠你的?” 商执聿闻终于转过头正眼看她。 他勾起唇角,露出讽刺的笑:“我来,是想让你大伯好好劝劝你。识相点,把离婚协议签了,别痴心妄想能从我这里捞到任何好处。” 一听到有利可图。 陆靖也顾不上尴尬,伪善地开口:“执聿,话不能这么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就算要离婚,夫妻共同财产也应该对半分,怎么能叫捞好处呢?” “对半分?”商执聿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们倒是想得美。她嫁进商家这几年,对公司对家族有过一分钱的贡献吗?还想分走我一半家产?” “哎呀,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徐桂芬见势不妙,连忙打圆场,“我的意思是,你们小夫妻俩感情这么好,别动不动就说离婚嘛,多伤和气……” 她话音未落,包间门又开了。 进来的却不是上菜的服务员,而是刚才与商执聿一同前来的那个年轻女人。 她身姿摇曳地倚在门框上,一手扶着额头,面露柔弱,娇滴滴地望着商执聿:“执聿,我头有点晕……” 前一秒还冷若冰霜的商执聿,在看到女人的瞬间,脸上立刻换上了关切的神情。他猛地起身,快步走到女人身边扶住她:“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陪你去医院看看?” 商执聿没演过这戏,表现有点浮夸。 陆恩仪差点没忍住笑。 不过,还好陆靖没跟他打过交道,不知道他本人是内敛沉稳的。 女人柔弱无骨地靠在他怀里,目光却越过他的肩膀,故作无辜地挑衅陆恩仪:“可是……你们不是在吃饭吗?你要是跟我走了,恩仪姐姐会不会不高兴?” “她高不高兴,与我何干。”商执聿冷哼一声,说这话时,却极快地给了陆恩仪一个眼色。 陆恩仪静默了片刻。 下一秒,她猛地站起身爆发了。 “真是好一对渣男贱女。” 第80章 开心了没 她抓起面前的汤碗砸到地上! “你们还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滚烫的汤汁和瓷器碎片四溅,吓得陆靖和徐桂芬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真是个混蛋。”陆恩仪双目赤红,指着两人破口大骂,“知道我好欺负,装都不装了是吧?” 她像是彻底疯了,开始疯狂地将桌上的菜肴往地上扫,盘子、碗碟在她手下接二连三地化为碎片。 “迟早你会有报应的。” 陆恩仪嘴上骂的是商执聿,心里却把陆靖那张虚伪无耻的脸骂了千百遍。 这些天积压的憋闷,在此刻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宣泄口,随着每一次砸东西的巨响,她都感到畅快。 陆靖和徐桂芬两人缩在墙角大气都不敢出。 眼看戏演得差不多了,商执聿这才露出厌恶的表情。 丢下一句冰冷的“真是疯子”,便小心翼翼地搂着怀中受惊的女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包间。 徐桂芬看着一地狼藉,刚想指着陆恩仪的鼻子开骂,餐厅的服务员来了。 服务员保持着职业素养,递上账单:“您好,三位。商先生已经把他那份餐费结清了。这是你们三位的账单,另外,包间内的损坏也需要一并赔偿,总共是十三万七千八百元。” “什么?”徐桂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些菜他们一口都没吃到,还要倒贴给钱? 徐桂芬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她指着陆恩仪对服务员尖声道:“这顿饭是她请的。东西也是她砸的。钱你们找她要去!跟我们没关系。” 说完,徐桂芬便跟陆靖慌不择路地离开。 餐厅外,陆靖拉着徐桂芬快步走着,江风一吹,他头脑清醒了几分。 他猛地停下脚步,脸上写满了怀疑:“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赶紧走吧,真是晦气!”徐桂芬只想离这一地鸡毛越远越好。 “她说她没钱,那她拿什么赔给餐厅?十三万七千八,不是个小数目!”陆靖的眼里闪着精明的光,“可她要是没钱,怎么收场?不行,我得回去看看。” 说着,他便不顾徐桂芬的拉扯,转身又折返回餐厅。 前台处,收银员正礼貌地与陆恩仪沟通,眼角的余光敏锐地瞥见门口探头探脑的身影,她不动声色地压低声音,提醒道:“陆小姐,刚刚和您一起的人又回来了。” 陆恩仪心中冷笑,陆靖果然还是多疑。 她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讥讽,再抬起时,已是一片恰到好处的慌乱无措。 她像是被那巨额的赔偿款吓傻了,声音带着哭腔,对服务员小声嗫嚅道:“我……我真的没有那么多钱……你看,能不能……能不能让我分期付?我每个月……” 她一边说,手忙脚乱地翻着自己的包,窝囊又可怜的样子,看得陆靖脸色低沉。 心中的疑虑也烟消云散。 真是没用,被扫地出门了还得自己背债。 确认他们走远,陆恩仪脸上的沮丧瞬间褪去,恢复了惯有的清冷。 她利落地从钱包里拿出银行卡递给收银员:“麻烦你了。” 处理完一切,陆恩仪走出餐厅,维持着那副失魂落魄的表情,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车门关上的瞬间,她才彻底松懈下来,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 发泄是好,就是有点废人。 而且,她现在还是个准妈妈,也不好太激动。 一路回到云水湾,推开门时却闻到饭菜香气。 明亮的灯光下,餐桌上竟然摆满了精致的菜肴。 而本应该陪着美人去医院的商执聿,此刻正穿着舒适的家居服,闲适地靠在餐桌旁等她。 陆恩仪愣在原地,一时有些恍惚。 “怎么?美人不头晕了?这么快就从医院回来了。” 商执聿看着她,解释得云淡风轻:“那是助理找的专业演员,演技不错。” 他站直身体,朝她走近一步,深邃的眼眸里带着几分戏谑,挑眉问道:“怎么样,商太太,今天这出戏,玩得高兴吗?” “还好。”陆恩仪避开他过于灼热的视线,声音平平,“不过我一直在思考,你费这么大劲,到底是单纯演戏给他们看,还是在给我打预防针?” 话音刚落,商执聿长臂一伸,不容拒绝地将她拽入怀中。 他低下头,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固执的强调:“是戏。” 陆恩仪的身子僵了一下,却没有挣扎。 她仰头看着他:“所以,你费尽心思让我砸了那张桌子,就是为了让陆靖他们彻底相信,我这里没有半分油水可捞?” “一半一半。”商执聿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臂,声音低沉下来,“你最近总是藏着心事,一个人闷着,怕把你憋坏了。让你找个由头发泄一下。” 陆恩仪的心被轻轻触动。 她沉默了,任由他抱着,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稳定心跳。 过了一会儿,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指了指他的下颌线:“那这个呢?演员的服务也包括给你亲出口红印?” 商执聿低笑出声。 他抬手,指尖轻抚上她的侧脸,目光缱绻:“你这么聪明,难道就猜不到,这是怎么弄出来的?” 陆恩仪有些不明所以,她还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口红印的角度和力度,猜测着他是怎么印上去的。 只是,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商执聿的头便猛地压了下来,温热的唇精准地覆上了她的。 温柔缠绵的亲吻,细细地描摹着她的唇形辗转厮磨。 良久,他才微微退开一些,气息微喘。 “看在我这么辛苦亲自动手的份上,商太太……要不要多给些奖励?” 说完,他又亲了过来。 仿佛真的是在讨赏,又像是刚刚陆恩仪发泄过来,现在轮到了他。 陆恩仪没有拒绝他的亲吻,暗骂着男人的诡计多端。 气氛开始灼热。 陆恩仪突然感觉到商执聿的手变得不老实,一路摩挲带着火花然后掀起了她腰间的衣服。 察觉他想要的并不是亲吻。 陆恩仪僵住,大喊出声:“不行。” 第81章 考核 商执聿又一次的求欢被拒,让他有些挫败。 他撑起身子,借着灯光看着神情紧绷的陆恩仪,忍不住问道:“为什么又不行?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陆恩仪避开他的视线,声音听不出情绪:“没有,陆靖的事情没解决,我实在没什么兴致。” 这个借口无懈可击。 商执聿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没再勉强她。 只是夜深人静时,他依然不怎么安分,温热的大手忍不住覆上她的腰,指尖带着撩拨的意味轻轻摩挲。 陆恩仪拍开他的手,故作恼怒道:“你再这样,我就回客房睡了。反正那边漏水的问题已经修好了。” “没有,”商执聿从身后抱住她,将她圈在怀里,声音带了点耍赖的意味,“还没修好,里面的东西都得重新换。你就老老实实睡主卧。” 男人嘴上说着,身体却没再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抱着她,呼吸渐渐变得粗重。许久,他终于认命般地起身走进了浴室。 听着里面哗哗的水声,陆恩仪在黑暗中睁开了眼。 一丝内疚悄然爬上心头。 觉得自己这样一直瞒着商执聿怀孕的事,对他来说确实有些不公平。 或许……等陆靖的事情彻底解决了,是时候找他谈一次。 很快便迎来了研究所考核当天。 考核会议室内,气氛严肃。 所长和几位资深研究员坐在长桌的一侧。 陆靖到得很早,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胸有成竹的微笑。 即便所长亲自公布了难度极高的考核题目,他也丝毫不见慌张,仿佛对自己的实力有着绝对的自信。 考核的题目,是根据一段长达二十分钟的新型材料合成实验的视频,然后陆靖需要在两个小时内,写出一份详尽的结果分析报告。 这对于任何一个没有亲身参与过实验的研究员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视频无法传达实验过程中的细微温度变化、气味差异以及材料质地的手感,只能依靠观察者的经验和理论知识进行推演。 一般来说,这样的分析报告,很容易沦为空洞的纸上谈兵。 然而,陆靖只看了一遍视频,便拿起笔,在纸上奋笔疾书。 不到一个小时,一份厚厚的报告就放在了评委们的面前。 所长等人脸上满是惊讶,他们传阅着那份报告,不住地点头。 “了不起!真是了不起!”所长激动地拍着桌子,“这份报告的深度和广度,几乎就像是他亲手做的实验!陆老先生后继有人啊!” “是啊,”另一位老研究员附和道,“小陆虽然能力也很强,不过到底,姜还是老的辣。有了陆靖的加入,我们的3A项目简直是如虎添翼!” 甚至有人当场提议:“所长,依我看,不如就让陆靖来担任3A项目的负责人吧?这样的人才,可不能屈就啊!” 讨论声中,陆恩仪始终一言不发。 她安静地坐在角落,手里拿着那份陆靖写的分析报告,目光平静地扫过上面工整的字迹,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很快,评委们商讨出了结果。 张所长准备当着所有人的面,公布直接聘用陆靖的决定。 “经过我们考核委员会的一致商讨……” “我反对!” 尖锐的女声猛地打断了所长的话。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苏言“豁”地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苏言!你胡闹什么?坐下!”张所长皱眉呵斥道。 “我没有胡闹!”苏言非但没坐下,反而走到了会议室中央,她举起手机开了直播。 “所长,各位老师,我要实名举报!”她的声音透过手机麦克风,清晰地传了出去,“我举报我们研究所的陆教授利用职位之便,以权谋私!向她的亲戚陆靖泄露考核题目,严重破坏了我们研究所选拔的公平公正!”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苏言将手机镜头对准陆恩仪和陆靖,对着直播间里不断涌入的观众,大声说道:“各位网友,各位同行,你们都看清楚了!这次考核的题目,这个实验视频,是陆恩仪亲手挑选、亲自提供的!而这位陆靖先生,居然能在不到一个小时之内就写完一份完美的报告,如果不是她提前泄题,让他背熟了答案,这怎么可能做到?” 陆靖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凝固,血色尽褪。 他恶狠狠地瞪着苏言,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他终于明白,自己是中了这个女人的套! 题目是苏言偷偷泄露给他的,现在,她却反手一击,用这个来陷害陆恩仪! 同时,一股寒意也从他背脊升起。 他猛地看向陆恩仪。 她明明就是出题者,却自始至终没跟他透露过半个字。 陆靖隐约感到不安,觉得陆恩仪正在暗中筹谋着什么。 一时间,会议室内所有的目光,以及直播镜头,全都聚焦在了那个被推到风口浪尖的陆恩仪身上。 所长和几位评委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而苏言高举的手机里,直播间的弹幕已经炸开了锅。 【怎么现在搞学术的也有潜规则?】 【陆教授?我听过她的讲座,她看起来为人正直不像是会以权谋私的人。】 【哈哈,这也太明显了吧,她亲戚肯定是以为一路绿灯秒过,装都不装了,还一个小时就完成,他以为自己是再世钱老吗?】 【恶心!利用职权给亲戚铺路,把我们这些辛辛苦苦搞研究的人当什么了?】 辱骂和质疑占据了主流。 然而,身处风暴中心的陆恩仪,却异常的平静。 在一片嘈杂与混乱中,她缓缓地站了起来。 那从容不迫的姿态,与周围的喧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走到投影仪前,拿起遥控器,目光清凌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了苏言的手机镜头上,仿佛在直视着直播间里成千上万的观众。 “首先,苏言有句话没说错,这次考核的题目,确实是我出的。” 一句话,让现场的议论声达到了顶峰。 苏言的嘴角勾起胜利的冷笑。 第82章 学术抄袭 然而,陆恩仪却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上了几分冷意:“但我并没有以权谋私。” “恰恰相反,为了避嫌,我从一开始就请求所长对我是出题人这件事进行保密,就是怕有人借此大做文章,影响考核的公正性。” 她的目光转向张所长,所长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证实了她的话。 “而且。”陆恩仪的声音陡然拔高,“今天陆靖先生需要被审判的,不是什么泄题,而是铁——学术抄袭!” 陆靖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陆恩仪已经按下了遥控器。 巨大的幕布上,画面一分为二。 左边,是陆靖刚刚提交的、被所长等人盛赞的分析报告; 而右边,是一篇来自国外某顶尖学术期刊的相关文献。 不能说内容一模一样,那简直就是精准的英译中! 陆恩仪随手指向其中一段:“比如这个关于材料在特定压力下的分子结构变化分析,陆靖先生的报告里,连用词、句式结构,都和原文的翻译范本如出一辙。” 她抬起眼,看向早已呆若木鸡的陆靖,眼神里充满了讥讽:“忘了告诉你,今天视频里做实验的人也是我。” “我故意仿照这篇国外文献的项目,做了一次相似度极高的模拟实验。” 她的逻辑清晰而致命:“如果我真的想让你走后门,大可以把我自己完整的实验数据和结论给你,你拿着现成的答案,报告只会写得比现在更完美。” “何必多此一举,去翻译一篇你自己都未必完全看得懂的文献?除非……泄题给你的另有其人。” 苏言的脸上的得意也沉不住了。 她下意识地转头,正对上张所长沉下去的眼神。 所长想起来了。 三天前,苏言借口外面有电话找他,把他从办公室支了出去。 他回来时,正撞见苏言在他的文件堆里翻找着什么,当时她的解释是,不小心把水撒在了桌面上,帮忙收拾一下。 见所长开始怀疑自己,苏言的底气瞬间崩塌,但她依旧强撑着,嘴硬道:“这……这都是你的狡辩!谁知道是不是你故意设的局!” 可她的话音未落,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 两名身穿制服的警察走了进来,神情严肃的径直走向了早已魂不守舍的陆靖,其中一人出示证件,冷声道:“陆靖先生,请跟我们走一趟。” 冰冷的手铐“咔哒”一声,铐住了陆靖的手腕。 陆靖大惊失色,疯了似的挣扎起来:“你们干什么?抓我干什么!我……我只不过是一时鬼迷心窍抄袭了报告,这又不构成犯罪!” 陆恩仪意味深长的勾勾唇角:“有没有犯罪,去警察局走一趟,自然就知道了。” 眼看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苏言手一抖,立马关掉了直播。 可就在这时,陆恩仪从她身边走过,脚步微顿,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悄声说:“苏言,还多谢你了。” 苏言猛地抬头,满眼惊恐。 只听陆恩仪继续轻笑道:“多亏你助纣为虐还开了直播。这下,全世界都知道陆靖是个学术骗子。” 说完,她再也不看苏言一眼,径直朝外走去。 刚到研究所门口,一道身影就疯了似的冲了过来。 “陆恩仪!你这个贱人!”徐桂芬满脸狰狞,扬起手就想一巴掌扇在陆恩仪脸上。 然而,那只干瘦的手腕,却在半空中被一只更有力的手稳稳接住。 陆恩仪捏着她的手腕,甩开徐桂芬,眼神冷得像冰:“大伯母,我早就说过,我再也不是那个可以被你们随意欺辱的陆恩仪了。” “你……你对你大伯做了什么?”徐桂芬眼看着陆靖被押上警车,急得口不择言,“你马上把他给我捞出来!要不然,我就去告诉所有人,你以前是个烂货!” 面对这种泼妇式的威胁,陆恩仪却不为所动。 “你去说。”她语气平淡,“如果再给你自己添一项诽谤罪的指控,大可以去。” “不过我劝你,现在最应该做的,是赶紧去给你老公找个好律师,想想怎么才能让他罪名轻一点,否则,他可能要在牢里坐到老死。” 徐桂芬见硬的不行,脸上那股狠劲瞬间褪去,转而换上了一副悲戚的面容,打起了亲情牌。 “恩仪啊,陆靖他……他可是你的亲大伯啊!”她抓住陆恩仪的手臂,眼泪说来就来,“当年你爸妈走得早,你差点就成了孤儿,要不是我们两口子把你接回家,你早就被送去孤儿院了!我们好歹养了你这么多年,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亲手把他送进警察局?” 若是旁人听了,或许还会动几分恻隐之心。 但这话落在陆恩仪耳中,只觉得无比讽刺,眼神比冬日的寒冰还要冷上三分。 “是啊,”她轻声说着,“现在,我不就是在谢谢你们当年的照顾?” 她语气里的恨意是如此清晰,如此刻骨。 徐桂芬浑身冰凉,猛然意识到,陆恩仪对他们的恨意从未消失过。 将陆靖送进监狱,就是她的报复。 与此同时,市局的审讯室内。 陆靖还抱着侥幸,坐在审讯椅上一个劲儿地狡辩:“警察同志,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学术抄袭顶多是道德问题,真的算不上犯罪!这绝对是陆恩仪……是她为了泄私愤报假警,你们应该把她抓起来才对。” 负责审讯的警察“啪”地一声将文件摔在桌上,眼神锐利地盯着他,冷声道:“陆靖,你以为我们只是因为抄袭抓你?逮捕你的理由,是涉嫌伪造实验报告骗取科研经费,恶意篡改数据导致他人实验致残,并且,还涉嫌进行国家明令禁止的非法实验!” 桩桩件件的罪名砸得陆靖头晕目眩。 他越听越心惊,后背的冷汗瞬间浸湿了衬衫。 这么多年来,他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的坏事,为什么警察会知道得一清二楚? 尤其是……非法实验那块。 难道,是胡芸那个贱人? 第83章 意外 他强压下滔天的恐慌,色厉内荏地吼:“这都是污蔑。是陆恩仪在污蔑我。你们没有证据。” 警察冷笑一声,将一沓厚厚的资料推到他面前:“我们从不做没有根据的推测。陆靖,我们既然敢抓人,就是拿到了你无法抵赖的实质性证据。老实交代,那些非法实验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在背后指使你?” 原来,陆恩仪这些年来一直在委托私家侦探帮忙收集陆靖的犯罪证据,并一直跟被他坑害过的人保持着邮件联系。 在得知陆靖回国作恶后,大家毫不犹豫的将手上所有证据都汇到了陆恩仪手中。 而胡芸也在陆恩仪的影响下,主动找到警方。 陆靖的目光触及到文件上几个熟悉的代号时瞳孔骤然紧缩。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嘴唇哆嗦着,除了反复喊着“我冤枉的”,一个字都不敢再多说。 另一头,在陆恩仪这里碰了一鼻子灰的徐桂芬,又舔着脸去了商执聿的公司。 她被前台拦下,就在大厅里撒泼,说自己是商总老婆的大伯母,有天大的要紧事。 最终,她被带到了商执聿的面前。 看着眼前这个高高在上、气场冷峻的男人,徐桂芬挤出谄媚的笑:“执聿啊,我知道你跟恩仪那丫头感情不好,一直想离婚。” “只要你出面想办法把陆靖救出来,我保证,我帮你劝恩仪,让她净身出户,痛痛快快地跟你离婚!” 商执聿靠在宽大的皮椅上,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听完她的话,他忽然发出一声极低的冷笑,满是轻蔑不屑。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一个外人来对付我自己的老婆?” “老婆”两个字,清晰地传入徐桂芬耳中,让她瞬间愣在原地。 她这才恍然大悟,商执聿和陆恩仪之间的不和,或许从头到尾也是假的。 这个男人,根本就没想过要跟陆恩仪离婚! “保安,”商执聿连多看她一眼都觉得浪费时间,直接按下了内线电话,“把这位女士请出去,以后,不准她再踏进大楼半步。” 被保安毫不留情地架出商氏集团的大门,徐桂芬彻底六神无主。 她躲在路边的角落里,颤抖着手拨通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喂?陆靖他……他被抓了,你们快想办法救救他啊。” 电话那头的声音苍老低沉,“所有能指证他的证据,都已经被警方掌握了,他捞不出来了。” 徐桂芬的心彻底沉入谷底。 只听那个声音继续诱哄:“徐桂芬,现在摆在你面前有两条路。一条,是守着那个没用的男人,等他把牢底坐穿,你一个人在国内吃苦受穷。另一条,是拿笔钱,去国外好好享乐。只要你去监狱里劝他把所有事情都扛下来。” 徐桂芬跟陆靖之间早就没了什么深厚感情,这些年不过是凑合着过日子。 钱都在陆靖手里,陆靖不仅经常出去乱搞,不高兴还打她。 徐桂芬几乎没有丝毫犹豫便做出了选择。 也不知道她在探监时跟陆靖究竟说了些什么。 原本还死不承认的陆靖,在第二次审讯时忽然改了口,痛哭流涕地认下了所有的罪名,还一再强调,那些非法的实验都是他利欲熏心,一个人主导的,与任何其他人都没有关系。 陆靖恶贯满盈,即将被提起公诉。 而徐桂芬,也似乎消失在了陆恩仪的生活里。 风波暂时平息。 陆恩仪特意买了束百合,去看望疗养院里的胡芸。 得知陆靖即将面临法律的严惩,胡芸压抑许久的脸上终于露出了释然的笑容,眼角甚至泛起了泪光。 “我查了些资料,”陆恩仪将花插进瓶中,柔声对她说,“其实你的腿,不是完全没有希望。国外有很多通过神经干细胞移植治愈神经坏死、重新站起来的病例。你应该试着跟家人缓和一下关系,让他们帮你,不要就这么放弃自己。” 胡芸的神色黯淡了下去,摇了摇头:“我和家里的关系……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在他们眼里,我只是个被抛弃的存在。” 她顿了顿,又扯出一个微笑:“不过,你说的这些,前两天我的主治医生也跟我提了,说可以帮我联系国外的专家,申请治疗名额。我外婆去世前,给我留下了一笔遗产,足够支付医疗费了。” 陆恩仪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握住她的手:“那真是太好了。” 从疗养院出来,陆恩仪站在路边,看着车水马龙,心中一片宁静。 陆靖带来的阴影终于彻底消散,她可以毫无负担地投入到下一个项目中去。 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抬手拦一辆出租车。 可就在这时,一道面目扭曲的身影毫无征兆地从旁边的绿化带里冲了出来! 是徐桂芬! “去死吧,小贱人。” 徐桂芬状若疯魔,用尽全身的力气,在陆恩仪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狠狠将她推向了马路中央! 不远处,一辆疾驰的轿车过来。 陆恩仪躲避不开,下意识护住了自己的肚子。 “小心。”好在这时,一个带着黑帽子的年轻人冲出来将她给拽了回来。 陆恩仪受到了严重的惊吓,回头望时却发现徐桂芬早就不见了踪迹。 “陆教授,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男人将她扶到马路边坐下,关切的问道。 他叫自己什么? 陆恩仪敏锐的捕捉到关键词,“你是?” 她狐疑的看着对方,眼中升起警惕。 “我叫小王,是商总派来保护你的保镖。上次你来疗养院,被我发现有其他的人在跟踪你,商总便让我平时也偷偷跟着你。” “谢……谢谢。”陆恩仪惊魂未定的喘息,却突然感觉下腹一阵疼痛。 她面色一变,抓住小王的袖子,“快,帮我叫救护车。” 救护车很快将陆恩仪送到医院。 医生检查后说宝宝没事,她只是因为情绪激动见了点血,休养几天就好了。 陆恩仪这才松了口气。 徐桂芬一直没出现,她以为她应该是跑路了。 却没想到,她居然一直躲在暗中想要自己的命。 第84章 小看你了 陆恩仪正庆幸着跟宝宝的劫后余生。 病房的门被猛地推开。 商执聿快步走了进来,身上价值不菲的手工定制西装因为奔跑而带上了些许褶皱,一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短发也略显凌乱。 “陆恩仪,你没事吧?”他三两步走到病床前,声音透着紧张。 陆恩仪摇了摇头,声音还有些虚弱:“没事,只是被吓到了。” 男人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随即又蹙起眉头,眼底掠过戾气:“警方已经在查徐桂芬的下落了,她跑不掉。这段时间,我会再多安排几个人手跟着你,确保你的安全。” 陆恩仪轻声道:“谢谢你。要不是小王,我可能真的就被车撞了。” “他做得不错,我会通知人事给他涨工资。”商执聿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她。 他很少会有这样的表情。 看着他担心的脸,陆恩仪心思微动。 或许……她应该告诉他怀孕的事情? 她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抚上自己的小腹,话已经到了嘴边。 然而,病房的门再一次被推开,俞清禾走了进来。 她依旧是那副雍容华贵的贵妇打扮,目光扫过病床上的陆恩仪,没有半分温度,随即落在自己儿子身上。 “执聿,股东大会开到一半你就跑了,让一整个董事会的人等你,像话吗?” 商执聿不以为然地靠向椅背:“老板娘进了医院,他们等一等很合理。” “老板娘”三个字让俞清禾的脸色沉了沉。 她瞥了陆恩仪一眼:“那现在恩仪没事了?公司还有一堆事,你可以回去了吧?” “妈,你帮我支走不会是想为难我老婆?”商执聿并不情愿,而陆恩仪跟俞清禾关系很淡也是事实。 “我有那么闲?你要是不放心,24小时守着什么都别管好了。”俞清禾讽刺一笑。 “我这就回公司。”商执聿最终还是站起身,临走前深深地看了陆恩仪一眼,低声说:“我处理完就回来,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他一走,病房里的空气温度骤降。 俞清禾关上门,缓缓踱步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陆恩仪,嘴角勾起意味深长弧:“我倒是小看你了,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内,你居然做了这么多事。” 她是从旁人口中得知陆靖被抓的始末的。 这个一向被她视为木讷无趣、只会搞研究的儿媳,居然在没有惊动大家的情况下,就干净利落地解决掉了陆靖这个大麻烦。 这份心计和手段,让俞清禾不由得心生警惕,觉得离婚的事情恐怕不会如她想象中那么顺利。 陆恩仪平静地回视她,早已洞悉了她的来意:“您放心,离婚协议我已经签好了。到时间后,我不会赖着不走的。” 虽然商执聿这阵子的转变让她有些动容,她也确实有过坦诚怀孕的念头。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婚姻里存在的那些巨大裂痕,就能被轻易抹平。 俞清禾似乎没料到她会如此干脆,但警惕并未消减,发出最后的威胁:“你最好说话算话。” “想来你也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让你那个引以为傲的教授头衔保不住,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说完,她不再多留,转身拉开门离开。 她的身影刚消失,门框边就探出了一个脑袋。 许今尴尬的笑容鬼鬼祟祟的跟陆恩仪挥手。 “那个……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陆恩仪看着她,有些无奈地笑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许今溜了进来,一屁股坐在刚才商执聿坐过的椅子上,大喇喇地抱怨道:“别提了,我最近过得那叫一个不顺,一周相了三次亲。” “压力大得都内分泌失调了,就来挂个号看看。没想到刚到这就看见你那婆婆大人杀气腾腾地走过去,我好奇心一起,就悄悄跟过来听了听墙角,正好听见她在骂你。” 许今忍不住吐槽:“你这婆婆可真难伺候,像你这种有事业有颜值,完全不沾他们商家的光,还是个高级知识分子的儿媳妇,她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非得鸡蛋里面挑骨头,让商执聿娶个什么都不懂只会花钱的名媛千金当摆设才开心?” 陆恩仪垂下眼睫,淡淡道:“她其实是在迁怒。” “迁怒?” “嗯。因为商执聿的父亲在和她联姻之前,差点就跟一个医学女教授在一起了。但女教授有自己的追求,不愿意嫁入豪门被束缚。” 陆恩仪平静地揭开那段陈年往事。 “结婚后,虽然商父从未有过任何出格的行为,但这根刺,却在俞清禾心里扎了一辈子。她总觉得丈夫忘不了那个白月光,不够爱自己。而后,这种对女高知的偏见,就原封不动地转移到了我身上。” “再加上我婚后不愿意放弃工作,陪她去那些贵妇圈里搞社交,还好几年……都生不出孩子。她恐怕早就恨不得连夜把我赶出商家了,只是碍于商执聿的面子,不好明着来罢了。” 许今听得咂舌不已,半晌才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前面那些都是借口,最后一个才是原罪。” “豪门嘛,不都指望儿媳妇开枝散叶一生生几个?” “不过话说回来,女人怀不上孕,大多数问题可都出在男人身上,她也不想想,可能是她宝贝儿子不行呢?” 陆恩仪被她逗笑了,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几分血色。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覆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眼底流淌过一丝温柔的光,却没有告诉许今自己已经怀孕的秘密。 “不过,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许今大眼睛里写满了好奇。 “商执聿说的。”陆恩仪解释着,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有一回我因为没跟他妈去参加宴会,她不高兴,回来后故意把我叫过去让我在客厅坐了半天的冷板凳。他怕我生气,就跟我说了这些。” 那时安烟还没出事,她跟商执聿也还留有感情,跟普通小夫妻没两样。 随即,陆恩仪又跟许今说了自己为什么进医院。 “豪门真是个是非地。”许今忽然眼珠一转,凑了过来:“你看你最近也不顺,要不要跟我出去旅游几天,散散心?” “就我们?”陆恩仪有点心动。 “是啊,难不成还要拖家带口?你勉强还能拖个渣前夫,我可什么都没有……” 第85章 浪费机会 许今兴致勃勃地规划着:“我年假刚好还没休,我查过了,春城现在的花开得漫山遍野,漂亮得不像话。关键是,那里不仅美食多,帅哥也多。” “我最近见了太多奇葩相亲男,急需去洗洗眼睛,再不去我真要得恐男症了。” 陆恩仪也有时间的。 新项目开启前她手上事情并不多,而且陆靖的事情发生后,研究所内部正在进行严格的自查。 她作为核心当事人,暂时避开风头也好。 于是她点了点头:“好,我跟你去。” 两人一拍即合,约定三天后出发。 当天晚上,陆恩仪便办了出院手续。 医生也十分赞同她出去走走,接触些新鲜事物,只要注意别做剧烈运动,对身心都有好处。 回到云水湾,陆恩仪还记着要跟商执聿好好谈谈。 商执聿在公司开未完的股东会,很晚才回来。 当看到沙发上的陆恩仪时,他明显愣了一下。 “怎么还不去休息?”他走过去,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不在医院多呆身体没事了?” 陆恩仪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因为有些话想跟你说。” 她的神情很认真,商执聿心头一凛,在身边的沙发坐下,深邃的眼眸专注地凝视着她。 客厅里很安静,只剩下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你肯定一直很好奇,”陆恩仪缓缓开口,语气平静得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为什么我对陆靖抱有那么大的仇恨,明明……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商执聿的喉结微动,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因为他曾经……意图侵犯我。” 这几个字从她口中吐出,轻飘飘的,却像一颗重磅炸弹在商执聿的脑海里轰然炸开。 他瞳孔骤缩,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冰冷。 陆恩仪却没有看他,继续说道:“未遂后,他又反咬一口,抹黑我不知廉耻,主动勾引他。后来我被你爷爷带走,他想了些办法,把他赶到了国外。” “可陆靖又回来了。说手上有偷拍我的照片,威胁我,让我必须帮他进入研究所,拿下项目,还要成为商氏集团的技术顾问。” “当他再次出现的时候,我承认,我心里很慌乱,也很愤怒。我不敢把这些灰色的过往暴露在你面前。”她终于抬眼,对上他盛满震惊与心痛的眼眸,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释然的笑,“但是现在,一切都过去了。陆靖已经伏法,我也重新走回了阳光里。那些经历不痛不痒。我不再是当初那个软弱无能的自己。” 所以,她一点点设局让他暴露真面目,让他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锒铛入狱。 商执聿听完,久久地沉默着。 客厅的空气仿佛凝固,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他心里充斥着愤怒,还有化不开的酸涩。 商执聿很内疚自己的后知后觉。 在明发现陆恩仪情绪不对后却没选择深究原因。 让她一个人,独自面对着来自过去的梦魇,承受着陆靖的威胁。 尽管她如此漂亮地解决了所有问题,出色地保护了自己,但商执聿还是觉得自己作为一个丈夫,失格到了极点。 “对不起。”下一秒,他猛地伸出长臂,一把将陆恩仪紧紧地揉进了怀里。 “照片……”他嘶哑着嗓音,在她耳边低语,“我会找到全部销毁。” 陆恩仪靠在他温热的胸膛,却摇了摇头,声音闷闷地传来:“不用了。” “我早就雇了黑客,把他云端和所有设备里备份的照片,全都找到销毁了。”她淡然的说着,“而且,就算他公布出去又怎么样?我也不怕,大不了就说是P图合成,我抵死不认。” “不会有这么一天的。”商执聿的心又是一阵抽痛,抱着她的手臂收得更紧。 他想再多说几句安慰的话。 然而,一急促的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划破这片刻温情。 商执聿蹙眉松开她,拿出手机,来电显示是祝贺楠。 “喂?” “执聿!你快来夜色一趟!陈渝那小子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在这儿发酒疯,拉都拉不住,快把场子给砸了!” 商执聿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看了一眼身旁神色复杂的陆恩仪,对电话那头沉声道:“知道了。” 挂断电话,他脸上带着一丝歉意:“陈渝那边有点事,我得出去一趟。” 陆恩仪眼底刚刚燃起的一丝暖光,瞬间黯淡了下去。 她点了点头,声音听不出情绪:“好。” 商执聿拿上外套,匆匆离开。 陆恩仪缓缓抚上小腹,嘴角泛起苦涩。 真遗憾。 不是她不想说出怀孕的事,而是他亲手把这个机会给浪费了。 陆恩仪自嘲地想,或许,他终究是过不了心里那一关吧。 他可以同情她,却还是没有办法坦然接受她差点被玷污的事实。 那个拥抱或许也只是怜悯。 离开,才是他最真实的选择。 商执聿赶到夜色,这里已经不像个高档消费场所,更像刚被洗劫过的废墟。 到处都是碎裂的玻璃渣。 几个侍应生和经理远远地站着,脸色发白,却不敢上前。 场地中央,祝贺楠的脸上挂了彩,嘴角青了一块,正死死地拖着一个人的胳膊。而被他拖着的人,正是在发酒疯的陈渝。 “陈渝!你他妈疯够了没有。老子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跟你出来喝酒。”祝贺楠气喘吁吁地吼着。 商执聿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周身裹挟着一层寒气,他看了一眼祝贺楠狼狈的样子,沉声问:“怎么回事?” 祝贺楠一见他就跟见了救星似的,松了口气:“你可算来了。我跟陈渝本来好好喝着酒,旁边桌那两个孙子在聊跟许今相亲的事……” 他抹了把脸,愤愤不平地继续说:“他们说的话太难听了,说许今一个快三十的女人还装什么清高,摆明了就是个捞女,看不上他们是嫌他们钱不够多。还说她就是个没人要的老姑娘,还想钓金龟婿,挑三拣四的……” 第86章 怨夫 祝贺楠还没说完,那边半醉的陈渝像是又被点燃了引线,猛地挣脱开,嘶吼道:“他们凭什么这么说她?老子要打得他妈都不认。” “陈渝当时就炸了,”祝贺楠心有余悸,“冲上去就把那两人揍得鼻青脸肿,人早跑了。然后陈渝就开始发疯,嘴里一直念叨着许今宁愿作践自己到处去相亲,也不要他……接着就开始砸东西,谁也拦不住。” 商执聿冷眼看着像困兽一样喘着粗气的陈渝,语气里没有半分同情,讥诮道:“脑子有病?当初上赶着要跟许今分手的人不是他自己?现在在这里演什么情深不悔的戏码。” 他心里憋着一股无名火。 如果不是陈渝这通电话,他本可以和陆恩仪好好谈谈,或许,她会告诉他更多。 陈渝也很能作。 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高大的身子晃了晃,“噗通”一声瘫倒在满地狼藉的地面上,眼神涣散,嘴里断断续续地、如同梦呓般地喊着:“许今……许今……” 祝贺楠看得一个头两个大,异想天开地建议:“要不……咱们把他弄去找许今?” “让他这副鬼样子去?”商执聿的火气再也压不住,“是想让许今直接报警把他抓起来,还是想让她看他这窝囊样,然后庆幸自己分对了手?” 他懒得再废话,对跟在身后的保镖递了个眼色。 两个黑衣保镖立刻上前,强行将陈渝从地上架了起来,拖着往外走。 然后。商执聿直接亮黑卡给酒吧经理赔偿。 等商执聿处理完陈渝的烂摊子,回到云水湾时,夜已经深了。 主卧的门虚掩着,他推门进去,看到陆恩仪已经睡了,只留给他一个清瘦单薄的背影。 商执聿在床边站了许久,鼻端闻到自己身上沾染的酒气和烟味,皱了皱眉,转身去了客房的浴室。 等他洗完澡,带着一身清爽的水汽回到卧室时,陆恩仪的呼吸依旧平稳而绵长。 他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上床,躺在她身侧。 看着她蜷缩着的、仿佛缺乏安全感的睡姿,商执聿忽然就懂了。 他懂了为什么这段时间以来,陆恩仪总是一再地拒绝自己的亲近。 不是不喜欢,而是她心里还笼罩着那片巨大的阴影。 陆靖带给她的创伤,远比她轻描淡写说出来的要深刻得多。 他俯下身,在她光洁的侧脸上,印下一个极尽温柔的吻。 然后,他伸出手臂,将她连人带被地,小心翼翼地揽入怀中。 怀里的人动了动,似乎是找到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便又沉沉睡去,对他这突如其来的亲昵一无所知。 商执聿抱着她,感受着她温热的体温,在心里做下决定。 他要对她好一点,再好一点。 最好抽出时间,陪她出去散散心,把这些不愉快都忘掉。 接下来的两天,商执聿以雷厉风行的效率处理完了公司所有积压的事务,推掉了不必要的应酬。 第三天下午,他特意提前回家。 路过花店时,还下车买了一大束香槟玫瑰。 他想象着提出带她去旅行时陆恩仪亮起的眼眸,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轻快。 毕竟,两人婚后就从来没有一起出去旅游过。 然而,当他推开家门,迎接他的却是一室的空寂。 客厅的茶几上只有一张白色的便签纸,不见了陆恩仪的身影。 商执聿走过去,拿起纸条,上面是陆恩仪清隽的字迹:我和许今出去玩几天,勿念。 “勿念?” 商执聿低声念出这两个字,俊朗的脸瞬间黑了下来,像个一腔热情被泼了冷水的怨夫。 他立刻拿出手机,拨通了陆恩仪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冰冷的机械女声传来,商执聿的脸色更沉了。 他点开微信,压着火气发去一条消息:【去哪里了?为什么出门也不跟我说一声?】 此时,春城国际机场。 陆恩仪刚下飞机,打开手机,就看到了商执聿这条带着质问语气的消息。 她挑了挑眉,将手机递给身旁的许今看。 许今嗤笑一声:“他还有脸问你?他自己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在出差,哪次跟你报备过行程?” 陆恩仪拿回手机,不紧不慢地回复道:【我留了纸条了。】 商执聿的电话跟着就打开了。 “你现在在哪里?”他不满的打探她的去处,但陆恩仪也不傻,放着跟闺蜜的二人世界不过将行踪暴露给他。 “当然是令人开心的地方。”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民族服饰、皮肤黝黑的年轻帅哥就凑了过来,手里拿着五彩斑斓的花环,笑着问:“两位姐姐,要买个花环戴吗?” 陆恩仪正想拒绝,电话那头传来商执聿更加不悦的声音:“你旁边有男人在说话?” “是啊。身高185,还挺年轻的。”陆恩仪如实回答。 商执聿根本坐不住了,满脑子都是陆恩仪和陌生男人相谈甚欢的画面。 “你很好!”商执聿单方面挂断了电话,又立刻拨通了助理的内线:“马上给我查陆恩仪订了去哪里的机票。” 助理还没回复,陈渝就打电话约商执聿出去喝酒。 他最近行为很不正常,搞的祝贺楠他们都怕了,根本不敢来他的局。 商执聿黑着脸就去了。 一见到无精打采的陈渝,劈头盖脸冷声指责:“都怪你发疯。” 陈渝被骂的一头雾水,但到底还是心虚,“怎么了我的哥,我今天可没惹任何人。” “陆恩仪跟许今出去玩了,好几天都不会回来。”商执聿恨恨的扫了他一眼。 她这阵子情绪不好,我们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一点……” 结果为了来捞陈渝这个不争气的,隐约错过了关键。 而这时,助理也回复,说没有查到陆恩仪的记录,想来机票和酒店预订都是许今弄好的。 陈渝苦着脸想了半天,突然开口:“三哥,如果是许今带着陆教授出去的,我大概知道她们会去哪儿。” “说。”商执聿目光攸然犀利,威胁陈渝最好不要讲废话。 第87章 萌宠 “她们应该是去了春城!”陈渝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许今喜欢花花草草。她和陈渝热恋时,不止一次想让陈渝陪她去春城看花海。 可陈渝每次都说忙让她等,总觉得以后有的是时间。 次数多了,许今就不高兴了,我赌气说以后要是分手了,就一个人去,去完就把陈渝忘得一干二净。 当时他只当是小情侣间的气话,根本没放在心上。 可现在,许今真的可能去了。 陈渝又开始慌了起来。 他像是丢了魂儿一样,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踉跄着就要往外走:“不行,我现在就要去春城找她!” 商执聿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熊样,简直没眼看:“你现在这副鬼样子去能做什么?说不定连人都找不到。” 他语气冷邦邦地补充:“我跟你一起去。” 说是为了陈渝好。 但他真正担心的陆恩仪会在那边认识别的男人。 …… 另一边的春城。 温暖的阳光和湿润的空气拂面而来,带着沁人心脾的花香,瞬间冲淡了从A市带来的所有疲惫。 陆恩仪和许今按着地址来到预定好的民宿。 民宿是一座带着独立院落的二层小楼。 白墙黛瓦,门口的木牌上刻着“渐晚”两个字。 推开木栅栏门,满院的蔷薇和各色玫瑰开得正盛。 院子中央有一架白色的秋千,上面还卧着一只胖嘟嘟的橘色猫咪,正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哇,这里也太美了吧!”许今发出一声惊叹。 陆恩仪眼里的清冷也融化了些许,露出满意的神色。 她上楼放下行李,就下来到院中的秋千上坐下,轻轻晃荡起来。 不远处的橘猫似乎察觉到了新客人的到来,掀开眼皮打量了她片刻。 陆恩仪看着它,试探性地、轻柔地“喵”了两声。 那橘猫像是听懂了她的召唤,优雅地伸了个懒腰,迈着悠闲的步伐走到她脚边。 蹭了蹭她的裤腿,然后纵身一跃,稳稳地跳上了她的膝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蜷缩起来,任由她抚摸。 温软的触感从指尖传来,陆恩仪的嘴角忍不住向上扬起,脸上露出了久违的轻松笑意。 她从小就喜欢这些毛茸茸的小动物。 陆老爷子还在世时,曾给她买过一只漂亮的加菲猫,她爱若珍宝。 可惜那只小猫体弱,没养多久就生病去世了,她为此伤心了很长一段时间。 爷爷走后,她寄人篱下,日子过得朝不保夕。 不过在上学放学的路上,她经常会遇到一只瘦弱的流浪小猫。 她知道,以她当时的处境,连自己都养不活,更别提养一只猫了。 大伯母徐桂芬连多给她一碗饭都要抱怨半天。 直到有一次,外面下着倾盆大雨,那只小猫浑身湿透,瑟瑟发抖地跟着她躲进了楼道里。 陆恩仪看着它可怜,动了恻隐之心,便偷偷从厨房拿了些剩饭喂给它。 谁知,这一幕恰好被徐桂芬看见了。 “你这个小贱人。自己吃白饭还不够,还敢偷家里的东西喂这些畜生。”徐桂芬尖利刻薄的咒骂声响起。 她抄起墙角的扫把,狠狠地朝小猫打去,将它赶进了雨幕里。 然后又一把扯住陆恩仪的耳朵,将她拖进屋里,骂她浪费粮食。 从那以后,陆恩仪再也没见过那只小猫。 后来听邻居家的孩子说,那只猫好像没过多久就死了,是吃了别人投喂的带毒的食物。 那种无能为力的难受和深入骨髓的悲伤,让她在一夜之间就懂了一个道理。 在自己没有足够的能力之前,最好什么都别养。 因为她保护不了,最终只会带来更深的伤害和别离。 无论是猫,还是感情。 橘猫似乎极为享受陆恩仪轻柔的抚摸,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甚至伸出梅花小爪,在她柔软的裙摆上不轻不重地踩奶。 全然信赖的可爱模样,让陆恩仪心都快被萌化了。 “看来奶球很喜欢你。” 温和清朗的男声从旁边传来。 陆恩仪抬起头,看见一个高大帅气的年轻男人正站在花架旁,手里拿着水壶,脸上带着善意的微笑。 他穿着一件干净的亚麻衬衫,气质干净,像是从画报里走出来的文艺青年。 应该就是这家民宿的老板。 “它叫奶球?”陆恩仪轻声重复,指尖挠了挠小猫的下巴。 “嗯。”洛回走了过来,“因为它胖又喜欢踩奶,就给它起了这个名字。” 就在这时,许今换好衣服从楼上走了下来,一眼就看到院子里,陆恩仪正和一个帅哥相谈甚欢。 画面简直不要太养眼。 许今悄无声息地走过去,等洛回笑着走开去打理别的花草后,才凑到陆恩仪身边,用胳膊肘碰了碰她,冲她挤眉弄眼:“可以啊陆教授,我这才上楼换了件衣服的工夫,你就跟帅哥老板聊上了?” “别胡说,”陆恩仪被她逗笑,嗔了她一眼,“就是问问猫的名字。” “光问猫多没意思,”许今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联系方式要了吗?我看他人不错,长得又帅,要不要发展一下,来一场浪漫的旅行艳遇?” 陆恩仪无奈地摇摇头,反将一军:“我看是你自己有想法吧?” “我才不要,”许今立刻撇了撇嘴,“这种文青款的,心思细腻,弯弯绕绕的,最难搞了。不过……”她话锋一转,眼里闪着光,“要是在旅途中真的遇到合眼缘的,我可不排斥。” 陆恩仪脸认真地看向许今,轻声问:“这次是真的准备放下陈渝?” 许今脸上的嬉笑收敛。 她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坐到陆恩仪身旁的另一架秋千上,目光投向远处蔚蓝的天空,悠悠地开口:“以前,我总觉得,有什么好地方,一定要他陪着一起来才算有意义。所以那些他答应过却没兑现的旅行,我都固执地等着,等他忙完一个又一个项目,等他有空。” “他总有借口,不是项目到了关键期,就是临时有重要的应酬。我一直以为他只是太忙了,抽不出那几天完整的时间。” 第88章 鼓点 “可现在,我自己来了,”许今自嘲地笑了笑,眼圈却有些泛红,“才发现,原来想出门看一片风景,可以这么简单。” “买一张机票,订一间民宿,说走就走,根本不需要那么多瞻前顾后的准备。”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将胸口的郁结之气全部吐出。 “他给了我那么多借口,但归根究底,其实就是不愿意而已。是我自己一直在自欺欺人。” 陆恩仪安静地听着,伸手握住她微凉的手,柔声安慰:“既然决定放下了,就大步往前看。搞不好这次出来,真的能遇到志同道合的人。” “借你吉言!”许今很快调整好情绪,重新燃起斗志,她贼兮兮地凑过来,怂恿道:“那为了庆祝我们俩重获新生,晚上去酒吧玩玩?” 陆恩仪想了想,点头:“可以。” “够意思!”许今兴奋地一拍手,随即又想起什么,补充道,“不过你酒量那么差,可别又一杯倒。” “我不喝酒。”陆恩仪说。 许今愣住了,奇怪地看着她:“不是吧?都出来玩了,还不放松一下?” “搞得这么严肃,难道你……”她拖长了尾音,促狭地眨了眨眼,“怀孕了?” 陆恩仪脸上闪过不自然。 她下意识地避开了许今的视线,有些心虚地否认:“胡说什么。” “我回去之后马上要进行一次全面的身体检查,3A项目对研究员的身体素质要求很高,体检指标里,连微量的酒精代谢物都不能被检测到。” “哇,你们搞科研的也太卷了吧?”许今虽然听不懂,但觉得很厉害,便没再深究,爽快地说,“行吧,那就不勉强你了,晚上你负责貌美如花,我一个人喝!” 陆恩仪接着来到前台,问洛回,附近有没有什么景点推荐。 洛回给了她们一张手绘地图,说可以参照这个来做攻略。 地图画得有些潦草,线条却带着一种随性的艺术感,寥寥几笔就勾勒出民宿周边的山水轮廓,标注清晰又带着点可爱的涂鸦,让人一眼就能看懂。 陆恩仪不由得猜测,洛回可能是个画画的。 两人随即回房换了一身漂亮的裙子。 然后按照地图的指引,先去了最近的仙女湖。 阳光下的湖水波光粼粼。 许今兴奋地举着相机,一路上指挥着陆恩仪摆出各种姿势拍照。 “恩仪,看这边,笑一笑!对,手扶着栏杆!” “哎呀,你别那么僵硬嘛,放松一点,想象自己是仙女下凡!” 陆恩仪实在不适应镜头,双肩不自觉地紧绷,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勉强,动作怎么看都带着几分科学家的严谨。 而她们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洛回支着画架,手里的画笔飞快挥舞,将她们给定格在了颜料与光影之中。 晚饭是许今在网上找的网红餐厅,排了很久的队,但菜品的味道却乏善可陈,远不如网上的吹嘘。 两人吃得意兴阑珊,早早回了民宿。 夜色渐浓,院子里的灯串亮起,氛围温馨又宁静。 陆恩仪拿出路上顺手给奶球买的猫条,撕开一根喂它。 小家伙吃得心满意足,用毛茸茸的脑袋蹭着她的手心。 洛回端着两杯花茶走过来,看到这一幕,笑着说:“你给了它这么多甜头,小心它晚上爬你的床。” 许今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如果是这么可爱的小猫咪,我倒是很欢迎。” 洛回被她逗笑,将花茶递给她们,见她们似乎准备出门,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小卡片。 卡片也是手绘的,上面画着一只Q版的奶球,旁边是他的电话号码。 “晚上如果喝多了,或者遇到什么麻烦不方便回来,可以打这个电话。” 许今接过卡片,促狭地看着他:“这是每个客人都有的福利,还是我们专属的?” 洛回坦然一笑,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陆恩仪:“算是女客人的专属吧。毕竟我这儿的房费不便宜,总不能让我的客人出了事,坏了‘渐晚’的招牌。” 告别了洛回,两人一路溜达到酒吧街。 吃了网红餐厅的亏,许今再也不信网上的推荐了,凭着直觉挑了家装修风格独特、音乐品味不错的清吧走了进去。 她给自己点了鸡尾酒,然后给陆恩仪点柠檬茶。 酒吧里有驻唱歌手,唱着慵懒的布鲁斯。 一曲终了,歌手表示也欢迎客人们上台一展歌喉。 陆恩仪看许今的眼神有些跃跃欲试,想起她大学时也是组过乐队,也曾是在迎新晚会上惊艳全场的酷女孩,便笑着怂恿她:“想唱就去。” “那我真去了!”许今放下酒杯,真的走向了那个小小的舞台。 她跟乐手沟通了几句,点了一首非常冷僻的英文民谣。 就在她准备开唱时,一个穿着黑色皮夹克的男人忽然走上台,随意地坐在了鼓手的位置上。 他蓄着一头微卷的长发,下巴上留着一圈精心修剪过的胡茬,眉眼深邃,整个人透着一股潇洒不羁。 前奏响起,许今略带沙哑的声线融入音乐。 当第一段鼓点进来时,她惊讶地发现,那个男人不仅没有打乱节奏,反而精准地捕捉到了歌曲的情绪,每一个鼓点都敲得恰到好处,仿佛他们已经排练过无数次。 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欣赏。 舞台上的许今,在追光灯下闪闪发亮,她不再是那个为爱卑微等待的女孩,而是重新做回了那个光芒万丈的自己。 陆恩仪坐在台下欣慰地笑着,正要拿出手机拍下来,一个男人端着酒杯坐到了她旁边的空位上,搭讪道:“美女,一个人?有没有兴趣认识一下?” 陆恩仪礼貌地正要开口拒绝,一道冰冷而熟悉的男声却毫无预兆地在她身边响起。 “我太太不会给你联系方式。” 陆恩仪浑身一僵,猛地回过头。 昏暗的光影下,商执聿那张俊美却覆着寒霜的脸,就这么清晰地映入她的眼帘。他旁边还站着陈渝。 他怎么来了? 陆恩仪甚至用力地眨了眨眼,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太过疲惫而产生了幻觉。 第89章 对你很差 然而,商执聿已经径直在她身边坐下,高大的身躯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他侧过头,深邃的黑眸紧紧锁着她,语气里竟带着些哀怨:“商太太,你可真是让我好找。” 陆恩仪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她怔怔地问:“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商执聿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向不远处的陈渝,言简意赅:“陪他来的。” 此刻,陈渝的目光死死地钉在舞台上,看着许今和那个陌生的鼓手时不时地对视,默契无间,一张脸已经黑得能滴出墨来。 一曲终了,许今带着久违的的神采下来,想跟陆恩仪分享喜悦。 然而,当她走近卡座,看清里面多出来的两个人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你们……”许今的目光在商执聿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秒,随即像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射向陈渝,“你怎么会在这里?” “陈渝,你能不能别像个瘟神一样阴魂不散?我好不容易出来度个假,你非要来打断我的好心情。” 陈渝的脸色本就难看,被许今这么一抢白,局促地站起来,眼神躲闪:“许今,我……我来陪你看花。” 蹩脚的借口让许今气笑了,她直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骂道:“神经病!谁要你陪?赶紧走!” 但陈渝似乎铁了心要赖在这里,他重新坐下,梗着脖子说:“我来喝酒不行吗?这酒吧又不是你家开的,你能来,我就不能来?” 眼看两人针尖对麦芒,你一言我一语地又开始互相攻击,那些刻薄又伤人的话语像是不要钱似的往外冒,陆恩仪只觉得一阵头疼。 她正想开口劝解,身旁的商执聿却低声对她说:“别管他们。” “我们先出去待会儿。” 陆恩仪看了看已经吵红了眼的两人,点了点头,跟着商执聿离开了喧闹的卡座。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酒吧,晚风带着一丝凉意,吹散了室内的烟酒气。 商执聿靠在栏杆上,解释道:“陈渝后悔了。跟许今分手后,他这段时间一直过得浑浑噩噩,天天发酒疯。” 听到这话,陆恩仪讥诮的笑了:“迟来的深情比草贱。现在后悔有什么用?” 她转过头,清亮的眸子在夜色中直视着商执聿,没有丝毫的动容:“当初撕破脸皮非要分手的是他,分手没几天就带着新欢到处招摇过市的也是他。” “许今不是没想过挽回,哭着求他,可陈渝怎么说的?他说她目的不纯,是想用感情逼他结婚。” “现在许今好不容易想通了,决定走出来,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他又眼巴巴地跟过来,上演一出浪子回头的戏码。商执聿,你不觉得这很可笑?” 陆恩仪想起许今刚分手那段时间的样子,整个人都快垮了。 她不停地自我反省,以为是自己不够温柔,不够体贴. 是将陈渝逼得太紧了,才让这段感情走到了尽头。 她甚至不止一次地放下骄傲,尝试做出改变去挽回,可陈渝却仗着她的喜欢,有恃无恐地挥霍着她最后的情分。 陆恩仪记得很清楚。 有一次,许今半夜接到陈渝的电话,他在电话那头醉醺醺地说,自己喝多了,让她去接他。 许今当时还抱着一丝复合的希望,二话不说就打车去了。 结果,当她推开包厢门,看到的却是灯红酒绿下,清醒无比的陈渝正搂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 他看到许今,轻佻地抬了抬下巴,对着满屋子的朋友炫耀:“看吧,我就说我前女友最紧张我了,随叫随到。” 许今当时气得浑身发抖,端起桌上的一杯酒,狠狠泼在了陈渝的脸上,骂了一句“混蛋”转身就跑。 那天晚上,她抱着陆恩仪哭了整整一夜,哭到最后嗓子都哑了。 想到这里陆恩仪眼底的冷意更甚:“所以,他的后悔,对许今来说,只是一种新的折磨。” 商执聿当然清楚陈渝的那些混账行径,现在落得这副追悔莫及的下场,纯属咎由自取。 但他不是傻子,从陆恩仪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眸里,听出了话外之音。 她每一个字都在说陈渝,可那份疏离和嘲讽,却又像细密的针,扎向了他自己。 夜风卷起她的一缕发丝,拂过商执聿的手背,带来一阵微痒的战栗。 他喉结滚动,眸色骤然转深。 下一秒,商执聿向前跨出一步,瞬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他伸出双臂,撑在陆恩仪身侧的栏杆上,将她整个人牢牢地禁锢在金属之间。 “商太太,”他俯下身,深邃的黑眸在昏暗的光线下紧紧锁着她,“我是不是……对你很差?” 陆恩仪被迫仰起头看他,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下巴。 属于他身上味道混杂着淡淡的酒意,强势地钻入她的呼吸。 片刻后,陆恩仪淡淡地反问:“很好吗?” 商执聿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她的控诉:“好像……没做好的地方确实有很多。但我跟陈渝不一样,我们已经结婚了,他连个正式的身份都没有给过许今。” 在他的逻辑里,那一张结婚证,就是他区别于陈渝最大的底气,是他们之间关系最坚固的保障。 听到这话,陆恩仪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去了眸中的讥诮。 是啊,结婚了。 可那又如何? 离婚协议书都已经签好了。 商执聿见她沉默,继续解释:“我前两天没怎么联系你,是因为手头有个很急的项目要收尾。” “我本来想着,忙完这阵就清空行程,带你出来玩几天散散心。知道你这段时间不开心……却没想到,你跟许今先来了。” 他的解释,在陆恩仪听来,是没有意义的。 “你又没跟我说有这样的安排,我当然是先顾着自己的决定。” 商执聿一时语塞。 他是个何其自信的男人,习惯了运筹帷幄,也习惯了替她做好一切决定。 在他看来,他来安排,陆恩仪只需要享受结果就好了,那些过程中的沟通与商量,都显得多余且繁琐。 而陆恩仪,偏偏也不是个喜欢追根问底的人。 她的性子很淡,除了工作上的严谨,生活里几乎对任何事都看得开。 一个不说,一个不问。 六年光阴,他们之间看似相敬如宾,实则早已筑起了一道名为“想当然”的厚墙。 第90章 骨折 陆恩仪轻叹了口气,伸出手推了推他坚实的胸膛,示意他让开。 “陈渝已经找到许今了,你的任务也算完成,”她的语气恢复了往常的疏离,“所以你什么时候回去?” 商执聿没有动,眸光沉沉地盯着她,“我不走。” “陪你待在这里。” 陆恩仪不信这套,眼中的疏离更甚,:“我不需要人陪,有许今就够了。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放松。” 但商执聿显然不是陈渝那种能被三言两语打发的角色。 他非但没有退缩,反而理直气壮地往前又靠近了些,:“来都来了,总没有再回去的道理。再说,许今现在有陈渝那个麻烦精缠着,哪里还顾得上你。” “那就你们都走。”陆恩仪终于显露出一丝不耐烦。 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终于引起了不远处酒吧保安的注意。 保安走过来,目光在他们之间逡巡,礼貌地询问陆恩仪:“这位女士,请问需要帮助吗?” 没等陆恩仪开口,商执聿已经抢先一步,手臂自然而然地揽住她的肩膀,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不用,我太太跟我闹了点小别扭,正在交流感情。” 原来是小两口啊。 保安了然,讪讪离开。 陆恩仪在他怀里忍不住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没过多久,许今气冲冲地从酒吧里冲了出来。 她身后,陈渝亦步亦趋地跟着,嘴里不停地念叨着道歉的话。 许今一路回到民宿,洛回正在前台盘点,看到许今身后跟了个陌生男人,好奇地问:“许小姐,这位也是你的朋友?” 许今看都没看陈渝一眼,直接否认:“不是,他是跟踪女生的猥琐男。” 陈渝脸色尴尬的解释:“她说的气话,我是她男朋友。” “前男友!”许今冰冷地纠正,“还是个特别会作妖的前男友。” 洛回何其精明,立刻心领神会,板着脸对着陈渝道:“抱歉,我们这里可不欢迎猥琐男。” 然后,他转头又问许今,“陆小姐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陈渝立刻替许今答道:“陆恩仪跟她老公在一起呢。所以今晚许今房间的另一半,归我了。” 话音未落,他竟真的绕过许今,抬脚就要往楼上冲。 “陈渝你疯了!”许今又气又急,想也不想地伸手在背后用力一扯。 陈渝本就冲得急,被她这么一拽,脚下顿时没站稳,整个人失去了平衡,直挺挺地从木质楼梯上滚了下来! “咚咚咚”几声闷响,伴随着他疼得龇牙咧嘴的抽气声。 一切都安静了。 许今看着他抱着膝盖,额上冷汗直冒的样子,吓得脸色发白。 陆恩仪和商执聿晚了不到十分钟赶到民宿,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鸡飞狗跳后的惨烈景象。 陈渝的裤腿已经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 最终,闹剧以陈渝被送进当地医院而告终。 医院里,一个值班医生恰好是陈渝家的远房亲戚陈征,看到他惊讶的问道:“陈渝哥,你怎么来了春城也不跟我说声?你这腿是怎么弄的?” 许今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她跟陈渝家人的关系一向不好,他们总觉得是她这个家境平平的女人耽误了陈渝。要是被知道是她把陈渝弄到骨折受伤,那些人还不知道会怎么编排她。 她正紧张地思索着措辞,病床上的陈渝闷声闷气地开了口:“我自己骑车不小心摔的。” “好吧,不过我是内科的,我这就去给你找专业的来。” 陈征很快将外科主任给找来了。 主任一番检查,说陈渝是骨折,要住院几天观察。 陈征带人离开后,病房里只剩下两人,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许今看着他包了好几层的纱布,心中有些愧疚。 “陈渝,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心软。”她故作坚硬地开口。 陈渝疼得整张脸都皱在一起,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没想那么远。就算我活该吧。” “这里有护士会照顾你,那我走了。”许今说完就想离开。 “许今!”陈渝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心滚烫,力气却不大,带着一丝哀求,“你不会真的这么绝情,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不闻不问吧?” 许今的脸色瞬间变了。 她甩开他的手,回头冷冷地看着他:“以前你不也这么对我的吗?” 她永远也忘不了,他们分手后不久,她因为急性胃炎住院,疼得死去活来。 那天,她恰好在医院走廊遇到了陪长辈来看病的陈渝。 陈渝连一句关心都没有,用那审视凉薄的目光看着她,轻飘飘地说:“许今,你又在玩什么把戏?故意装病想让我关心你?没意思。” “我不是……” 陈渝似乎也想到了自己的混蛋,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最终,他缓缓松开了手,没再阻拦,许今也真的转身就走。 许今走出病房,心口的旧痛仍旧烧得她眼眶发酸。 这时,她又遇到了陈征。 陈征看到许今,似乎并不意外:“许小姐,这是来帮陈渝哥拿药,办出院手续的?” “出院?”许今愣住了,脚步也随之停下。 她疑惑地反问,“他不是骨折了吗?这么快就可以出院?” 陈征不知道他们之间复杂的过往,只当她是关心则乱,笑着解释道:“你还不知道吧,陈渝哥打小就怕医院。” “他妈妈身体一直不好,他小时候经常在医院一呆就是好几天。最后,他妈妈也是在这里走的。” “从那之后,他就有心理阴影,即便是高烧迷糊了也只让家庭医生上门。” “原来是这样。”许今恍然点头。 她只知道陈渝的亲妈很早就去世了,他爸爸很快再娶,他很早就搬出来自己住,跟家里的关系极为冷淡。 “我一会还有个手术,你就帮我好好照顾他。”陈征交代完便匆匆离开了,留下许今一个人站在原地,脑子里乱成一团。 理智告诉她,一码归一码,过去的伤害不能因为此刻的怜悯就一笔勾销。 可情感上,她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真的将还受着伤的陈渝独自丢在这里。 第91章 跟我去酒店 许今到底还是心软了,重新回到病房。 然而,陈渝根本没在床上好好待着,一条腿打着石膏,正单脚勉力站着。 他冷着一张脸,正对试图劝阻他的护士不耐烦地说道:“我说我要出院,你听不懂吗?” 护士一脸为难:“先生,您的伤口还需要观察,现在不能……” “我的身体我做主!”他固执地打断,眉宇间满抗拒。 就在这时,他抬眼看到了门口的许今,声音戛然而止。 许今板着脸进去:“陈渝,你别闹,老老实实在这里待着养伤。” 陈渝那张因疼痛而惨白的脸上,瞬间露出孩子气的执拗:“那你陪我,我就待着。” “……”许今简直要被他气笑了,“你几岁了?” “你陪不陪?”他不依不饶,眼睛里带着狡黠的期待。 许今终究是拿他没办法,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下不为例!” 得到肯定答复的陈渝,眼底的阴郁一扫而空,嘴角忍不住向上扬起,露出一抹得逞的窃喜。 他很快又换上可怜兮兮的表情,捂着肚子卖惨:“许今,我一下飞机就赶来找你,折腾到现在,还没吃饭呢。” “等着。”许今没好气地丢下两个字,转身走出了病房。 她打算去医院楼下的小超市随便买点吃的,出门时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那个在酒吧里让她印象深刻的鼓手。 他穿着简单的黑T恤和牛仔裤,身形清瘦,气质冷冽,与医院嘈杂的环境格格不入。 许今几乎是下意识地追了上去,笑着打招呼:“嗨,好巧啊,你也来医院?生病了?” 鼓手闻声回头,看到是她,眼中闪过讶异,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冷淡疏离的样子,摇了摇头:“复诊。” 显然没有多谈的意思。 可许今的好奇心已经被勾了起来,她眨眨眼继续追问:“我还没问过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没有把名字告诉萍水相逢的人的习惯。”他冷冰冰地回绝。 “哎,我们都第二次见面了,怎么能算萍水相逢呢?”许今的笑容狡黠,“况且我只是问个名字,又没跟你要联系方式,对不对?” 她见对方不为所动,索性大方地伸出手,自我介绍道:“我叫许今,许可的许,今天的今。作为礼貌,你也该交换一下你的名字?” 鼓手垂眸看了眼她伸出的手,并没有握,只是薄唇轻启:“阿木。” 话音刚落,“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他径直走了进去,再没看她一眼。 电梯门缓缓合上的,陆恩仪和商执聿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 他们刚好看到许今对着电梯门,脸上还带着几分未散的笑意。 陆恩仪一眼就认出,刚刚走进电梯的男人,正是酒吧台上和许今配合默契的鼓手。但她也没有多问,关切地看向好友:“陈渝怎么样了?” “骨折,医生说要留院观察几天。”许今叹了口气,随即目光一转,落在了商执聿身上,带着点不怀好意的试探,“商总,不介意照顾你兄弟几天吧?” 商执聿挑眉,想也不想地拒绝:“介意。不是我把他弄骨折的。我要陪我太太,很忙。” 他说得理直气壮,完全无视了陆恩仪投来的冷眼。 陆恩仪见许今一脸不情愿,便提议道:“要不给陈渝请个护工。” “没用,”商执聿毫不留情地戳破幻想,“就他那个狗脾气,谁伺候得了?请多少人都得被他气走。” 许今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心中后悔不迭。 早知道就不该一时冲动去扯他,就算房间被他霸占,自己大不了再开一间就是了。现在倒好,平白无故给自己揽了个麻烦,肩上多了份甩不掉的责任。 她苦兮兮地拽着陆恩仪的袖子:“那我们的旅行怎么办啊?” 商执聿再次抢先回答,:“她有我。” 是真的很烦。 他仿佛没看到两个女士脸上“我们根本不想要你陪同”的表情。 三人回到病房,陈渝立刻戏精上身,哼哼唧唧地开始卖惨:“腿好疼啊,疼得快断了……我过阵子还约了人踢球,这下肯定也去不成了……” 许今越听越心虚,越听越后悔,干脆拆开刚买的包子,不由分说地塞进他喋喋不休的嘴里,成功让他闭了嘴。 从医院出来,夜色已深。 陆恩仪准备独自回民宿,她看着商执聿,语气疏离:“你自己打车去找酒店吧,民宿已经没有空房间了。” 商执聿停下脚步,路灯在他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他转过身,黑眸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深沉。 他没说话,不紧不慢地逼近一步。 “陆恩仪,”他缓缓开口,阴恻恻的威胁,“我给你两个选择。跟我去酒店或者带我回民宿。” 见陆恩仪蹙眉,他扯了扯嘴角,补充道:“我不介意现在就打电话,找人去民宿帮你把房间退了。” 陆恩仪被他这副无赖的样子气得胸口起伏,最终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卑鄙!” 最终,陆恩仪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紧绷的肩膀垮了下来。 她别开脸,避开他灼人的视线,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我去民宿拿东西。” 这便是同意了。 商执聿嘴角的弧度加深,满意地“嗯”了一声,好整以暇地跟在她身后,像个得胜的将军。 民宿门口的风铃在夜风中叮当作响。 陆恩仪推门而入,对商执聿冷冷道:“你在外面等着。” 洛回还在前台整理着账目,见她去而复返,有些惊讶:“陆小姐那位先生怎么样了?” “骨折了,许今今晚在医院陪朋友。”陆恩仪一边说,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间。 “啊?那……你今晚也不回来了?”洛回的目光越过她,好奇地望向门外那个如雕塑般挺立的男人,“这样的话,你和许小姐定的房间不是浪费?” 洛回似乎是感觉到商执聿不茬的视线,继续问道“那位……真是你先生吗?他一直在外面看着,看起来很关心你的样子。” 陆恩仪收拾东西的手一顿。 第92章 一语击中 关心? 陆恩仪讽刺地勾起嘴角,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 商执聿那不叫关心,那叫掌控。 他只是不喜欢事情脱离他的预料,不喜欢她这个名义上的妻子摆出疏离抗拒的态度。 他大概是察觉到自己想离婚的念头越来越明显,所以才一反常态,用这种强势又带着点讨好的方式,试图将她想要挣脱的念头死死按下去,让她继续留在那段不尴不尬的婚姻关系里。 可惜,现在的她,已经不需要这种若即若离的施舍了。 “他只是喜欢由着自己的心意来。”陆恩仪淡淡地回了一句,拉上行李包的拉链,快步走了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向不远处的五星级酒店。 总统套房比民宿的房间大了足足三倍,奢华的装潢,冰冷的大理石地面,空旷得没有一丝人气。 陆恩仪忽然有点想念民宿里那只黏人的猫咪,想念那方寸之间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地毯。 她将包随手放在沙发上,沉默地看着窗外的夜景。 浴室里很快传来哗哗的水声。 没过多久,商执聿围着一条浴巾就走了出来。 水珠顺着他紧实的腹肌线条缓缓滑落,没入浴巾边缘,男人浑身都散发着湿热的荷尔蒙气息。 他擦着头发,走到她身后,见她神情寥落,连一个眼神都欠奉,不由得挑眉问道:“怎么,旅行对象换成我,就这么不情愿?” “商执聿,即便是夫妻,也需要适当的空间和距离。” 陆恩仪终于转过身,视线却落在他脸上,刻意忽略他近乎赤裸的身体,但房间里的温度仿佛都因此升高了几分。 她蹙起眉,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自在:“去把衣服穿好。” 商执聿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耳根,低笑一声,不退反进,俯身靠近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怎么?商太太这是对我的身体有想法了?” 陆恩仪心头火起,仰头迎上他的目光:“有想法的人不是你吗?否则,拐我来酒店做什么?” 她忽然话锋一转,“怎么,现在又不介意了?是没找到更适口的?” 她以为,他这几天的忙碌,是他介意她差点被徐靖侵犯的事。 商执聿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眸色沉了下来。 他缓缓直起身,面色不豫地盯着她:“在你眼中,我就是这么浅薄的一个人?” 陆恩仪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下一秒,商执聿却做出了一个出乎她意料的举动。 他单膝蹲了下来,高大的身躯就这么屈就在她面前,仰起头,让自己的视线与坐在沙发上的她齐平。 他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懊恼与自责:“我从来没有介意过。” “我只是自责,”他看着她的眼睛,“自责我竟然对你遭遇的一切毫不知情,没有保护好你。”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愈发轻柔:“我知道,你最近拒绝我的亲近,是因为会想到不开心的事。以后,我不会再逼你。” “我会等你,等你什么时候自己走出来,愿意重新接受我为止。” 陆恩仪彻底怔住了。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然后又被温柔地揉开。 她一直以为…… 原来是她误会了。 不过,她拒绝他只是因为发现自己怀孕了,不能再有亲密行为。 没想到在他眼里,竟然和徐靖那件事前后联系起来,让他有了这样一番误解和剖白。 她狼狈地移开视线,恰好落在他因蹲姿而绷紧的腰腹和那条岌岌可危的浴巾上。陆恩仪眼皮一跳,迅速将那点感动压了下去。 “商总说得如此大义凛然,”她挑起一边眉毛,目光在他身上不怀好意地转了一圈,“可你现在的穿着,分明就是在出卖男色,企图撩拨我主动,嗯?” 商执聿愣了一下,随即看着她故作镇定的样子,不由得低声笑了出来。 压抑的气氛被这声轻笑打破,他顺着她的话,嗓音低沉而磁性,带着一丝引诱的意味:“如果我的身体对商太太来说,真有这么大的吸引力,那倒也……不错。” 陆恩仪有点招架不住这样的商执聿。 眼前这个男人,褪去了平日里商界总裁的冷硬外壳,此刻更像一只慵懒而危险的雄性猛兽,毫不吝啬地展示着自己的魅力,精准地捕猎着他的目标。 陆恩仪的心跳漏了一拍,脸颊的温度不受控制地攀升。 她干脆伸手抓过沙发上的羊绒毯,不由分说地往他身上一盖,连人带浴巾裹了个严实。 “还是多穿点吧,别感冒了。” 商执聿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随即好笑地看着她。 男人顺势往沙发上一靠,任由毯子裹着自己,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眸,里面盛满了戏谑的笑意。 “放心,”他拉长了语调,自信满满,“我身体很好,不会感冒。” 陆恩仪暗自腹诽,也不知是谁上次被她推下水,转头就发了烧。 事实证明,话不能说得太满。 第二天一早,商执聿真的又感冒了。 陆恩仪先是一怔,随即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那笑意在眼底漾开,怎么也藏不住。 她拼命忍着,肩膀却还是一抽一抽的。 商执聿听着她压抑的笑声,脸色更黑了。 千万不能被他传染,对宝宝不好。 陆恩仪迅速转身,从行李中翻出一个备用口罩戴上,这才走过去,明知故问:“商总这是怎么了?” 看到她严严实实地戴着口罩,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商执聿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挑战。 他以为她是在嫌弃自己,一股孩子气的恼怒涌上心头。 “嫌弃我?”他眯起眼,声音因感冒而带上了一点沙哑的鼻音。 下一秒,他忽然扑了过来,在陆恩仪反应过来之前,将她压在了柔软的沙发上。 “商执聿!” 他不管不顾,低头就吻了下来,隔着薄薄的无纺布。 “既然这么怕,那就一起感冒。”他低声宣布,语气恶劣,“有福同享,有病……当然也要同当。” 第93章 塑料闺蜜 陆恩仪被他圈在怀里,下意识地护住小腹,整个人都紧张起来。 她生怕他乱来,急忙推着他的肩膀:“你疯了!你昨晚是怎么说的,现在就忘了?” 商执聿的动作一顿,随即轻哼一声,埋首在她颈窝,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敏感的肌肤上。 “我是说不碰你,”他慢条斯理地纠正,言辞间满是狡辩的意味,“可没说不亲你。除了那件事,我们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这简直是强词夺理! 陆恩仪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你再不放开,我就送你去医院陪陈渝!让他好好跟你分享一下骨折病人的日常!” 商执聿的身体瞬间僵住。 一想到陈渝那副惨兮兮的德行,毫不掩饰的嫌恶。 “那不行。”他悻悻地松开她。 房间里安静了片刻,只剩下他带着鼻音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他闷闷地开口:“那今天你想去做什么?” 陆恩仪见他终于安分了,心里松了口气,随口答道:“骑马吧。” 商执聿命人给他找了辆性能拉满的越野车,随即开车带陆恩仪来到春城最大的马场。 还给她选了匹毛色光亮又性格温顺的骏马。 商执聿是这个牌子的全球顶级会员,他先去办手续时,陆恩仪在外面等他。 闻着空气中青草与泥土混合的清新气息,她脸上的惬意却在逐渐凝固。 猛然想起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孕妇,是不能骑马的。 商执聿办完手续出来,手里拿着两张精致的会员卡,见陆恩仪还穿着常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由得挑了挑眉。 他将其中一张卡递给她,调侃着:“怎么还没去换骑马服?商太太这是已经忘了怎么骑马了?” 他之前确实在闲暇时教过她骑马。 虽然陆恩仪对这种需要与动物建立信任的运动天生有些慢热,学的过程磕磕绊绊,但好歹是学会了。 若是往常,她或许还会回敬他几句。 但此刻,她心里正想着孩子的事,哪里还有心情跟他斗嘴。 陆恩仪伸手捂住额头,隔着口罩,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有点头晕,不想骑了。” 商执聿紧张地走上前,伸手就想探她的额头:“怎么会头晕?不会真的被我传染了感冒?” 他的手还没碰到,就被陆恩仪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不是,”她摇摇头,随便找了个借口,“应该是早上吃得少,有点低血糖。你快去吧,我在这儿的休息区坐会儿就好。” 她都这么说了,商执聿也不好再勉强。 只是独自一人,终究是少了些兴致。 他换上骑行服,牵了马,在场地上漫不经心地骑了两圈,便觉得索然无味。 于是商执聿调转马头,牵着马缰,缓缓向休息区走去。 此时,陆恩仪身边的躺椅上,多了两个打扮时髦的年轻女人。 其中那个大波浪卷发的女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商执聿的方向,压低声音对旁边的黑长直朋友说道:“茉莉快看那边那个帅哥!天呐,不仅人长得好看,连骑马的姿势都那么帅,搞不好真是个出来度假的霸总!” 黑发女人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脸上泛起一丝羞涩的红晕:“可是……他看起来好高冷,不好惹的样子。菲菲,你不是想去搭讪吧?” 被称作菲菲的卷发女不以为然地轻哼一声,自信地挺了挺胸,丰满的曲线格外惹眼:“怕什么?搭几句话又不会少块肉。万一他真的是一个人来的,而且恰好就喜欢我这款呢?” 说着,她理了理头发,踩着高跟短靴就朝着商执聿走了过去。 她故意走到商执聿的马前,佯装被惊到,然后娇滴滴的开口:“帅哥,你好。我是第一次来马场,什么都不会,你可以教教我骑马吗?” 商执聿的脚步停都未停,深邃的目光甚至没有在她精心打扮的脸上停留一秒,冷淡地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没空。” 对于这种搭讪,陆恩仪早已见怪不怪。 商执聿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总有各式各样的女人试图靠近。 况且,眼前这个显然不是他会喜欢的款,碰壁再正常不过。 她饶有兴致地端起桌上的柠檬水,像个真正的吃瓜群众一样,准备看下一出。 忽然,她听到身旁的茉莉用几不可闻的声音,不屑地冷哼出两个字:“蠢货。” 随即,那黑发女人也站了起来,脸上带着温和无害的笑容,迎向被拒绝后脸色难看的菲菲,以及面无表情的商执聿。 “先生,真是不好意思,”她柔声细语地道歉,姿态放得很低,“我朋友不是故意的,她就是性格比较直爽,没有恶意。” “很抱歉打扰到你的兴致了,要不我请你喝咖啡赔罪?” 陆恩仪挑了挑眉,不由得多看了茉莉几眼。 原来是塑料闺蜜的戏码。 先让朋友去探路,失败了,自己再以一个善解人意的形象出现,既贬低了同伴,又抬高了自己。 这手段,倒是有些意思。 她端详着茉莉,清纯挂的长相,白净斯文,看上去楚楚可怜,的确有几分像是商执聿会感兴趣的那一款。 不过,比起上一个的沈意,气质上差了不是一星半点,更遑论是曾经如同白月光般存在的安烟了。 真是,骑个马也不得安生。 商执聿的目光越过那两个女人,下意识地看向陆恩仪那边,却发现她正单手托腮,看得津津有味,眼底甚至还带着一丝看好戏的笑意,完全没有半点身为“正室”的自觉。 他本就因为感冒而有些不适,头隐隐作痛,这会儿看到她这副置身事外的模样,那点想演戏试探她反应的心思也彻底淡了。 商执聿的脸色沉了下来,绕过挡在面前的女人,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不耐:“别挡路。” 话音落下,他已经牵着马,将那两个神情各异的女人远远甩在身后,径直走向了马厩。 陆恩仪特意等在他出来的位置,冲商执聿眨眼,没心没肺的问,“商总,被人搭讪的感觉如何?” 第94章 冲动愚蠢 商执聿没好气地走到她面前,声音满是警告:“有人在觊觎你先生,你居然还有闲心在这里说风凉话?” “我可管不住别人的心,也管不住别人的腿。”陆恩仪轻飘飘地回敬,话锋一转,意有所指,“况且这种事,靠的是自觉。不过嘛,对商总这种有前科的人来说,自觉这种品质……就不好说了。” 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故意问道:“刚才那两位,有你看上的款吗?” “陆恩仪!”商执聿知道她是又想提沈意,脸黑了,咬着牙道,“真是长本事了。回酒店再收拾你!” “商总,别忘了你现在还是个感冒的病人,悠着点,年纪也不小了。”陆恩仪轻飘飘的回应,并没有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 反正商执聿说过不会强求她做。 打嘴皮子的功夫,谁不会。 此时,在不远处的入口,那个叫茉莉的女人正悄悄地往这边张望,本想再找机会接近商执聿,却正好看到他跟陆恩仪亲昵说话的这一幕。 她一眼就认出,那个戴着口罩的女人,就是刚才坐在她和菲菲旁边的那个! 所以,她们的对话,她全都听见了? 一瞬间,嫉妒的火焰在茉莉心中熊熊燃起。 她暗暗瞪了陆恩仪的背影一眼,随即转身快步走回菲菲身边,脸上装出又气又急的表情。 “菲菲!我们被人耍了!”她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委屈和愤怒,“那个男人根本不是一个人来的!他的女伴就是刚刚坐在我们旁边那个戴口罩的。” “她可真阴险,偷听我们讲话,现在肯定在那男人面前说我们坏话呢!” 菲菲本就一肚子火,听了这话更是瞬间炸了,破口大骂:“我就说她鬼鬼祟祟的肯定有问题。” “这个绿茶婊。这么热的天还戴个破口罩,肯定是长得见不得人的丑八怪。敢跟我耍心眼,我今天非让她好看不可。” 而陆恩仪两人正准备离开时,商执聿的手机响了,是公司那边打来的紧急电话。他皱着眉对陆恩仪说:“你先去休息室等我,那边安静一点,我去接个电话。” “好。”陆恩仪点点头,转身朝休息室里走去。 刚走到门口,一只穿着奢侈品牌小皮鞋的脚突然从旁边伸了出来,险些将她绊倒。 陆恩仪反应极快地稳住身形,抬头一看,面前站着的正是那个叫菲菲的卷发女人。 菲菲故作无辜地收回脚,夸张地道歉:“哎呀,真不好意思,没看到你过来了。”随即她反而埋怨起来,“你走路也小心点啊,差点踩坏我这双限量的鞋子,你知道多贵吗?” 陆恩仪眼神淡淡地看着她,一语揭穿:“门这么宽,你的脚都能精准地伸到我脚下,你管这叫没看见?” 见被戳穿,菲菲索性也不装了,毫无悔意地抱着手臂,冷笑道:“是故意的又怎么样?像你这种只会躲在男人背后耍心机的丑八怪,让你摔一跤都算轻的了。” 说完,她便趾高气昂地转身,去找茉莉了。 陆恩仪站在原地,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让她有些后怕。 她现在怀着孕,任何磕碰摔倒都可能伤害到腹中的孩子。 这个菲菲,简直是愚蠢又恶毒。 她抬眼望去,只见菲菲过去后,茉莉似乎正在不赞同地劝说。 也不知道她到底说了什么,菲菲的火气反而更大了,恶狠狠地回头瞪着陆恩仪,那眼神,仿佛下一秒就要冲过来跟她干架。 陆恩仪瞬间就明白了。 茉莉一定是发现了她和商执聿的关系,故意去菲菲面前煽风点火,此刻又假意劝说,实则火上浇油,怂恿这个蠢货来报复自己。 而她自己,则可以借此机会在商执聿面前扮演一个善良无辜的好人。 陆恩仪低头,眸间闪过一丝冷光。 对付这种只会躲在背后煽风点火的绿茶,最好的办法,就是撕开她的假面具,让她们狗咬狗。 很快,商执聿接完电话回来,两人并肩离开马场。 刚走到停车场,茉莉便一脸内疚地快步追了上来,拦在他们车前,却只看着陆恩仪,诚恳地鞠了一躬。 “这位小姐,真是对不起!我朋友她太冲动了,刚才差点绊倒你,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拦住她。”她抬起头,红着眼眶看起来楚楚可怜,“你没有受伤吧?” “对了,你们住哪个酒店?晚点我送份礼物来郑重地给你赔罪。” 茉莉那番话说得情真意切。 但她含羞带怯的眼睛却总是不住地往陆恩仪身旁的商执聿身上瞟。 商执聿已经脱下了骑马服,换上了舒适的休闲便装。 他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本就鹤立鸡群的气质更显得卓然不凡,看得茉莉眼睛止不住地发亮。 然而,当商执聿在知道竟然有人敢故意伸脚绊陆恩仪时,眉心瞬间拧起,眼看就要发作。 就在这时,陆恩仪却不动声色地伸出手轻轻掐了一下他的手心,用眼神示意他别动。 商执聿一顿,冷冽的目光扫过茉莉,最终还是按捺住了火气。 陆恩仪随即也演了起来。 她对着茉莉露出了一个大度的微笑,“没关系,我也没摔着。你朋友也不是故意的,让她别往心里去。” 她轻描淡写地说着,然后十分坦诚地报出了酒店的名字,还贴心地补充,“不过我们白天可能都不在,晚上才会回去。” 茉莉心中暗喜,这个戴口罩的女人果然是个没脑子的蠢货,三言两语就被小便宜给哄住了。 她面上却越发感激,连忙拿出手机:“那真是太好了。小姐姐,我们加个微信吧,这样我也好约你具体的时间,免得打扰到你们。” “好。”陆恩仪点点头,十分配合地加上了她的微信。 目送着茉莉心满意足、脚步轻快地离开,商执聿的脸色才彻底沉了下来。 他转头看向陆恩仪,语气里满是不悦与质问:“为什么不让我替你出头?就这么算了?” “我一定要找到那个敢对你动手的女人,让她知道厉害。” 第95章 有奖励吗 “你以为,”陆恩仪转过头,“伸脚的那一个,就是真正的元凶吗?” “真正藏了心机的,是刚刚来说好话的。” “哦?”商执聿对那两个女人的印象都差到了极点,沉着脸问:“到底怎么回事?” 陆恩仪却没有立刻解释,反而冲他俏皮地眨了眨眼,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想知道?那……有没有兴趣陪我一起演场好戏?” 看着她眼底灵动的光彩,商执聿心头的火气莫名消散了大半。 纵容的冷哼了一声,嘴上却说:“没劲。” 然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微微倾身靠近她,带着鼻音的沙哑嗓音压低,:“不过,你要是能亲我一下,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陆恩仪的视线落在他近在咫尺的薄唇上,随即嫌弃地皱了皱眉,往后退开一步。 “可你感冒了,商先生。”她一脸正经地提醒道。 商执聿不气馁,反而又朝她逼近一分,温热的气息隔着两层口罩都能感觉到:“你戴着口罩,怕什么?” 他的声音因为感冒而带着独特的沙哑,此刻压低了,更显得磁性十足:“还是说,我们陆教授的身体,就这么孱弱?” 这男人,激将法都用上了。 陆恩仪拿他没辙,心里暗骂了一声无赖,想着不过是隔着口罩碰一下,便准备敷衍了事。 她微微踮起脚,朝着他的侧脸凑过去。 然而,就在她的唇即将碰到他脸颊的瞬间,男人却像是算准了时机,猛地转过头来。 于是,那个敷衍的吻,精准地落在了他的薄唇上。 隔着一层柔软的纱布,触感并不真切。 但陆恩仪却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点了一下,一圈圈细微的波纹荡漾开来。 她脑子空白了一瞬,随即有些不自然地将他推开。 商执聿却像是品尝到了什么美味佳肴,指腹似有若无地摩挲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勾起得逞的弧度。 “报酬到位了,”他懒洋洋地开口,眼底全是笑意,“说吧,商太太想演什么戏?” “商太太”三个字被他念得意味深长,让陆恩仪的脸颊有些发烫,幸好有口罩遮着。 她清了清嗓子,强迫自己恢复镇定,将刚才休息室门口发生的事情,以及自己的猜测,原原本本地跟商执聿说了一遍。 说到最后,她也有些生气:“我虽然坐在旁边听到了她们的对话,但什么也没做,更没想过要去告状。谁知道她们为了接近你,最后还是只会拿我当筏子。” 商执聿听完,玩味的笑意尽数敛去,面色沉静下来。 他看着陆恩仪,一本正经地纠正她:“那两个都不是我喜欢的款。还有沈意已经是过去式,我也已经跟她明确说清楚了。” 陆恩仪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那你喜欢什么款?” 商执聿深邃的黑眸紧紧盯着她,眸光里仿佛有旋涡在凝聚,他薄唇微启,正要开口—— “轰——嗡——” 一阵刺耳的引擎轰鸣声突然从旁边的马路上呼啸而过,一辆改装过的跑车飞驰而去,巨大的噪音瞬间盖过了所有声音。 商执聿被打断,英俊的脸庞瞬间黑了下来,不悦地朝马路的方向瞥了一眼。 而陆恩仪却在问出口的瞬间就后悔了。 万一他直白地说是安烟那一款,那刚刚还主动亲了他的自己,岂不是显得很不值。 她立刻岔开话题,语速飞快地开始布置计划:“算了,不说这个。晚上那个叫茉莉的肯定会通过微信联系我,然后旁敲侧击地找机会想跟你单独说话。” “到时候,我就装作不在酒店,”她抬眼看向商执聿,眸光里闪烁着算计的精光,“你就去应付她,然后想办法悄悄录下你们的谈话内容。另外,你找人查一下她们住哪个酒店,我到时候再去把那个叫菲菲的给引过来。” 商执聿挑了挑眉,算是听明白了她的计策,好笑道:“让我去当诱饵给你钓鱼?” “对啊,”陆恩仪理直气壮地点头,“而且,你不是信誓旦旦地说不喜欢那一款,对沈意也没那方面的意思吗?这也顺便算是一个考验,看看你定力如何。” “考验?”商执聿顺着她的话往下说,眼里的笑意更深了,“那……要是通过了,有奖励吗?” 陆恩仪看着他那副标准奸商模样,毫不犹豫地开始画大饼:“有。” 至于是什么奖励,她一个字也没多说。 商执聿盯着她看了几秒,最终轻哼一声,算是答应了:“行,那就勉为其难地配合你一次。” 另一边的医院。 许今提着刚买回来的午餐,却在拐角处倏然停住了脚步。 不远处,清瘦的阿木正靠在窗边。 他还是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手里捏着一张看似是化验单的纸低头看着。 昨天听他说来复诊,难道他也生病了? 许今的心就没来由地揪了一下。 她知道,对一个只算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过度关注,是一件很唐突的事。 可是,自从上次在台上合作过曲子后,她第一次真切地感觉到了什么叫做“共鸣”。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喜欢,但她控制不住地,就是想多了解他一点。 许今在原地站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上前打扰,默默转身回了病房。 推开VIP病房的门,沉闷的低气压扑面而来。 陈渝正半靠在病床上,脸色因病有些苍白,但那双桃花眼依旧锐利。 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本就不悦的脸色沉得厉害。 “魂不守舍的,在想你的相亲对象?”他冷不丁地开口,语气酸得能拧出水来。 许今被他拉回神,听到这话,一个白眼差点翻到天上去。 她将手里的餐盒重重地放在床头柜上,没好气地回敬:“你还好意思提这个?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鬼,搞黄了我那么多场相亲。” 陈渝的脸上没有丝毫愧疚,他沉默地盯了她好一会儿,那眼神偏执又固执,半晌,才闷闷地挤出一句:“我不想你跟别人在一起。” 这算什么? 许今被他气笑了,反唇相讥:“哦?那就只准你流连花丛,身边女人换个不停?” 第96章 绝症 “我没有!”陈渝干巴巴地解释,“跟那些人就是逢场作戏,我没跟她们在一起,更没有睡过她们。” 但这苍白的辩解听在许今耳朵里,只觉得可笑至极。 她勾起唇角,讽刺冷笑:“是吗?那我应该感激涕零,感谢你为我守身如玉呢,还是应该夸奖陈少爷你口味太叼,看不上那些庸脂俗粉?” 陈渝俊朗的脸上闪过一丝狼狈。 他知道,过去那些荒唐事在许今这里留下的误会有多深。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低沉下来:“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找那些女人,就是为了气你。” 这理由幼稚得可笑。 许今简直要被他气乐了,她抱着手臂,眉梢一挑:“哦?为了气我?那我是不是也该找个男人来天天在你面前晃悠,好好气气你?” “不行。”陈渝几乎是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他拉了拉被子,指着自己打着石膏的腿,瞬间切换成卖惨模式,语气里满是委屈,“我腿都为你折了,你还要气我?” “你真是麻烦。”许今没好气地吐槽,一屁股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好好的假期,本来是来度假放松的,结果现在天天被困在医院里闻消毒水味,给你当牛做马。” “等我好了,我补偿你。”陈渝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语气不自觉地放软,“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去。” 许今不想再跟他继续这个话题,这只会让她更烦。 她低头拿出手机,给陆恩仪发消息:【今天怎么样?】 陆恩仪回:【勉勉强强。】 许今看着屏幕,想象着陆恩仪那副冷静睿智的模样,嘴角不由弯了弯。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敲响,陈征走了进来。 “小征”陈渝喊了一声。 许今觉得病房里有些闷,正好起身:“你们聊,我出去透透气。” 她走出病房,顺着走廊慢慢踱步,想找个通风的窗口吹吹风。 然而,刚走到安全通道门口,一股淡淡的烟味就飘了过来。 许今皱了皱眉,一眼就看到阿木正靠在墙边,指间夹着一根燃了一半的烟,烟雾缭绕中,神情晦暗不明。 她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医院里不能吸烟。” 阿木闻声,侧头看过来,那双漆黑的眸子没什么情绪。 他将烟蒂在旁边的垃圾桶上摁灭,丢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他才淡淡地开口,视线落在她身后的病房门上:“陪完你男朋友了?” 他的声音和人一样,冷冷清清的。 许今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立刻纠正道:“不是男朋友,是前男友。” “他受伤……跟我有点关系,所以暂时负责照顾他。” 说完,她又忍不住心里的好奇,看着他苍白的脸色,问道:“你呢?到底生了什么病,怎么感觉天天都能在医院看到你?” 阿木闻言,唇角忽然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残忍的冷笑。 “会死的病。”他说。 三个字,像冰锥一样砸进许今心里,让她瞬间僵在原地。 阿木似乎不想再多说,转身就走。 他走得有些急,以至于一张从口袋里滑落的纸片都未曾察觉。 那张折叠起来的诊断报告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许今下意识地弯腰捡起,展开一看,瞳孔骤然收缩。 诊断结论那一栏,清清楚楚地印着几个刺眼的黑字:恶性肿瘤,晚期。 癌症晚期…… 阿木居然得了绝症? 许今拿着那张薄薄的纸,却觉得有千斤重。 难怪他脸色一直那么差,难怪他身上总萦绕着一股生人勿近的颓丧气息。 她心里涌上一阵说不出的难受和担忧。 她将诊断报告小心地收好,想着等晚上再去那个酒吧,亲手还给他。 许今平复了一下心情,回到病房门口,正准备推门,却听到里面陈渝和陈征的对话声。 “安家最近动作不小,听说又给安烟找了……” 安烟? 许今推门的动作一顿。 就在她推门进入的瞬间,里面的对话戛然而止。 陈征站起身,若无其事地对她笑了笑:“许小姐,陈渝就麻烦你继续照顾了,我那边还有个病人,先走了。” “陈医生慢走。”许今点头。 陈征离开后,病房里只剩下她和陈渝两个人。 许今看着陈渝闪躲的眼神,心里跟明镜似的。 她清楚地知道,安烟这个名字,对于陆恩仪和商执聿来说,意味着一颗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 她开门见山地问:“安烟怎么了?” 陈渝见瞒不过,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坦白:“安家一直没放弃让安烟苏醒,最近在给她找新的医生会诊。” 说完,他紧接着叮嘱道:“这件事你千万别跟陆恩仪提。三哥和她最近关系好不容易才缓和了点,别因为这个又闹起来。” “再说,安烟都植物人那么多年了,也不是说醒就能醒的。” “好,我知道了。”许今面无表情地答应下来。 心中却忍不住冷笑。 关系缓和?缓和个鬼。 陆恩仪那边,连离婚协议书都拿到手了。 这场所谓的“缓和”,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后一点虚假的平静罢了。 找人这种事,对商执聿来说似乎轻而易举。 不出多少功夫,他就已经查到了茉莉和菲菲下榻的酒店,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另一家五星级度假酒店。 夜幕降临,两人在酒店的餐厅用完晚餐,回到房间。 陆恩仪准备按照计划,去找那个叫菲菲的女人。 商执聿斜倚在门框上,看着她准备出门,他感冒已经好了很多,嗓音还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你真舍得让我一个人去牺牲?” 英俊的脸上明晃晃地写着“我不情愿”。 陆恩仪淡淡回怼:“什么都没发生,那不叫牺牲,叫演习。如果真发生了什么,那才叫牺牲。” 言下之意,她相信他能守住底线。 商执聿被她噎了一下,说不过她,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眉头微蹙:“你一个人去真的没问题?那个叫菲菲的,白天可是想把你绊倒。” “别操心。”陆恩仪拉上背包的拉链,终于抬眼看他,眼神里是科学家特有的冷静和笃定,“我又不是什么被风一吹就倒的林妹妹。” 第97章 能进去吗 话虽如此,她心里却很明显地感觉到,这两天商执聿有点粘人。 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纠缠,而是一种无处不在的、温水煮青蛙般的渗透。 就在她准备动身时,手机震了一下。 陆恩仪拿出来一看,果然是茉莉发来的微信。 问她什么时候会在酒店,她好过来。 陆恩仪说他们半个小时后会回去,跟茉莉约在了楼下的咖啡厅。 手机屏幕上陆恩仪的回复,在茉莉眼中无异于一张通往金山银山的入场券。 她心中的窃喜几乎要满溢出来。 陆恩仪在咖啡厅等她,那岂不是意味着……那个男人一个人在酒店房间里? 她几乎是立刻从床上弹了起来,冲到行李箱前,翻箱倒柜地寻找自己的“战袍”。 “你干嘛呢?这么晚了还要出去?”一旁的菲菲正敷着面膜玩手机,被她的动静吓了一跳,“有什么好玩的活动?怎么不带我?” 茉莉一边飞快地换上一条剪裁贴身的真丝吊带裙,一边头也不回地敷衍道:“一个老朋友,很久没见了,不方便带你。” 她对着镜子,开始迅速地给自己化一个精致又看似无妆的“心机素颜妆”。 菲菲“哦”了一声,没再多问,还叮嘱了一句“那你路上小心”,便又低下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并未怀疑什么,毕竟在她们这个圈子里,各自留有底牌和私人社交是常态。 茉莉坐上出租车,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夜景,内心却是一片火热。 她抱着“今晚一定能拿下”的决心,脑海里不断回放着白天见到那个男人的情景。 她还特意悄悄搜索了商执聿身上那件看似低调的衬衫品牌。 结果让她心惊肉跳,那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奢侈品,而是需要预约排队的高级定制,一件的价格就足够普通人奋斗好几年。 所以,他一定是个超级有钱的男人。 至于那个戴口罩的女人……是他的老婆又怎么样? 茉莉对着车窗里自己姣好的倒影,勾起一抹自信的微笑。 这年头,感情里不被爱的那个才是输家。 如果她今晚能得手,那就只能说明她更有魅力。 她很快到达了商执聿下榻的酒店。 这家酒店比她们住的更加奢华气派,金碧辉煌的大堂让她都有些眼花缭乱。 幸运的是,这里有她认识的人。 她熟门熟路地找到一个在大堂工作的旧识,塞了几张钞票过去,轻而易举就搞到了商执聿的房间号。 “顶楼的总统套房,一晚十几万呢。”那个中间人压低声音,眼神暧昧地看着她。 一听到“总统套房”和“十几万”这些字眼,茉莉的双眼瞬间亮得像探照灯,心中的那点虚荣和贪婪被无限放大,满意得不得了。 中间人看出了她的心思,忍不住多嘴告诫了一句:“不过我劝你小心点,昨天我当班,看到他办理入住了。那男人气场太强,一看就来头不小,不像是你能驾驭得了的,别玩火烧身。” “知道了知道了。”茉莉不以为然地挥挥手,将这番忠告抛之脑后。 在她看来,这世上没有钱和美貌搞不定的男人。 所谓的“驾驭不了”,不过是诱惑不够大罢了。 她踩着高跟鞋,一路畅通无阻地坐电梯来到了顶层。 走廊里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空气中弥漫着高级的香薰味道。茉莉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裙摆,走到那扇紧闭的房门前。 门外响起清脆的敲门声,商执聿正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这座城市的璀璨的夜景,眼底闪过不耐。 转过身,男人脸上已经挂上了惯常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神色。 他走到门前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的,果然是陆恩仪书说的那个。 她换了一身衣服,画着看似清纯的妆,手里还提着一个精致的礼品袋,摆出一副温婉无害的表情。 商执聿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不到半秒,便漠然地移开,连一丝多余的情绪都吝于给予。 “什么事?”他开口,声音没有起伏。 茉莉被他强大的气场震慑得心头一跳,但很快稳住心神。 她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更甜美无辜,煞有介事地晃了晃手里的礼物:“请问陆小姐在吗?我跟她约好了的。” 商执聿淡淡地扫了一眼她手里的袋子,平直地陈述:“她刚去楼下买东西了。” “这样啊……”茉莉抓住机会,身体微微前倾,试图从门缝里窥探房间内部的奢华,声音也放得更软,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请求,“那……,我可以进去吗?正好想跟您解释一下今天白天的事情。” 只要能进这个门,一切就成功了一半。 然而,商执聿只是冷漠地看着她,吐出了三个字。 “不可以。” 简单,直接,不留任何余地。 他下巴微抬,朝走廊尽头休息区的卡座示意了一下:“去那里说。” 茉莉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心中暗骂他不懂怜香惜玉。 她感叹着,这个男人果然如传闻中一般,气场强大,性格冷硬,像是极地不化的冰山。 不过,越是这样具有挑战性的男人,一旦被融化,才会带来无与伦比的成就感。 两人在走廊的卡座相对而坐。 柔软的沙发和昏黄的灯光也无法缓和商执聿周身的寒气。 茉莉定了定神,将自己精心准备的剧本搬了出来。 她先是将那个礼品袋推到商执聿面前,柔声说:“这是给陆小姐的赔罪礼物,一点小心意,希望她不要生气了。” 那是一个看起来十分精致的水晶天鹅摆件。 商执聿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显然对这份心意毫无兴趣。 茉莉也不尴尬,自顾自地开始了解释:“先生,今天的事情我真的感到非常抱歉。” “都怪我那个朋友菲菲,她一开始以为您是单身一个人来度假的,所以才想着想跟您结识一下。” 她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商执聿的神情,继续往下铺垫:“菲菲她就是个直性子,做事向来风风火火,有时候很莽撞,不像我……” 第98章 撕破脸 说到这里,她微微垂下眼睑,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声音更低了些,仿佛在倾诉秘密:“我从小被父母管得很严,他们总说女孩子要矜持,所以我从来不敢做任何出格的事情。” “当时她们在讨论的时候,我一直劝菲菲不要那么冲动,这样对您太不礼貌了。可是她就是不听……”她叹了口气,“结果,我们说的话不小心被陆小姐听到了,菲菲觉得丢了面子,一时糊涂,就想报复陆小姐出口气,但她真的没有恶意的。” 听完茉莉这一番颠倒黑白、声情并茂的解释,商执聿表情没什么变化。 他靠在沙发背上,修长的双腿交叠,明明是闲适的姿态,周身的气压却低得让人喘不过气。 良久,他终于抬起眼,黑沉的眸子里淬着毫不掩饰的冰冷讥诮,“你管这个叫没有恶意?” 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洞穿她所有伪装,茉莉心头一颤,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几分。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立刻自责到眼眶微微泛红,确保看起来楚楚可怜:“先生,我知道菲菲做得不对,可她就是那种冲动的性格,今天受了气,我怕她还会再去找陆小姐的麻烦。” 她一边说着,顺势抛出了自己真正的目的:“不如……您留个联系方式给我?万一菲菲再有什么冲动的举动,我也可以提前告知您一声,好让您和陆小姐有个准备。” 说完,她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商执聿沉默了片刻,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她的提议。 然后,他拿出了手机。 茉莉的心脏猛地一跳,脸上几乎要控制不住地露出窃喜的笑容。 上钩了! 她甚至已经开始想象,加上微信后,她要如何一步步展示自己的魅力,如何将这座冰山融化,最终取而代之。 然而,商执聿接下来的动作却让她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 他没有点开微信的扫一扫,也没有打开名片,只是在手机屏幕上轻轻一点。 屏幕上方,一个红色的录音计时器瞬间消失。 紧接着,他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操作,将刚刚那段长达数分钟的录音,发送给陆恩仪。 做完这一切,他才重新抬眼看向茉莉。 眼看商执聿丝毫没有要添加联系方式的意思,茉莉不甘心到了极点。 她强撑着笑容,再次重复道:“先生,您别误会,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我知道您和陆小姐感情很恩爱,我绝不会想要破坏什么,我只是……真的不希望看到陆小姐这样无辜的人受伤。” 商执聿将手机随意地放回口袋:“不用了。如果她真的再出手,那只会是咎由自取。” 一计不成,茉莉心一横,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 她开始茶言茶语:“先生这么不愿意……是不是陆小姐管您管得太严了?其实男人有时候也需要有自己的空间的……” 话音未落,商执聿的神色却突然变了。 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矜贵瞬间变成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懒散。 他嘴角勾起一抹浪荡不羁的笑,眼神轻佻地上下打量着茉莉。 “小姐,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可不是什么有钱人。” 他顿了顿,朝着门口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吐出了一句让茉莉大脑当场宕机的话。 “她才是我的金主。” 茉莉彻底傻眼了,她张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个男人……这个穿着几十万高定衬衫、气质顶级的男人,居然是个小白脸? “你可别坏了我的财路,”商执聿仿佛嫌刺激不够大,懒洋洋地补充,“她给的钱多,我当然得保证自己无可取代的地位,让她高兴才行。” “不,不可能……”茉莉下意识地反驳,“你明明……你看起来那么矜贵。” “哦?这个啊,”商执聿不以为然地挑眉,“气质这种东西,都是可以包装的。金主给的钱足够多,我这身气场自然就足了。懂吗?” 就在茉莉的世界观被震得粉碎,还没等她消化掉这个惊天事实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突然从她身后响起。 “哟,茉莉,这不是去见你的老朋友了吗?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茉莉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身体僵硬地回过头,只见菲菲正抱着手臂站在不远处,而她身边,站着的正是商执聿口中的金主——陆恩仪。 陆恩仪静静地看着这场闹剧。 而菲菲的脸上则写满了被背叛的愤怒,她三两步冲上前来,指着茉莉大骂:“你这个虚伪的绿茶婊!吃我的,穿我的,住我的,转头就拱火我去丢人现眼,你好在背后表现自己冰清玉洁?茉莉,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恶心!” 菲菲越说越气,想到自己被当成傻子一样利用,怒火攻心,扬手就给了茉莉一记响亮的耳光! “你不是总跟我哭穷,说家里条件不好吗?”菲菲指着她,厉声喝道,“把我之前借你的钱,一分不少地还给我!” 原来,茉莉每次和菲菲出来旅游,几乎所有开销都是菲菲承担。 她不仅心安理得地占尽便宜,还以各种理由卖惨,陆陆续续从菲菲那里借走了不少钱,至今未还。 茉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陆恩仪给算计了。 原来,在她前脚离开,她就通过前台让菲菲下了楼。 菲菲一开始看到她还出言不逊。 但陆恩仪只是轻飘飘的开口:“不想跟我去看看你那个好闺蜜到底去了哪里吗?” 菲菲警惕的问:“你怎么知道茉莉出门了?” 随即,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阴沉了下来,一言不发的跟陆恩仪来到这边。 快到酒店时,陆恩仪将收到的录音放给菲菲听。 原谅,茉莉也看上了那个男人,一直想的都是要踩着自己去将他钓到手。 两个人本是小模特出身,但茉莉因为性格温吞经常被欺负。 菲菲也义气,不仅经常帮她出头,几乎把她当成了交心的好姐妹。 可谁知,好姐妹也会这样的背刺自己。 菲菲低头酝酿着风暴,来到酒店套房外看到正在勾搭商执聿的茉莉时,再也抑制不住爆发。 第99章 沙漠花开 “还钱,你个白眼狼,要不我就让所有认识你的人都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烂货。” 菲菲追着茉莉打,茉莉一度很狼狈,所有的伪装和算计在火辣辣的痛楚中轰然崩塌。 然后,她也火了。 茉莉猛地转回头,眼底迸发出怨毒的光芒,尖声叫道:“菲菲,你有什么资格打我?” “你以为你那些钱都是怎么来的?还不是陪那些脑满肠肥的有钱老头得来的。” 菲菲最恨别人提这件事,顿时气得浑身发抖:“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胡说?”茉莉冷笑起来,彻底撕破了脸皮,开始将菲菲的丑事一件件往外抖,“你知道你那个宝贝得不得了的前男友,为什么跟你分手吗?” “因为他早就跟我好了!他说你除了胸大,脑子里装的全是水,又蠢又没内涵,跟你待在一起都觉得拉低智商!” “啊——贱人。”菲菲发出一声怒不可遏的尖叫,疯了一样扑上去,“我撕了你的嘴。” 两个女人瞬间厮打在一起,扯头发、抓脸、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彼此。 陆恩仪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站在一旁,像是在看一出精彩绝伦的闹剧。 直到酒店的保安闻讯赶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已经扭打成一团、形象全无的两个人分开,一左一右地将她们带离了现场。 喧闹声远去,走廊终于恢复了安静。 商执聿悠悠地踱到陆恩仪身边,低沉的嗓音带着戏谑的笑意:“陆教授,戏看得开心吗?” “嗯,”陆恩仪点点头,神色平静地给出评价,“挺不错的,比预想中更精彩。” 她随即偏过头,清亮的眸子里闪过探究的好奇:“不过我有点想不通,按照茉莉之前在我面前卖惨、在你面前伪装的人设,在菲菲动手打她的时候,她最应该做的不是顺势倒地,在你面前扮演一个柔弱无辜的受害者博取同情吗?” “为什么她会反应那么激烈,不管不顾地跟菲菲互相揭短?” 她抬眼看向商执聿:“在我上来之前,你跟她说了什么?” 商执聿懒洋洋地倚着墙,嘴角的弧度带着几分痞气:“没什么。” “我只是告诉她,我是个靠你养的小白脸,这身行头,这副气场,全都是你用钱砸出来的。” “我警告她,别来勾搭我,万一断了我的财路,她可担待不起。” 茉莉的目标是金字塔尖的顶级富豪,而不是一个需要依附女人的软饭男。 既然目标失去了价值,她自然也就没必要再继续演戏了。 陆恩仪听完,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没忍住笑了出来。 清冷的眉眼因为这一笑而瞬间生动起来。 “商总为了配合我,还真是不介意自毁形象。”她调侃道,眼底的笑意清浅。 商执聿眼眸柔和下来。 他凝视着她,眼神倏地变得深邃,意有所指地问:“我牺牲这么大,那商太太准备给点什么奖励?” “奖励?”陆恩仪脸颊微微有些发烫,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避开他过于灼热的视线,半开玩笑地说:“那就……奖励商总一朵小红花?” 商执聿不满地挑了挑眉:“就这?” 陆恩仪被他看得有些心慌,下意识反问:“那你想要什么?” 商执聿的目光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牢牢笼罩。 他靠近一步,低沉的嗓音带着蛊惑人心的磁性,一字一句地说:“我要什么,你不是知道吗?” 陆恩仪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可她怀着孕给不了。 “我……”陆恩仪心跳如鼓,心虚的移开视线,“我还没准备好。” 说完,她几乎是落荒而逃,先一步回了房间。 商执聿站在原地,没有追上去。 他目送着她仓促的背影消失,眼中的炙热渐渐化为一丝无人察觉的落寞。 他低声喃喃,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其实……也不是非得要那个。” “给我你的心,也可以。” 夜深。 许今借口要回民宿拿东西,暂时离开了医院。 但她没有回民宿,而是辗转来到了阿木工作的酒吧。 酒吧里灯光昏暗,重金属音乐震耳欲聋。 许今在吧台的角落里,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和同伴聊天的阿木。 他换下了白天的休闲装,穿着黑色马甲,侧脸在迷离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冷漠。 许今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刚好能听到他们的对话。 染着亚麻色头发的同伴靠在吧台上,碰了碰阿木的胳膊:“喂,阿木,你这病都这样了,还死撑着干嘛?你小子这几年赚的也不少,干嘛不去医院好好住院治好自己?” 阿木语气淡得像一杯白水:“治不好了,倒不如想些别的。” “别的?”同伴轻笑一声,调侃道,“还想着你那点不切实际的念头呢?真要去看什么沙漠开花?” 阿木沉默了一会儿。 他抬起头,看向远处闪烁的霓虹。 “看完最想要的场景再死,”他的声音很轻,透着缥缈,“总要瞑目些。” 许今坐在阴影里,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 她没想到,在阿木有限的生命里,竟然还藏着这样炽热而纯粹的追求。 就在这时,阿木仿佛察觉到了什么,锐利的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同伴很识趣地吹了声口哨,拍拍他的肩膀离开了。 阿木径直走到许今面前,冷冷地问:“你来这里做什么?为什么要偷听别人说话?” “我不是有意的。”许今站起身,从包里拿出那张折叠起来的诊断书,递了过去,“我是来把这个还给你的。” 阿木的目光落在诊断书上,伸手接了过来。 然而,下一秒,他却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金属打火机。 “咔哒”一声,幽蓝的火苗蹿起。 他面无表情地将那张写满了他生命判决的纸,凑到了火焰上。 纸张的一角迅速变黑、卷曲,然后燃起明黄色的火光。 “这东西,”阿木看着它在烟灰缸里化为灰烬,淡淡地开口,“除了提醒我进入倒计时,没有任何用处。” 第100章 不告而别 灰烬在小小的烟灰缸里彻底冷却。 阿木抬起眼,对上许今那双写满复杂情绪的眸子。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怎么?同情我?” 许今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她的视线从烟灰缸上移开,望向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鬼使神差地问道:“沙漠开花是什么?” 阿木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更没想到她会记住。 他沉默了片刻,才用一种近乎平淡的语气说:“疆城戈壁的落日。太阳落下去的时候,霞光会把整个沙漠染成一片燃烧的花海。”他顿了顿,补充道,“不算什么稀奇的东西,谁都能去看。” 说完,他那双锐利的眼睛重新落在许今身上,仿佛能看穿她心底那点刚刚萌芽的情愫。 “别在我身上浪费你的关注。”他的声音冷了下来,“好好珍惜身边的人。” “谁……谁关注你了!”许今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脸颊瞬间涨得通红,有些别扭地反驳了一句,然后转身快步离开了酒吧,背影带着几分狼狈。 回去的路上,夜风吹不散她脸上的热度,也吹不散脑海里盘旋的那句话。 沙漠花开。 这个词像一颗奇异的种子,在她心中悄然落下,滋生出一种莫名的向往。 一周后,陈渝的伤势恢复得差不多,可以出院了。 陆恩仪和商执聿一早就来到医院,帮他办好了手续。 可左等右等,本该一起来的许今却迟迟没有出现。 陆恩仪皱眉,拿出手机给她打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却是冰冷的关机提示音。 “许今怎么还没来?电话也关机了。”陈渝脸上满是焦急,“她会不会出事了?” 他再也等不下去,当机立断:“不行,我要去民宿找她。” “我们跟你一起去。”陆恩仪立刻说道。 商执聿扶住陈渝,几人匆匆坐上车,赶往民宿。 然而,当他们推开预定的那间房门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房间里所有属于许今的东西全消失了。 这时,民宿老板洛回走了过来,将一封信递给陆恩仪:“这是许小姐托我转交给你的。” 陆恩仪心头一紧,连忙拆开信封。 信纸上是许今熟悉的娟秀字迹,内容却让她心往下沉。 “恩仪,见字如面。请原谅我的不告而别,我突然很想去看看另外的风景,很想任性一次。不必担心我,等我回来,一定会亲自找你道歉。勿念。——许今。” “我不信!”陈渝一把抢过信,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几行字,仿佛要把它烧出个洞来,“她怎么会不告而别。不可能的。” 他发了疯似的再次拨打许今的电话,但听到的依旧是关机的提示。 绝望之下,他猛地抓住商执聿的胳膊,声音都在颤抖:“三哥,你帮帮忙,帮我查查许今的下落。” 然而就在这时,陆恩仪的手机响了。 是许今打来的。 陆恩仪立刻按下了免提。 “许今!你在哪儿?!”电话一接通,陈渝就迫不及待地冲着手机喊道,“你是不是被人挟持了?你别怕,我们马上就去救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才传来许今淡然的声音,背景里有风声和隐约的车流声。 “我没有被人挟持,我很清醒自己在做什么。”她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打电话来,只是怕你们担心。” 话音刚落,有低沉的男声忽然从听筒里传来,清晰地问:“想好了吗?” “当然了。”许今回答得干脆利落,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雀跃,“我们走吧。” 随即,汽车发动的引擎声响起,电话被干脆地挂断。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陈渝呆呆地看着陆恩仪,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刚刚那个男人……是谁?” “我不知道。”陆恩仪轻声说,但脑海中却清晰地闪过酒吧鼓手的脸。 “你不知道?”陈渝的情绪瞬间失控,他厉声质问,“你一定知道!陆恩仪,你是不是跟她一起瞒着我!你们早就计划好了是不是。” “陈渝!”商执聿上前一步,将陆恩仪护在身后,冷冷地看着他,“发什么疯?有冲别人嚷的力气,不如多想想自己的原因。” 他毫不留情地戳破陈渝的幻想:“她们来这里一天不到我们就到了,然后你受伤,许今一直在医院照顾你,她能认识什么人,最该清楚的不是你自己?” 陈渝整个人僵住了。 是啊……许今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他,她又能去哪里认识什么别的男人? 陈渝挫败地跌坐在椅子上,双手抱着头,痛苦地呻吟。 过了许久,他猛地站起身,布满血丝的眼中燃起一种偏执的决绝。 “是我把她弄丢了。”他哑声说道,“所以,也该由我把她找回来。” 陈渝的身影消失在民宿门口,带着一种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决绝。 陆恩仪望着他离开的方向,眉心微蹙,眼底流露出一丝担忧。 “别管他。”身旁的商执聿声音低沉而平静,仿佛能看透一切,“陈渝这个人,看着冲动,心里有数。不让他自己去痛一次,他永远学不会。” 陆恩仪默然。 或许商执聿说的是对的,感情的事,如人饮水,旁人终究无法替他感受那份冷暖。 她收回思绪,转身开始收拾自己和许今剩下的东西。 将行李打包好,陆恩仪准备搬去酒店。 她走到前台,想找洛回办理退房手续。 洛回正低头擦拭着吧台,听到动静抬起头,见是她,便从柜台下拿出了一幅小小的画,递了过去。 “这个送给你。” 陆恩仪有些讶异地接过,画上是春城明媚的阳光下,她和许今玩闹的场景。 洛回的画风温暖细腻,将两人脸上毫无芥蒂的笑容捕捉得惟妙惟肖。 看着画上笑得灿烂的许今,陆恩仪的心又是一阵酸涩。 “这是……?” “每个在这里住过的客人,我都会送一幅画作为回礼。”洛回的语调一如既往的清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算是在坚持我太太留下来的习惯。” 第101章 安烟醒来 “你太太?”陆恩仪有些意外,“原来你结婚了。” 提到“太太”两个字,洛回眼神中温和的光芒瞬间暗淡下去。 “是啊,结婚了。”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可惜,那时候我不懂得珍惜。” 他的声音很轻,仿佛在叙说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我们那时经常吵架,她……带着我们还未出世的孩子离开了我,一个人来到这里,开了这间民宿。” “等我找到她的时候,她为了救一个不慎落水的游客,再也没能上来。” 洛回的视线飘向窗外那片被妻子精心打理过的花圃,声音染上了无尽的悔恨与悲伤:“我甚至都不知道她怀孕了……再见面,却是同时失去了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人。” 陆恩仪的心狠狠一揪,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她看着眼前这个清瘦的男人,无法想象他是如何度过那段崩溃的日子的。 “后来,我放下了家里的一切,继承了她的民宿,养着她的猫,也学着她,给每一个客人画一幅画。”洛回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所有的痛苦都压回心底,重新看向陆恩仪,勉强笑了笑,“抱歉,跟你说这些。” “请节哀。”陆恩仪的声音有些干涩,她想说些安慰的话,却发现一切语言在这样沉重的过往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这幅画……我很喜欢,会好好珍惜的。” “谢谢。”洛回点点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忽然道,“其实,你跟我妻子长得有几分像。” 陆恩仪猛然一怔,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一向清冷的洛回,唯独对她多了几分耐心和关注。 回酒店的路上,陆恩仪心思却全乱了。 洛回的故事像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她心上,让她无法喘息。 她转过头,看着身旁专心开车的商执聿。 他英俊的侧脸轮廓分明,神情专注,对她的内心风暴一无所知。 洛回的妻子,瞒着丈夫,带着未出世的孩子独自远走。 而她,陆恩仪,现在肚子里也怀着一个属于商执聿的孩子,同样选择了隐瞒,并且计划着在不久之后离开他。 她忽然想到3A项目的研发伴随着未知的风险。万一……万一她在研发过程中出了什么意外,那商执聿将永远不会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 这对他来说,太不公平了。 再加上这几天,他放下工作,在春城陪着她,像一对最普通的夫妻那样,看风景,吃小吃,难得地度过了一段轻松惬意的时光。 那种温和平静,让她产生了片刻的恍惚和留恋。 一个念头,在心底疯狂滋长。 她应该告诉他。 就在她思绪翻涌之际,商执聿低沉的嗓音率先打破了沉默:“反正明天就要回去了,晚上想不想去空中花园吃饭?” 那是春城最有名的旋转餐厅,以浪漫和昂贵著称。 陆恩仪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几乎没有犹豫地点了点头:“好。” 她想,就在那里吧。 在春城最美的夜景下,告诉他,他们有孩子了。 第二天傍晚,陆恩仪换好衣服,正准备出门,却接到了商执聿的电话。 “公司临时有点急事需要我开个视频会议,你先过去等我,我很快就到。” “好,你别急,慢慢来。”陆恩仪温声应下,心里没有半分怀疑。 她独自来到位于市中心顶楼的空中花园餐厅。 侍者将她引到预定好的窗边位置,那里能将整个城市的璀璨夜景尽收眼底。 她坐下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水杯,心里反复演练着等下该如何开口。 是直接说“我怀孕了”,还是委婉一点,说“我们有了一个孩子”? 她想着想着,出了神。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窗外的天色从绚烂的橘红,一点点沉入深邃的墨蓝。 而她预定的餐桌上,菜品已经换过一轮,由热变冷。 商执聿还是没有出现。 陆恩仪心底的不安渐渐扩大,她拿起手机,决定给他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就在她解锁屏幕的那一刻,餐厅中央悬挂的巨大液晶电视上,正在播放的财经新闻忽然切换成了一条快讯。 女主播字正腔圆的声音清晰地传来:“……下面播报一则最新消息,安氏集团千金安烟小姐,在意外变成植物人昏迷六年之后,于今日下午奇迹苏醒,目前生命体征平稳……” 屏幕上,出现了安烟的照片。 陆恩仪的动作僵住了,手机从指间滑落,“啪”的一声掉在铺着厚厚地毯的地板上。 窗外的万家灯火,璀璨又冰冷,像一场无声的嘲讽。 陆恩仪只觉得浑身发冷,连同那句准备了许久、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的“我怀孕了”,一同冻结在了心底。 陆恩仪知道,商执聿不会来了。 她甚至能清晰地推断出他此刻的轨迹。 应该在接到消息的那一刻,他便会毫不犹豫地订下最早一班返回A市的机票。 餐厅里优雅的钢琴曲还在流淌,邻桌的客人在低声谈笑。 可这一切的声色,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离她无比遥远。 她唯一能听清的,只有电视里女主播毫无波澜的声音,和自己胸腔里空洞的回响。 果然,在她对着满桌冰冷的菜肴枯坐了不知多久后,被她遗忘在地毯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商执聿”三个字,像一个巨大的讽刺。 她慢慢地弯下腰,捡起手机,划开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机场嘈杂的背景音,商执聿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愧疚,“抱歉,公司临时有非常紧急的事,我先回A市了。回头我再跟你解释。” 解释? 陆恩仪的目光缓缓抬起,再次落向那块巨大的屏幕。 新闻已经切换,但右下角的小窗口里,依旧在滚动播放着安烟苏醒的快讯,那张清丽绝伦的脸,带着一种病态的美感,刺痛了她的眼睛。 最好的解释,不就在那里吗? 全世界都知道了,他却还想用一个谎言来敷衍她。 “为什么?”陆恩仪开口,声音问道,“发生了什么?要提前回去,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第102章 书呆子 这是六年来,她第一次这样质问他的行踪。 电话那头的商执聿明显顿住了。 片刻的沉默中。 陆恩仪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紧蹙的眉头,和眼底闪过的不悦。 果然,当他再次开口时,声音带着疏离,“你以前,从来不会过问这些的。” 是啊,她以前从不过问。 陆恩仪忽然就笑了。 她什么都没再说,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世界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她给商执聿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找了无数个借口。 原来都不是。 伴随着安烟的苏醒,她和商执聿的婚姻,也算是真的走到头了。 陆恩仪不是第一次被商执聿放鸽子了。 从结婚第一年开始,这样的事就时有发生。 有时是因为一场临时的跨国会议,有时是因为一个突发的项目危机。 她早已习惯了独自面对一桌冷餐,也习惯了他事后不咸不淡的解释。 每一次,当她累积了足够的失望,下定决心要结束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时,商执聿总会恰到好处地展现出一些转变和温情,让她变得犹豫不决。 陆恩仪滑开手机,点开日历,指尖停留在今天的日期上。 往后数,离冷静期结束,居然只剩下不到三周。 心底有个声音在说:走吧,陆恩仪,别再回头了。 陆恩仪没有立即订票返回A市。 她需要一个只属于自己的空间,来整理思绪。 于是,她退了酒店房间拖着行李箱回到了洛回的民宿。 推开那扇熟悉的木门,风铃叮当作响。 洛回正在院子里给猫咪梳毛,看到去而复返的她,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化为温和的关切。 “陆小姐?”他放下梳子,站起身,“是……忘了什么东西吗?” 他的目光在她脚边的行李箱上一扫,了然地放低了声音:“跟先生吵架了?” “没有。”陆恩仪摇摇头,扯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接下来要连续忙一个很重要的项目,想在开始前,彻底放空几天。这里很安静,适合思考工作上的事情。” 洛回没有再追问,只是点了点头,替她接过行李:“还是之前那间房,我每天都有打扫。” 接下来的三天,陆恩仪真的像一个前来度假的普通游客。 她白天在古城里漫无目的地闲逛,晚上则坐在民宿的窗前,看着洛回打理他亡妻留下的花圃,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某个黄昏,她鬼使神差地走进了那间许今带她去过的酒吧。 音乐声比那天要柔和,客人三三两两。 她走到吧台前,问那个调酒师:“请问,之前在这里打鼓的那个男生,今天不在吗?” 调酒师擦着杯子,闻言笑了笑:“你说阿木啊?他辞职了,跟一个很漂亮的姑娘去了,前几天刚走的。” 陆恩仪道了声谢,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不懂,许今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勇气,为了一个认识不久的男人,毅然决然地奔赴一个完全陌生的风景。 但她心里,是真真切切地羡慕着。 如果她能有许今一半的洒脱和果决,就应该趁着这离婚冷静期,去每一个陌生的城市都浪费几天,等到期限一过,便将那份签好字的协议直接寄给商执聿,从此天各一方,再不相干。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反复拉扯,自我折磨。 三天后,陆恩仪终于整理好心情,坐上了返回A城的飞机。 当她用钥匙打开云水湾公寓大门时,发现屋里的一切维持着她走时的原样。 一切都说明,商执聿从春城回来后,一次也没有踏足过这个家。 他所有的身心,恐怕都扑在了刚刚苏醒的安烟身上。 原来,这就是白月光归来的杀伤力。 强大到足以让他忘记,他还有一个妻子,一个家。 陆恩仪疲惫地将自己摔进沙发,连日的奔波和心力交瘁让她精疲力竭。 她简单洗了个澡,很快便沉沉睡去。 然后在梦里,有关于安烟的画面,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那年她刚被商老爷子收养,接到商家老宅。 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新环境,她充满了不安与胆怯。 老宅很大,人很多,商执聿不常回来,因此,她跟温和有礼的商衍接触得更多一些。 可即便只是偶尔的惊鸿一瞥,那个眉眼冷峻,浑身散发着骄阳般不羁气息的少年,还是悄无声息地烙印在了她心上。 但很快,她便从商衍口中得知,商执聿有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叫安烟。 商衍说,执聿脾气又臭又硬,也只有安烟能管得住他。 她第一次见到安烟,是在商老爷子的寿宴上。 那时的陆恩仪,还未完全适应商家的豪门生活,穿着管家为她准备的、合身却拘束的礼服,像一只误入天鹅群的丑小鸭,只能将自己藏在宴会厅的角落里,不敢上前跟任何同龄人说话。 而安烟不一样。 她穿着一条纯白的露肩长裙,在水晶灯下笑得像一朵不染尘埃的芙蓉花。 桀骜不驯的商执聿,在她身边时,眉眼间的冷厉都柔和了几分。 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是所有人眼中的金童玉女。 后来,安烟注意到了角落里的她,还主动走过来,用温柔得体的声音邀请她:“你就是恩仪吧?等会儿我们去看舞台剧,你跟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带着善意和热情,让陆恩仪局促不安,又有些受宠若惊。 而且,即便陆恩仪因为紧张,将可乐打翻弄湿了商执聿的衬衣,安烟也会轻声安抚商执聿别发脾气,恩仪没见过这些世面,很正常。 商执聿没怪陆恩仪的笨手笨脚,只是冷哼了一声便不耐的去房间换衣服。 那时的陆恩仪还没能成熟的分清好赖话。 所以一开始,她对安烟的印象是很好的。 但也正因如此,她更清楚地认识到,安烟在商执聿心中是何等特殊的存在。 从那天起,她便小心翼翼地将那份青涩的爱恋深埋心底,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学业中。 渐渐地,成了与同龄人格格不入、只知埋头苦读的“书呆子”。 第103章 交往试试 梦境的碎片还在继续,来到了她的大学时代。 商衍大她两届,顺理成章地成了陆恩仪的学长。 在偌大的京大校园里,温和稳重的商衍是她为数不多的熟悉面孔。 图书馆和实验室成了他们最常碰面的地方。 而那个时候的商执聿,已经被商老爷子安排进集团,开始逐步接手庞大的家业,变得异常忙碌。 他回老宅的次数更少了,陆恩仪偶尔才能在家庭聚会上见到他一面。 他总是穿着剪裁精良的西装,眉眼间褪去了几分少年时的桀骜,多了几分深沉的锐利,与周围的人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他跟安烟似乎还保持着那种外人看不透的青梅竹马关系,商执聿从未在任何公开场合宣称安烟是他的女朋友。 但陆恩仪知道,安烟对他而言,依旧是那个最特别的存在。 她有一次去商氏集团给老爷子送文件,亲眼看见安烟熟门熟路地从商执聿的专属电梯里走出来,集团的高管们对她笑脸相迎,态度恭敬又亲昵。 甚至有一次,陆恩仪在财经杂志上看到一篇关于商执聿的报道,配图里,记者无意中拍到他公寓楼下,安烟从他的限量款跑车上下来,笑靥如花。 老爷子似乎也对他们不明朗的关系感到不满。 那段时间,变着法地给商执聿安排了不少门当户对的相亲,名媛千金的照片送了一叠又一叠。 结果都被商执聿不耐烦地拒绝了,只留下一句冷冰冰的:“我的事,自有打算。” 陆恩仪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只是更加沉默地将自己埋进书本和实验里。 她已经为自己规划好了清晰的未来,那就是继承爷爷的遗愿,在航空航天领域做出一番成就。 当一个人的目标足够坚定明确时,那些求而不得的感情,似乎也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她以为她可以做到一直心如止水。 直到那个夏日的午后,她在老宅的花园里看书时,不远处的拐角传来了熟悉的说话声。 是安烟带着几分娇嗔的抱怨:“执聿,我妈妈最近又在逼我去相亲了,你说,跟一个只看家世背景的人结婚,得多无聊啊。” 陆恩仪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身体往繁茂的枝叶后缩了缩。 她听到了商执聿的声音淡淡地响起:“你真的这么想?” “当然啦,”安烟的语气理所当然,“我觉得结婚应该是自己选择最喜欢的人,而不是像完成任务一样,因为家室合适,因为被安排。那样的婚姻有什么意思?” 接着,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陆恩仪躲在花架后,甚至能想象出商执聿此刻的表情。 他大概是微蹙着眉,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 那些没有说出口就沉默的话,或许就是,“你要不要嫁给我。” 但最终,他只是用那贯有的平淡语气说:“你高兴就好。” 再无后话。 这件事过去没多久,陆恩仪便听商衍说,安烟很任性地买了一张去非洲的机票,说是要亲眼看看野生动物大迁徙的壮观景象。 在陆恩仪听来,这更像是一种无声的拒绝和逃离。 一个月后,商家旁支的一个孩子满月,老宅里宾客云集,热闹非凡。 陆恩仪像往常一样,安静地待在角落,看着满堂的欢声笑语,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 就在这时,商执聿穿过喧闹的人群,径直走到了她的面前。 他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和外面花园的凉意,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在一片阴影里。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黑沉的眼眸里情绪不明。 在满室的觥筹交错和欢声笑语中,他俯下身,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问了一句让她措手不及的话。 “陆恩仪,”他说,“要不要跟我交往试试?” 陆恩仪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她错愕地抬起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那双眼睛此刻正专注地凝视着她,褪去了平日里的疏离与不耐,带着一种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你说什么?”她不确定地问。 商执聿似乎有些不耐烦地微蹙了一下眉,但他还是重复了一遍:“我说,要不要跟我交往试试?” 这一次,陆恩仪听清了。 她想到了那个任性去了非洲的安烟,想到了他那天在花园里黯然的沉默。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为什么?你找我,是不是……退而求其次?” “不是。”商执聿的脸色沉了下来,“陆恩仪,我不是那么无聊的人。” 陆恩仪信了。 那些以为早已枯萎的憧憬与爱慕,死灰复燃。 “好。”她听到自己轻声说。 他们的交往,就在这样突兀的开场下,生涩地开始了。 老爷子得知后,没有丝毫反对,反而乐见其成。 每次家庭聚会,看到他们一同出现,老爷子眼角的皱纹都会笑得更深一些。 当然,唯一不开心的人,大概就是俞清禾。 她从不掩饰对陆恩仪的轻视,即便当着商执聿的面,她投向陆恩仪的目光也总是带着冷漠。 后来,在陆恩仪临近毕业,忙于论文答辩时,一向硬朗的老爷子突然病重。 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VIP病房里,曾经叱咤风云的老人虚弱地躺在病床上。 他用尽力气拉住商执聿和陆恩仪的手,进行他最后的“托孤”。 “执聿,恩仪是个好孩子,踏实,稳重,不争不抢。爷爷……希望你能娶她,代我好好照顾她。” 俞清禾站在一旁,脸色难看至极,却终究不敢在老爷子面前公然反对。 毕竟,手握商氏绝对股份的老爷子,在遗嘱未宣布之前,仍然是这个家里的权威。 商执聿沉默了许久,病房里只有仪器运作的滴答声。 陆恩仪能感受到他手掌的僵硬,她的心也跟着一点点沉下去。 就在她以为他会拒绝时,他却对上老爷子的目光,沉声应道:“好,爷爷,我答应您。” “我会照顾她一辈子的。” 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没多久,安烟却回来了。 第104章 他并不喜欢你 从那天起,商执聿经常深夜才归,甚至夜不归宿。 陆恩仪终于忍不住问他:“你……是不是后悔了?其实,我也不是非要结婚不可的。” 这时候的陆恩仪已经成了研究所的一名实习研究员。 还有很多的未知探索等着她来完成。 她不想将多余的精力浪费在三人感情纠葛中。 “别胡思乱想。”商执聿虎着脸反驳,“最近公司事多,忙。” 临近婚礼的前一周,安烟找到了陆恩仪。 她们约在研究所附近的一家咖啡馆。 安烟依旧是那副温柔美好的模样,穿着精致的香风套装,她将一张支票推到陆恩仪面前。 “恩仪。”她有些哀怨的搅动着咖啡,“这里是五千万,离开执聿。他并不喜欢你。” 陆恩仪看着那张支票,没有动。 安烟像是被她的平静刺痛了,继续说道:“你跟他在一起,不过是因为我当初拒绝了他。他那种天之骄子,怎么受得了被拒绝的滋味?而你,听话,安静。” “更何况,现在老爷子还拿商氏的股份威胁他,逼着他必须娶你。你觉得这样的婚姻,有意思吗?” 陆恩仪心里波动不太大,冷静地看着安烟,问道:“这些话,为什么不在我和商执聿刚开始交往的时候说?” 这个问题,似乎让安烟措手不及。 她漂亮的眼睛里瞬间涌上水汽,眼眶迅速泛红,声音也带上了委屈的哭腔:“我……我以为你们只是玩玩,没想到你们会真的结婚……” 陆恩仪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她这突如其来的情绪转变是为何,眼角的余光就瞥见了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 她转过头,看见商执聿正站在离她们不远处的咖啡馆门口,面色不豫地看着这边。他的目光越过她,落在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安烟身上,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那一刻,陆恩仪清晰地意识到,安烟不是真的善解人意,也不是真的委屈。 她过去对自己若有若无的客气,不过是为了在商执聿面前,用自己的沉默寡言来衬托她的温柔大度。 就像现在,她拿出那张五千万的支票,根本不是觉得陆恩仪会收钱离开。 她要的,只是让姗姗来迟的商执聿看到这一幕,看到他心中纯洁美好的青梅正在被自己这个心机深沉的未婚妻逼迫到何等卑微无助。 果然,商执聿大步流星地走过来,看都未看陆恩仪一眼,径直将泫然欲泣的安烟护在身后。 “陆恩仪,”他的声音冷得像冰,“你闹够了没有?” 看着他维护的姿态,还有眼中的失望与指责,陆恩仪只觉得无比荒谬。 这是他们婚前,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争执。 回去的路上,车厢内气压低得骇人。 陆恩仪没有为自己辩解一个字。 直到回到那间即将成为他们婚房的云水湾。 她才终于打破沉默,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商执聿,如果你真的觉得我心机深沉,人品不行,婚礼现在取消还来得及。” 商执聿猛地转头,眼底翻涌着压抑的怒火,仿佛被她这句平静的话彻底激怒。“取消?”他冷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嘲讽,“你现在倒是装得清高。” 他生气的摔门而去。 那一夜,陆恩仪独自坐在空旷的客厅里,直到天光微亮。 她想,或许就这样结束也好。 然而,深夜时分,门锁传来轻微的响动。 商执聿带着一身浓重的酒气回来了。 高大的身影在玄关处摇晃了一下,径直走到她面前,不由分说地将她拽进怀里。 炙热的、带着酒精味道的吻失控地落下。 他在她唇边喃喃低语,“陆恩仪,跟我好好的……别闹了,好不好?” 陆恩仪心软了。 在老爷子欣慰的见证下,他们结为夫妻。 婚后不久,老爷子带着对他们的祝福安详离世。 商执聿顺理成章地全盘接手了庞大的商氏集团,忙得脚不沾地,一周都难得见他一面。 而商衍,也跟着他的父亲,远赴国外拓展家族的海外业务。 陆恩仪成了外人眼中艳羡的新晋豪门阔太,却从未在任何上流社会的宴会舞池中出现过。 她将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了科研上。 凭着惊人的天赋和专注,很快便从实习生晋升为研究所史上最年轻的项目主研究员,同年发表的期刊论文更是惊艳业界,成了无数人欣赏的陆教授。 俞清禾不止一次想过“驯服”这个不听话的儿媳,想让她认清自己商太太的身份,安心在家相夫教子,但陆恩仪油盐不进,从未妥协。 几次三番下来,俞清禾也懒得再管她,反而跟时常来探望她的安烟走的很近。 结婚大半年后,在商执聿难得抽空带陆恩仪去吃饭。 陆恩仪因为吃到不喜欢的食物,肠胃一阵翻涌,匆匆跑进了卫生间。 她刚俯在洗手台边干呕完,就听到身后传来安烟故作惊讶的声音:“恩仪,你怎么了?” 陆恩仪直起身,用冷水漱了漱口,淡淡道:“没什么,吃坏了东西。” 安烟的目光却死死地盯着她的腹部,眼中闪过一丝嫉妒与揣测。 她忽然上前一步,语气尖锐地问:“你……是不是怀孕了?” 陆恩仪还没来得及回答,安烟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 那一刻,几乎是什么名媛的脸面都不要了,疯了一样扑上来撕扯她。“你这个贱人!你怎么配怀上执聿的孩子!” “你放手!”陆恩仪被她突如其来的疯狂弄得措手不及,连连后退。 混乱的推搡中,陆恩仪的后背撞上了卫生间门口的楼梯扶手。 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下方是十几级的台阶,而安烟看到她身后是楼梯的那一刻,眼中竟闪过一道恶毒的光芒。 “贱人,去死吧?”安烟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推了陆恩仪一把。 陆恩仪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死死抓住了楼梯的金属栏杆,求生的本能让她没有立刻摔下去。 但安烟没料到,自己用力过猛,脚下不稳,身体因为巨大的惯性也跟着向前扑去。她尖叫着,竟和被她推搡的陆恩仪一起,双双滚下了冰冷坚硬的楼梯。 第105章 我知道她醒了 那段时间,陆恩仪过得很难。 安烟成了植物人,安家的人几乎要将医院的天花板掀翻。 他们认定了陆恩仪就是蓄意谋害安烟的凶手,叫嚣着要让她付出代价。 不仅逼着商执聿立刻跟她离婚,划清界限,甚至扬言要去陆恩仪的研究所闹,让她在这个行业里声誉扫地,再也待不下去。 “不是我,”陆恩仪一遍遍地解释,声音因为虚弱而显得有些飘忽,“是她自己先扑过来,我们一起摔下去的。” 可不管她怎么为自己辩驳,都没有人相信。 安家人不信,他们只相信自己女儿的善良无辜。 而更让她心如刀割的是,商执聿好像也默认了安家人的指控。 他沉默地站在病房门口,目光穿过人群,落在她身上时,那里面没有丝毫的信任,仿佛在看一个他从未认识过的、恶毒的陌生人。 他也认为是她,将安烟推下去的。 陆恩仪的心一点点沉入谷底,但她始终坚持自己无罪。 她没有任何理由堵上自己的前途,要去推一个交际不多的人下楼。 最终,安家人报了警。 冰冷的手铐扣上手腕的那一刻,陆恩仪最后一次看向商执聿,希望能从他眼中看到一丝动摇。 没有。 什么都没有。 警察例行公事,将她带回局里问话,并将她暂时扣留。 狭小、昏暗的拘留室里,时间被无限拉长。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她靠着冰冷的墙壁,等待着,期盼着商执聿的出现,哪怕只是一通电话,一个问询。 可那漫长的24小时内,手机安静得像一块石头。 商执聿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他仿佛彻底站在了安家人的那一边,与他们一同,冷漠地等待着警方的调查结果,等待着法律将她定罪。 在她被扣留的第20个小时,终于有人来了。 不是商执聿,而是商家的律师。 穿着笔挺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用公事公办的口吻,传达了商执聿的意思:“陆小姐,商总让我转告您。只要您能主动认罪,他会尽力说服安家接受私了,并且为您争取最轻的判决。” 真是可笑。 受害者,被要求向加害者家属认罪求情。 她看着律师那张毫无感情的脸,忽然觉得讽刺至极,竟低低地笑出了声。她的心,也是在这个时候,混着看守所里昏黄暗淡的灯光,寸寸变冷。 最终,由于事发餐厅卫生间外的走廊属于监控关键片段的缺失导致无法直接证明陆恩仪实施了犯罪行为,她被无罪释放。 走出警局大门的那一刻,阳光刺得她眼睛生疼。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但从那一天起,安家人突然停止了对她的骚扰和攻击,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可她和商执聿之间,也自此出现了一道深不见底、再也无法缝补的裂痕。 他开始频繁地夜不归宿,身边也开始出现别的女人的身影。 那些人,或年轻,或美艳,或温柔,却无一例外地,身上都带着几分安烟的影子。有的眼睛像,有的笑起来的嘴角弧度像,有的甚至连穿衣风格都在刻意模仿。 陆恩仪知道,他在无声地怀念着他心中的白月光。 他用这种方式惩罚她,却又固执地不愿意离婚。 不管是她开口,还是俞清禾提起,他都死活不答应。 晨光熹微。 陆恩仪从梦中醒来。 梦的最后画面定格在商执聿那张冷漠淡薄的脸上。 她捂着胸口,深呼吸了几次,才勉强压下那股翻涌的情绪。 胃里空空荡荡却没什么食欲,但一想到腹中的宝宝,陆恩仪还是撑着身体下床,准备去给自己做点早餐。 拉开卧室的门,客厅里的景象让她脚步一顿。 商执聿回来了。 但他没有回卧室,而是就那么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身上随意搭着西装外套。 外套上有些褶皱,他紧锁的眉头和眼下淡淡的青色,无声地诉说着疲惫。 若是换做以前,陆恩仪或许还会心软,走过去为他盖好毯子,再放轻脚步去厨房。 但现在,她已经激不起半点涟漪。 她目不斜视地从沙发旁走过,像是完全没看到那里躺着一个人,径直走进了厨房。打开冰箱,拿出鸡蛋和吐司。 当陆恩仪端着盛着煎蛋和吐司的盘子回到餐厅时,商执聿已经醒了。 他坐在沙发上,黑沉的眸子有些发愣地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他才揉了揉眉心,哑着嗓子开口:“给我做一份。” 陆恩仪喝了几口牛奶,懒得搭理:“没空,我一会儿还要出门。” 商执聿皱了下眉,直接走到她面前伸手从餐盘里分走一半吐司。 陆恩仪的动作顿住,握着刀叉的手指微微收紧,却没有发作。 商执聿三两口吃完,目光紧紧锁着她平静的侧脸,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欲言又止。 陆恩仪不用猜也知道他想说什么。 她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终于正眼看向他,:“如果你是想解释安烟的事,不必了。我知道,她醒了。” 商执聿眉头瞬不悦地拧起:“谁告诉你的?” “新闻铺天盖地。”陆恩仪淡淡道,“想不知道都难。” 她的过度冷静刺痛了商执聿,他解释着:“那天我本来准备好要去赴约,安烟的母亲忽然打来电话,声音很急,我以为她病情恶化了,才……” “嗯,知道了。”陆恩仪平静地点头,切断了他的话。 商执聿心里莫名升起一股不安。 他烦躁地补充道:“陆恩仪,你别多想。” 陆恩仪忽然冷笑出声,抬眸迎上他的视线,声音讥诮:“商执聿,该多想的人,从来都不是我。” 商执聿还想说点什么,急促的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响起。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微变,下意识地拿着手机走向了书房。 尽管隔着一段距离,陆恩仪还是依稀听到了电话那头传来安烟那熟悉而柔弱的嗓音,带着病愈后的娇怯。 她嘴角的弧度愈发冰冷,加快了用餐的速度。 等到商执聿挂断电话从书房出来时,餐厅里已经空无一人。 空气里还残留着煎蛋和烤吐司的香气,但那个本该坐在餐桌旁的女人,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离开。 整个屋子,空旷得很。 第106章 部分失忆 陆恩仪出门后找了个僻静的咖啡厅,然后拿出手机拨打了之前帮她收集陆靖罪证的侦探电话。 电话响了三声后被接起,对面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陆小姐。” “是我。”陆恩仪保持着声音冷静,“之前我问过你的事,关于餐厅事故的,现在我需要你继续跟进。” “我想让你帮我找到当年餐厅事故后,所有离职或者被辞退的相关人员,特别是负责监控室和走廊区域服务的人。” 陆恩仪最开始委托侦探,并不是因为陆靖,而是这个,因为她不想背负莫须有的罪名。 侦探查了很久,但查到的信息有限。 只跟她说事发后不久,那家餐厅的保洁保安还有一个后厨切菜的员工同时被辞退。 当年的信息网络并不如现在的发达,调查很快遇到瓶颈。 而且在陆恩仪发现国外的陆靖并不安分后,只能先掉转方向。 虽然当初正是因为那段最关键的监控片段离奇缺失,警方无法定罪,她才得以无罪释放。 但这并不代表着那些有心之人不会旧事重提,尤其是安烟苏醒后。 她想要安然无恙地离开,就必须在对方发难之前,握住能保护自己的筹码。 陆恩仪很清楚,一旦那段视频被找到,上面记录的,只可能是安烟是如何主动扑向她,导致两人一同滚下楼梯的真相。 对面的侦探应了下来:“没问题,不过时间可能有点久,大概要半个月左右。” “不行,一周。”陆恩仪语气加重。“最迟一周内,我需要拿到名单和联系方式。钱不是问题,我可以加价。” 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她想在彻底离开商执聿前将这些过往通通斩断,然后平安生下宝宝,开始新的未来。 她不能让宝宝出世就有个被人骂的坏妈妈。 “明白。”侦探感受到了她的急迫,立刻答应下来。 挂断电话,陆恩仪才打车去了医院做产检。 经过一系列检查,医生看着报告,又看了看她略显苍白的脸色,温和地开口:“陆小姐,你最近的情绪……是不是不太好?” 陆恩仪的心一紧,随即点了点头,轻声承认:“最近确实有些心事,休息得不太安稳。” “你要知道,母亲的情绪会直接影响到胎儿。”医生的表情严肃起来,“你现在刚满三个月,正是胎儿最不稳定的时候,任何剧烈的情绪波动都可能带来风险。为了孩子,一定要尽量保持心态平和。” “我明白,谢谢医生,我会注意的。”陆恩仪郑重地答应。 为了宝宝,她必须将安烟醒来这件事对自己的影响降到最低。 从诊室出来,陆恩仪正准备离开,却在走廊拐迎面遇到沈意。 沈意看到她,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立刻布满了戒备与敌意。她快步冲上来,拦在陆恩仪面前,声音尖锐:“你怎么会在这里?是不是知道我姐姐住在这里,所以悄悄跟来捣乱?” “我警告你,你别又想耍什么花招害她。” “我来看病,”陆恩仪懒得跟她争辩,语气平淡地陈述事实,“我事先并不知道你姐姐住在这家医院。” 沈意狐疑地上下打量她:“看病?你看什么病?” “头有点痛,老毛病了。”陆恩仪不想多谈,侧身便要绕过她离开。 没想到,沈意却跟了上来,亦步亦趋地走在她身边。 刚才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弱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别扭的犹豫。 “喂,”她小声说,“你……你能不能别再对我姐姐使坏了?她好不容易才醒过来,医生说她身体还很虚弱,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成正常人。” 陆恩仪觉得有些好笑,她停下脚步,摊了摊手:“你觉得,我一个人能做什么?”“现在的安烟,恐怕身边围着的人不少吧。商执聿寸步不离,病房外二十四小时有保镖,医院的监控更是无处不在。” “我只是个搞科研的,不是什么飞天遁地的特工,没本事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做什么手脚。” 沈意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话说重了,脸颊微微泛红,有些语塞:“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似乎在纠结该不该说,最后还是忍不住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姐姐她现在的记忆不完整,好像忘记了很多事情。” 陆恩仪的眉心倏地一蹙:“什么意思?安烟失忆了?” “也不是全部……”沈意点头又摇头,神情复杂,“是部分失忆。她还记得商执聿,对你也有点印象,但是……她完全忘了自己当初是怎么摔下楼,又是怎么昏睡这么多年的。” 陆恩仪忍不住在心中冷笑。 真是精准又恰到好处的失忆。 忘记了对自己最不利的部分,只留下了能博取同情和怜爱的记忆。 这样一来,安烟就永远是那个无辜的,被伤害的。 这时,身旁的沈意忽然噤声,脸色也变得有些复杂。 她像是看到了什么,眼神直直地投向不远处的医院花园。 陆恩仪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午后明媚的阳光下,商执聿正推着轮椅,缓缓地在石子小径上散步。 轮椅上坐着的,正是安烟。 因为常年卧床,她的四肢过于纤细,整个人缩在宽大的羊绒毯里,显得格外瘦弱,皮肤是久不见光的苍白,带着一种病态的脆弱感。 她微微仰着头,似乎正在跟商执聿说着什么有趣的事,脸上带着一抹少女般的娇羞浅笑,眼波流转,仿佛这些年的时光从未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而商执聿,此刻正微微俯身,低头认真地听着。 他侧脸的线条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那样专注的表情,陆恩仪并不陌生。 因为在她和商执聿在一起之前,他就是这样看安烟的。 眼前这一幕,像一幅和谐又刺眼的油画,无声地宣告着,她陆恩仪才是那个多余的局外人。 陆恩仪静静地收回目光,脸上没有泄露出任何情绪,只是那双原本清亮的眸子,此刻像是蒙上了一层灰,沉寂得不起一丝波澜。 第107章 她是我太太 沈意再一次快步上前,拦在陆恩仪面前。 “你……你别过去。”沈意咬着下唇,声音压得很低,“我姐姐她现在精神很脆弱,除了爸妈,唯一信赖的人就是执聿哥。我怕你出现,会说些不该说的话,刺激到她……” 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她怕陆恩仪的出现会让安烟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精神再次崩溃。 但陆恩仪只是淡淡地掀了掀唇角,吐出四个字:“你想多了。” 说完,她径直绕过她,朝着与花园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背影挺得笔直,没有丝毫留恋。 沈意看着她纤细却决绝的背影,在午后阳光的映衬下显得愈发孤单,心里忍不住升起一股内疚。 明明陆恩仪才是商执聿明媒正娶的妻子。 可现在,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丈夫陪着另一个女人温声细语。 而自己,除了黯然转身,别无选择。 这一刻,沈意心里一直以来被灌输的那些仇恨和偏见,又一次出现了裂痕。 从小,安烟就是沈意向往的目标。 姐姐漂亮、优秀,身边永远围绕着一群同样出色的朋友,所有人都以她为中心,将她高高捧起,宠成了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公主。 沈意也一直以姐姐为追赶的目标,努力学习变得更优秀。 可谁知,那场意外,让这轮太阳骤然陨落。 当她看到安烟毫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只能靠仪器维持生命时,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安家所有人都恨透了陆恩仪。 但出于某些至今她都不甚明了的原因,家里人始终不敢对她明着出手。 他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安家的掌上明珠变成植物人,而罪魁祸首陆恩仪却顶着商太太的身份,享受着无尽的富贵荣华。 于是,当沈意成年后,因为她日渐长开的容貌与安烟有了七八分相似,便故意让她去接近商执聿,离间两人的感情,让他们离婚继而取代。 沈意努力过,也失败了。 商执聿那个男人,无论她如何模仿姐姐的神态,如何制造偶遇,他都视若无睹。 因为,藏在他心中的人,并不是姐姐。 而随着她和陆恩仪为数不多的几次接触,她心里那份根深蒂固的憎恶,却在不知不觉中动摇。 她发现,这个女人,除了清冷孤傲了些,似乎……并没有家人口中说的那般,面目可憎,坏到骨子里。 而另一边,商执聿也注意到了陆恩仪的离开。 推着轮椅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 强烈的冲动在他胸口翻涌,催促着他冲上前去,跟她解释眼前的一切都。 可他终究没有动。 他该如何解释? 说安烟失忆了,情况特殊,他只是出于道义和责任在照顾她? 这种话,连他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更何况,陆恩仪为什么会来医院? 难道是她生病了? 想起她最近略显苍白的脸色和总是紧锁的眉头,商执聿的心不受控制地揪紧了。 “执聿?” 安烟柔软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察觉到了他的走神,顺着他凝视的方向望去,只来得及捕捉到一个远去的背影。她眨了眨眼,懵懂地问:“你在看谁呀?” 商执聿收回目光,眼神恢复了惯常的深邃,淡淡地应了一声:“沈意。” “才不是呢,”安烟不以为然地轻笑起来,语气里带着娇憨的笃定,“小意我当然认识,她今天穿的是裙子。你刚刚看的,应该是那个穿着白衬衣的女生吧?” 她歪了歪头,像是在努力回忆着什么,表情有些苦恼:“执聿,她是不是就是你的太太,陆恩仪?” 不等商执聿回答,她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对恩仪……没什么太深的印象了。只记得她好像一直不怎么爱说话,跟你……好像接触也不多。” 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眼神里透出几分天真的困惑:“不过,我记得她跟商衍哥倒是很熟悉的样子。” “那时候我还以为他们会是一对呢,没想到最后,是你跟她结了婚。” 商执聿周身的气压低沉,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只挤出单薄的一个字:“是。” 安烟仰头,带着自责的表情,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那……那她刚才是不是看到我们了,会不会误会我们的关系啊?” “执聿,我是不是应该去找她解释我们只是单纯的青梅竹马?” “不用,她不是斤斤计较的人。” 这与其说是在宽慰安烟,不如说是在说服他自己。 “怎么会不计较呢?”安烟状似无意地反驳,“女孩子都是很小气的。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看到他陪着别的女生,一定会非常非常介意的。” 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陈年趣事,眼睛微微一亮:“我好像还记得,商衍哥跟我说过,说他大学有一次跟同学组队去参加竞赛,恩仪知道了,可是追着问了商衍哥好久呢。” “两个人还为此闹了别扭。” “你看,她对商衍哥的事就这么上心。” 商执聿不悦地蹙起眉头。 男人周身那股骤然降下的寒意,连安烟都察觉到了。 她适时地噤声,有些无措地看着他紧绷的侧脸,“执聿,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商执聿压下心头的烦躁。 耐着性子否定,“没有。” “安烟,你记错了。”他沉声纠正,“陆恩仪和商衍只是正常的朋友来往,没有掺杂任何男女感情,就跟你我一样。” “而且,她现在已经是我的太太了。” 安烟吐吐舌头,顺从地配合着点头:“嗯……应该是这样的。都怪我,记性太差了。” 她垂下眼睫,哀怨的叹了口气:“我真希望能快点好起来,把所有的事情都想起来,这样……就不用再麻烦你,总是要抽时间来照顾我了。” “没事,你该回去吃药了。”他不再多言,默默地转动轮椅,推着安烟朝着病房的方向往回走。 在轮椅转过身的刹那,他的脸庞彻底脱离了安烟的视线。 他眼里藏了对陆恩仪的愧疚。 第108章 帮我保密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乐见安烟的苏醒。 出租车缓缓驶入云水湾别墅区时,陆恩仪一眼就看到了停在不远处路边熟悉的黑色宾利。 是商衍的车。 她正有些讶异,手机就适时地响了起来。 是商衍打来的。 “看到你的车了。”陆恩仪率先开口,省去了客套的寒暄。 电话那头的商衍似乎轻笑了一声:“嗯,刚从公司过来。有时间吗?一起喝杯下午茶。” “好,”陆恩仪应了下来,“我从春城给你带了份礼物,正好拿给你。” 她回到家,从行李箱里拿出那个精心包装好的茶叶礼盒,随即转身走向商衍的车。 自从上次商衍隐晦告白之后,两人之间便隔了一层心照不宣的距离,这段时间都在刻意避嫌,几乎没有联系。 拉开车门坐进副驾,安静的空间里弥漫着若有若无的尴尬。 陆恩仪将手里的礼盒递过去:“春城特产的云雾茶,你应该会喜欢。” 商衍接过,却没有立刻去看礼物。 他的目光落在陆恩仪的脸上,细细打量了许久:“恩仪,你瘦了。而且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在春城生病了?” 陆恩仪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扯出略显勉强的笑:“没有。应该是习惯了春城那边的湿润气候,刚回来,对这里的干燥有点不适应。” 商衍没有戳穿她这站不住脚的借口,不动声色地发动了车子,带着她去了一家能看到江景的咖啡厅。 咖啡厅很安静。 陆恩仪捧着温热的咖啡杯,眼神却没有焦点,若有所思地盯着杯中那圈白色的奶沫。 “在想什么?”商衍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是因为安烟醒了,不开心?” 陆恩仪摇了摇头,没有解释。 她并非不开心,只是疲惫。 商衍了然,换了个更实际的问题:“那……安家那边,这两天有没有为难你?” 陆恩仪沉默片刻,缓缓抬起头问:“商衍,你……相不相信,当年是我把安烟推下楼梯害她变成植物人的?” 商衍连一丝一毫的犹豫都没有,断然摇头:“不信。你不会。” “我认识的陆恩仪,理智永远大于情感。如果是因为你和执聿还有安烟之间的感情纠纷,以你的性格,宁愿选择痛快放手成全,也绝不会用伤害对方的方式来泄愤。” 商衍看着她,目光是全然信任,“你把你的科研事业看得比谁都重,甚至重过婚姻。所以你很清楚,一旦背上故意伤人的罪名,职业生涯就彻底断送了。你不会做这种自毁前程的事。” 商衍的每一句话,都像是精准的钥匙,解开了她心中最沉重的一把锁。 陆恩仪怔忪。 良久,她有些自嘲地笑笑,低声说: “是啊……这些道理,连你都能明白。可惜,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想。” 商衍知道,陆恩仪口中的“不是每个人”,指的就是商执聿。 他眼中的光芒黯了黯,却没有再顺着这个话题往下说。 毕竟,商执聿名义上还是他的弟弟,有些话,他作为兄长不便评判。 他巧妙地转开了话题,像是闲聊般提起:“说起来,听说你的新项目马上要启动了?” 见陆恩仪点头,他又看似不经意地补充道:“而且,项目成果出来之前,需要进行长时间的全封闭式实验。这件事,你跟执聿说过了吗?” 陆恩仪握着咖啡杯的手指微微一顿,抬眸看他,眼中满是惊讶:“你怎么会知道这个?” 这个项目的具体细节和时间规划,目前还仅限于所里最高层的几个人知晓。 商衍坦然地迎上她的目光,温声解释道:“我公司的一个合作方,和你们研究所有业务往来,前几天一起吃饭时闲聊说起的。他们对你这个项目评价很高。” 原来如此。 陆恩仪了然,随即正色道:“这件事,还请你保密,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项目的具体时间进程属于内部机密。” “好。”商衍干脆地答应下来,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垂下的眼帘却恰到好处地遮住了眸中快速闪过的一抹流光。 他听懂了她话里的潜台词——她不是要对所有人保密,她只是,不想让商执聿知道。 第二天,陆恩仪回到了阔别多日的研究所。 她穿过长长的走廊,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路过公共办公区时,目光不经意地一扫,却发现那个属于苏言的位置,已经空了。 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仿佛那人从未存在过。 “陆教授,你回来啦!”助理林晚抱着一沓资料走过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喜悦,“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们可想死你了。” 陆恩仪对她笑了笑,问道:“苏言呢?” 林晚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有些不自然地小声说:“苏言姐……前几天因为家里有急事,已经办了离职手续了。” “知道了。”陆恩仪点了点头,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她心里却如明镜一般。 什么家里有事,不过是体面的说辞。 苏言涉嫌向研究所外的人泄露机密信息,被“请辞”,是必然的结果。 果然,她刚在办公室坐下没多久,所长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请她过去一趟。 “恩仪啊,陆靖那件事牵连出来的人,所里已经基本清理完毕了。”所长沉声说,“是我们监管不力,才让你受了委屈。希望这件事不要影响你接下来的工作状态。” “不会的,所长。” “那就好。”所长点了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递给她,“对了,前两天有位叫胡芸的女士专程找到所里,拜托我务必将这个转交给你。” 陆恩仪谢过所长,拿着礼盒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打开一看,里面是几种精心搭配好的花草茶,散发着清雅的香气。 茶叶下,还压着一封信。 是胡芸的亲笔信。 信上的字迹娟秀有力,胡芸在信中告诉她,自己已经去了国外,准备接受下一阶段的治疗。 她说会努力好起来。 信的最后,她真诚地祝福陆恩仪,愿她前路顺遂,万事胜意。 外面世界的纷纷扰扰,婚姻里的一地鸡毛,在这一刻仿佛都被这封信和这盒茶的暖意融化了。 陆恩仪小心翼翼地将信纸折好,和那些花草茶一起,收进了柜子里。 第109章 不高兴 又是一个需要回老宅的周末。 陆恩仪因为研究所有临时数据需要处理,赶到时已经临近正午。 商执聿一早就出了门,没有问她是否要一起,她也默契地没有多问。 自那天在医院花园,目睹了他推着安烟晒太阳的温情一幕后,两人之间就竖起了一道无形的冰墙。 他回来后,没有一句解释。 而陆恩仪,也全当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一场心照不宣的冷战,在静默中拉开序幕。 走进老宅,还未到主楼,一阵阵压不住的欢声笑语就顺着和风从花园的方向飘了过来,格外热闹。 王管家迎上来,恭敬地接过她的外套,低声说:“少夫人,您回来了。” 随即,他有些谨慎地补充道:“安烟小姐……今天也在。” 像是怕陆恩仪误会,王管家又连忙解释:“是安烟小姐自己说很久没见大家了,想过来看看。安家人将她送到门口,执聿少爷去接进来的。” “嗯。”陆恩仪点了下头,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变化。 安烟没出事前,就和商家上下关系都很好,更别提她昏睡多年,如今醒来,被当成珍宝一样对待也是人之常情。 “太太,您要去花园那边吗?”王管家试探着问。 “不了。”陆恩仪的语气很淡,“我先去书房待一会儿,也快到午饭时间了。” 书房是商老爷子生前最爱待的地方,里面的藏书涉猎极广。 陆恩仪的新论文中需要引用的一些罕见的力学理论著作,只有这里的藏书中才有。 推开厚重的实木门,一室沉静的墨香与旧纸张的气味扑面而来,瞬间隔绝了屋外的喧嚣。 陆恩仪很快便在书架高处找到了那本德文原版的《理论力学》。 可当她伸手去取时,指尖不小心带到了旁边一本更薄的书,那本书应声滑落,“啪”的一声掉在地毯上。 是一本原装的英文诗集。 书页因撞击而翻开,一片干枯的、脉络分明的枫叶标本从书页间悄然滑落。 陆恩仪弯腰,小心翼翼地将那片枫叶捡了起来。 枫叶的边缘已经有些残破,颜色也从当年的火红褪成了暗沉的赭色。 但在叶柄处,用黑色墨水笔写下的字,依旧清晰:商执聿,很高兴见到你。 这是她刚到商家不久后,亲手做的。 那时的她,敏感情怯,像一株寄人篱下的植物,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这个家里的一切,尤其是那个总是冷漠疏离的少年。 少女时期青涩又不敢宣之于口的隐秘心事,就尽数藏在了这片小小的枫叶里。 她悄悄地将这片写了他名字的枫叶夹进了这本书里,幻想着或许某一天,他翻开书页时能看见。 应该也挺浪漫的。 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 这本书的书脊依旧崭新,没有一丝被反复翻阅的痕迹。 他……始终未曾打开过。 陆恩仪看着那片枫叶,眼神平静无波,然后轻轻将它夹回了书页的原处,把诗集重新放回了书架上,仿佛只是在整理一件与自己无关的旧物。 她拿着自己需要的那本《理论力学》,坐到窗边的单人沙发上,开始翻阅。 窗户并未关紧,窗外花园里的热闹声音,混杂着安烟银铃般的笑声,依旧能依稀飘进来。 但陆恩仪的眼神,只是分外专注地,一字一句地盯着书本上的公式与理论。 仿佛那些声音,来自另一个与她毫不相干的世界。 与此同时,老宅的花园里,气氛正热闹。 安烟被众人簇拥在藤椅上,苍白的小脸上带着满足的浅笑,正听着商家的女眷们说着这几年来的趣事。 商奶奶看着这其乐融融的场面,目光却不时地望向主楼的方向。 她见陆恩仪迟迟没有过来,便对身旁的商执聿说:“执聿,给恩仪打个电话,问问她是不是研究所的工作还没忙完。” 商执聿“嗯”了一声,刚拿出手机,王管家就快步走了过来,躬身道:“老夫人,少爷,少夫人已经到了,现在正在书房看书。” 听到这话,安烟抬起头,纤弱的睫毛眨了眨,声音轻柔地问:“恩仪姐姐为什么不来这边呢?是……不喜欢跟大家一起聊天吗?还是因为我来了,惹她不高兴?” 她的话说得小心翼翼,带着一丝无辜的委屈,瞬间让花园里热闹的氛围凝滞了片刻。 坐在另一边的大伯母立刻不以为然地嗤笑一声:“她哪里是不喜欢聊天,她就是那个冷清性子,不喜欢这些热闹场合罢了。你昏睡的这些年,她婆婆叫她陪着出席过好几次重要的晚宴,她哪次愿意去了?” 这番话,无疑是在指责陆恩仪不通人情世故,不给长辈面子。 始终没怎么说话的俞清禾,端着茶杯淡淡地开了口,语气听不出喜怒:“她不喜欢就算了,不必勉强。” 反正,安烟已经醒了。 虽然现在看着身体还虚弱,但恢复健康是迟早的事。 而陆恩仪已经签好的离婚协议,再有不到一个月,就该彻底从商家滚出去了。 眼看话题的矛头全都对准了陆恩仪,商衍替她解释了一句:“恩仪只是性格内敛,不习惯这样的交际场合,不是不想跟大家聊天。” 安烟闻言,立刻笑着点头,仿佛找到了认同,目光在商衍和商执聿之间流转了一圈,用一种天真的语气说:“商衍哥说得对。我就记得,以前你跟恩仪姐姐的关系就很好呢。” 这句话一出,花园里好几个人脸色都瞬间变了。 商奶奶的脸色沉了下来。她将商执聿拉到一旁,压低了声音质问:“你是不是又跟恩仪吵架了?” 见孙子不语,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执聿,奶奶要再提醒你一次,你要时刻牢记自己已婚的身份!不管你以前跟安烟关系多好,现在都必须保持距离,这是对恩仪最基本的尊重!” 商执聿的眉心拧成一个结,声音里透着一丝疲惫:“奶奶,我知道。只是……安烟现在的情况,精神和情绪都非常不稳定,我不能不管。” “你……”商奶奶被他这理由堵得心口发闷,重重地叹了口气,换了个问题,“恩仪知道你最近总去医院陪她,她……说了什么没有?” “没有。”商执聿回答道,声音很淡。 第110章 好久不见 陆恩仪什么都没说。 她甚至连问都懒得问一句。 可恰恰是这份平静,让商奶奶心中的担忧达到了顶点。 “她什么都没说,才是最可怕的。”老太太看着自己的孙子,眼神里是深沉的忧虑,“执聿,你跟恩仪结婚这么多年,还不了解她吗?她其实是个骨子里很果断的人,一旦决定要做什么事,就绝不会拖泥带水。” “我怕她会因为安烟的事,彻底寒了心。到那个时候,说不定她真的会一声不响地离开你。” 商执聿下意识地排斥着这种可能,眉头紧紧皱起,目光穿过花园里的人群,定定地投向远处那栋安静的主楼书房所在的位置。 “不可能。”他低声对商奶奶说,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僵硬。 话音未落,他径直迈开长腿,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藤椅上的安烟,盈满天真笑意的眼眸深处,快速地划过一抹阴沉不悦。 书房里,陆恩仪听到了敲门声。 抬起眼,便看到商执聿推门而入。 他径直走到她对面的沙发坐下,深邃的眼眸幽沉地盯着她,带着她读不懂的探究。 被他这样沉默地注视着,陆恩仪只觉得心烦意乱。 她合上手中的书,冷淡地开口:“如果没什么话要说,就别来打扰我看书。” 她的疏离像一堵墙,让商执聿准备好的说辞都哽在了喉间。 他沉默了片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开始解释: “安烟她……现在记忆不完整,情绪也不稳定,她信任的人不多。所以,我最近会常去医院看她。” “你不要多想。我一直都只把她当成妹妹看待,虽然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但从没有过男女之情。” 这番解释,苍白而又熟悉。 “知道了。”陆恩仪的回答平静无波。 又是“妹妹”。 她心里泛起一丝嘲讽。 这种不便公开又难以割舍的感情,最终似乎总能找到“兄妹”这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她早就见怪不怪了。 她的反应太过冷静了,冷静到近乎漠然,仿佛他解释的只是今天天气如何。 商执聿心中的不安骤然扩大。 不对劲。 在春城时,她明明还不是这样的。 难道……真的如奶奶所担心的那样? 她此刻所有的淡然,都只是在为最后的抽身离开做准备? 商执聿不禁想起,陆恩仪刚到商家老宅时,沉默寡言、性格孤僻。 为了让她能开朗些,爷爷特意给她请了最好的钢琴家教。 她没什么基础,却学得比谁都认真。 每天放学后,大家都能听到琴房里传来她一遍遍练习的曲子,从生涩到流畅。 家里人都夸她有天分,演奏出来的曲子质量也相当不错。 就在家教老师都准备推荐她去参加青少年钢琴比赛时,陆恩仪却自己找到了爷爷,平静地说,她想放弃学钢琴了。 爷爷当时非常诧异,问她为什么,不是学得很好吗? 他至今还记得,那个尚且年少的女孩,是如何用一种超乎年龄的理智和清醒,摇着头说:“您和老师听着觉得还好,那是因为我花了比别人多数倍的时间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偷偷练习。” “但我自己很清楚,我没有这方面的天分。即使再花十倍百倍的时间,充其量也只是一个平庸的演奏者。” “所以,我放弃了,想把时间花在我真正擅长的事情上。” 爷爷后来把这件事告诉他时,满是震撼与感慨,说这个孩子,虽然年纪小,却已经懂得何为“沉没成本”,懂得不委屈自己去迎合他人的期望,实在是难得。 而当时的他,听完之后,又何尝不是一样的受到触动。 所以,时至今日再回想起来,陆恩仪看似被动,实则都是她自己清醒选择的结果,而不是被任何人安排的。 以她这样的性格,又怎么会允许自己长久地困顿在一段让她不开心的关系里? 想到这里,商执聿的心猛地一慌,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问道:“陆恩仪,你是不是……又在想离婚的事情了?” 陆恩仪平静无波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情绪在翻涌。 她张了张嘴,正要回答时。 书房外,却突然响起了安烟那带着怯意的声音:“执聿哥……你在这里吗?” 商执聿整个人都僵住了。 但他没有立刻起身,似乎还在等陆恩仪的答案。 陆恩仪看着他这副样子,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眉梢轻轻一挑,她指了指外面:“都找来了,不管可以吗?” 商执聿的眉心瞬间拧得更紧。 但最终他还是沉着脸,从沙发上站起身打开了书房的门。 门外,安烟安静地坐在轮椅上,身上盖着薄毯,显得愈发纤弱。 而推着轮椅的,是商衍。 商衍看到门内的情形,主动解释道:“安烟发现你不在花园了,情绪有些慌,我便带她过来找找你。” “执聿哥。”安烟抬起头,苍白的小脸上立刻绽开一抹安心的笑容,仿佛他是能拯救她的唯一浮木。 “我有打扰到你吗?” “没有。” 几人一同走进了书房。 安烟却操控着轮椅,缓缓来到了陆恩仪的面前。 她停下来,一纯净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陆恩仪,仿佛在看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故人。 半晌,她才展露出一个温和无害的笑容,柔声跟她打招呼: “恩仪,好久不见。” 这一声,让陆恩仪有片刻的恍惚。 电光石火间,她脑海里闪过的,却是另一张因嫉妒而扭曲狰狞的脸。 是同一个人,用怨毒的、充满恶意的声音对她说“你去死”,然后伸出手,想要将她狠狠推下楼梯。 而此刻,这张脸上却写满了纯真与柔和,仿佛过往的一切都只是她陆恩仪的一场噩梦。 是了,她失忆了。 一个失忆的人,可以抹掉所有她犯过的错,做过的恶。 陆恩仪敛去眼底一闪而过的冷意。 既然对方已经不记得了,那她明面上,自然也不好再抓着过去不放。 于是,她也回以浅笑,平静地应道:“是啊,好久不见。” 第111章 凭什么呢? 安烟看着陆恩仪手边的书,眼神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叹:“恩仪,你都毕业这么多年了,还这么爱学习呀。真厉害,不像我,从小成绩就不好。” 她的话像一团柔软的棉花,听不出恶意。 陆恩仪不想接她这个话。 她合上书,心里清楚,今天是别想再有片刻清净了。 气氛微妙沉默。 最终还是商衍开口打破了僵局:“时间不早了,应该快到午饭时间了,我们先出去吧。” 几人陆续走出书房。 安烟落在后面没有动,她只是仰起头,清澈无辜的望着商执聿,那姿态,好像一只等待主人爱抚的小动物,无声地诉说着“你来推我”。 商执聿站在原地,目光下意识地看向陆恩仪。 可陆恩仪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她早已走到了最前面。 他喉间一哽,那份没来由的烦躁又涌了上来。 最终,他只能沉默地退了回去,握住轮椅的推手,将安烟从书房里推了出来。 走廊上,商衍几步追上了陆恩仪,与她并肩而行,低声解释道:“你别多想。安烟现在的记忆不完整,心智就像个孩子。” “她很小的时候就爱跟在执聿后面玩,现在醒过来,对他有依赖很正常。” “嗯,应该是这样。”陆恩仪无所谓地点了点头,目光平视着前方。 她的这份平静,落在后面商执聿的眼中,却格外刺眼。 看着前面并肩而行的两人,商执聿的脸色一寸寸冷了下来。 就在这时,轮椅上的安烟忽然小声开口:“恩仪看起来跟商衍哥可真般配呀。要不是你们都告诉我,是你跟她结了婚,我说什么都不会相信的。” 商执聿的脚步猛地一顿。 他垂下眼,声音变冷:“以后别再提这个,我会生气。” “不过执聿哥,你别担心。”安烟却仿佛没听出他话里的警告,反而转过头神秘开口,“商衍哥喜欢的人也不是恩仪。” 商执聿的眼底快速地划过一抹讶异。 但他没有接话。 毕竟,在他亲眼所见的事实里,商衍对陆恩仪超出普通亲戚的关注和维护,已经明显到无法忽视。 他只当是安烟记忆混乱,才会产生这样荒谬的误解。 几人来到大厅,饭菜已经陆续上桌。 安烟忽然扬声,天真地问陆恩仪:“恩仪,等会儿吃饭的时候,我让执聿哥挨着我坐,你……不会生气吧?” 话音一落,不远处的大伯母和姑姑交换了一个眼神,压抑不住的嗤笑。 陆恩仪像是没听到那笑声,平静地回答:“不会。” “恩仪,来,到奶奶这儿坐。”商奶奶怕她受委屈,立刻热情地招呼她,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最重要的位置上。 饭桌上,大伯母存心想看陆恩仪的笑话,一个劲儿地让商执聿给安烟夹菜。 安烟嘴上说着“不用啦,我自己来”,然后夹了一只饱满的基围虾放进自己碗里。可随即,她又蹙起秀气的眉头,求助似的看向商执聿。 大伯母立刻添油加醋地嚷嚷起来:“执聿也就是对着我们安烟才会这么有耐心。这么多年,可从没见他给谁剥过虾。” 安烟立刻两眼放光地问:“真的吗?执聿哥!可是……我记得小时候,你就帮我剥过的呀。”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心照不宣地集中在了商执聿的身上。 但不包括陆恩仪。 她正低着头,一口接一口地,认真地吃着自己碗里的饭菜。 商执聿面无表情地伸出筷子,将安烟碗里那只虾夹了出来,扔进了骨碟里,“不方便吃就吃别的。小时候的事,都过去了。” 他这番话,算是清清楚楚地表明了立场。 可即便如此,陆恩仪依旧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午饭后,商奶奶将陆恩仪叫进了自己的房间。 老太太拉着她的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然后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精致的雕花锦盒。 “来,恩仪,打开看看。” 陆恩仪依言打开,只见丝绒内衬上,静静地躺着一只玉镯。 那镯子通体碧绿,光泽莹润。 商奶奶握住她的手,眼神慈爱又带着一丝愧疚:“自从你和执聿结婚,奶奶也没正经给过你什么像样的礼物。这个镯子,是我出嫁时,我娘家给我的陪嫁,一直贴身戴着。” 她顿了顿,郑重地将锦盒放进陆恩仪的手里。 “现在,奶奶把它给你。” 陆恩仪知道,奶奶递过来的,不仅仅是一个镯子。 那是一份安抚补偿,希望她能为了商家继续忍耐下去。 可她,已经不需要这些身外之物来弥补内心的裂痕了。 她轻轻地将锦盒推了回去:“奶奶,不用了。” “你不用担心我,我看得很明白,不会多想的。而且,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也没什么机会佩戴。” 商奶奶握着锦盒的手一僵。 她从陆恩仪的话里,听不出丝毫赌气的成分,也看不见半分委屈。 那是一种近乎冷漠的清醒,仿佛她已经彻底将自己从“商执聿妻子”这个身份里抽离出来,变成了一个纯粹的旁观者。 这样的陆恩仪,比任何声嘶力竭的控诉都更不对劲。 商奶奶重重地叹了口气,浑浊的眼底满是无力感:“恩仪,奶奶时间也不多了,活了这大半辈子,就希望看着你们小辈好好的。执聿他……关于安烟的事,他也有他的苦衷。恩仪,你再多给他一点耐心,好不好?” “嗯。”陆恩仪点了下头,算是应下了这份请求。 可她心中,却不免泛起一阵浓浓的讽刺。 从今天踏进这个家门开始,她就好像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外人。 所有人,无论是真心关切的奶奶,还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亲戚,都在对她说:你要体谅,你别多想,你要有耐心。 但似乎没有一个人意识到,商执聿的苦衷,凭什么要她来承担后果? 如果此刻的她,还和从前一样心志不坚,那么所有难堪与委屈,就都得她一个人默默吞下去。 只是,凭什么呢? 第112章 累不累 从奶奶的房间出来,一转身,就看到大伯母抱着手臂,皮笑肉不笑地堵在了门口。 “怎么,奶奶是不是给你什么好东西了?”精于算计的眼睛,毫不掩饰地在陆恩仪身上扫视。 陆恩仪点了下头,还没来得及说自己没收,大伯母便立刻拔高了声音,语气尖酸刻薄:“陆恩仪,我可得提醒你,要摆正自己的身份!” “就算当年老爷子心善收养了你,让你进了商家的门,可你别忘了,你身上没流着商家的血,根本就不是商家的人!任何属于商家的东西,你都没权利拿!” 原来如此。 陆恩仪这才恍然大悟。 难怪她从刚才就一直盯着自己,原来是怕奶奶将名下的那点剩余股份转给她。 她这么在意,估计也是想为自己的女儿争上一争吧。 真是可笑。 “所以,大伯母现在是想搜我的身,看看我身上有什么不该拿的东西吗?” 这句话,仿佛瞬间点燃了炸药桶。 大伯母脸涨得通红,恼羞成怒地骂道:“你……你这个没教养的东西!敢这么跟长辈说话!” 话音未落,她扬起手,一个巴掌就朝着陆恩仪的脸扇了过来! 手腕,却在半空中被一只更有力的大手死死攥住。 是商执聿。 他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走廊上,脸色阴沉得可怕,目光如刀锋般射向大伯母。 “你干什么!”大伯母被他吓了一跳,随即更大声地尖叫起来,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这声尖叫,成功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引了过来。 商衍、安烟,甚至连房间里的商奶奶都被惊动,拄着拐杖快步走了出来,生气地问:“你又在发什么疯!” 大伯母见人多了,立刻故技重施,指着陆恩仪哭诉道:“妈!您可要为我做主啊!我不过是看恩仪从您房里出来,好心关心她几句,她就突然生了气,对我言语上很不客气,我气不过,所以才……” “大伯母。”陆恩仪直接打断了她的表演,“您次次都这样颠倒黑白,不累吗?” 她清晰地陈述:“是您问我,奶奶是不是给了我什么东西。又警告我,我不是商家的人,不该拿的别拿。我反问您是不是要搜身,您就恼羞成怒想打人。怎么现在,错还在我了?” “你!” 商奶奶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怒斥大伯母:“你真是越活越糊涂了!我的东西想给谁就给谁,轮得到你来管?” “我确实想送恩仪一个镯子,但她根本就没收!” “这……”大伯母的脸色瞬息万变,被众人看得下不来台,尴尬地僵在原地。 陆恩仪看着眼前这出闹剧,只觉得一阵深入骨髓的疲惫。 她不想再跟这些人纠缠下去了。 “我知道,你们都不喜欢我。”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终,平静地宣布,“所以以后,我会单独抽时间回来看奶奶,不会再来参加这种家宴了。” 说完,陆恩仪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陆恩仪。”商执聿心头一窒,下意识地便要追上去。 可安烟却拽住了他的手腕。 他一回头,便对上安烟那双含着不安的眼睛。 “执聿哥……我……我到点该回医院了。” 是去追回负气而走的妻子,还是先送依赖自己的青梅回医院? 商执聿一时做不好决定。 “哼,她发什么脾气?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大伯母非但不知收敛,反而更加变本加厉地落井下石,“搞得谁愿意她回来似的,走了正好,省得碍眼!” “你给我闭嘴!” 商奶奶终于怒不可遏。 “如果以后家里的饭桌上没有恩仪,那你也不用来了。我商家,没有你这么愚蠢的儿媳妇。” 商奶奶转身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大伯母这才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脸色煞白。 可她心里没有半分悔过,只是将所有的怨恨都记在了陆恩仪的头上,要不是她,自己怎么会在全家人面前被老太太这么下脸! 僵局之中,商衍走了过来,对商执聿说:“我来送安烟回医院,你去追恩仪吧。” 安烟噘嘴,脸上写了不情愿。 商衍仿佛没看见她的小动作,轻飘飘地补了一句:“安烟,你来的时候,也不是执聿亲自去接的。那现在走的时候我送你。” 话都这样说了,安烟也不好说不,毕竟失忆又不是失智:“当然不会,那就麻烦商衍哥了。” 商执聿看了商衍一眼,像是无声道谢。 然后追着陆恩仪离开的方向去了。 他一走,一直站在角落里默不作声的俞清禾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商执聿快步走出老宅,晚秋的风吹得他心头发空。 门外的林荫道上空无一人。 他环顾四周,搜寻着陆恩仪的身影。 拿出手机,正准备给她打电话,却在不经意间,瞥见了马路对面的一个人影。 隔着川流不息的车道,陆恩仪正安安静静地坐在公共花坛的边缘上,手里拿着一支雪糕吃着。 那副悠然自得的模样,与刚才在宅子里那个被惹怒的“商太太”判若两人。 商执聿胸口一闷,大步穿过马路,在她面前站定。 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将她笼罩其中。 “你就这么走了,奶奶很伤心。”他开口,声音低沉。 陆恩仪吃完最后一口雪糕,将木棒精准地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才抬起头看他。她眼神像蒙着一层薄雾,看不真切。 “过几天我会单独回来看奶奶,跟她道歉。”她平静地说着,“但大伯母有句话说得对,我不是商家的人。既然知道自己不招人喜欢还要硬凑上去,只会让大家都不开心,何必呢?” “陆恩仪!”商执聿不悦地皱起眉,纠正她,“你跟我结了婚,就是名正言顺的商家人!” “是吗?”她轻轻反问,语气里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嘲弄。 他被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态度噎住,深吸一口气,放缓了语气:“你别把大伯母的话放在心上。你要是真不想来,以后……我陪你一起不来。” 这是他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 第113章 你家真漂亮 陆恩仪却摇了摇头,站起身,拍了拍风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不用了,商执聿。你要是也不回来,那才是真的想让我成为商家上下的罪人。” 她不想再谈,伸手在路边招了一辆出租车。 车子停稳,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对司机报了研究所的地址,只想着赶紧回去,将自己埋进成堆的文献和数据里。 谁知,她刚关上门,另一边的车门就被拉开,商执聿高大的身躯也跟着钻了进来。 狭小的空间里,瞬间充满了属于他那强势而熟悉的气息。 “陆恩仪,我们谈谈。” 陆恩仪疲惫地别过脸,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声音里满是不耐:“还有什么好谈的?车轱辘话反复说,又说不出一个重点来,你觉得很有趣吗?” 商执聿沉默片刻,沉声问:“你想要的重点是什么。” 陆恩仪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缓缓转过头,毫不退缩的目光直视着他的眼睛。 “好,你想要重点,我给你。” “安烟对你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你当初又为什么要跟我在一起?为什么要跟我结婚?” “现在她清醒了,你又预备如何处理我们的关系?” 商执聿被她堵得哑口无言。 他看着她那双清澈又冰冷的眼睛,第一次发现,自己那些在商场上无往不利的言辞和逻辑,在这一刻,竟然如此苍白无力。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司机都从后视镜里投来好奇的一瞥。 最终,他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干涩的辩解:“……反正,我跟你结婚,不是因为她。” 这个回答,避开了所有核心。 他看到陆恩仪的眼神彻底冷了下去,于是又急急地补充道:“再给我一点时间。等我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好,我会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 “嗯。”陆恩仪信了,又好像没信,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 她忽然对司机说:“师傅,麻烦在前面路口停车。” 车子靠边停下。 “下去吧。等你想明白了所有问题的答案,再来找我谈。” 商执聿没想到她会直接赶人。 僵持几秒后,看着她那张再无波澜的脸,无名火窜了上来,最终还是拉开车门。 出租车重新汇入车流,将他的身影远远甩在后面。 陆恩仪靠在椅背上,抬手疲累地揉着发疼的太阳穴。 商执聿跟她结婚的原因,不仅是因为安烟。 还因为……有趣。 在结婚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陆恩仪也曾以为,商执聿选择她,主要是因为对安烟爱而不得,找了一个最不麻烦的替代品。 直到有一次,她在会所的半开放式包厢外,无意中听到了他和他那群朋友的谈话。 那晚,陈渝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打趣地问他:“执聿,说真的,当初怎么就想起来找陆恩仪了?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非安烟不娶呢。那小书呆子,看着就无趣,你怎么啃得下去的?” 当时,商执聿手里把玩着一只水晶酒杯,灯光下,他英俊的侧脸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他轻笑了一声,那声音里带着陆恩仪从未听过的、属于上位者的慵懒与戏谑。 “就是因为书呆子才好玩。”他说,“没尝试过这一款,应该会很有趣。”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况且她性格闷,不粘人,也不会给我惹麻烦。跟她在一起,省事。” 有趣、省事。 所有原因加起来,都唯独与她陆恩仪这个人,与“喜欢”这两个字,没有半分关系。 所以,想想也真是没什么意思。 明明早就将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却还是因为心底那点可笑的奢望,硬生生将这段荒唐的婚姻,拖到了现在。 整个周末,陆恩仪都将自己泡在了研究所里,一心一意地赶着即将到期的论文。 专注于事业,她才能暂时忘记商家那些糟心的人和事,获得片刻的安宁。 要不是怕废寝忘食会让肚子里的宝宝跟着抗议,她甚至舍不得回家休息。 周日晚上,当她拖着疲惫的身体打开家门时,一股陌生的、甜腻的香水味瞬间钻入鼻腔。 不是她惯用的冷冽木质香,也不是商执聿身上的清冷古龙水味。 那是一种极具侵略性的花果香调,仿佛在宣示着另一个女主人的到来。 陆恩仪的眉头瞬间蹙起。 她换了鞋走进去,发现家里的摆设有了些微的变动。 沙发上的抱枕换了位置,茶几上多了还没吃完的零食。 而她放在电视柜上,最珍视的那个航天模型摆件,被挪动了方向,尖端歪歪地对着墙角。 她心头一沉,走过去,想将摆件扶正。 可她的指尖刚一触碰到模型,那个由无数精密零件拼接而成的摆件,竟“哗啦”一声,在她手下散成了一堆碎片。 断裂处,残留着干涸的、处理得十分粗糙的胶水痕迹。 很明显,是被人失手摔碎后,又被人拙劣地试图拼接复原过。 这个航天模型,是她三年前作为主工程师,成功完成第一个大项目后,院里颁发的纪念品,是她所有骄傲与心血的见证。 现在,就这么被人轻慢地毁掉了。 一股压抑不住的怒火,从陆恩仪的心底直冲上来。 她拿出手机,甚至没有片刻的犹豫,直接拨通了商执聿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可那端传来的,却是一个娇柔的女声。 “喂,恩仪吗?” 接电话的是安烟。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安烟便轻快地解释道:“执聿正在给我洗车厘子呢,不方便接电话。” “那他什么时候好……”陆恩仪有些反胃。 “应该快了吧。”安烟仿佛没有察觉到她声音里的冰冷,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对了,恩仪,前几天我跟执聿哥去云水湾这边参观来着,真漂亮。可惜你不在,没能见到你呢。” 陆恩仪打电话本来是想质问商执聿为什么带陌生人回家还随意动她东西的。 但听着安烟这样说,她只觉得好笑。 人的心她都守不住了。 他会带安烟侵入她专属的空间。 再正常不过。 第114章 失序 陆恩仪没有回答,只剩清浅的呼吸声。 安烟继续说着,“恩仪,你是不是在生气?不喜欢我去你家玩?” 生气? 她何止是生气。 胃里翻涌起一阵恶心,陆恩仪强压下不适,质问着:“安烟,我放在客厅航天摆件,是不是你弄坏的?” “没有啊,”安烟无辜否认,“我怎么会乱动你的东西呢?执聿哥会不高兴的。” 就在这时,电话那端传来商执聿的脚步声:“你在跟谁打电话?” “是恩仪……” 安烟的话还没说完,陆恩仪便再也不想听下去,她只觉得可笑又可悲。 她面无表情地按下了挂断键。 忙音响起的那一刻,商执聿正好从安烟手里拿过电话。 他看着已经暗下去的屏幕,眉头瞬间拧紧。 他立刻回拨过去,听筒里却只传来机械的女声:“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她不接。 商执聿转头,有些不悦地盯着安烟:“我不是说过,不要随便碰我的电话吗?” 安烟被他眼里的冷意吓得瑟缩了一下,眼圈瞬间就红了,委屈地低下头,小声辩解:“我不是故意的……可是恩仪又不是外人,而且我只是想问她一个问题。” “什么?” 安烟的头垂得更低了,声音不住颤抖:“家里人都不让我跟恩仪接触,说当年我变成植物人,都是因为她。所以……所以我想亲自问问,是不是真的是她把我推下楼梯的?” 商执聿整个怔住。 他看着安烟那张苍白又无助的脸,过了好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是。你别听他们乱说。” “真的吗?”安烟眼里蓄满泪水,“那我以后再也不问了,我相信你说的。” 她顺从又乖巧的模样,让商执聿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最终只化为沉重的叹息。 …… 深夜,商执聿回到云水湾。 陆恩仪正跪坐在地毯上,面前的茶几上,散落着一堆模型的碎片。 她低着头,正拿着小镊子,一言不发的,试图将那些破碎的零件重新拼凑起来。 灯光勾勒出她清瘦的侧影,专注而又落寞。 商执聿呼吸变得滞涩。 他走过去,在她身边站定,:“对不起……那个摆件,是我不小心碰掉的。” 他将所有的罪责,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陆恩仪拼接的动作顿了一下,却没有抬头。 她当然知道不可能是他。 这个模型在客厅里放了整整三年,他除了偶尔瞥过一眼,从未伸手碰过一下。 他有他的骄傲,更有成年人该有的分寸,绝不会去动别人的心爱之物。 他此刻拙劣的谎言,无非是因为那个真正损坏了它的人是安烟。 他怕她责备安烟,所以选择用自己来顶罪。 也正是因为这个谎言,陆恩仪心中最后一点模糊的猜测,在此刻被彻底证实—— 安烟根本就没有所谓的“部分失忆”。 她记得一切。 她记得三年前那场争执,记得自己是如何失足滚下楼梯。 她只是不想承认,所以巧妙地用失忆做伪装,将所有的罪名,都干干净净地推到了自己身上。 商执聿见她不说话,以为她还在生气,便在她身边蹲下身,伸出手想要帮忙:“我帮你一起……” “别碰。” 陆恩仪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带着距离。 商执聿的手僵在半空,又缓缓收了回去。 他看着她固执而清瘦的背影,感到无力。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客厅里静得可怕。 商执聿就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没有离开,也没有再出声打扰。 他就那么看着她,看着她用一把小小的镊子,将那些散落的、破碎的零件,一点一点地,重新粘合、归位。 她的动作专注而机械。 终于,在耗尽了几个小时时间后,将承载着她荣耀与骄傲的模型,再一次完整地立在了茶几上。 只是,即便拼凑得再天衣无缝,灯光下,那些蛛网般细密的裂痕依旧清晰可见。 修复工作结束。 陆恩仪起身回到房间,找来了原装的包装盒,模型放了进去。 商执聿跟着她走进了卧室。 “你可以把它放在书房,那里没人会去碰。” 陆恩仪将盒子放在床边,没有看他。“不用了。”她淡淡地说,“我明天会带回研究所的办公室。” 商执聿的呼吸一滞。 他终于还是忍不住说起:“安烟前几天的确来过。但不是我带来的。” “是她自己说好奇我们的新房,找到了这边。我没来得及告诉你,而且你那两天……刚好在研究所加班。” 陆恩仪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过身来。 “商执聿,”她打断他,“自从安烟醒来,你就在不停地跟我解释,解释你的无奈,解释她的无辜,希望我能理解。” 她向前走了一小步,目光如炬,直直地刺入他的内心。 “但问题的关键是,现在的你,似乎已经完全无法掌控任何事情的发展。你比我还要被动,被推着走,不是吗?既然连你都乱了阵脚,那你又想让我去理解什么呢?” 商执聿被她堵得哑口无言。 安烟的苏醒是个意外,商执聿确实没有做足任何准备,以至于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处于一种失序状态。 “很多事情……还没查清楚。”他移开视线,声音干涩,“我不能跟你说太多。不过,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保证会处理好一切。” 又是这句话。 就在这时,商执聿的手机不合时宜响起。 商执聿接起电话,眉头瞬间紧紧锁了起来,脸色也变了。 他只匆匆应了几声,挂断电话后,便对陆恩仪说:“安烟……她肺部感染,刚刚被送去医院抢救了。我现在必须过去一趟。” 陆恩仪平静地点了点头:“你去吧。” 商执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抓起玄关的外套,步履匆匆地离开。 陆恩仪在原地站了很久,然后,她默默地转身,从衣帽间的顶柜里,拿出行李箱。 她打开箱子,首先将那个封存好的模型盒子放了进去。 紧接着,是几件常穿的衣物,她的笔记本电脑,和抽屉里那些最重要的证件与文稿。 第115章 蹊跷 陆恩仪住进了研究所分配的单人宿舍。 简单的一居室,一张床,一张书桌,一个独立卫浴,窗外就是研究所里静谧的林荫道,日三餐,都可以在几步路之遥的食堂解决。 这里本是她从前为了攻克实验难题、通宵熬夜时,才会临时落脚的地方。 但这一次,在为期三十天的离婚冷静期结束之前,陆恩仪不打算再回那个可以任由旁人肆意闯入的“家”了。 商执聿没有立即发现她已经搬了出去。 安烟的病情出现反复,突发的肺部感染让她再次被送进重症监护室,他分身乏术,只能在医院和公司之间两头奔波。 他给她打过几次电话,她没接;发过几条信息,她没回。 他只当她还在为摆件的事情生气,并未多想。 直到安烟的情况终于稳定下来,脱离危险转入了普通病房。 商执聿刚走出病房,就被早已等候在外的安烟的父亲安国良,拦住了去路。 “执聿,”安国良的脸色十分难看,开门见山地质问道,“安烟这次突然病重,是不是又跟那个陆恩仪有关?” 商执聿下意识地皱眉,语气里带着疲惫:“伯父,这件事跟恩仪没关系。她最近一直在研究所忙项目,而且,她也不是那样的人。” “不是她还有谁?”安国良的音量陡然拔高,引得走廊上零星的护士投来目光。 他压低声音,但语气里的怨怼却分毫未减,“安烟病发那天,一看到我们就掉眼泪,哭着说她只是好奇去你家参观了一下,陆恩仪就质问她是不是碰坏了什么东西,字字句句都在宣誓主权,把她当成入侵者!” “安烟心思单纯,哪里受过这种委屈,伤心了整整一个下午,晚上就发起高烧来了!” 安国良越说越气,布满阴云的脸上,透着一股商人才有的精明与算计。 他盯着商执聿开口:“执聿,你别忘了,当年那件事,我们安家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没有追究到底的。没想到她不知悔改,现在居然又敢对安烟耍这种阴险的手段!” 当年,虽然找不到直接的视频证据证明是陆恩仪推倒的安烟,但安家还是想买通媒体,将事情闹大,让陆恩仪声名扫地,在研究所里再也待不下去。 当那时,安氏集团的经营状况也恰好遇到了危机,资金链岌岌可危。 是商执聿出面,以每年保证安氏三个亿以上的合作项目为代价,才换取了他们的罢手。 这几年来,安氏靠着商家的扶持,早已缓过劲来,而安烟也奇迹般地苏醒了。 商执聿很清楚,如果不是有他在这中间周旋,以安家人的行事风格,陆恩仪的处境将会十分危险。 面对安国良近乎威胁的口吻,商执聿眼底闪过些许不耐。 他抬眸,目光冷淡地迎上安国良的视线,淡淡说道:“伯父,您也知道,陆恩仪现在是我的妻子。如果你们还想揪着当年的事情不放,那我也没有必要再像现在这样尽心尽力地配合你们,帮助安烟进行后续的康复治疗了。” “你!”安国良没想到他会如此强硬,一时语塞,“那个陆恩仪到底有什么好的?你为什么就不能跟她离婚?” 商执聿的眼神骤然一冷,像淬了冰。 “别的或许可以商量,但离婚。” “不行!” 几天后,陆恩仪收到了私家侦探发来的信息。 两人约在了研究所附近一家僻静的茶馆见面。 侦探将一个牛皮纸文件袋推到她面前,神情严肃:“陆小姐,您委托我查的事情,有了一些进展。” “当年那场事故后同期辞职的几个人,我都想办法去找了。后厨那个是因为切菜时伤了手,在家休养了很久,跟这件事应该没关系。当值的那个保安,像是人间蒸发了,暂时还没找到人。” 侦探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凝重:“不过……那个辞职的保洁阿姨,我倒是找到了。只是,她对当时事故现场的描述,对您……非常不利。” 陆恩仪端着茶杯的手指微微一紧,心沉了下去。 她抬起眼,直视着侦探,问道:“她说了什么?难道她还咬定,是亲眼看到了我推安烟?” 侦探看着她,脸色凝重地,缓缓点了点头。 “这不可能……”陆恩仪沉下了脸。 侦探看着陆恩仪骤然冰冷的脸,身体微微前倾,“没错。她亲口承认,当年,她确实看到了。但是,事发后很快就有人找到了她,给了她一笔钱,封了她的口,条件是让她永远不准再提起这件事。” “我找到她的时候,她一开始什么都不肯说。后来我给了她一点‘好处’,她才松了口,把这些都告诉了我。” 茶馆里飘着淡淡的茶香,可陆恩仪却闻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 她没有立刻反驳,也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白瓷茶杯,大脑却在飞速运转,冷静地剖析着侦探话里的每一个信息点。 片刻之后,她抬起眼,眸光清冽地问:“这个保洁,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不太好。”侦探回答,“非常不好。当年她拿到那笔钱后,立刻就辞了职,回老家盖了新房,还开了一家小超市,风光了一阵子。” “但好景不长,她丈夫染上了赌瘾,不仅把家底输了个精光,还在外面欠下了一屁股还不清的赌债。” 陆恩仪的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 “不对。”她笃定地说。 侦探微微一愣。 “这说不通。”陆恩仪的思路清晰得可怕,“当年她能用那笔钱买房开店,证明数目绝对不小,也证明她手里的证词对那个人来说很有价值。可现在,她既然已经被逼到四处欠债、急需用钱的境地,为什么不拿着这个秘密,再次去找当年那个给她封口费的人,再去敲一笔?” “唯一的解释就是,她不敢去。而她不敢去的原因,不是怕那个人,而是因为她所谓的目击证词,从头到尾就是个谎言。” “一个谎言只能卖一次,她很清楚,如果再找上门去,等待她的不是钱,而是谎言被戳穿的代价。” 第116章 正宫 侦探的眼睛越来越亮,陆恩仪的分析,与他心中的疑点不谋而合。 “陆小姐,您说得有道理。”他由衷地佩服,“这件事确实处处透着蹊跷。” “所以,”陆恩仪的目光重新落回到他身上,“顺着这个保洁继续查下去,查清她丈夫欠债的源头,查清她那笔钱的来路和去向。一个满口谎言的人,生活里一定充满了更多的漏洞。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 “我明白。”侦探点头应下,随即又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不过,保洁这条线可能只是外围。如果能找到当年那个失踪的保安就好了,监控录像莫名消失,他作为当值的直接关系人,嫌疑最大。” “只要能找到他,说不定就能找回那段缺失的视频,那才是最关键的铁证。” 陆恩仪默然。 要找到一个刻意隐藏起来的人,何其困难。 就在这时,侦探像是想起了什么,神色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还有一件事,陆小姐。我在调查这件事的时候,发现还有另一拨人,似乎也在 陆恩仪的心猛地一沉。 “最近这段时间,你务必小心一点。”侦探郑重地叮嘱道。 从茶馆出来,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陆恩仪微微眯起眼,脑海里还在回响着侦探最后那句警告。 另一拨人…… 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安家。 安烟醒了,当年的谎言就有了被戳穿的风险,他们会派人来调查,抹掉一切可能暴露真相的痕迹,这完全合乎逻辑。 至于她自己的人身安全,陆恩仪倒并不十分担心。 研究所是国家重点单位,安保系统严密,二十四小时都有警卫巡逻,不是谁想进来就能进来的地方。 她刚回到研究所,所长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让她去一趟办公室。 “小陆啊,你手上的项目先放一放,”所长指了指桌上的一份文件,“之前我们跟商氏集团合作的那新型材料,已经到了最后交付阶段。” “你作为项目的主要负责人,下午去他们总部开个会,跟进一下施工应用的具体事宜。” 这批材料是研究所的重大成果,主要用于商场、地铁站这类人流密集的大型公共场所,作为防火隔热层使用。 在正式投入使用前,研究所作为技术和材料的供应方,确实需要与施工方进行深度配合。 “好的,所长。”陆恩仪应了下来。 下午,她带上了林晚,前往市中心的商氏集团总部。 气派的玻璃幕墙大楼,衣着光鲜的精英男女,这里的一切都与研究所里严谨朴素的氛围格格不入。 她被商执聿助理直接引到了顶层的会议室。 推开厚重的实木门,长长的会议桌旁已经坐了不少人。 有几个是商氏德高望重的元老,陆恩仪在几次家庭聚会上见过。 而商执聿的大伯母居然也在,身边坐着神色淡然的商衍,想来是代替大伯父来参加会议的。 大伯母一见到陆恩仪,脸上和善的表情瞬间就淡了下去。 她拉长了脸,对着商衍阴阳怪气地嘀咕:“装什么清高,说到底,不还是眼巴巴地想沾商家的光?” 商衍像是没听见一般,只抬眸冲陆恩仪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陆恩仪面无表情地在预留的位置坐下,仿佛那句话说的是另一个与她毫不相干的人。 林晚跟在她身后,却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她能感觉到会议室里诡异的气氛,和那些若有若无投射在陆教授身上的探究的目光。 临近会议开始时间,会议室的门才再一次被推开。 商执聿姗姗来迟。 不过几日未见,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疲惫,剪裁合体的昂贵西装也掩不住他眉宇间的倦色,下巴上甚至还冒出了些许青色的胡茬。 他径直走到主位坐下,目光扫过全场,在陆恩仪的脸上一顿。 也仅仅是一顿,便移开了视线,仿佛她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合作方代表。 会议正式开始。 商氏那边的施工负责人林经理,在详细介绍了几个即将动工的商场项目后,提出了要求:“陆教授,为了确保这批顶尖材料的性能能够百分之百发挥,我们希望研究所这边能够派遣一支技术团队,在施工期间,到对应的几个工地进行全程指导,以免安装步骤出现任何细微的差错。” 陆恩仪没有立即应下,公事公办地回答:“林经理,您的提议我会带回去。但这需要统筹所里的人员安排,必须和领导商量后才能给您最终决定。” “好的好的,”林经理笑着点头,随后将目光转向了主位的商执聿,“那只要商总这边没有其他问题,我们就静候研究所的佳音了。”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商执聿身上,等他拍板做最后的决定。 可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他的助理从外面猛地推开。 助理一脸慌张,快步走到商执聿身边,附在他耳边吞吞吐吐地低语着什么。 因为离得远,听不清具体内容,但那焦急的神态,却让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陆恩仪的心无声无息地沉了下去。 不必听,也不必猜,她几乎能立刻断定,是安烟来了。 果然,商执聿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猛地站起身,甚至来不及多做解释,只对着林经理匆匆丢下一句:“就按林经理的安排执行。”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会议室。 门被重重关上,满室的错愕与尴尬。 会议室内有那么几个瞬间的死寂,随后,窃窃私语声便无法抑制地响了起来。 在座的不少人都知道陆恩仪和商执聿的关系,亲眼目睹商执聿为了别的女人,抛下自己的妻子和一场重要会议,这无疑是一场精彩绝伦的豪门八卦。 “为了个女人,连会都不开了……” “啧,正主都追到公司来了,陆教授正主还坐在这里,有好戏看了。” “陆教授可真能忍……感觉在家很没地位。” 林晚坐在陆恩仪身旁,听着周围那些毫不掩饰的议论。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些人,又小心翼翼地看向身旁从头到尾都面色平静的陆嗯仪。 她终于忍不住,试探性地轻声问道:“陆教授,他们说……你和商总,是夫妻关系?” 第117章 机遇 这个问题,在陆恩仪的意料之中。 既然决定带林晚来,她就没想过这件事能完全瞒过去。 商氏集团内部,认识她的人太多了。 她侧过头,迎上林晚震惊又担忧的目光,平静地、轻轻地点了点头。 “嗯。” 一个字,却重如千斤。 她补充道:“麻烦你,帮我保密。我不想私事影响到工作。” 林晚的瞳孔瞬间放大,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用力地点了点头。 她看着陆恩仪那张过分冷静的侧脸,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震撼过后,是佩服。 原来她的上司,这位在学术界声名鹊起、冷静自持的陆教授,居然就是商氏集团的总裁夫人。 林晚不禁想起前段时间,苏言还在研究所里阴阳怪气地散播谣言,嘲讽陆教授的丈夫见不得人、拿不出手。 现在想来,简直就是一个荒诞又可笑的丑剧。 在丈夫为了别的女人公然离席、让自己沦为整个集团笑柄的时候,她竟然还能如此镇定自若地处理工作,甚至反过来安抚自己。 陆教授果然是个心智坚韧的女性。 林晚眼中的欣赏抑制不住。 陆恩仪没有理会身后那些交织的目光和议论,带着林晚径直朝电梯走去。 路过总裁办公室时,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 厚重的磨砂玻璃门紧紧关闭着,隔绝了内外的一切。 门外,路过的员工都在有意无意地朝那个方向张望,窃窃私语。 想必,那阵骚动的源头,此刻就在那扇门背后。 陆恩仪的脑海里甚至闪过一个念头:如果她现在推门进去,会看到怎样精彩的一幕?是安烟楚楚可怜的眼泪,还是商执聿手足无措的安抚?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她自己掐灭了。 她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围观一场与她无关的闹剧。 她和林晚在一楼大堂等车时,身后传来一个温和的男声。 “恩仪。” 是商衍。他快步追了上来,脸上带着一贯的浅笑:“准备回去了?我刚好要去你们研究所附近办点事,如果不介意的话,我送你们一程。” …… 顶层,总裁办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前,商执聿面无表情地伫立着,像一尊冰冷的雕塑。他的目光穿透玻璃,精准地锁定在楼下那辆缓缓驶离的黑色宾利上。 他亲眼看着陆恩仪没有丝毫犹豫地弯腰,坐进了商衍的车里。 他身后,安烟坐在轮椅上,双手不安地搅在一起。 她仰着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商执聿紧绷的侧脸,怯生生地问:“执聿……你是不是生我气了?气我……擅自从医院跑出来找你……” 商执聿缓缓收回目光,眼底一闪而过的,是难以抑制的不耐。 他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安烟,你虽然失忆了,但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你应该懂得为自己的身体负责。如果你想尽快恢复,首先要做的,就是无条件地配合医生的治疗。” 安烟脸色白了白。 她眼圈一红,委屈地垂下头:“我只是在医院待得太久了,我不喜欢那里,到处都是药水味……我害怕。” 她抬起头,眼中噙着泪光,近乎哀求的语气问道:“执聿,我能不能不住医院了?我想和你住在一起,就像小时候一起去夏立营一样,每天睁开眼睛就能看到你……” “不行。”商执聿冷淡地打断了她。 他强调道:“我已经结婚了。我们住在一起,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误会?”安烟的眼泪终于滚落下来,“是恩仪会误会吗?” 她自嘲般地轻笑了一声:“也对……现在,她才是你的妻子。” 说完,她不再纠缠,默默地转动轮椅,叫来等在门外的护工,轻声说:“我们回医院吧。” 离开前,她又回头看了商执聿一眼,故作坚强地说:“你放心,我会好好配合医生治疗的。等我身体好一些,再来找你。” 门被关上,办公室里重新恢复了死寂。 商执聿却觉得胸口那股烦躁感愈发强烈,像一团无法扑灭的野火。 他的脑子里,挥之不去的,全是陆恩仪最近的种种反常。 是她挂断电话的决绝,是她在会议上公事公办的冷漠,更是她刚刚坐上另一个男人车时,那毫不留恋的背影。 陆恩仪回到研究所,直接去了所长办公室,将商氏集团希望派驻专人进行现场技术指导的需求作了汇报。 所长听完,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眉头微蹙:“不行。你接下来要全身心筹备‘3A计划’的启动,那才是我们的重中之重,不能把所有时间都耗在商氏的工地上。” 他沉吟片刻,给出了解决方案:“这样吧,你挑一个信得过的同事做项目专员,全权负责跟进那边的施工进度。你自己呢,只需要在几个关键的技术节点上过去把关就行。” 陆恩仪心中早有人选。 “所长,我推荐我的助理,林晚。”她条理清晰地陈述理由,“她虽然年轻,但学习能力很强,反应也快。最重要的是,这个项目的所有前期资料都是她帮我整理归档的,她对整个流程和技术细节的熟悉程度,仅次于我。” 所长赞许地点点头,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嗯,不错。小陆啊,你很好,愿意给年轻人机会,这很难得。” 陆恩仪也笑了,带着几分真诚的感念:“当初不也是您愿意给我这个刚出茅庐的年轻人机会,才有了今天的我吗?” 科研圈子里也讲究论资排辈,能遇到一位像爷爷那样,愿意包容、鼓励后辈的领导,是她的幸运。 从所长办公室出来,陆恩仪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让林晚进来一下。 “所里决定,让你作为项目专员,全权负责跟进商氏集团那边的防火材料施工进度。”陆恩仪开门见山,将任命直接告诉了她,“近期内,你可能会经常两头跑,比较辛苦。你愿意接受这个挑战吗?” 林晚先是一愣,随即巨大的惊喜涌上脸庞,眼睛都亮了:“我愿意!谢谢陆教授!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信任!” 这对于一个刚入职不久的助理来说,无疑是天大的机遇。 但那股兴奋劲还没过去,她的脸上又浮现出一丝为难之色,欲言又止。 第118章 弥补 “怎么了?有困难?”陆恩仪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 林晚咬了咬嘴唇,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说:“是有点私事,我弟弟需要定期去医院做复健。我想问问,去商氏那边……需要长时间加班吗?会不会经常忙到深夜?” “你还有个弟弟?”陆恩仪有些讶异,“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提到弟弟,林晚眼中那点刚燃起的光瞬间黯淡了下去,蒙上了一层浓得化不开的悲伤。 “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当年,我父母带着弟弟去游乐园玩,结果……遇到了设备事故。为了保护他,我爸爸妈妈……当场就去世了。” 陆恩仪的心猛地一揪。 只听林晚继续说:“我弟弟也……伤到了脊椎,现在必须佩戴特制的矫形器才能勉强行走。除了要定期去医院做复健,那件事之后,他还患上了很严重的自闭症,几乎不和任何人说话……” 她的声音忍不住哽咽起来:“其实,他比我聪明多了。可从那以后,他就把自己完全封闭起来了。” 游乐园、设备事故、父母双亡、弟弟重伤…… 几个关键词瞬间在陆恩仪的脑海里串联成线。 她的脸色骤然一变,追问道:“是三年前,东方游乐园的缆车坠落事故吗?” 陆恩仪对那场事故印象极其深刻。 因为当时那家“东方游乐园”才建成不久,对外宣传时,最大的噱头之一就是园区建筑采用了当时最先进、最昂贵的新型环保材料。 结果,正式开放运营还不到一个月,就发生了观光缆车高空坠落的惨剧,造成一个三口之家两死一重伤。 事故发生后,舆论哗然,无数人质疑乐园的施工方是不是偷工减料,所谓的环保材料是不是只是个骗人的幌子。 然而,这股质疑的声浪并没能持续多久,相关的新闻和帖子很快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了下去,再无后续。 陆恩仪怎么也没有想到,当年新闻报道里那个支离破碎、被一笔带过的受害者家庭,竟然就是林晚的家人。 提及旧事,林晚的情绪瞬间激动起来,明亮的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水汽,通红一片。 “就是他们!”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事故发生后,东方游乐园那边想的根本不是调查真相,而是一味地想用钱息事宁人!我那时候还在上大学,一边要应付学业,一边要守在医院照顾我弟弟,根本分身乏术,什么都做不了……” 巨大的无力感和悲愤,即便时隔三年,依然清晰地刻在她的脸上。 “我后来进入了相关的行业,查阅了很多资料,只能大概推断出,事故的根源很可能出在设施的施工方身上。但乐园方为了不得罪人,怕牵连到自身的声誉和利益,选择了包庇和隐瞒!” 她攥紧了拳头,一字一句起誓:“总有一天,我一定要把幕后的真相给揪出来,让我死去的父母安息!” 陆恩仪静静地听着,递过去一张纸巾,轻轻拍了拍她颤抖的肩膀。 “别着急,”她的声音沉稳而有力量,安抚着林晚激动的情绪,“事情一定会水落石出的。像这种为了利益偷工减料的供应商,只要做过一次,就一定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人的贪欲是无止境的,他们早晚会再次露出马脚。” 她顿了顿,将话题拉回到眼前的现实问题上:“至于工作时间,你不用担心。我会跟商氏那边协商好,你作为技术专员,不是去工地上班的施工人员,不需要完全配合他们的所有时间。只要能保证正常的上下班,方便你照顾弟弟,可以接受吗?” 林晚用力地点了点头,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但这一次,是出于感激。 “可以!谢谢您,陆教授……真的,太谢谢您了。” 送走林晚后,陆恩仪在办公室里静坐了片刻。 她忽然想起,孔芸去做产后康复治疗的那家私人医院,在脊椎损伤和神经康复领域也是顶尖权威。 她立刻打开电脑,给孔芸发去了一封邮件,详细说明了林晚弟弟的情况,希望能拜托她帮忙咨询一下那边的专家。 林晚的弟弟,按时间推算,现在应该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 本该是人生最恣意飞扬的年纪,未来却被一场无妄之灾彻底断送。 陆恩仪只要一想到林晚那故作坚强的样子,就忍不住替这个年轻的女孩感到心疼。 临近下班时,手机在桌上嗡嗡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商执聿”三个字。 她划开接听,语气疏淡:“喂?” “晚上一起吃饭。”电话那头,是商执聿不容置喙的、带着一丝疲惫的嗓音。 陆恩仪的眉心下意识地蹙起,经过上次在春城被他毫无征兆地爽约,她现在对与他单独吃饭这件事,已经产生了本能的排斥。 “不了,我晚上还有个研讨会。”陆恩仪想也不想地开口回绝,这是一个她惯用的借口。 然而,商执聿似乎看穿了她的敷衍。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他低沉的声音:“我就在研究所外面,等你出来。” 陆恩仪:“……” 她闭了闭眼,最终还是无声地叹了口气,拿上包,走出了办公室。 黑色的迈巴赫就停在不远处,她拉开车门坐进去,车内的气氛瞬间陷入一种压抑的沉默。 两人一路无话地来到一家格调高雅的私房菜馆。 落座后,陆恩仪看着对面那个眉眼间难掩倦色的男人,心里暗自揣测。 她以为,他这么执着地找她,应该是终于发现了她已经从婚房别墅里搬了出去,这是要来兴师问罪了。 可商执聿接下来说的话,却让她愣住了。 “春城那一顿,一直没机会补上。”他看着她,语气听起来似乎很真诚。 陆恩仪心中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原来在他心里,自己是这么好哄的一个人吗? 一次次的忽视与伤害,一次次的失望与委屈,只要用这样一顿无关痛痒的饭,一点廉价的甜头,就能轻易抹平,就能揭过去? 第119章 想见你 “难得你还记得……”陆恩仪嘴角的弧度未变,依旧是那副温和有礼的样子,并没有当面给他难堪,更没有弯酸他那天究竟是为了谁才爽约。 然后她岔开了话题,语气平静得像是在汇报工作。 “正好,有件事要跟你说。关于你们集团项目专员的事,我已经安排好了,是我们所的林晚负责,后续的施工对接,你可以直接让林经理和她联系。” 商执聿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几分审视:“所以,这么安排的意思是,你以后就不会经常过来了?” “那倒不是。”陆恩仪公事公办地解释,“只是我后续要负责一个新项目的启动,精力有限,只会负责几个关键的技术节点。日常的跟进,林晚完全可以胜任。” “新项目启动……”商执聿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他忽然抬起眼,问道,“需要全封闭进行吗?大概多久?” 陆恩仪端着茶杯的手,指尖几不可察地一顿。 他发现了什么? 她抬起眼,迎上他探究的目光,神色未变,甚至还扯出一抹淡笑:“怎么突然问这个?我的项目需要封闭研究,又不是第一次了。” 确实不是第一次。只不过以前那些最多半个月、一个月的封闭,对于一年也见不了几面的商执聿而言,大概就跟她去外地出差没什么区别,他从未真正关心过。 “没什么。”商执聿收回目光,语气似乎软化了下来,“只是觉得,在春城的时候,是我不好。所以想……等你这次项目结束,我们找个时间,正式出去旅游一次,就我们两个人。” 又是这样。 陆恩仪在心底自嘲地笑了笑。 “到时候再说吧。”她嘴上应付着,笑容里透着显而易见的敷衍。 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气氛在客气的表象下,是令人窒息的疏离。 快结束时,商执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状似随意地问她:“想不想搬到玫瑰庄园去住?” 陆恩仪觉得莫名其妙。 她放下筷子,不解地看着他:“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搬家?难道……云水湾有别人要住了?” 她只是随口一问,带着几分不经意的调侃。 话音落下的瞬间,对面商执聿的表情却顷刻间凝固了,一丝极不自然的神色从他脸上飞快闪过。 陆恩仪正想追问,口袋里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是研究所的同事打来,询问一个实验数据的紧急问题。 她只好先接起电话。 等到她挂断电话时,商执聿的表情已经恢复如常,仿佛刚才的僵硬从未发生过。 他语气平淡地解释道:“那边房子更大些,环境也好。本来就是为了我们结婚准备的,结果一直空着,也是浪费。” 陆恩仪摇了摇头,给出了一个无可挑剔的理由:“最近太忙了,没有时间精力搬家。而且,我只是个科研人员,住在玫瑰庄园那么引人注目的地方,不太合适,免得日后引起不必要的争议。” 她的拒绝,礼貌,却也坚决。 晚餐终于结束。 商执聿的手机响了,又是医院打来的。 陆恩仪早已习以为常,连一丝多余的情绪都懒得掀起。她站起身,平静地说:“你去忙吧,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商执聿看着她,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只吐出一个字:“好。” 他看着她纤细的背影消失在餐厅门口,眉心紧锁。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驱车赶往医院之后,陆恩仪并没有走向回云水湾的方向。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报出的地址,是研究所的员工宿舍。 夜色渐深。 研究所的单人宿舍里,灯火通明。 陆恩仪刚洗完澡,正穿着舒适的家居服,坐在书桌前翻看一份项目报告。 安静的环境让她得以沉下心来。 就在这时,手机再次不屈不挠地响了起来,依旧是商执聿。 陆恩仪皱着眉接起,以为他又有什么事忘了交代。 “陆恩仪……你现在,能不能来医院一趟?”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安烟她……说想见你一面。” 电话挂断,宿舍里重新恢复了寂静。 陆恩仪握着手机,站在原地,唇角不受控制地勾起弧度。 真是荒唐。 安烟找她,能有什么好事? 无非是另一场宣示主权的表演,或是又一次不动声色的挑衅。 但她知道,拒绝是无用的。 既然是商执聿亲自打来的电话,就说明他已经默许了安烟的这个要求。 即便她此刻说一个“不”字,他也会有无数种方法,让她最终还是出现在那间病房里。 毕竟,他心上那道白月光的要求,大于天。 与其做无谓的拉扯,不如自己走过去,至少还能保留几分体面。 “地址。”她回了两个字过去。 很快,手机震动一下,一个私立医院的地址发了过来。 陆恩仪换下家居服,穿上最简单也最能做她盔甲的白衬衫与长裤,拿上包,面无表情地走出了研究所,打车前往那个她早已烂熟于心的地址。 出租车穿行在城市的璀璨灯火里,窗外的流光溢彩,却照不进她冰封的内心。 十几分钟后,车停在了医院门口。 她熟门熟路地走进VIP病区,在最里面的那间病房前停下。 推开门的一瞬间,房间里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数道目光齐刷刷地向她射来,像一张无形的网,带着审视、排斥与毫不掩饰的敌意。 病房里站满了人。 安烟的父母、几个一看就是她亲戚的长辈,甚至还有一脸担忧的沈意。 而商执聿,就站在安烟的病床边,微微俯身,姿态亲昵而保护欲十足。 那一瞬间,陆恩仪甚至有些恍惚。 灯光明亮的病房里,那一张张关切的面孔围绕着病床上柔弱的安烟,他们言谈、他们担忧、他们同仇敌忾。 眼前的这些人,才像是一个真正紧密相连的家庭。 而她,不过是一个姗姗来迟、不合时宜的外人。 一个打破了这合家团圆画面的闯入者。 第120章 合力逼迫 安烟含着水汽的眼睛,无助地看着她。 陆恩仪突然就懂了。 商执聿为什么会突兀地问她,要不要搬去玫瑰庄园。 那不是心血来潮,更不是什么迟来的体贴,而是一场早有预谋的试探。 原来,安烟早就打定了主意。 她想住进商执聿的房子,首当其冲的自然是他们现在的婚房云水湾。 而当自己拒绝搬家后,安烟便退而求其次,将目光投向了那栋为了他们结婚而准备、却从未入住过的玫瑰庄园。 多么可笑。他们夫妻之间的对话,原来只是为了给另一个女人腾地方。 陆恩仪下意识地抬眼,望向那个站在病床边、始终沉默的男人。 商执聿的目光与她相撞,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愧疚与不忍,随即又被一种沉重的无奈所取代。 短暂的沉默,在安家人眼中,却成了不知好歹的抗拒。 “陆小姐!”安国良率先发难。 他沉着脸,语气带着长辈的威压,“我们家安烟都这样了,不过是借你的房子休养一段时间。你要是识相,就该痛快答应!” “别忘了,安烟到底是因为谁,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安烟的母亲紧跟着用手帕按了按眼角,声音尖锐刻薄:“就是!你别以为当初没给你定罪,你就可以置身事外了!我告诉你,你欠我们安烟的,这辈子都还不完!” 一个坐在沙发上、样貌与安烟有几分相似的中年男人,大概是她的叔叔,则是不屑地冷哼一声,上下打量着陆恩仪,眼神里的轻蔑毫不掩饰。 “不过是一栋房子,说的好像是你的一样。那也是执聿买的,你一分钱没出,不过是沾着商家的光在享福罢了。现在执聿都没意见,你一个外人还端什么架子?” 一旁的沈意几次张了张嘴,看着自己的亲人像围攻猎物一样指责着陆恩仪,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让安烟住进别人的婚房,这种要求,就连她听着都觉得离谱至极。 她看向陆恩仪,心想,以陆恩仪那清冷的脾气,这次恐怕是要当场爆发了吧。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陆恩仪没有。 她甚至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脸上是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 那些污蔑和指责,好似一段与自己无关的噪音。 “你们决定好就行。”她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不需要特地把我叫过来,征求我的意见。” 她的反应,让准备好迎接一场风暴的安家人全都愣住了。 病床上的安烟眼底错愕,随即又被更深的委屈所覆盖。 “恩仪姐……你是不是觉得我的要求很过分?”她垂下眼睫,声音颤抖,“我知道,那毕竟……那毕竟是你和执聿的新房。可是我真的不想再待在医院里了,这里好冷,我每天晚上都做噩梦……从小到大,我最信任的人就是执聿了,如果能住得离他近一点,我的病肯定会好得快一些的……” 好一招以退为进,字字句句都在提醒陆恩仪,谁才是商执聿心尖上的人。 陆恩仪抽出自己的手,目光越过她,直直地看向商执聿。 “可以。”她说,,“只要商执聿没意见,你想住什么地方,都行。” “这才对嘛!”安烟的叔叔见状,立刻洋洋得意地嘲讽起来,“看来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要我说,以你的身份能嫁进商家,已经是烧了高香了。要是再这么不听话,搞不好随时都会被扫地出门!” 陆恩仪垂在身侧的手,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 尖锐的刺痛传来,勉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恶心与怒火。 “没事的话,我可以走了吗?” 看着她那张极力隐忍的脸,商执聿心中一紧,升起不忍。 可对上安烟投来的目光,他只能逼着自己移开视线,选择了默认。 得到默许,陆恩仪一秒钟都不想再多待,她转身就走。 然而,身后再次传来了安烟幽幽的声音。 “恩仪姐,谢谢你这么大度。既然你同意了,那我也不会再追究你当初把我推下去的事情了。” 轰的一声。 陆恩仪脑子里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应声绷断。 所有的冷静与克制,在这一刻被焚烧殆尽。 她猛地转过身,清亮的眼眸此刻淬着冰。 “你再说一遍?究竟是谁推谁,你真的想不起来了?” 安烟的脸色瞬间一变,那份装出来的柔弱险些维持不住,但她反应极快,立刻瑟缩了一下,露出一副受了惊吓往商执聿的身后躲了躲。 “你……你这是什么态度!”安父见女儿受了委屈,当即勃然大怒,指着陆恩仪的骂道,“你真是给脸不要脸!我们安烟都这么大度,说好不追究了,你还敢死不认罪!” “我有什么罪?”陆恩仪冷笑一声,“我阻拦过你们去查清真相吗?如果当初警方的调查结果还不足以说明一切,那没关系,我们现在就再报警一次!” 她说着,便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干脆利落地就要拨出号码。 “让警察过来,把缺失的监控视频找出来,看到底是谁先动的手,又是谁把谁推下去的!” “陆恩仪!” 商执聿脸色大变,他一个箭步上前,不由分说地夺走了陆恩仪的手机,然后攥住她的手腕,强行将她往病房外拖。 “你跟我出来。” 走廊上,冰冷的灯光照得人无所遁形。 商执聿松开手,压低声音满是责备:“陆恩仪,你刚才太冲动了!安家那么多人都在,你那样只会激怒他们,让他们对你动手!” 陆恩仪死死地盯着他。 冲动? 他竟然说她冲动? 她被安烟推下楼,只是因为受伤没她严重,就要被不断怀疑是凶手。 甚至警察都已经定了案,他们还是揪着她不放。 好像即使真相不明,她也必须要为莫须有的罪名赎罪。 而最可笑的是,她名义上的丈夫,从头到尾都默许了这样的行为。 无尽的失望和屈辱,混杂着滔天的怒火,在这一刻冲破了她所有的防线。 “啪!” 陆恩仪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了商执聿的脸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第121章 怀孕暴露 商执聿脸上迅速浮现的清晰的五指红印。 陆恩仪的手还在微微发抖,掌心一片滚烫。 她的眼眶终于红了。 那双总是清冷平静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失望,像一片沉沉的死海。 “商执聿,”她声音沙哑得厉害,“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样,后悔跟你结婚。” 后悔。 她说她后悔了。 比那一巴掌更让商执聿感到刺痛和恐慌。 说完,陆恩仪再也不看他一眼,决绝地转身离开。 “陆恩仪!”商执聿心头猛地一慌,下意识伸手去抓她的手腕。 “别碰我!”陆恩仪将他的手大力甩开,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脏。” 商执聿的手就那样僵在了半空中。 他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她纤瘦却挺得笔直的背影,一步步消失在走廊的尽头。他脸上火辣辣地疼。 最终,却还是迈开腿追了上去。 陆恩仪快步走出医院大楼。 冰冷的夜风迎面扑来,让她滚烫的头脑有了一丝清明。 但刚刚那场情绪起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强烈的眩晕感袭来。 她脚下发软,不得不伸手扶住一旁冰冷的金属栏杆,试图稳住身形。 就在这时,担忧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恩仪?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陆恩仪费力地抬起头,看到商衍那张写满焦急的脸。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有些讶异。 “是沈意给我发的消息,说你在医院被安家的人围攻了。”商衍快步上前,仔细地打量着她苍白的脸色,“他们有没有对你怎么样?是不是威胁你了?” “没……”她摇了摇头,眩晕感却愈发强烈,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 商衍眼疾手快地伸出手,及时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顺势将她揽入怀中,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他的声音带着心疼的薄怒:“没事了,有我在这里,我不会让他们再这么放肆。” 这个怀抱,温暖、坚定,不带任何情欲,只是纯粹的支撑与保护。 陆恩仪短暂地放纵了自己。 她靠在商衍的肩上,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想起病房里安家人丑陋的嘴脸,一句句恶毒的指责。 而她的丈夫,就站在一旁,冷眼旁观,默许了一切。 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还是会痛。 情绪再也无法抑制,她抓着商衍的衣服,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而商执聿追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他的妻子,正紧紧抱着另一个男人。 嫉妒的怒火,瞬间冲上了商执聿的头顶。 他握紧了拳头,几乎要立刻冲上去,将他们狠狠分开。 可他的脚,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是他把她叫来这里,任由她被围攻;是他指责她冲动,亲手将她推开。 他脸上的痛感提醒着他,他连碰她,都被嫌脏。 最终,眼中的怒火缓缓熄灭。 他面无表情地转过身,一步步走回了医院大楼,回到了安烟的病房门口。 而在他转身离开后不久,陆恩仪紧绷的神经和透支的身体终于到达了极限,彻底晕在了商衍的怀里。 “恩仪!陆恩仪!” …… 病房里,安家人还在滔滔不绝。 “真是不知好歹!执聿对她那么好。” “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心思歹毒得很!” 安烟的叔叔更是恶狠狠地说:“我们就是太心软了!依我看,就该把她在研究所的工作给搞掉,断了她的经济来源,看她还怎么嚣张!让她知道得罪我们安家的下场!” 商执聿就站在门外,没有进去。 那些越来越不堪入耳的诋毁,清晰地传进他的耳朵里。 他垂着眼,脸上的神情晦暗不明,眼神却一寸寸地变得冰冷。 陆恩仪再次醒来时,入目的是医院纯白的天花板。 她转了转头,商衍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她记起了之前发生的一切,哑着嗓子问:“这里是……?跟安烟是同一家医院吗?” “不是。”商衍摇了摇头,给她递过一杯温水。 他看着她喝下,犹豫了片刻,才问道:“恩仪,你为什么……怀孕了,还这么乱来?” 陆恩仪握着水杯的手,猛地一僵。 她抬起头,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你……知道了?” 商衍缓缓地点了点头,目光复杂。“我怕你身体出问题,就带你来了我相熟的这家医院,让他们给你做了个全面的检查。结果……医生说,你已经怀孕三个月了。” 他停顿了一下,问出了那个关键的问题:“这件事,执聿他知道吗?” 陆恩仪的目光黯淡下去,她摇头:“我没告诉他。” 她顿了顿,用一种近乎陈述事实的平静语气,说出了后半句话。 “因为,我快要走了。” “走?什么意思?”商衍讶异地看着她。 事已至此,再隐瞒也没有意义。 陆恩仪看着眼前这个唯一对自己施以援手的人,知道他是可以信赖的。 她将自己和俞清禾的交易,那份早已签好的离婚协议书,以及再过不到一个月,她就会彻底离开这里全部都说了出来。 商衍听得目瞪口呆,满脸的震撼。 他这次回来,一直觉得陆恩仪和商执聿之间的气氛很奇怪,感情出了严重的问题,却怎么也想不到,陆恩仪早已不抱任何修复的希望,甚至釜底抽薪,为自己铺好了所有的退路。 “商衍,我跟你说的这些,不要告诉商执聿好吗?我想请你帮我保密,离婚的事情我提过很多次,但他一直不同意,我不想横生枝节。” “好。”商衍艰难地消化着这一切。 随后,他眉心拧了起来,带着一丝顾虑:“可是,瞒着孩子和离婚的事,就这样突然消失,对商执聿来说,是不是不公平?” “公平?” 陆恩仪冷笑一声。 抬起眼,那双刚刚哭过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冰冷的嘲讽。 “他纵容着安烟,默认她住进我们的婚房,帮着安家人一起来给我定罪的时候,他想过对我公平吗?” 第122章 她跟谁过夜 病房里的灯光柔和,却无法驱散陆恩仪眼底的冰凉。 商衍看着她,心中五味杂陈。 “那你接下来,你准备去哪儿?” 陆恩仪的视线落在窗外漆黑的夜幕上,神情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平静。 “3A项目结束后,我会接受国外院校的邀请,去那边做一段时间的客座教授,顺便……待产。” 这个邀请,早在几个月前,研究所的所长就跟她提过。 那是一所顶尖的理工大学,开出的条件优厚,是无数科研人员梦寐以求的机会。 而且,研究所跟那边一直有合作。 她即便去了也不代表着会放弃这边的工作。 但那时,她对婚姻还存着一丝微末的幻想,还没下定决心彻底斩断一切,便婉拒了。 没想到兜兜转转,命运还是将她推向了这条路。 只是这一次,她走得心甘情愿。 商衍沉默了。 他能想象,做出这个决定,她经历了怎样的心碎与挣扎。 “你放心,你说的这些我会对执聿保密,不会影响到你的计划。但……” 他眼中快速划过潜藏的情愫,“恩仪,不管你是进项目组,还是去国外,答应我,不要跟我这个朋友断了联系。” 他喜欢陆恩仪,全力支持着她做每一个决定。 但既然表白时陆恩仪强调两人只是朋友,那他便做个安然守护的好朋友。 陆恩仪心中一暖。 她点了点头:“不会。” 当晚,陆恩仪便坚持出了院。 商衍开车送她,车子平稳地驶入夜色中。 当他习惯性地想往云水湾的方向开时,陆恩仪却报出了一个地址。 “去研究所的公寓。” 商衍握着方向盘的手一顿,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试探着问:“是因为执聿让安烟住进玫瑰庄园,所以你不想回家吗?” “不是。”陆恩仪靠在座椅上,闭着眼,声音很轻,“我几天前就搬过来了,只是他一直不知道罢了。” 夜深。 商执聿带着一身无法驱散的疲惫和隐怒,回到了云水湾。 推开门,迎接他的不是往日那盏温暖的玄关灯,而是一片死寂的黑暗。 陆恩仪,没有回来。 他站在黑暗中,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她靠在商衍怀里痛哭的画面。 那个念头像毒藤一样缠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呼吸困难。 她和商衍在一起。 她在他那里过夜了? 这个认知让商执聿浑身的气压瞬间降至冰点,眼中翻涌着狂风暴雨。 他沉着脸,快步走上二楼,径直进了书房。 “砰”的一声关上门,他从抽屉里拿出另一部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 “喂?” 商执聿的声音冷得像冰:“人找到了没?” 陆恩仪像往常一样,准时出现在研究所。 商衍大概是一夜没睡,查了许多孕妇的注意事项,一条条整理好发给了她,最后还仔细叮嘱她务必要保持情绪稳定,为了孩子。 陆恩仪回了一个“谢谢”,便和助手林晚一起,驱车前往商氏的工地。 今天,是两方合作的新型材料,正式应用到工程上的开工日。 商氏那边为此举办了一个小型的开工仪式,现场彩旗飘扬,人声鼎沸,与工地的尘土飞扬形成一种奇异的融合。 陆恩仪作为研究所的项目总负责人,被邀请上台简单讲了几句话。 她言辞精炼,逻辑清晰,尽显专业。 只是,当她目光扫过商氏那边的代表席时,心里还是微微刺了一下。 商执聿没有出现。 代替他发言的,是同样一身正装,显得沉稳可靠的商衍。 仪式结束后,商氏这边的项目林经理,热情地为陆恩仪和林晚介绍工地的各项负责人。 “陆教授,这位是安通建筑的安总,安毕怀先生,这次的施工工程,就由安总的公司全权负责。” 陆恩仪顺着他指引的方向看去,果然是昨晚在病房中说话很难听的那个男人。 安烟的叔叔。 陆恩仪的眼神冷了一瞬,但还是伸出手,与他虚虚一握。 “你好,陆教授,很荣幸见到你。” 安毕怀显然也认出了她,他面上维持着恭敬,客气地叫着“陆教授”,眼神深处却藏着毫不掩饰的不屑与轻蔑。 等到林经理去招待其他宾客,周围没人时,安毕怀便凑了过来,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嘲讽道:“陆教授真是好手段,我们安烟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你倒好,不仅没事,还能拿下跟商氏这么大的合作项目。说到底,还不是靠着执聿的关系。” 陆恩仪闻言,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她看着手里的项目书,语气平淡无波。 “我们研究所原本也不只有商氏一个选择。安总要是不满意,可以现在就去跟商总提,解除合作。” “你!”安毕怀被她这不软不硬的态度噎得够呛,一口气堵在胸口,却又不好当众发作,只能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转身骂骂咧咧地去了工地里。 陆恩仪看着他的背影,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 她对安毕怀的人品信不过,便低声对身旁的林晚嘱咐道:“后面你过来工地的时候,要尤其注意,仔细分辨进场的材料质量,还有施工标准,务必确保每一项都是严格按照合约里来的。” “好的,陆教授,你放心。”林晚立刻严肃地点头。 两人在工地上又耽搁了一些时间,核对了一些细节。 眼看时间不早,林晚看了一眼手机,突然着急起来。 “哎呀,来不及了!我弟弟今天要去医院复检,我得赶紧去接他!” 她说着就想往外跑,可偏偏这时是下班高峰期,工地又在偏僻的开发区,半天都打不到一辆车。 就在林晚急得团团转时,陆恩仪看到了不远处正在和人交谈的商衍。 她想了想,走上前,拜托商衍送林晚一趟。 林晚感激不尽,临上车前,她拉着陆恩仪的手,眼睛亮晶晶地发出邀请:“陆教授,你跟我一起去吧?我弟弟其实特别崇拜你,我一直想让你们见一面!” 看着女孩真诚又期待的眼神,陆恩仪心中一软,答应了。 “好。” 第123章 自闭少年 午后,喧嚣的街角。 林靳希独自靠着一根电线杆,斑驳的树影落在他身上,将他与周围热闹的世界隔绝开来。 十八岁的少年,身形挺拔如松,侧脸的轮廓俊朗分明,脸上却覆盖着一层生人勿近的阴郁与漠然。 这时,两个打扮时髦的年轻女生嬉笑着路过,目光立刻被这个帅气又带着忧郁气质的少年吸引。 她们对视一眼,鼓起勇气上前。 “小哥哥,一个人吗?加个微信呗?” 林靳希闻声,缓缓掀起眼皮,漆黑的眸子冷漠地扫了她们一眼。 他一言不发,直接将头转向了另一边。 被这样无视,女生非但没有气馁,反而觉得他更酷了,再次凑上前:“别这么高冷嘛,交个朋友而已。” 林靳希的眉心终于不耐地蹙起。 他不再理会,径直迈开腿离开。 然而,他走路的姿势却透着一种不自然的僵硬,右腿的动作明显有些迟滞。 两个女生看出了端倪,脸上的欣赏瞬间变成了鄙夷和嘲笑。 “切,原来是个瘸子啊,还那么拽。” “就是,装什么装,真是晦气!” 林靳希的脚步猛地一顿,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死死握成了拳。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在路边稳稳停下,车门打开,林晚急急忙忙地跑了下来。 “小希!对不起姐姐因为工作来晚了!”她跑到弟弟面前,满脸歉意地拉住他的胳膊,将他往车里带,“快上车,我给你介绍个姐姐认识。” 林靳希因为佩戴着助行器,上车的动作显得格外僵硬和笨拙。 车上的陆恩仪看着他费力的样子,下意识就想推门下去帮忙。 坐在驾驶座的商衍对她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她别动。 林靳希一手抓住车门,咬着牙,靠着自己手臂的力量,将身体一点点挪进了后座。 陆恩仪懂了。 这个少年的自尊心,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强。 车门关上,林晚立刻兴奋地为弟弟介绍:“小希,快看,这位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陆教授!你不是很爱看她的实验视频吗?” 林靳希抬起头,一直黯淡的眸子里,终于闪过一丝微光。 他望着眼前这个比视频里更温和、更漂亮的女人,目光不易察觉的闪烁。 “你好,林靳希。”陆恩仪微笑着,主动向他伸出手,“我是陆恩仪。” 少年迟疑了一下,还是伸出手与她轻轻一握,然后迅速收了回去。 陆恩仪又指了指前面的商衍:“这是我的朋友,商衍。” 林靳希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林晚曾说过,他自从那场事故后就患上了严重的应激障碍,近乎封闭了自己,从不轻易与人交流。 能有这样的反应,已是难得。 一行人很快来到医院。 林晚带着林靳希去做康复复检,陆恩仪和商衍站在玻璃窗外看着。 复检的过程远比想象的更痛苦。 在康复师的指导下,林靳希脱离了助行器,双手扶着冰冷的金属栏杆,仅仅是站立,双腿都抑制不住地颤抖,额角很快渗出细密的冷汗。 更别说,他还要尝试着迈步。 每一步,都走得惊心动魄。 林晚在旁边看着,眼圈瞬间就红了,她心疼得几乎要冲上去扶住弟弟。 可林靳希却在剧烈的喘息中,冲她固执地摇了摇头,示意他自己可以。 陆恩仪看得心头一阵发紧,也没忍住跟着红了眼眶。 商衍见状,带着她来到一旁的休息区坐下,递给她一瓶水,低声说:“孕妇的情绪不适合大起大落。” 陆恩仪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情绪稍稍平复了些。 她望着康复室里那个倔强的身影,轻声说:“我只是……太为他惋惜了。那么好的一个孩子,如果没有出那场意外,现在一定已经非常优秀了。” “是啊。”商衍点头,脸色也变得凝重,“我之前看过相关的病例报道。这种情况想要恢复行走,除了需要最先进的医疗手段,更需要病人付出超乎常人的毅力。这是一条很漫长、很痛苦的路。”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我有个朋友是医生,刚好是专攻神经学的,在国际上都很有名。等会儿我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林晚,看看能不能对林靳希的恢复有所帮助。” 陆恩仪眼中一亮,她转过头,真诚地看着他:“商衍,我代林晚和她弟弟,谢谢你。” 林靳希的康复理疗结束,林晚扶着他来到休息区。 商衍的电话恰好在这时响起,他看了一眼号码,起身走到了安静的角落去接听。而林晚则被主治医生叫走,去办公室沟通弟弟最新的恢复情况。 于是,长长的休息椅上,只剩下了陆恩仪和林靳希两个人。 空气一时间有些安静。陆恩仪想找些话题,打破这份沉默。 但身旁的少年却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三阶魔方,自顾自地开始翻转。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动作快得几乎出现了残影。 塑料模块在他指尖发出清脆的“咔哒”声,陆恩仪甚至还没看清他是如何操作的,一个完整的六面图案就已经拼接完成。 “你好厉害。”陆恩仪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惊讶与赞赏。 少年闻声,动作一顿,抬眸看了她一眼。 他随即再次飞快地打乱魔方,然后将它推到了陆恩仪的面前,像是一种无声的邀请。 陆恩仪温和地笑了。 她摇摇头,将魔方推了回去:“我玩这个不是很擅长。听你姐姐说,你很喜欢看我的实验视频,是对科研感兴趣吗?” 这个问题似乎触动了他。 林靳希收回魔方,沉默了片刻,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一个视频,递给陆恩仪看。 屏幕上播放的,正是她之前在研究所里做高分子材料融合实验的录像。 视频播放完毕,少年收回手机,喉结滚动了一下,终于开口。 他的声音因为不常说话而带着一种金属般的涩然,像是许久未曾启动的零件,但吐出的字句却带着不容置喙的自信。 “我……可以,比你快。” 陆恩仪怔住了。 她看着他,那双因封闭自我而显得黯淡的眸子里,闪烁着格外有力的光芒。 第124章 亲自来教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陆恩仪忍不住抬起手,想摸摸他的头。 林靳希的身体下意识地向后缩了一下,但最终,还是任由那只温暖的手,轻轻落在了他的发顶。 “这么厉害,”陆恩仪的语气里满是笑意与鼓励,“那什么时候,我们比一比?” 少年愣愣地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坚冰正在融化。 他点了点头,然后再次拿出手机,翻出了自己的微信二维码。 这已经不是陆恩仪第一次被人要微信了,但这一次,她却给得心甘情愿。 林晚从医生办公室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和谐的画面。 她发现弟弟正专注地看着陆恩仪添加他的微信,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微小弧度。 林晚心中一暖,忍不住想,带陆教授过来,果然是她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为了感谢陆恩仪和商衍的帮助,林晚坚持要请他们吃饭。 “下次吧,”陆恩仪笑着婉拒了,“等你拿了项目奖金再请,我一定去。” 商衍将林家姐弟安全送回家后,重新发动车子,侧头问身边的陆恩仪:“想吃什么?” “想吃点清淡的。”陆恩仪说。 商衍便带她去了一家环境雅致、以生滚粥闻名的海鲜粥铺。 温热的粥品下肚,驱散了医院带来的凉意。陆恩仪正小口吃着,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是林靳希发来的微信。 点开一看,是一长串复杂的公式,下面附着一句话:[这个,有没有更好的解法?] 陆恩仪只看了一眼,便认出,这是航天学里才会用到的高阶轨道换算公式,难度极高,绝不是一个普通高中生应该接触到的领域。 她回了条信息:[我在吃饭,回去以后帮你看看。] “在跟谁聊天?”商衍注意到她专注的神情,随口问道。 “林靳希,”陆恩仪放下手机,语气里带着惊叹,“这个孩子,确实像他姐姐说的那样,很有天分。” 她不禁惋惜地轻叹一声:“他的情况不适合继续上学,不然以他的聪慧,未来的成就一定会比我高得多。” 商衍却不这么认为。 他给陆恩仪又盛了一碗粥,淡然道:“既然你们难得这么投缘,他有没有上学接受系统的知识,其实不要紧。” 他抬眼看着她,:“你教他不就行了?” 陆恩仪拿着汤匙的手,微微一顿,若有所思。 林晚去了商氏的工地,一切步入正轨。 陆恩仪也将全部精力投入到了3A项目的正式筹备工作中。 按照研究所的惯例,所有参与国家级项目的核心人员,在进组前都要经历一次极其严苛的资料审核,内容细致到家庭背景、社会关系乃至个人征信。 陆恩仪对此早已习惯,她条理分明地将自己的所有材料整理好,递交了上去。她 对自己的履历有绝对的自信,毕竟,她已不是第一次申请重大项目,上级部门对她的能力和背景也了如指掌。 然而,意外来得猝不及防。 不到一天,所长便面色凝重地将她叫到了办公室。 “恩仪,你的资料被驳回了。”所长将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眉头紧锁。 陆恩仪脸上的从容瞬间凝固,她诧异地拿起文件:“为什么?我的资料应该没有问题,之前也……” “问题不在你的履历上。”所长打断了她,语气沉重地解释道,“上面接到了匿名检举信,举报你……私德有亏,曾经涉嫌故意伤人。” 陆恩仪立刻就明白了,是有人将当年安烟的事情,又一次翻了出来,企图在她事业最关键的节点上,给予她致命一击。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所长,关于当年的事,我应该向所里提交过详细的说明报告,警方的调查结论也写得很清楚,是意外。为什么还会因为这个卡我的审核?” “唉,”所长叹了口气,“这次的3A项目,上头非常重视,可以说是近十年来最重要的航天项目之一。所以,对所有参与者的审核标准也提到了史无前例的高度,任何一点瑕疵都可能被放大。这封检举信,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不过,他很快又安抚道:“但你放心,你的能力和贡献,所里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没有你,这个项目根本开不下去。我们已经向上面打了报告,会尽全力为你协调。你这边,也做好心理准备。” “我明白了,谢谢所长。” 陆恩仪满腹心事地从所长办公室出来,走廊里明亮的光线照在身上,却驱不散心头的阴霾。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个陌生的加密号码发来的消息。 是她之前委托的那个私家侦探。 两人约在老地方见面。 “陆小姐,你上次给的建议很关键。我顺着那个保洁的人际关系网往下查,果然有了重大发现。” 他神情严肃地继续道:“我查了当年的排班表,事发那天,那个保洁员根本就不负责出事楼层区域。她当时的岗位,是在大楼门口,也就是说,她即便给出证词根本站不住脚。” 陆恩仪的指尖微微收紧。 “然后,也是最关键的,”侦探又说,“我查到,她在那时的一个星期内,个人账户上,先后汇入了两笔来路不明的大额款项。” “一笔是五十万,另一笔,是一百万。汇款的账户是海外的匿名账户,根本查不到源头。” 陆恩仪的脑中飞速运转,她垂下眼帘,沉思了许久,才缓缓开口:“按照你的说法,有没有可能是这样……一开始,有人给了她五十万,买通她站出来说谎,陷害我。但是很快,又有另一方势力介入,给了她双倍的价钱,也就是一百万,让她立刻闭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又或者,是完全相反的情况。先有人让她闭嘴,后有人让她说谎。 “非常有可能。”侦探点头表示赞同,“不论是哪种情况,都说明这件事背后,远比我们想象的复杂。陆小姐,你最近一定要小心。因为我发现,安氏集团的人,好像也在找这个保洁。” “我不怕。”陆恩仪反而冷静,“真正的真相,总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第125章 伪劣产品 检举信的存在,暂时阻断了陆恩仪继续筹备3A项目。 她被迫搁置了手头所有的工作,等待审核结果。 她心里清楚,这件事若不找出一个绝对的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始终会成为她进组的最大阻碍。 闲下来的时间无处消磨,她决定回一趟云水湾,再收拾一些换季的衣物和书籍。 开门进去时,却意外地发现商执聿竟然也在。 在这个本应是工作日的时间点,他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神色不明地看着她。 “怎么这个时间回来了?”他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 “所里临时放了个短假。”陆恩仪随口应着。 商执聿的目光跟着她,缓缓开口:“你房间里的东西,好像少了很多。” 陆恩仪心里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嗯,有些资料和日用品,搬去办公室了,用起来方便。” 这是一个经不起推敲的谎言。 商执聿没有再追问,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分明写着不信。 他没有要走的意思,陆恩仪便也不好直接进房收拾东西,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这份僵持。 是林晚打来的。 “陆教授,”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焦急,“项目上出了点情况,可能需要你过来看一下。” “我马上过来。”陆恩仪立刻应下,那种从工作中获得的掌控感,瞬间驱散了心头的烦闷。 她挂了电话,拿起玄关的包就要出门。 “去哪儿?”商执聿站起身,问道。 “商氏的工地。” 听到这个地址,商执聿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 “我送你过去。”他拿起自己的车钥匙。 工地的入口处,林晚正焦急地来回踱步。 当看到陆恩仪从商执聿的车上下来时,她整个人都愣住了,脸上的表情欲言又止。 商执聿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淡然开口:“这个项目是我旗下的,不管发生什么情况,我都有权知晓。” 他的气场太过强大,林晚下意识地看向陆恩仪。 陆恩仪明白,商执聿的介入,或许能让事情解决得更顺利,便对她点了点头。 林晚这才深吸一口气,快速汇报道:“陆教授,我今天在巡查时发现,B区的防火隔热材料货不对板。外观包装一模一样,但质感和细节,都跟我们研究所提供的那批材料有出入。” 陆恩仪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在建筑工程中偷换核心材料,这绝对是足以引发重大安全事故的严重问题。 “带我去看。” 几人快步赶往林晚所说的B区,远远便看见安毕怀正戴着安全帽,在现场大声指挥着工人施工,看那架势,竟是想用最快的速度将林晚做了标记的那片墙体彻底封死,掩盖证据。 “住手!”林晚见状,气得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大声制止,“安经理!我不是说了这块区域的材料有问题,要等检查过了再动工吗?” 安毕怀一脸不耐烦地转过身,对她的话不以为然:“检查检查,工程耽误一天要亏损多少钱,你算过吗?一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 然而,话音未落,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缓步走来的商执聿和陆恩仪。 安毕怀的脸色瞬间一变,立刻换上一副笑脸,对着对讲机大喊:“停!都先停一下!” 陆恩仪没理会他的变脸,径直走到那堆材料前,俯身仔细查看。 片刻后,她站起身,脸色已经沉得能滴出水来。 商执聿来到她身边,低声问:“材料有什么问题?” “质感不对。”陆恩仪的声音冷静得近乎冰冷。 她随手向旁边一个工人借来一把锋利的工具刀,划开其中一卷材料的包装。 经过仔细辨别后,她得出结论,“这不是我们实验室提供的那一批,这只是披着同样包装的劣质品。” 商执聿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 他当即下令:“所有施工,全部暂停!” 他转向安毕怀:“安经理,材料验收你是怎么做的?” “商总,这……这不可能啊!”安毕怀开始打马虎眼,额角已经渗出冷汗,“这批材料都是我亲自过手的,怎么可能有错?会不会是陆教授她们这种搞研究的人太吹毛求疵了,实际用起来没差别的。” 陆恩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拙劣的表演,转身对刚才借她刀的工人说:“师傅,借个火。” 工人递过来一个打火机。 陆恩仪剪下一小块材料,当着所有人的面,用打火机点燃。 结果不出三秒,“呼”的一声,那块所谓的隔热材料就燃起了熊熊的火光,黑烟滚滚。 她将燃烧的残骸扔在地上,冷冷地看着安毕怀:“我们实验室提供的那批特种隔热材料,至少可以隔离火源十五到二十分钟才会出现缓慢燃烧的迹象。”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众人心上:“而你现在用的这个,跟引火材料没什么区别。” 毕怀的脸色惨白,忽然翻脸不认,反咬一口:“材料都是你们研究所提供的,谁知道是不是你们一开始就给了我们劣质品!” 说完,他还恬不知耻地转向商执聿,谄媚道:“商总,其实我觉得也不是非得用这种又贵又难搞的材料,我认识很多供应商,材料和价格都比这个好,要不我……” 商执聿不耐打断了安毕怀的话,对闻讯赶来的项目林经理,只说了两个字: “报警。” 警察的效率很高,不到十分钟,两辆警车便呼啸而至。 刺耳的警笛声在空旷的工地上回荡,工人们纷纷退避。 为首的警官简单了解情况后,立刻拉起了警戒线,将B区和存放剩余材料的仓库全部封锁。 在警方的要求下,陆恩仪作为材料的研发者,全程配合他们对现场所有同批次的隔热材料进行专业检测。 最终结果令人心惊,不仅仅是B区,整个工地上,一共发现了三个不同区域的材料都是仿冒的劣质品。 负责记录的年轻警察放下笔,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他对身旁的林晚说:“姑娘,这次真是多亏了你发现得及时。这些材料一旦被封进墙体里,除非等到建筑落成后进行破坏性抽检,否则根本发现不了。真要等到出了火灾事故,后果不堪设想。” 第126章 颠倒黑白 林晚听着,后背渗出一层冷汗。 她看着那堆被查出来的伪劣材料,既感到一阵后怕,又庆幸自己的坚持没有错。 警察将所有可能涉及更换材料的人都带到警察局文化。 尤其是作为材料采购和施工负责人的安毕怀。 但面对警方的正式问询,安毕怀矢口否认自己经手过这些仿冒品。 他甚至一口咬死自己从研究所那边收到的就是这些东西。 “警察同志,我是冤枉的!”问询室里,安毕怀极力为自己辩解,“材料入库的时候,包装、单据都对得上,我怎么会知道里面是假的?这肯定是源头的问题,是不是他们研究所发货的时候就发的是假的!” 他试图将脏水泼回到陆恩仪身上。 然而,负责的警官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继续问道:“负责运送这批材料的司机联系方式有吗?我们需要核实运输过程。” 安毕怀连忙点头,将一个手机号码报了出来。 一名警员立刻当场拨打了过去,然而,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却是冰冷的系统提示音:“您好,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警员不死心,又换了另一个号码尝试联系物流公司,得到的结果却是负责该批次货物运送的司机,在昨天完成这趟运输后,就以家里有急事为由辞职了,现在谁也联系不上他。 线索在最关键的地方断了。 没有了最直接的人证,工地上的舆论风向开始变得微妙。 一些原本保持沉默的工头和小组负责人,开始旁敲侧击地附和安毕怀的说法,坚称他们从卡车上卸下来的就是这批材料。 一时间,流言四起,矛头直指研究所,甚至有人开始阴阳怪气地质疑,是不是研究所搞“材料两卖”,看他们是施工方不懂行,就拿假货来糊弄。 谎言重复千遍,便有了蛊惑人心的力量。 在舆论压力和安毕怀的不断攀诬下,警方不得不将陆恩仪也带回局里,进行例行问话。 审讯室里,明晃晃的白炽灯毫无温度地照在脸上,刺得人眼睛发疼。 陆恩仪坐在冰冷的椅子上,看着对面神情严肃的警官,有一瞬间的恍惚。 这一幕,何其相似。 就好像时光倒流,回到了安烟变成植物人,她被所有人指认为凶手的那一天。 同样的审讯室,同样的孤立无援,同样的百口莫辩。 只是,这一次,一切都不同了。 与安家人的这场博弈,她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承受伤害。 如今的陆恩仪,已经强大到足以亲手铸造自己的铠甲。 “警官,我们研究所的所有材料出库,都有严格的流程和监控记录。”她开口,声音冷静而清晰。 她条理分明地提供了研究所仓库出货区的完整监控视频,画面清晰地记录了货真价实的特种材料被装上指定货车的全过程。 “并且,”她补充道,“为了防止技术外泄和恶意仿造,我们研发的每一卷特种材料上,都有肉眼难以察觉的微缩镭射编码,相当于它们的‘身份证’。我申请对现场封存的那批伪劣材料进行编码检验。” 警方立刻采纳了她的建议。 然而,技术人员用专业设备对那批假货里里外外检查了数遍,都未能找到任何编码存在的痕迹。 与此同时,林晚也按照陆恩仪的指示,从研究所的备用库存里带了几卷同批次的材料赶到警局。 经过现场验证,这几卷真品上的编码清晰可见,并且与数据库里的出库序列号完全吻合。 也就是说材料是在离开研究所仓库之后,在运输途中被人调换的。 失联的司机,成了破解整个案件的唯一关键。 问话结束,陆恩仪走出审讯室。 当她走到警局大厅时,脚步却猛地顿住了。 不远处,商执聿正和他的专属律师站在一起,而在他们身旁,赫然是刚刚办理完保释手续、一脸得色的安毕怀。 那一瞬间,陆恩仪只觉得一股巨大的讽刺感攫住了心脏。 他自己的妻子,因为他旗下的项目被人诬陷入了警局,他不闻不问,甚至没有一个电话。 转头,却带着顶级的律师,将嫌疑最大的罪魁祸首保释了出去。 陆恩仪甚至觉得有些可笑。 如果这批伪劣材料真的被投入使用并引发了重大事故,遭受最大打击的,是商氏集团的声誉。 而她背后的研究所,手握铁证,完全可以置身事外。 他到底在想什么?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不知是谁泄露了消息,一大批记者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扛着长枪短炮从门外蜂拥而入,瞬间将刚刚走下台阶的陆恩仪围得水泄不通。 “陆教授!请问你对商氏工地材料造假,险些酿成大祸一事怎么看?” “有内部消息称,这批伪劣材料就是从你们研究所流出的,这是不是意味着你的研究本身就存在问题?” 闪光灯疯狂地闪烁,尖锐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地砸向她。 “陆教授,请问你是否存在学术造假?” “有人翻出了你当年的案底,说你曾涉嫌故意伤人,请问一个有前科的人,是怎么当上国家级项目负责人的?是不是走了什么后门?” 混乱之中,不知是谁在网上将她与商执聿已经结婚的消息彻底引爆。 这个惊天大瓜让记者们瞬间陷入了癫狂。 他们不敢去围堵商执聿,害怕商氏集团雷霆万钧的法务部,于是,所有的镜头和话筒,都更加肆无忌惮地对准了看起来孤身一人的陆恩仪。 她被人群推搡着,却始终站得笔直。 她知道,这群人里,必然有许多是被人收买,无论自己说什么,都会被恶意剪辑,断章取义,成为抹黑她和研究所的“证据”。 就在这时,商执聿拨开人群,挡在了她的身前。 他带着律师走了过来,周身散发着强大的气场:“各位,今天的采访到此为止。如果再有任何骚扰陆教授的行为,你们将会收到商氏法务部的律师函。” 第127章 全由你牺牲 记者们被他的气势所震慑,一时间竟安静了下来。 然而,就在这份压迫的寂静中,陆恩仪却从他身后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冷静的微笑。 她直面着那些镜头,扬声道:“我知道,大家对这件事很感兴趣,想知道真相。我们研究所,同样也需要捍卫自己的名誉。” 她环视一周,一字一句地宣布:“所以两天后,我们会召开线上直播发布会,正面回应公众的所有质疑。欢迎各位,准时收看。” 用一场官方直播来回应。 陆恩仪自己认为,这是在当前混乱局面下,抢夺话语权的最好方式。 然而,当记者们心满意足地散去,警局门口恢复了暂时的宁静后,商执聿却沉下了脸。 他周身散发着不悦的气场,眉头紧锁地看着她:“你太草率了。这种事关集团声誉的公关危机,应该先和商氏的公关部商量好万全的预案再做决定。”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上位者惯有的不容置喙。 但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陆恩仪懒得再去看他那张英俊却冷漠的脸,侧过身,留给他一个疏离的背影。 “不用了,商总。” “我们研究所有自己处理问题的方式,就不劳烦贵公司费心了。你们只需要顾好商氏自己的公关就好。” 话音落下,她再不停留,径直走向路边,伸手拦车。 尽管商执聿动用关系,第一时间让人压下了网上关于他们婚姻关系的爆料热搜,但消息早已如泼出去的水,在各大社交平台蔓延开来。 这些真假参半、极具噱头的信息,还是在公众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一时间,研究所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上头的领导对此极为震怒。 很快,陆恩仪便被一通电话叫到了领导办公室。 “陆恩仪同志!”年过半百的部长将一份打印出来的网络舆情报告递给她,“你个人的事情,现在已经严重影响到了3A项目的正常推进!还有,你为什么要隐瞒自己和商氏集团负责人已经结婚的事实?” 面对领导的愤怒,陆恩仪却显得异常平静。 她不卑不亢地站着,“部长,我跟谁结婚,是谁的太太,这对于我的研究本身,并未构成任何影响。” 她字字清晰的反驳着。 “从结婚到现在,我没有一刻松懈过我的工作。我身上穿的衣服,手里拎的包,全部都是用我自己的工资买的。我甚至到现在,连一辆代步车都没有。” “我没有贪图过商家的优渥生活,也一直牢记着作为一名科研人员的职责。” 她顿了顿,平静地投下一枚重磅炸弹: “并且,我已经在上个月,和商执聿签好了离婚协议书。” 办公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长脸上的怒气凝固了,带着震惊与错愕。 他张了张嘴,有些尴尬地解释道:“我……我不是让你为了避嫌去离婚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能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 “我明白。”陆恩仪点点头,“我离婚,也不是为了避嫌,而是我们的感情已经破裂。我当初选择和他结婚,也从来不是奔着商家去的。” 这番坦诚,让所长眼中的责备彻底消散,反而升起一丝对后辈的惋惜和心疼。 “所长,离婚的事情流程上还有些东西没办妥,我希望能暂时保密,以免节外生枝,引起外界不必要的过度关注。”陆恩仪请求道。 “好,好,我答应你。”所长连忙点头,又问,“那……直播的事情,你准备怎么办?” 陆恩仪眼中燃起锋锐的火焰:“当然是全盘托出,将所有证据公之于众。我们不仅要自证清白,更要还所有兢兢业業的科研人员,一个应有的尊严。” 她的决绝和担当,让所长深受触动。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支持你的决定。我马上向上面汇报,为你申请特殊时期的个人信息安全保护。” 从领导办公室出来,陆恩仪刚走到楼下,手机就响了,是商执聿。 “你在哪儿?我过去接你,商量一下事情要怎么处理。” “不用了,”陆恩仪的语气很淡,“我正好就在附近,自己打车过去。” 她挂断电话,走到路边准备叫车。 就在这时,黑色宾利在她身旁缓缓停下。 车窗降下,露出商衍那张温和俊朗的脸。 “恩仪,我也正好要去商氏总部开个会,顺路送你一程?” 陆恩仪微微一怔,随即点头:“好,麻烦你了。” 当陆恩仪乘坐商衍的车抵达商氏集团总部门口时,一眼就看到了等在外面的商执聿。 当看到她从商衍的车上下来,商执聿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商执聿的目光在陆恩仪和商衍之间来回扫视。 “你们怎么会在一起?”他开口质问。 陆恩仪淡漠地吐出两个字:“偶遇。” 说完,她率先走进电梯。 被无视的商执聿脸色更加难看,他转头看向商衍,目光带着警告。 商衍倒是依旧温和,无奈地笑了笑,主动解释道:“我在来公司的路上恰好看到恩仪在打车,就顺路载她一程。现在当务之急是解决问题,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 商执聿冷哼一声,压低了声音,话语里满是占有欲:“我只是想告诫你,收起你那些多余的心思,她是我太太。” 顶层会议室。 坐着的几乎都是商氏集团的核心股东和高层。 而安烟的父亲安国良,也赫然在列。 陆恩仪的出现,让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 她坦然地在商执聿身旁的位置坐下,就是想看看,这群高高在上的资本家,预备如何解决这场由他们内部问题引发的舆论风波。 谁知,会议刚一开始,商执聿的叔伯商振雄便率先将矛头对准了她。 “执聿啊,我看这件事,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恩仪回去说服她的研究所,主动把责任顶下来。” “就说是研究所的材料出库时弄错了批次。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降低对商氏股价的冲击。你现在是商氏的掌舵人,个人形象绝对不能受损。” 第128章 她的反击 此言一出,立刻有好几位股东附和。 “是啊,一个研究员,工作丢了就丢了,商家儿媳这个身份,总该识大体,主动为家里分忧,保全执聿才是最重要的。” “大不了,回头我们商家给你随便安排个清闲的职位,保证吃喝不愁,不比在研究所里风吹日晒的强?”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仿佛陆恩仪的职业、心血、尊严,都只是可以被随意牺牲的廉价筹码。 眼见他们越说越过分,商执聿冷脸不耐打断:“够了。” 商执聿目光冷厉地扫过商博雄,“我尊你一句三叔伯,希望你也能尊重我太太的职业。现在的问题,不是找个人出来背锅就能解决的。” “最重要的是查明真相,并将真相公之于众,才能让公众对商氏集团,重新建立信任。” 商振雄被他一番话噎得面红耳赤,悻悻地坐了回去。 可这时,安国良却开了口:“执聿,我觉得你三叔的提议才是最好的办法。这次的事,我们安氏作为施工方,也被牵连了进来,股价跌了不少。如果陆教授实在不想自己背上负面影响……” 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阴狠的算计。 “那就把那个叫林晚的实习生推出来做替罪羊!就说她年轻,业务不熟练,检测时出现了重大失误,把假材料当成了真品。让她公开承认错误,并且给我们公司的负责人道歉。” 安国良越说越起劲:“我查过了,那个林晚家里没什么背景,只有一个残疾弟弟要抚养。我们给她一笔钱,让她闭嘴照着我们说的去做。” 陆恩仪简直要被这群人的无耻给气笑了。 牺牲一个无辜的、对未来充满热忱的年轻实习生,来掩盖他们自己内部监管的巨大漏洞? 安国良是怎么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种话的? “你们不用说了。” 她冷冷地出声,不耐烦地打断了安国良还在滔滔不绝的完美计划。 “我不同意也不会配合你们的做法。”陆恩仪的目光直视着安国良,眼神里没有丝毫退让,“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原则性的问题,我们研究所不会有半分让步。林晚是我亲自带出来的研究员,她的专业能力和人品,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她环视了一圈那些各怀鬼胎的股东,唇角勾起讥讽的弧度:“而且,现在真相尚未查明,你们就这么急着找人出来顶罪,这难道不更加证明,材料被调换这件事,就是你们商氏或者安氏建材内部的责任吗?” “你!”商振雄被激怒,指着她怒斥道:“陆恩仪!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别忘了你是商家的儿媳妇。老爷子当初那么看重你,你就是这么回报商家的?” 他又想用长辈的身份和商家的恩情来压她。 只可惜,这些从来都不在她需要考虑的范围内。 “三叔伯,商爷爷一生为人正直公允,他若在世,遇事绝不会推诿塞责。他要是知道你今天在这里提出这种牺牲别人来保全自己的想法,说不定晚上做梦都要气得过来扇你几个耳光。” “你你你……”商振雄气得手指发抖,却一句话都反驳不出来。 “我也不赞同三叔的决定。”商衍适时开口,“三叔伯,你太小看恶意抹黑国家级科研机构的代价了。这件事一旦被证实是我们恶意构陷,捅出去就不是股价下跌那么简单,而是会动摇整个集团根基的丑闻。” 会议室里的气氛僵持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商执聿做出了最终裁决。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他一锤定音,强大的气场瞬间压制了所有异议,“商氏集团即刻起,将成立专项小组,全力配合警方调查,必须找出偷换材料的幕后真凶。” “研究所的直播需要任何技术或渠道支持,商氏公关部会无条件配合。同时,法务部会处理掉网络上所有不实的负面稿件。” 他站起身,目光如炬,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这次的危机,对商氏来说是一个考验。如果我们连这种危机都要靠牺牲一个无辜者来摆平,那这家公司,迟早会从根上烂掉,垮台也只是时间问题。” 会议结束,股东们一个个面色不虞,却又不敢公然反驳商执聿的决定,只能带着一肚子不满不欢而散。 陆恩仪刚准备起身离开,安国良却快步走过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他脸上伪善的笑容已经消失殆尽,只剩下怨毒和威胁,“陆恩仪,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自己去把这件事扛下来,否则,当年你把安烟推下楼的事,很快就会出现在所有人的手机上。” 面对预料之中的威胁,陆恩仪脸上一丝波澜都没有。 她淡淡地说道:“是吗?那你可以尽管试试。” 安国良没想到她会是这种反应,愣了一下,随即气急败坏地低吼:“你给我等着!”说完,便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开。 “他跟你说什么了?”商执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陆恩仪缓缓转过身,看着他那张试图表现出关切的脸,只觉得讽刺。她勾了勾唇,不答反问:“你说呢?” 安国良能用旧事来威胁她,她自然也能找到反击的援手。 从商氏集团的大楼里出来,她坐上车,没有回家,也没有回研究所,而是拨通了俞清禾的电话。 半小时后,两人约在咖啡厅见面。 陆恩仪直接开门见山:“安国良今天用安烟的事威胁我。” “我需要你出面,让安家闭嘴。别再拿我和安烟的事出来重复做文章。” 俞清禾忍不住嘲笑出声,“你可真是天真。你自己都摆不平的事,凭什么觉得我能帮你?” “你现在的处境,我高兴还来不及。” 然而,陆恩仪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她抬眸,目光清澈地对上俞清禾,轻描淡写的开口。 “你当然可以不出手。” “那这个婚,我就不离了。我现在就回去把那份签好的离婚协议书,撕得粉碎。” 第129章 威胁恐吓 俞清禾的端庄华贵,在听到陆恩仪那句话的瞬间,彻底凝固。 短暂的错愕过后,是滔天的怒火。 她猛地站起身,怒声呵斥:“陆恩仪,你这是想出尔反尔?” “我出尔反尔?”陆恩仪抬眸,平静地看着她,“我倒是也想信守承诺,安安分分地等着冷静期走完。可是你也看到了,安家的人像疯狗一样逮着我不放,不惜一 “你说,一个女人,连赖以生存的事业都要被毁了,那我还有什么好顾忌的?不拼死巴着商执聿这棵大树,我能做什么?” “反正以他的财力,养我一辈子也绰绰有余。而以他的性格,只要我不想,这婚,离不了。” 俞清禾成功地被威胁了。 她是真的很怕陆恩仪巴着商执聿不放。 俞清禾死死地盯着陆恩仪波澜不惊的脸。 她毫不怀疑,这个女人真的做得出这种事。 她咬着牙开口:“你想……我怎么做?” “很简单。”陆恩仪重新端起水杯,姿态从容,“在我彻底离开商家之前,让安国良和他的家人都安分一点,别再给我和我的项目带来任何困扰。” 她放下杯子,发出清脆的一声响,目光骤然变冷:“我的项目如果真的因为安家的而被影响搁置,我保证,到时候不好受的,绝对不止我一个人。” 俞清禾脸色煞白。 她最终还是不甘地坐了回去,抓起手边的包:“好,我答应你。” 说完,她便怒气冲冲地离开。 咖啡厅里重归安静。 陆恩仪看着窗外,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收到了林靳希的微信。 【有坏人来我们家了。】 陆恩仪心中一凛,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敲击:【别怕,把地址发给我!】 几乎是消息发出去的下一秒,她便抓起外套,疾步冲出了咖啡厅。 与此同时,林晚家中。 狭小的客厅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安毕怀,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他身后站着两个神色不善的壮汉,将本就不大的空间衬得更加拥挤。 “林晚小姐,我的意思很简单。”安毕怀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面前脸色苍白的女孩,“这里是一笔钱,足够你和你弟弟下半辈子衣食无忧。我们还可以送你们去国外,为你弟弟找最好的医院,治疗他的腿。条件只有一个……” 他顿了顿,语气充满了诱哄:“你主动站出来,承认是你自己工作疏忽,检测失误,才导致材料用错,引起了公众的误会。” “我不会这么做的!”林晚攥紧了拳头,愤怒地骂道,“你们简直无耻!我不会为了钱,跟你们同流合污!” “哎,话别说得这么绝嘛。”安毕怀摊了摊手,一脸的惋惜,“你不愿意也没办法,陆恩仪都已经同意这么做了。你现在答应,好歹还能拿到这笔钱,不然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林晚如遭雷击,不敢置信地瞪着他:“不可能,陆教授不是这样的人!” “呵,你倒是对她忠心耿耿。”安毕怀嗤笑一声,“但你别忘了,她嫁给了谁?商执聿!她现在是商家的人,出了事,当然要先保全商家的名声。牺牲你一个小小的实习生,算得了什么?” 林晚哽住了。 理智告诉她不能相信,可陆恩仪确实嫁入了商家。 或许……或许她真的有自己的难处? 林晚不禁开始自我怀疑,是不是自己当初太冲动,发现问题时应该先和陆恩仪商量,事情也许就不会闹得这么大…… 安毕怀见她神色松动,立刻递上一份打印好的声明文件。 那上面,是以林晚的口吻写下的忏悔书,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乖乖把字签了,拿钱走人,剩下的事情,我来搞定。”安毕怀循循善诱。 林晚愣愣地看着那份文件,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灼烧她的眼睛。 就在她恍惚的瞬间,脑海里猛然闪过父母跟弟弟遭遇的事故,就是因为劣质的建筑材料。 如果她今天收了这笔黑心钱,那又怎么对得起死去的父母和残疾的弟弟。 巨大的愤怒和力量涌了上来,她猛地将文件摔到安毕怀身上。 “你拿着你的臭钱给我滚!”林晚双目赤红地嘶吼,“我告诉你们,就算真的是陆教授让我出来顶罪,我也绝不会妥协!” 安毕怀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 “敬酒不吃吃罚酒。”他冷冷地吐出一句,对着身后的手下使了个眼色。 “砰!” 林靳希的房门被一脚踹开。 在林晚惊恐的尖叫声中,两个壮汉粗暴地将坐在轮椅上的林靳希拖了出来。 “放开我弟弟!” 安毕怀走到男孩面前,伸出脚,恶狠狠地踩在了林靳希轮椅上,阴冷地威胁道: “签,还是不签?再犹豫一秒,我就让你弟弟的腿,也一起废了!” 安毕怀那只踩在轮椅上的脚,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彻底击溃了林晚最后的心理防线。 她直接哭了出来,泪水汹涌而下,眼神里是无法掩饰的恐惧和绝望。 这一幕,何其相似。 当年父母出事的乐园,也是有一群凶神恶煞的人,将她和年幼的弟弟堵在角落。他们用同样冰冷的语气,威胁她如果不签下那份放弃追责的谅解书,就让林靳希去地下陪他的父母。 那份深入骨髓的无力感和恐惧,此刻再一次将她整个人吞噬。 然而,与她的崩溃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轮椅上林靳希的反应。 男孩的脸上没有丝毫怯懦,清亮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安毕怀,里面翻涌的不是害怕,而是淬着寒冰的恨意和冷静。 他像一匹被逼到绝境的幼狼,用尽全力,想要将眼前这张丑恶的嘴脸,牢牢刻进自己的记忆里,等待着未来某个时刻,予以致命一击。 安毕怀显然被这小崽子狼一般的眼神给激怒了。 “小兔崽子,看什么看!”他狞笑一声,抬手就给了林靳希一记响亮的耳光! “啪!” “不要!”林晚失声尖叫,眼睁睁看着弟弟白皙的脸颊上迅速浮起鲜红的巴掌印。 第130章 别一个人逞强 林晚真的怕了。 她怕这群没有人性的畜生,真的会再次对她唯一的亲人下死手。 “我签……我签!”林晚的声音因为哭泣而嘶哑,充满了屈辱和妥协。 她颤抖着伸出手,从安毕怀手中接过那份协议和笔。 然而,就在她的笔尖即将落到纸上的那一刻…… “住手!不要签!” 清亮有力的女声传来。 林晚猛地抬头,看向门口。 只见陆恩仪逆光而立,神色冷峻,她的身后,是几名身穿制服、神情严肃的警察。 安毕怀脸上的嚣张瞬间凝固。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两名警察已经上前,一左一右地将他控制住。 “安毕怀先生,你涉嫌非法入侵、恐吓威胁他人人身安全,请跟我们回警局接受调查。” 看着被警察带走的安毕怀和他那两个噤若寒蝉的手下,林晚紧绷的神经终于断裂。 “陆教授……”她哽咽着,冲过去一把抱住了陆恩仪,像是找到了唯一可以依靠的港湾,劫后余生地放声大哭。 “林晚,没事了。”陆恩仪轻轻拍着她颤抖的后背,柔声安抚,“我在这里,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们。” 哭了许久,林晚才渐渐平复下来。 但她没有沉溺在被保护的软弱中,很快便强迫自己擦干眼泪,从陆恩仪怀里退出来,转身快步走到弟弟面前,检查他的情况。 林靳希脸上的巴掌印红得刺眼,让林晚和跟过来的陆恩仪都心疼不已。 “还疼不疼?”林晚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和自责。 然而,林靳希却摇了摇头。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被打的脸颊,用一种超乎年龄的冷静,对她们说:“拍下来,当证据。” 林晚还有些不明所以地愣着。 陆恩仪却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和惊异。 她立刻拿出手机,对着林靳希脸上的伤,清晰地拍下了照片。 做完这一切,林靳希又拿出了自己的手机,解锁后,屏幕上赫然是一个正在运行的录音软件。 他将进度条拉回最开始,按下了播放键。 “……你主动站出来,承认是你自己工作疏忽……” 安毕怀那充满威胁和利诱的声音,清晰地从手机里传了出来,一字不差。 原来,刚才安毕怀带人闯进来时,林晚第一时间是担心弟弟被吓到,慌乱中将他推进了房间,让他躲起来。 却没想到,这个看似孱弱的男孩,在关上门的瞬间,非但没有害怕,反而第一时间用手机给陆恩仪发去了求救信息,然后,冷静地按下了录音键。 陆恩仪从冰箱里找出冰袋,用干净的毛巾包好,小心翼翼地敷在林靳希红肿的脸颊上。 “靳希,你今天做得非常棒。”陆恩仪的语气里充满了真诚的赞赏,“在那种情况下,还能想到求救、拍照和录音,你比很多大人都要冷静、聪明。” 她看着男孩眼中闪烁的倔强光芒,继续说道:“有了这些证据,照片是伤情鉴定,录音是恐吓勒索,就算安毕怀这次的行为跟建材偷换没有直接关系,也足够他因为非法入侵和恐吓罪,在里面待上几年了。” 一旁的林晚听着,脸上浮现出深深的羞愧。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无处安放的双手,心中五味杂陈。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自己是弟弟的保护伞,可到头来,好像反而是这个孱弱的弟弟,在用他自己的方式保护着她。 陆恩仪看出了她的情绪,柔声说:“我们现在带靳希去医院检查一下,看看脸上的伤,也让医生评估一下,今天这事有没有刺激到他。” 她担心安毕怀的粗暴行径,会让林靳希本就敏感脆弱的自闭症状况变得更加严重。 到了医院,林晚带着弟弟进了诊室,陆恩仪则在外面走廊的长椅上等待。 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清冷而刺鼻,长廊里一片安静。 陆恩仪靠着椅背,刚想闭目养神,一个熟悉又挺拔的身影便急匆匆地出现在了走廊尽头。 是商执聿。 他在陆恩仪面前站定,看着她疲惫的神色,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歉意。 “对不起。”商执聿的声音有些沙哑,“我没想到安毕怀会自作主张,跑来这里……” 陆恩仪缓缓睁开眼,眸光里一片漠然,像覆着一层化不开的寒冰。 她平静地打断他:“你把他最大的嫌疑人保释出来,就应该能想到,狗急了是会跳墙的。” “如果我今天没有及时赶到,林晚可能已经被逼着签下了那份声明。到那个时候,她不仅要背负不属于她的污点,这辈子,恐怕都再也不能从事科研工作。” 商执聿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他知道,她说的都是事实。 “我会让安家的人,不会再有任何小动作。”他沉声保证,随即,他看着陆恩仪清冷的侧脸,神色变得复杂,欲言又止。 陆恩仪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迟疑,唇角勾起讥讽的弧度:“如果你是想开口,让我们私了,放过安毕怀的话,那大可不必。这种仗势欺人的社会败类,就该接受法律的制裁,放在外面只会继续作恶。” “我不是这个意思!”商执聿立刻否认。 他几步上前,在她身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侧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双深邃的眼眸里,不再是商业谈判时的运筹帷幄,也不是面对她时的冷漠疏离,而是带着一丝笨拙的担忧。 “安毕怀这次做得太过分,就算安家想包庇,我也不会善罢甘休。”他声音放得更低,“我只是想说……如果下次再遇到类似的情况,能不能先通知我?不要再一个人去面对了。” “万一……你出了危险,怎么办?” 从事情发生到解决,听到这种类似马后炮的关心,陆恩仪心中毫无波澜,甚至想笑。 她明显地愣了一下。 随即又很快恢复了惯有的疏离,别开视线,淡淡地吐出三个字: “再说吧。” 或许,从他选择帮安家起,他们最终变成两个对立。 所以,他说的话,陆恩仪一个字都不信。 第131章 事件落定 第二天,研究所召开的新闻发布会,通过全网直播。 得到消息的各大媒体,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蜂拥而至。 会场内,闪光灯此起彼伏,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白昼。 在万众瞩目之下,陆恩仪走上了发布台。 她穿了一身简洁干练的白色西装,未施粉黛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沉静的眼神扫过台下攒动的人头,自有一种镇定全场的强大气场。 没有多余的寒暄,她直接切入主题,身后的巨型屏幕随之亮起。 “我知道,过去这段时间,公众对我个人以及我所在的研究所有很多疑问。”她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传递,“今天,我会对其中最主要的几个问题,做出解答。” 屏幕上,首先出现的是一份盖着鲜红公章的警方文件扫描件。 “第一,关于多年前我是否涉嫌故意伤人。这是当年警方的结案说明文件,明确指出,本人不构成任何刑事或民事责任。” 不等记者们消化完这个信息,屏幕上的画面一转,变成了一份条理清晰、数据详尽的内部自查报告。 “第二,关于‘天穹’项目材料被偷换一事。这是事发后,研究所第一时间启动的内部自查报告,上面详细记录了从材料入库、领用、检测到使用的全部流程。事实证明,我方研究所的内部流程没有任何疏漏。” 话音刚落,台下立刻有记者按捺不住,抢先站了起来。 “陆教授!既然您手上有这些证据,为什么不在事件发酵的第一时间就公布?而是要拖延到现在,任由公众对您和研究所产生如此巨大的质疑?” 这个问题尖锐而直接,暗指陆恩仪在刻意操纵舆论。 陆恩仪的目光转向那位记者,唇角竟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我能理解公众对热点事件的好奇心和讨论热情,因为我自己偶尔也会有。所以我给了大家两天的时间去讨论,去‘吃瓜’。”她的话让现场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但是,时间到了。我希望从现在开始,大家能将关注点放回到科研本身,给予我们这些科研工作者,最基本的尊重。” “我们并没有不尊重你!”那名记者立刻反驳。 “是吗?”陆恩仪的笑意敛去,眼神骤然变得锋利,“当你们把我们的个人生活无限放大,将我们当成娱乐明星一样去审判、去挖掘,甚至将我们的家人置于镁光灯下的时候,这就是最大的不尊重!” “公众有知情权,没错!但我们的科研成果,更有保密权!当你们为了流量和噱头,肆意曝光科研人员个人信息和家庭住址的时候,你们有没有想过,他,或者他的家人,很可能会被某些别有用心的境外极端分子盯上?” 话音未落,她身后的屏幕再次切换画面。 那是一张触目惊心的数据图,上面显示着一条急剧攀升的红色曲线。 “这是事件发酵后,我们研究所网络安全中心监测到的数据。在过去的48小时内,研究所的防火墙遭受了数万次高强度的网络攻击,试图窃取我们核心成员的个人信息,以及多个保密项目的核心数据。”陆恩仪指向图中一处,“并且,其中大部分攻击,都来自境外的IP地址。” “嗡——” 整个会场瞬间炸开了锅。 台下的记者们看着那惊人的数据,脸上的兴奋和探究,一点点被震惊和羞愧所取代。 他们终于意识到,自己以为的“新闻自由”,险些酿成了怎样可怕的后果。 就在这时,会场侧门打开,一位神情严肃的中年男人在几位工作人员的陪同下,大步走上了发布台。 是科研部的部长。 他的出现,让现场的闪光灯再次疯狂闪烁。 部长接过话筒,面朝所有镜头,用一种严厉的口吻说道:“我代表科研部,在此严厉谴责任何试图将科研人员推上舆论审判台、干扰正常科研秩序的行为!科研安全,关乎国家安全,不容挑衅!” “同时,我在此宣布,相关部门已经介入,会对此次事件中所有参与恶意引导舆论的账号和背后推手,进行最严格的核查,务必将幕后黑手揪出来,绳之以法!” 这场直播发布会,以前所未有的雷霆之势结束了。 其内容还未来得及在网络上引起第二轮发酵,无数网友就惊愕地发现,所有关于陆恩仪的相关词条,都变成了无法搜索的违禁词。 那些试图继续讨论、用词激烈的人,会发现自己的账号被直接封禁。 更有甚者,几个在网上对研究所进行过恶毒言语攻击的大V,被当地警方请去“喝茶”了。 来自最高层面的信息保护,迅速且有效地生效了。 风暴平息得比任何人想象的都快。 就在直播结束的当天下午,警方发布通报,成功抓获了偷换材料的涉事司机。 据司机本人交代,他因欠下巨额赌债,才铤而走险,想偷换部分昂贵材料倒卖换钱,并心存侥幸,以为商氏集团那么大的项目,不会有人发现。 与此同时,另一份通报也随之发出:因涉嫌非法入侵及暴力威胁他人,安毕怀已被正式批准逮捕,即将面临警方的公诉。 事情结束的比预料中迅速。 但陆恩仪却觉得有些违和。 比如那个盗取材料的司机,是如何得知这个材料能卖出高价的,他又准备卖给谁? 还有安毕怀,既然安家跟这件事没有关系,那他们为什么要怂恿股东们推她出来顶。 安毕怀如果不心虚,为什么要去威胁林晚? 一切的一切,就好像是在遮盖什么更大的阴谋一样。 推了两个无关同样的出来,却遮盖住了更大的真相。 不过,很快所长就通知她,她的资料通过审核了,她必须专注投入到3A项目的筹备中去,而研究所跟商氏的合作的工程也在材料查验后重新启动,商执聿直接将安家的施工公司踢了出去,换成了商氏旗下的施工队。 陆恩仪也只能寄希望于警方的继续调查能够给自己解惑。 第132章 她一直没回来 夜色渐浓,商执聿结束了一天的工作,驱车久违地回到了云水湾。 推开门,他预想过陆恩仪会对他冷脸相对,或是直接无视他的存在,却唯独没有想过,迎接他的会是一室的冰冷与黑暗。 陆恩仪还没回来? 他下意识地蹙眉,伸手按下了玄关的开关。 灯光倾泻而下,照亮了空无一人的客厅。 空气中浮动着微尘,茶几上他离开前随手放下的财经杂志还维持着原样,仿佛时间在这里被按下了暂停键。 一股莫名的不安攫住了他的心。 他立刻大步冲进卧室,入眼的一切却让他心头猛地一沉。 床铺整理得一丝不苟,但触手冰凉,没有任何人睡过的温度和痕迹。 衣帽间里,属于她的那一边,常穿的几件衣服都不见了。 商执聿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在玫瑰庄园陪着安烟静养恢复的这几天,陆恩仪……根本一次都没有回来过。 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从头浇下。 她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回来? 他立刻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响了许久才被接起,那端传来陆恩仪一如既往平静无波的声音:“喂?” “你在哪里?”商执聿的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急切和质问。 “研究所。”陆恩仪的回答简洁明了,“最近项目筹备很忙,临时搬到宿舍住了,方便加班。你不用多想。” 一句轻飘飘的“不用多想”,瞬间堵住了他所有想问的话。 通话被挂断,商执聿握着手机,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胸口一阵烦闷。 他毫不犹豫地转身下楼,驱车直奔研究所的方向。 然而,当他停在戒备森严的研究所大门外时,却被门卫拦了下来。 “先生,抱歉,现在是非工作时间,研究所不接受任何外来访客。” “我找陆恩仪。” “陆教授已经休息了,您有事明天再来吧。” 商执聿坐在车里,再次拨打陆恩仪的电话,这一次,电话响了很久很久,最终被无人接听的系统音取代。 她似乎是睡着了,又或者,只是单纯地不想接。 商执聿却没有离开。 他将车熄了火,静静地停在研究所外的阴影里,像一尊固执的雕像,在车里坐了一整晚。 而此刻,研究所宿舍楼的某个房间里,灯光还亮着。 陆恩仪并没有睡。 她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已经停止呼叫的名字,眼神没有丝毫波澜。 她知道他就等在外面,但那又如何? 陆恩仪目光从手机上移开,落在了书桌上挂着的一本台历上。 上面用红笔圈出了一个日期。 倒计时,还有二十天。 二十天后,她就可以彻底离开他。 周六,是俞清禾的生日。 陆恩仪作为名义上的儿媳,即便再不情愿,这种场合也必须出席。 商执聿并没有大操大办,只是在商家老宅里,请了些亲近的家人和俞清禾的一些闺中密友。 陆恩仪到的时候,商执聿还没来。 她备了一份礼物,是托朋友从国外带回来的一条限量版丝巾,但俞清禾和往常一样,看都没看一眼,就示意佣人收了起来。 比起礼物,她更想陆恩仪干脆都不要来。 不过,她因为跟商执聿不住一块,不是一起过来的。 俞清禾对此显然十分满意,觉得陆恩仪总算有了要走的趋势。 商奶奶看见她,却立刻关切地招手让她过去:“恩仪,怎么一个人来的?执聿呢?” 不等陆恩仪回答,她又拉着陆恩仪的手,心疼地说道:“奶奶看到最近的新闻了,让你受委屈了。执聿也真是的,这么大的事也不好好护着你。等会儿我跟他说,让他后面一定抽时间多陪陪你。” “妈,这怎么能怪执聿?”一旁的大伯母立刻不满地开口,“要我说,这都是她自找的。如果不是她非要研究所跟商氏合作,买什么材料,怎么会闹出这种事来?平白让我们商家跟着丢脸。” “妈,不能这么说。”安静坐着的商衍走了过来,他看了大伯母一眼,温声替陆恩仪解围:“恩仪研究所的材料是业内顶尖,当时商氏也是通过正常竞标,和好几家大公司竞争后,才凭实力拿下的合作。” 他转向商奶奶,补充道:“奶奶您不知道,祝家那边到现在还眼巴巴地等着,希望下一批材料的合作方能选他们呢。” 商奶奶一听,顿时与有荣焉,骄傲地拍了拍陆恩仪的手背:“听见没有?我们恩仪以后,肯定能跟她爷爷一样,成为伟大的科研教授!” 大伯母被这番话惊得愣住了。 她一直都看不上陆恩仪的工作,觉得她死板又好面子。 如今的一切成就,都是沾了商家的光。 却不想,她的科研成果,竟然这么抢手? 连祝家都要求着合作? 但她骨子里的偏见还是让她不愿相信,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那还不是看在执聿的面子上……” “你给我闭嘴!”商奶奶瞪了她一眼,“自己不懂就别在这里瞎指挥,听着就心烦!” 怕大儿媳影响陆恩仪的心情,商奶奶干脆拉着大伯母起身:“你也别在这里呆了,走,陪我出去逛逛花园,透透气。” 大伯母不情不愿地被拉走了。 世界总算清静下来。 陆恩仪也乐得清闲,不用陪着俞清禾去应酬那些贵妇,便独自走到角落的沙发坐下,闲适地端起一杯果汁慢饮。 没过多久,商衍端着酒杯来了。 “恩仪,没打扰你吧?” “不会。”陆恩仪对他笑了笑。 “是这样,我们公司最近在做一个智能AI项目,有几个核心算法上的技术疑问,想咨询一下你的意见,不知道方不方便?”商衍的态度十分诚恳。 “当然,”陆恩仪放下果汁,“你把资料发我邮箱吧,我看看。” “好的,多谢。” 两人就这么隔着一张小几,各自拿着手机,旁若无人地讨论起了专业的技术问题,与周围宴会的觥筹交错,显得格格不入。 第133章 谁的问题 商执聿知道,陆恩仪今天一定会出现在老宅。 他必须要找个机会,就她搬走这件事,跟她好好谈一谈。 然而,当他赶到时,一眼望去,却看到陆恩仪正和商衍坐在角落的沙发上,低声交谈着什么,两人脸上都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气氛融洽得刺眼。 他英俊的脸庞瞬间阴沉下来。 “执聿?”身旁的俞清禾见他进来,脸上露出喜色。 但喊了他一声,他却毫无反应,深邃的黑眸死死地锁在那不远处的角落。 “执聿!”俞清禾只好又加重了语气喊了一次。 商执聿这才猛然回神,目光不耐地转向她,语气疏淡:“什么事?” 俞清禾被他冰冷的态度噎了一下,但还是压下不满,低声说:“安烟说她身体好些了,等会儿要过来。她一个人肯定不方便,你要不要……去接她一下?” 商执聿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 他漠然地吐出一句:“她想来,总会找到人送,不需要我。” 说完,他甚至没再多看母亲一眼,便迈开长腿,径直朝着陆恩仪的方向走去。 他身上那股强大的压迫感,让沿途说笑的宾客都不由自主地噤声,为他让开一条路。 商衍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他的到来,也感受到了他身上毫不掩饰的敌意。 他坦然地站起身,举止大方地解释道:“执聿,你来了。我在向恩仪咨询一些项目上的技术问题。” 说着,他还将自己的手机屏幕朝向商执聿,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数据和图表,仿佛生怕他误会什么。 商执聿的目光甚至没有在手机屏幕上停留一秒,他只是盯着陆恩仪,沉声对商衍说:“我有话想跟她说。” 逐客之意,再明显不过。 商衍了然地点了点头,对陆恩仪说了一句“那我先失陪了”。 商执聿立刻在商衍刚刚坐过的位置上坐下,身体微微前倾,不满地质问:“为什么不打一声招呼就搬去宿舍?” 陆恩仪闻言,觉得有些好笑。 她抬起眼,清澈的眸子平静地回视他:“商总,我已经搬了快十天了。” “这十天里,但凡你回云水湾住过一个晚上,就能发现我不在。可你直到现在才来问我……你说,问题出在谁身上?” 商执聿的脸色一僵,喉结滚动了一下,辩解道:“我这几天确实有空都在玫瑰庄园陪着安烟,但医生和照顾她的护士也一直都在,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他以为,这是她冷漠的根源。 陆恩仪对于他这苍白的解释,只是不置可否地、轻轻地“嗯”了一声,便垂下眼帘,继续喝自己的果汁。 商执聿最讨厌她这种油盐不进、置身事外的反应。 无名火直冲头顶,他猛地伸手,一把将她放在膝上的手攥入自己的掌心。 他的手掌宽大而滚烫。 陆恩仪下意识地想要抽回,商执聿却攥得更紧,压低了声音,用一种近乎威胁的语气说:“今天是妈的生日,你难道还想在这种场合跟我闹吗?” 事到如今,他竟然还以为,她只是在因为安烟而吃醋、在跟他闹脾气。 不过,这样也好。 他就按他自己的想法去理解,也就不会瞧出她准备离婚的端倪。 想到这里,陆恩仪放弃了挣扎,就这么任由他牵着手,仿佛一对貌合神离的木偶。 没过一会儿,宴会厅门口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 安烟来了。 这一次,她没有坐在轮椅上,而是穿着一身精致的香槟色长裙,化着明艳的妆容,如同一个完全康复的正常人一样,盛装出现在众人面前。 看来,这段时间在玫瑰庄园的休养,确实让她恢复得相当不错。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被这个光彩照人的安烟所吸引。 就连刚刚被商奶奶拉去花园里散步的大伯母,也闻声赶了回来。 大家纷纷围了上去,你一言我一语地恭喜她恢复健康。 角落里,陆恩仪没有动,商执聿也没有动。 但陆恩仪能清晰地感觉到,身边男人的目光,已经越过人群,牢牢地落在了那个被众人簇拥的身影上。 她用另一只手的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肩膀,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想过去就过去,我不会想歪的。” 商执聿却像是被她这句话刺激到了,猛地收回视线,低头看她,随即,他抓着她的手,强行将她从沙发上拉了起来。 “要去,就一起过去。” 他几乎是半拖半拽地拉着陆恩-仪,走向了人群的中心。 而被众人簇拥着的安烟,正享受着所有人的赞美,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他们交叠在一起的手。 那一瞬间,她脸上完美的笑容出现了一丝裂痕,眼底的光,不着痕迹地暗淡了下去。 一番寒暄过后,安烟特意找到了陆恩仪。 “恩仪姐,真的谢谢你的大度。”她微笑着,语气真诚,却带着一丝炫耀的意味,“我很喜欢玫瑰庄园那边的环境,所以身体也恢复得特别快。” 陆恩仪看着她,脸上是无所谓的淡笑,仿佛在听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没关系,”她轻描淡写地回道,“你喜欢住,就一直住着好了。” 安烟亲自端来两杯果汁,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温婉笑容。 “恩仪姐,之前的事让你受委屈了。这杯,算我敬你。”她将其中一杯递到陆恩仪面前,姿态做得十足。 陆恩仪眼波无澜地接过,没有拒绝。 但在杯沿凑近唇边的一刹那,她细长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空气中,除了果汁的甜香,似乎还混杂着一丝极淡的、不属于此处的化学试剂的味道。 她眸光微闪,只让杯沿轻轻沾了沾唇,便放下了杯子,动作自然得仿佛只是浅尝辄止。 喝完,安烟又转向商执聿,语气亲昵:“执聿,我给奶奶也带了礼物,你陪我过去吧?” 商执聿下意识地看向陆恩仪,像是在寻求她的许可,又或是在观察她的反应。 陆恩仪却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欠奉,只是微微颔首,示意他自便。 第134章 两头算计 两人离开后,陆恩仪环顾四周,趁着无人注意,不着痕迹地将刚刚那杯果汁端到身边一盆巨大的绿植旁,倾倒了进去。 可能是她的职业属性还不够明显吧。 陆恩仪心中冷笑,否则怎么总有人天真地以为,在食物里加点东西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手段,就能轻易坑到她? 她重新坐回沙发上,目光投向不远处。 安烟正将一份包装精美的礼物递给商奶奶,巧笑嫣然地陪着老人家说话,身子不时地微微靠向商执聿。 那娇羞甜蜜的模样,仿佛她不是来参加寿宴的客人,而是商家新过门的、备受宠爱的娇妻。 就在这时,陆恩仪口袋里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 她拿出来一看,是一条来自商衍的短信:【恩仪,来二楼最东边的客房,有事找你。】 陆恩仪秀眉微蹙,心中升起一丝疑惑。 有事的话,商衍为何不直接过来找她? 但转念一想,或许是涉及到商业机密,不便在人前谈论。 她没有多想,放下手机,还是起身朝二楼走去。 老宅的二楼很安静,长长的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吸收了所有声响。 她找到最东边的那间客房,门虚掩着。 她推门而入,却看到商衍一脸错愕地站在房间里,看到她时,眼中满是惊讶和关切。 “恩仪,身体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立即送你去医院?” 陆恩仪一怔:“不是你发短信说有事找我,让我上二楼的吗?” 商衍的脸色瞬间变了,他立刻否认:“我没有!我手机一直放在楼下外套的口袋里,根本没带在身上!”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和了然。 这是一个圈套。 商衍立刻解释道:“刚刚有个佣人过来传话,说你身体不舒服,在二楼客房休息。我想到你……身子弱,怕你出事,就立刻赶了上来。” 他话说到一半,及时地把“怀孕”两个字咽了回去。 一个被告知她身体不适,一个收到了他邀约的短信。 很明显,有人想刻意将他们两人凑到这个密闭的房间里。 陆恩仪刚想说自己刚刚喝的饮料可能有问题,就见面前的商衍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潮红,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 他看向她的眼神,渐渐失去清明,染上了一层混沌的、带着原始欲望的色彩。 “恩仪……”商衍自己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他痛苦地扯开领带,声音变得沙哑,“我……我身体好像有点问题……” 陆恩仪瞬间反应过来。 那杯饮料!或许从一开始,目标就不是她一个人。 商衍在不知不觉中,也喝了加料的东西。 这是有人想要设计她和商衍发生关系。 眼见商衍的神智越来越恍惚,身体摇摇欲坠。 陆恩仪当机立断,一把扶住他,将他推进了房间自带的浴室里,然后拧开淋浴开关,冰冷的凉水瞬间当头浇下。 商衍被冷水一激,发出一声闷哼,神志清明了一瞬。 但他知道自己体内的药性有多猛烈,他怕自己最终会失控伤害到她。 “恩仪,你快走!别管我!”他咬着牙,用尽最后一丝理智催促道。 陆恩仪摇了摇头,清冷的眸子里闪烁着坚定的寒光。 “我不仅不会走,还要把背后搞鬼的人,亲手钓出来。” 说完,她转身走出浴室,对里面的商衍说“你自己忍忍。”,便“咔哒”一声,从外面将浴室门反锁。 做完这一切,她拿出手机,拨通了商执聿的号码。 电话接通,她刻意压低了声音,“商执聿,来二楼最东边的客房,现在,马上。” “你想干什么?”商执聿不解,她的语气听起来很奇怪。 陆恩仪对着电话,意味深长地轻笑一声:“自然是……找点刺激。” 电话那头,商执聿的心猛地一跳。 刺激? 这两个字像一颗火星,瞬间点燃了他压抑已久的念想。 他想到两人已经很久没有亲近,想到自己一直在等她走出阴影,重新接纳他。 难道……她终于想通了,主动发出邀请? 这个认知让商执聿的血液瞬间沸腾起来。 他几乎没有再多想,便立刻按照陆恩仪的吩咐,避开众人的视线,脚步匆匆地朝着二楼走去。 商执聿的脚步带着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 怀着期待,他推开了房门。 陆恩仪就站在门后,看到他,那双清冷的眸子里似乎染上了一丝他看不懂的情绪。 还不等他开口,陆恩仪就反手拉住他的手腕,将他拽了进来,然后“咔哒”一声,干脆利落地将房门反锁。 昏暗暧昧的环境,主动发出邀请的妻子,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他渴望已久的答案。 他不再压抑自己,长臂一伸,将陆恩仪整个圈入怀中,低头便要吻上那让他朝思暮想的唇。 然而,就在他的唇即将触碰到她的前一秒—— “嗯……” 一声压抑着巨大痛苦的闷哼,伴随着重物撞击门板的“咚”声,突兀地从一旁的浴室里传来。 商执聿所有的动作瞬间僵住。 怀中的温香软玉还在,但那旖旎的气氛却被这诡异的声响击得粉碎。 他眼中的情欲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冰冷和警觉。 “里面是谁?”他松开陆恩仪,锐利如刀的目光死死地锁住那扇紧闭的浴室门。 陆恩仪退后一步,靠在墙上,神情竟是出人意料的平静。 “商衍。” “有人给我们俩都下了药,然后又用不同的借口,把我们骗进了这个房间。” 商执聿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死结。 “谁这么大的胆子?”他周身的气压骤然降低,眼底翻涌着骇人的戾气,“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对你出手!” “我也很想知道。”陆恩仪挑挑眉,“但我怕到时候被人堵在房间里,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所以,只好把你也一起请上来,亲眼看看这出好戏,到底打算怎么收场。” 商执聿立刻就明白了她的计划。 陆恩仪比他想象中要聪明和大胆得多。 他沉思片刻,外放的怒气被他强行压下。 他重新走向陆恩仪,低沉的嗓音带着危险的暧昧:“好,我配合你。那……要我怎么做?” 第135章 抓谁的奸 话音刚落,走廊外便响起了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 不止一人,正气势汹汹地朝这边而来。 陆恩仪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她连思考的时间都没给商执聿,只是用下巴朝着身后的大床点了点,命令道:“躺上去。” 商执聿虽然不明所以,但此刻他对陆恩仪有着全然的信任,立刻依言照做。 几乎是在他躺下的瞬间,陆恩仪也迅速扯乱了自己的衣领和头发,整个人扑到他身边。 就在房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的那一刻,她一把抓过被子,将商执聿的头连同他错愕的表情一起死死捂住。 同时,喉咙里发出一声恰到好处的尖叫。 “啊,你们怎么进来了?” 冲进门的人,是大伯母、俞清禾,以及跟在她们身后、一脸担忧的安烟。 大伯母一马当先,当她看到床上衣衫不整、明显在偷情的陆恩仪时,保养得宜的脸瞬间因愤怒而扭曲,整个人像是被点燃的炮仗,嗓门大得能掀翻屋顶:“陆恩仪!你在这里做什么?!你床上的男人是谁?!” 陆恩仪抱着被子,身体瑟缩着,眼神慌乱地躲闪,:“是……是执聿……” “胡说,你给我闭嘴!”俞清禾厉声喝断她,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嫌恶,“执聿刚刚还在楼下陪着客人,怎么可能瞬间出现在这里!你当我们是傻子吗?” 她气得浑身发抖,也顾不得形象了,指着陆恩仪大骂:“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我们商家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你竟然敢背着执聿在这里偷人,你简直无耻至极。” 这时,安烟柔柔弱弱地开了口,故作体贴地上前拉住俞清禾的胳膊:“清禾阿姨,大伯母,你们先别生气,也别太责怪恩仪了。或许……或许她也是有什么苦衷的。看在她还是商家儿媳的份上,我们还是关起门来,给她留点面子吧。” 大伯母果然被激得更加愤怒,她嫌恶地嗤笑一声:“面子?她都做出这种丑事了,还给她留什么面子!来人啊!快叫人来把她和这个奸夫给我抓起来,立刻从商家赶出去。” 说着,大伯母便再也按捺不住,一个箭步冲上前,伸出双手就去扯那床企图遮住“罪证”的被子。 然而,当被子被猛地掀开,露出的却是一张同样衣衫不整、但俊脸上挂满了被人打扰好事后不悦的商执聿。 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凝固了。 “大伯母。”商执聿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情欲未散的慵懒和被打断的怒气,他缓缓坐起身,目光冷冽地扫过门口呆若木鸡的三人,“有事吗?没看见我们正忙?” “执……执聿?”俞清禾震惊的瞪大眼,“你怎么会在这里?” 商执聿长臂一伸,极其自然地将身旁“惊魂未定”的陆恩仪揽入怀中,让她紧紧靠着自己。 他挑起眉,语气理所当然,:“我们是夫妻,一起出现在这里,有什么稀奇的?” 站在最后的安烟,在看清床上的人是商执聿的那一刻,眼底飞快地闪过怨毒与不甘。 但那情绪只存在了不到一秒,她便迅速垂下眼帘,脸上浮起两团羞涩的红晕,连忙推着另外两人:“哎呀,大伯母,清禾阿姨,我们快出去吧,别……别打扰了执聿和恩仪。” 几人几乎是落荒而逃。 房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陆恩仪立刻从商执聿怀里挣脱出来,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快步走向浴室。 浴室里,商衍整个人泡在冰冷的浴缸里,水已经没过他的胸口,他浑身湿透,冷得嘴唇发紫,但眼神总算还能保持着一丝清明。 商执聿立刻拨出一个电话,言简意赅地吩咐手下,用最隐秘的方式将商衍从老宅送去私人医院。 处理完一切,他回到房间,看着一脸平静的陆恩仪,后背却惊出了一层冷汗。 他不敢去想,如果不是陆恩仪对药物有着专业的辨别能力,如果她没有那么冷静果决,又或者,她没有在最后关头选择打电话给自己…… 那么,今天前来“抓奸”的人群中,必然也会有他的身影。 而以他的脾气,如果真的亲眼看到陆恩仪和商衍衣衫不整地躺在这张床上,他绝对会被愤怒冲昏头脑,根本不会去听任何解释,只会当场认定他们有染,然后……后果不堪设想。 “想明白是谁搞的鬼吗?”陆恩仪清冷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思绪。 商执聿陷入了沉思。 刚刚冲上来的三个人。 安烟才大病初愈,身体虚弱,不像是有精力策划这么一环扣一环的阴谋。 而大伯母虽然一向不喜欢商衍这个养子,但她还不至于蠢到用这种会牵连整个商家声誉的方式,拉自己的养子下水。 那么,唯一剩下的可能便是…… 商执聿抬起头,深邃的黑眸紧紧锁住陆恩仪,缓缓地讲出了自己的答案。 “是妈,对吗?她一直不喜欢你,想要我们离婚。” 听到商执聿的答案,陆恩仪几乎要气笑了。 她轻轻扯了扯嘴角,带着讽刺。 她忽然觉得,俞清禾能有商执聿这样一个儿子,何尝不算是一种“福气”。 事情的脉络已经如此清晰,矛头几乎毫不掩饰地指向了某个人。 可他,却宁愿怀疑自己的亲生母亲,也不愿意去想一想,他心头那朵不染尘埃的“白月光”,是不是真的那般纯洁无暇。 陆恩仪瞬间觉得兴味索然。 商执聿的表现,完全辜负了她精心策划的这出瓮中捉鳖的大戏。 因为她心里比谁都清楚,俞清禾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对她下手。离婚协议她早已签字,只要平静地等冷静期一过,她就会彻底从商家消失。 俞清禾巴不得这个过程安安稳稳,绝不会主动横生枝节。 商执聿见陆恩仪只是挂着讽刺的冷笑却不说话,心头一阵烦躁,追问道:“难道不对吗?” 不等陆恩仪回答,他便像是急于说服自己一般,立刻开始为安烟辩驳:“那也不可能是安烟。” 第136章 埋伏之人 “陆恩仪,我知道你怀疑是她。” “但安烟这阵子都在玫瑰庄园静养,医生说她需要绝对安静的环境来恢复身体机能,她连出门的精力都没有。” “况且,她今天会来参加寿宴,也是早上才临时起意,哪有时间去策划这些?” 陆恩仪已经懒得与他争辩。 她淡淡地收回目光,语气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你就按你理解的去想就行。反正,真相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说完,她不再看他一眼,径直转身,越过他朝门外走去。 她要去医院看看商衍。 看着她决绝离去的背影,商执聿神色复杂地站在原地,胸口像是堵了一团棉花。 他沉着脸下楼时,刚好看到安烟正站在楼梯口,似乎是在特意等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执聿,你……你和恩仪没事了?” 商执聿停下脚步,黑沉的眸子看不出情绪,开门见山地问:“你为什么会带人去那个房间?” 安烟的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颤,表情有些委屈:“我……我是看到有个佣人神色慌张地跑来告诉我,说看到恩仪跟一个陌生的男人进了二楼的客房,还把门关上了,不知道在里面做什么。” 她绞着手指,充满了后怕与担忧:“我当时吓坏了,怕恩仪会出什么危险,一时情急,就……就赶紧去叫上了清禾阿姨和大伯母。” 商执聿的目光依旧沉沉地锁着她,继续问:“陆恩仪是我老婆,你为什么不第一时间通知我?” 安烟垂下头,声音细若蚊蚋:“我怕你脾气急,万一真是误会,你一冲动,会把事情弄得更糟,伤了你和恩仪的夫妻情分。” 商执聿沉默片刻,抛出了最后一个问题:“那个跟你通风报信的佣人,是谁?” “啊?”安烟抬起头,环顾了一圈宴会厅,眼神里尽是茫然,“我刚刚还看到她的……奇怪,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一切的解释,听起来都那么合情合理,将她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但商执聿的心中,却像被一根无形的针扎了一下。 疑惑的种子,一旦埋下,便会疯狂滋长。 毕竟,一个佣人,是不会无缘无故去给陆恩仪下药的。 除非,是受人指使。 陆恩仪赶到病房时,商衍已经换上了干净的病号服,靠在床头,脸色虽因药效未过而显得有些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 “感觉怎么样?”陆恩仪将他在老宅的外套和手机放在床头柜上。 “没什么大碍了。”商衍朝她露出一抹温和的浅笑,随即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指纹解锁,屏幕亮起。 他点开短信界面,视线在最新的一条上停住,果然,那不是他发出的。 陆恩仪也凑过去看了一眼。 她不由商衍的眼中也划过一丝同样的困惑,他思索了片刻,沉声道:“知道我这个密码的人不多。而且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拿到我的手机,发完信息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回去……”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答案。 “那个人,应该对老宅非常熟悉。”陆恩仪接口道,“说不定,就是一直藏在老宅里,等待着某个指令,随时可以被召唤。” 这个猜测让气氛瞬间凝重了几分。 “这件事……”商衍抬眸看向她,“商执聿他,没有说什么吗?” 提到商执聿,陆恩仪的眼神冷了几分,语气里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嘲弄:“他自己就是被‘抓奸’的当事人之一,亲身体验了一遍全过程,还能说什么?” 得皱起了眉:“奇怪,那个人是怎么知道你手机解锁密码的?” 商衍闻言,无奈地笑了笑。 他由衷地说道:“我很佩服你,在那种情况下,居然还能保持那样的冷静和果断。否则,我们两个现在恐怕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没什么。”陆恩仪自嘲地勾了勾唇角,“大概算是科研人员的职业病吧,凡事都习惯先分析,涉猎的东西比较杂而已。” 与此同时,商家老宅里,宴会虽未结束,但气氛却因为刚刚那场未遂的“闹剧”而显得有些沉闷压抑。 陆恩仪迟迟没有回来,商奶奶已经拉着商执聿问了好几次。 “执聿啊,恩仪呢?怎么去了那么久还没回来,你要不要去看看?” 还好安烟及时上前,柔声帮忙解围:“奶奶,您别担心。我刚刚听恩仪接电话,好像是她的研究所里有什么紧急数据需要处理,就先回去了。”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商奶奶点了点头,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那商衍呢?怎么没看到他的人影?” 话音刚落,一旁的大伯母便满不在乎地冷哼一声:“别管他了,妈。他自己主意多着呢,神出鬼没的,反正……又不是我们商家真正的孩子。” “你说什么胡话!”商奶奶立刻沉下脸,埋怨地瞪了她一眼,“当初是你们夫妻要收养他,现在又说这种话来伤人!” 两人说话时,安烟转向商执聿:“执聿,我也想去你爷爷的书房坐一会儿,可以吗商执聿心中正烦闷,闻言也想找个地方静一静,便点了点头。 他带着安烟来到书房。 书房里一如既往的安静。 安烟走到一排高大的书架前,仰头看了看,然后转过身,带着撒娇的口吻对商执聿说:“执聿,我想看那本诗集,但是我够不着,你帮我拿一下好不好?” 商执聿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依言踩上旁边的矮凳,伸手去抽那本精装的诗集。 就在书被抽出的瞬间,一本夹在其中的硬壳笔记本失去了支撑,“啪嗒”一声,掉落在他脚边的地毯上。 安烟像是被惊了一下,随即好奇地弯腰将它捡了起来。 她拂去封面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随手翻开了第一页。 只看了一眼,她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惊讶,捂住嘴,发出压抑的惊呼。 “天哪,执聿你快看!” “这……不是恩仪的日记吗?” 商执聿眸色一沉,快步走了过来。 第137章 她的日记 日记的封皮是低调的深蓝色,没有任何装饰,很符合陆恩仪一贯的清冷风格。 他随手翻开一页,熟悉的、清隽有力的字迹立刻映入眼帘,那确实很像是陆恩仪的笔迹。 商执聿皱着眉,一言不发地走到书桌后坐下,将那本日记平摊在面前。 安烟没有再出声打扰,只是抱着自己那本诗集,乖巧地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眼角的余光却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商执聿,细细观察着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书房里很安静,只有纸张被翻动的沙沙声。 商执聿的视线逐字逐句地扫过日记上的内容,他越看,眉心蹙得越紧,握着书页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 这日记里记录的,仿佛是另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陆恩仪。 一个……他从未窥见过其内心的、阴暗而陌生的陆恩仪。 “商衍今天又对我笑了,他真好看,像冬日里最暖的阳光。我讨厌商执聿,他就像一块捂不热的冰,傲慢、无礼、难以捉摸。他怎么能跟商衍比呢?” “只要能和商衍在一起,我什么都愿意。我不想再等了。” “我向他告白了,他却拒绝了我。他说他有喜欢的人了,那个人不是我。为什么?为什么不是我?” 商执聿的呼吸一滞,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敲了一下。 他继续往下看。 “在我最伤心的时候,商执聿居然问我要不要和他交往。也好,他是商家唯一的继承人,如果能嫁给他,成为光鲜亮丽的商太太,以后就能……时时刻刻都看到商衍了。我答应了。” 原来如此,原来她嫁给他,只是为了更方便地看着另一个男人? 商执聿强忍着心头的滔天怒火,翻到了下一页。 “我终于知道商衍喜欢的人是谁了……居然是安烟!但她凭什么?凭什么能得到商衍的喜欢?!” “今天我去质问商衍,他承认了!他居然真的喜欢安烟!我们大吵了一架,他说我不可理喻。从今天起,我们冷战了。” “都是安烟的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她的出现。我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日记的最后一页,没有文字。 只有一个用红色墨水画出的、面目狰狞的骷髅头,在骷髅头的额头上,赫然写着“安烟”两个字。 而记录下这篇日记的日期,正是在安烟从楼梯上滚落,变成植物人之前的几天。 商执聿猛地合上了日记本。 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太阳穴突突直跳,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理智告诉他,这不可能,陆恩仪不是这样的人。 可日记上那熟悉的字迹,那严丝合缝的时间线,那与现实一一对应的事件,又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牢牢困住。 “执聿,怎么了?”安烟关切的声音适时响起,她放下书走过来,脸上带着一丝天真的好奇,“是不是看到恩仪的心事,不好意思了呀?” 商执聿没有回答她,只是抬起布满红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声音沙哑地问出了一个他必须确认的问题:“安烟,商衍是不是喜欢你?” 安烟的脸颊瞬间泛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红晕,她有些羞涩地垂下眼帘,小声说:“他……他确实跟我告白过。其实以前,我一直看他和恩仪姐走得很近,觉得他们郎才女貌,真的很相配……却没想到,在你和恩仪姐结婚后不久,他会突然跟我说那些话。” 她停顿了一下,又抬起头,眼神清澈而坚定地看着商执聿:“但是你放心,我始终只是把他当成哥哥看待的。” 商执聿的心,随着她最后一句话的落下,猛地沉了下去。 但是,这里是商家的书房。 陆恩仪的私人日记,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商执聿勉强寻回一丝理智,叫来了负责打理这间书房的老佣人芳姨。 芳姨一进门,便恭敬地垂手站着。 商执聿举起手中的日记本,冷声问道:“这个本子,你怎么会收到书架上?” 芳姨看了一眼,脸上露出几分恍然的神色,连忙回答:“少爷,是这样的。几年前,少夫人来老宅时,不小心把这个落在了书房。我……我也不识字,看这本子挺厚实的,还以为是书房里本来就有的书,打扫的时候就顺手给收进书架里了。” 商执聿的脸色寸寸沉了下去。 “执聿,你怎么了?”安烟再次靠了过来,眼中满是纯然的担忧。 “没事。”商执聿将那本日记死死地攥在手心,坚硬的棱角硌得他掌骨生疼。 “就顺口问问。” 他站起身,径直朝门口走去:“公司还有急事,我先走了。” 话音未落,高大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外。 他一走,安烟脸上的担忧瞬间褪去,挂着得意的浅笑。 她转身看向依旧躬身站立的芳姨,嘴角勾起:“芳姨,你做得很好。” 芳姨微微抬起头,脸上是全然的恭敬与忠诚:“只要是安烟小姐您吩咐的事,我都会去做。” 一路驱车回到玫瑰庄园,商执聿几乎是失魂落魄的。 深蓝色的日记被他扔在副驾驶座上,像一个无声的嘲讽,时刻提醒着他那些不堪的“真相”。 他没有在一楼停留,径直走上顶楼,用钥匙打开了那扇自安烟住进来后就被他暂时锁上的房门。 推开门,感应灯自动亮起,柔和的光线下,一室的珍藏熠熠生辉。 房间正中央的丝绒展台上,那枚他费尽心力拍下的“昭月之心”,依旧折射着动人心魄的光泽。 可此刻映在商执聿的眼中,却只剩下无尽的讽刺。 这些年,他为陆恩仪悄悄攒下了多少礼物? 可谁知,原来她的心里,没有一刻有过自己。 她疯狂地迷恋着商衍,为此不惜嫁给他这个跳板,只为了能有更多的机会见到那个男人。 而商衍…… 商执聿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种种画面。 商衍曾经是明确表示过喜欢安烟,可这次回来之后,却跟陆恩仪走得越来越近。今天在老宅,他们两人又“恰好”被设计到了一起。 难道…… 可怕的念头随即在他心中疯长。 第138章 照片 不管商衍现在是不是转而喜欢上陆恩仪,都无法改变一个事实。 陆恩仪这段时间以来对他的冷淡、疏离,都已经明明白白地昭示着,她不准备再和他过下去。 她和商衍的交集越来越多,对他却变得不闻不问,甚至连从家里搬出去这样的大事,都不屑于告知他一声。 商执聿的眼中翻涌着偏执的暗流。 他绝不可能放走陆恩仪,更不可能让她和商衍名正言顺地在一起。 无论用什么方法。 就在这时,玫瑰庄园的大门打开。 安烟跟着商执聿来了。 她站在玄关,抬头便看到顶楼有灯光亮着。 安烟猜想,那应该就是之前自己进不去,被商执聿视若禁地的那个房间。 她立刻上了楼。 然而,当她走到顶楼的门口时,彻底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商执聿一个人坐在冰凉的地板上,背影萧索。 而他身处的这个巨大的房间里,竟摆满了无数的珍品收藏——从绝版的书籍、精密的仪器模型,到璀璨夺目的珠宝,琳琅满目,像一个不对外开放的私人博物馆。 安烟的视线,立刻就被房间正中央展台上,那枚在灯光下流光溢彩的紫色翡翠给吸引。 被神秘富豪拍走的,被视为是忠贞与热爱化身的昭月之心。 安烟眼底抑制不住的贪婪和嫉妒一闪而过。 她悄无声息敛下所有情绪,然后用手机不动声色地将这满屋的珍藏,尤其是那枚昭月之心,全都拍了下来。 做完这一切,她才仿佛刚刚回过神,慢慢地走到商执聿身边,蹲下身子。 “执聿……”她难以置信的问道,“这里的东西,都是准备送给恩仪的吗?” 商执聿没有回答,但那双暗涌翻滚的眼睛,已经说明了一切。 安烟立刻夸张地捂住了嘴,发出一声恰到好处的惊呼:“天哪!原来……原来你这么喜欢她!” “执聿,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还一直以为,你是因为商爷爷当年的安排,才会娶她的……” “出去。”商执聿很明显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也不想陌生人侵入自己的私密空间。 “好。”安烟立刻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柔顺地站起身:“我先出去,你也别想太多。” 她懂事地退出了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门一关上,她脸上的温柔体贴便瞬间消失殆尽。 安烟低头看着手机相册里那一张张奢华的照片,表情因嫉妒而扭曲。 这么多价值连城的好东西……凭什么? 这些都应该是安烟的,陆恩仪那个贱人也配?! 不知过了多久,商执聿终于从楼上走了下来。 安烟已经恢复温柔体贴。 “执聿,恩仪一直喜欢商衍,这件事……是不是对你的打击很大?所以,这些礼物才一直没有送出去,对吗?” 商执聿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语气淡漠:“不管她喜欢谁,她都是我商执聿的妻子。” “你对恩仪,真是太痴情了……”安烟感叹着,垂在身侧的手心却因为强烈的嫉妒而死死攥紧。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愧疚的神色:“说到底,都怪我。我不该住进这里的,无形中给恩仪造成了那么大的误会,才让你们的感情出现了波动,我……我这就去找她解释清楚!” 说着,她便作势要往外走。 “站住。”商执聿叫住了她,“不用你去。” 不过,他又补充道:“但玫瑰庄园到底是我跟她的婚房之一,你现在身体已经恢复,可以自由行走,确实不适合再住在这里。” “好。”安烟立刻点头,乖巧得没有一丝一毫的勉强,“我这就联系人来接我回家。” 安国良夫妇正好去外地赴宴,所以没过多久,来接她的人便到了。 是沈意。 沈意走进来时,手上还拿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裹。 “执聿哥,我进来的时候,门口有个陌生的女人拦住我,拜托我把这个转交给你。” 商执聿接过包裹,下意识地便要去拆。 “别动!”安烟却突然紧张地制止了他,一脸后怕地说,“这里面万一有什么危险物品怎么办?” 她转向沈意。 “沈意,你来打开。” 沈意在商执聿的注视下开始拆包裹。 她也是怕的,动作很慢,指尖甚至有些发抖。 包裹被一层层打开,但里面既不是什么危险物品,也没有想象中的恐吓信。 而是一沓照片。 沈意瞬间睁大了眼睛,血色从脸上褪得一干二净。 照片上,是明显还很青涩的陆恩仪,正在一个昏暗的房间里换衣服,神情带着惊恐与不安。 照片之下,还压着一张歪歪扭扭的字条,上面写着恶毒的字句:“陆恩仪从小就是个勾搭亲大伯的贱货。” “啊!”沈意受到巨大的惊吓,下意识地便要将这些污秽不堪的照片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 但她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 “是什么?”安烟一把就从她手中将那叠照片夺了过去。 她夺得太急,没拿稳,数十张照片瞬间如雪花般散落,铺满了光洁的地板。 每一张照片上,都是不同场景下,却同样瘦小、无助、惊惶的陆恩仪。 拍摄的角度极其恶毒刁钻,充满了令人作呕的窥探意味,极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天哪,恩仪她……她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安烟发出惊呼,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商执聿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死结。 他没有去看地上的照片,而是死死地盯着沈意,声音冷得像冰:“给你包裹的女人,长什么样?” “她……她戴着帽子和口罩,天有点黑,我……我没看清……”沈意被他骇人的气势吓得结结巴巴。 商执聿不再追问,立刻拿出手机,语气森寒地吩咐:“查一下五分钟前庄园门口的所有监控,一个女人给沈意一个包裹,把她给我揪出来!” 他不用细看也知道,这些照片,就是陆恩仪之前跟他提过的,被陆靖那个畜生用来威胁她的东西。 他从未见过陆恩仪这样脆弱无助的样子。 这一刻,他对陆恩仪的恼怒被一种更汹涌的、毁灭性的暴虐取代。 第139章 发现了? 商执聿没有丝毫怀疑照片里的陆恩仪是在做什么放浪的行为。 他胸腔翻滚着滔天的恨意,恨不得现在就冲进监狱,将陆靖那个禽兽碎尸万段! “执聿……”安烟走到他身边,小心翼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充满惋惜和沉痛的开口,“没想到恩仪那么小的时候就被……唉!” 她适时地欲言又止,重重地叹了口气,仿佛已经认定陆恩仪真的被陆靖侵犯过。 “她肯定也不愿意发生这种事的,”她继续体贴地安慰道,“你……你也不要太过责怪她。” 随即,她脸上又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怪不得恩仪刚来商家的时候性格那么孤僻,也一直不听她提起过自己的家人。原来她是遭遇了那么痛苦的事情,才会被送来的。” “安烟姐,别说了!”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沈意却突然开口,打断了安烟的话。 “不管照片上的人是谁,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这样议论……对当事人来说也是一种伤害。还是当做什么都没看到吧。” 商执眼中的风暴稍稍平息。 他蹲下身,一张一张地将地上所有的照片都收了起来。 他将照片紧紧攥在掌心,面色凝重地对她们说:“今天的事就当没见过。你们必须保密。” “是,执聿哥。”沈意立刻点头答应。 安烟也只好跟着点头,暗中却投给沈意一个极度不悦的眼神。 沈意帮安烟收拾好为数不多的行李,坐上了回安家的车。 车子平稳地驶出玫瑰庄园,车厢内的气氛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突然,“啪”的一声脆响。 安烟一个耳光狠狠地甩在了沈意的脸上。 “你长本事了是吗?沈意!”安烟的声音尖厉又刻薄,“胳膊肘往外拐!我让你想办法对付陆恩仪,你一点作用都没发挥,现在居然还敢当着执聿的面帮她说话?” 她好不容易一环扣着一环,想让陆恩仪成为商执聿心里的破鞋。 沈意却擅自做主说了那些,搞不好商执聿就会开始怜惜,让她的盘算落空。 沈意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又惊又委屈,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安烟姐,我不是帮她。” “我只是觉得,发生这样的事情已经很惨了,我们不该再拿这个来做文章……” “你给我闭嘴!”安烟厌恶地打断她,“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轮得到你来教我?别忘了,你和你全家都靠着我们安家生活。” “再敢多管闲事,信不信我明天就让家里随便找个人把你嫁出去!” 沈意的身体僵住了。 安烟精准地抵住了她的命脉。 玫瑰庄园里,商执聿的情绪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了剧烈的翻转。 这些照片的出现,不仅仅是揭开陆恩仪过去的伤疤,更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那个将包裹交给沈意的神秘女人,和陆靖脱不了干系,应该就是消失的徐桂芬,就像是潜伏在陆恩仪的身边毒蛇。 他瞬间就想到了前不久,徐桂芬是如何疯了一样要将陆恩仪推向飞驰的车流。 那一刻,日记里的刺痛,对商衍的嫉妒,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 他必须保护她。 陆靖出现的时候,他已经让她独自面对了一次过去的梦魇。 他不能,也绝不允许,同样的事情再发生第二次。 作为她的丈夫,这是他的责任。 商执聿再也无法安坐,他抓起车钥匙,立即冲出了庄园,驱车去找陆恩仪。 此时的陆恩仪,对即将到来的风暴一无所知。 她去医院探望过商衍后,顺道在妇产科做了个检查。 当听到医生说宝宝一切正常,正在健康发育时,她唇边也不自觉地漾开柔软的笑意。 医生叮嘱她,再过不久,大概三个月后,肚子就会逐渐显怀了。 陆恩仪为了不被人发现这个秘密,离开医院后,又径直去了商场,精心挑选了好几件宽松舒适的衣物。 等她回到研究所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当她支付车费,提着购物袋从出租车上下来,准备走进研究所大门时。 商执聿却从身后叫住了她。 “陆恩仪。” 她下意识地转身,一眼就看到了他在车前。 夜色朦胧,路灯的光线在他身上勾勒出落寞而又挺拔的轮廓。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也不知究竟等了她多久。 陆恩仪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她以为,商执聿是为了老宅下药那件事来的。 神色不免开始变得冷淡。 然而,她预想中的质问和争吵并没有发生。 商执聿一言不发地朝她大步走来,在她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之前,就伸出双臂,将不留一丝缝隙地拥进了怀里。 “你……” 陆恩仪彻底愣住了,手里提着的几个购物袋应声滑落,散在了地上。 这个拥抱太紧了,紧得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男人的气息混合着夜晚的凉意,霸道地将她完全包裹。 明明离开时还互相置气,现在怎么一下又深情起来了? “商执聿,你怎么了?”陆恩仪错愕地拍打着他坚实的后背,挣扎着,“放开我!” 他像是没听见,又抱了许久才终于松开了手臂。 他后退半步,目光沉沉地锁着她,随即别开视线,故作寻常的解释:“我在这里等了你很久,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陆恩仪蹙着眉,揉了揉被他勒痛的肩膀:“我住在这里,不回来能去哪儿。” 啊,完蛋,衣服! 话音刚落,陆恩仪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变,立刻弯腰要去捡掉在地上的袋子。 但已经晚了。 商执聿的目光比她的动作更快,已经落在了其中一个散开的纸袋上。 一件崭新的米色针织衫从袋口滑出了一半,而衣服的吊牌上,一个专为孕妇设计的、画着可爱宝宝头像的品牌标语。 在昏黄的灯光下,清晰无比地映入了他的眼帘。 轰的一声,似乎有无数烟火在商执聿脑子里炸开。 他忍不住问:“陆恩仪,你是不是怀孕了?” 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可置信的发抖。 第140章 我是陆教授的爱人 陆恩仪的心尖狠狠一抖,下意识地护住了小腹。 完了。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但求生的本能却让她在瞬间做出了反应。 她飞快地收敛起所有的慌乱,直起身子,斩钉截铁地否认:“没有。” 她一边说着,一边迅速将地上的购物袋都捡了起来。 “这个牌子的衣服纯棉的,穿着舒服,是我一个怀孕的同事推荐给我的。”她语速极快,“我最近皮肤有点过民,穿不了别的料子。商总,你想多了。” 说完,她抬起眼,唇角勾起意味深中的笑意:“再说了,我们已经那么久都没有过了。我要是真的怀了,你应该也开心不起来吧?” 商执聿眼中的光,瞬间黯淡了下去。 悬到了嗓子眼的心,也沉甸甸地坠回深渊。 是啊,她说的对。 他们至少已经有两个月没有做过……她怎么可能会怀孕。 陆恩仪见他不再追问,暗暗松了口气,冷着脸下达了逐客令:“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 “我不走。”商执聿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固执的蛮横,“你跟我回去,我就走。” 陆恩仪送了他一个无声的白眼,懒得再与他纠缠,提着袋子转身就朝研究所的大门走去。 但她没走两步,身后的脚步声就跟了上来,如影随形。 “哎,这位同志,外人不得入内!”门口值班的大爷眼尖,立刻起身将商执聿拦了下来。 商执聿脚步一顿,看了一眼已经刷卡进门的陆恩仪,然后回头对大爷轻描淡写地解释道:“我不是外人,我是里面陆教授的爱人。” 大爷有些怀疑地推了推老花镜,扬声朝里面的陆恩仪喊道:“陆教授,这位真是你爱人?” 陆恩仪脚步一僵,还没来得及想好是该否认还是默认,就听见商执聿用一种极为平淡的语气说:“证件在这里。” 他竟是早有准备,直接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了红本本和身份证,递给了大爷。 大爷凑近灯光仔细一看,嚯,还真是结婚证,照片、名字、身份证号都对得上。他立刻笑呵呵地把证件还给商执聿,挥手放行:“原来真是陆教授老公啊,那进去吧进去吧。小两口闹别扭了?啧,真难得,没想到咱们陆教授这么厉害的人物,也会有家庭矛盾啊。” 商执聿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跟了进来,任凭陆恩仪如何加快脚步,他都像一块甩不掉的牛皮糖,不紧不慢地缀在后面。 眼看着快到宿舍楼下了,陆恩仪的脑子里突然警铃大作。 糟了! 房间里还放着她买的那些孕期营养品和叶酸! 那些瓶瓶罐罐上可都是孕妇专用的标识。 商执聿要是跟上去了,岂不是当场露馅? 她停下脚步,强作镇定地对商执聿说:“我房间很乱,你先在楼下等一会儿,我上去收拾一下。” 商执聿双手插在裤袋里,挑了挑眉,狐疑地看着她:“你该不会上去了就把我一个人扔在下面不管?” “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陆恩仪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我带个外人进来,让他一个人在楼里乱晃,被抓住了是要挨处分的!” 商执聿盯着她看了几秒,终于点了点头:“那行,你收拾好了给我打电话。” 陆恩仪如蒙大赦,立刻转身冲进了宿舍楼。 商执聿好整以暇地站在楼下,抬头盯着眼前的一片窗户。 看着其中一扇在差不多的时间亮起了温暖的灯光,男人唇角勾起笑意,径直迈步走了进去。 陆恩仪回到房间,第一时间就是冲向桌子,手忙脚乱地将所有可疑的瓶瓶罐罐全都扫进一个抽屉里,然后用钥匙死死锁上。 做完这一切,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正准备下楼去把商执聿叫上来。 谁知,房门一打开,商执聿就出现在门口。 狭窄的楼道中,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影逆着光,脸上还挂着得逞笑意。 陆恩仪惊得后退一步:“你……你怎么知道是这里?” 商执聿施施然地走了进来,有板有眼地解释:“你这间房,亮灯了。” 他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进了陆恩仪的宿舍。 还没他家浴室大的单人宿舍,虽然小,但处处都充斥着独属于陆恩仪清雅干净的味道。 房间布置简单又温馨,书架上摆满了专业书籍,桌上还有没画完的图纸。 最重要的是,商执聿巡视了一圈,没发现任何其他男人来过的痕迹。 他很满意。 自然的在房间里唯一的小沙发上坐了下来。 陆恩仪气结,但人已经进来了也无可奈何。 她认命地给他倒了杯水,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冷冷地说:“看也看完了,可以走了吧?” 商执聿长腿一伸,姿态慵懒地交叠在一起,淡淡地开口:“你的宿舍,也就是我的宿舍。我为什么要走?” 这俨然是一副要在这里安营扎寨,准备过夜的架势。 “我很忙!”陆恩仪提高了音量,“我要筹备项目,还要做实验,你别在这里打扰我!” 商执聿完全不受影响,甚至还抬手指了指她那张小小的单人床,说:“我睡觉不吵,你忙你的。” 说完,他竟真的站起身,旁若无人地准备朝浴室走去。 “你站住!”陆恩仪一把拽住他的胳膊,“你连换洗衣服都没有,洗什么澡?” 商执聿停下脚步,回头看她,唇边噙着一抹让她火大的、得逞的笑意。 “别急,”他说,“我的助理,已经在送来的路上了。估计现在到楼下了,麻烦商太太……出去帮我拿一下。” 商执聿进去浴室后,没多久,陆恩仪果然收到了门卫的电话。 她只能认命去帮他拿衣物。 结果回来时却发现商执聿浑身是水,裹着浴巾躺在沙发上黑着脸捂着额头。 说是身材好帅吧,但看起来又有些狼狈。 “商总,小浴室洗澡不舒心把,还是回你的大庄园去比较好。”陆恩仪忍不住幸灾乐祸的挪逾。 “不回。”商执聿干脆拒绝,然后幽幽的指着漆黑的浴室,声音听起来有点哀怨:“陆恩仪,你浴室的灯在害我。” 第141章 床小的好处 陆恩仪听了商执聿的话去浴室查看。 发现里面不仅灯坏了,洗漱用品还摔落一地。 大概是商执聿身材太过高大,在狭小的浴室施展不开给撞的。 陆恩仪不住有些无语,回头看着怨气犹在的商执聿。 男人不悦的拧着眉,水珠顺着他湿漉漉的黑发滴落,滑过紧实的胸肌腹肌。 “商总,我们这种小地方的浴室,洗澡不太舒心吧?”陆恩仪压下心头的笑意,将手里的纸袋递过去,却还是忍不住开口挪逾,“我看,你还是回去比较好。” “不回。”商执聿干脆利落地拒绝了。 “陆恩仪,我撞到头了,你不心疼我还要赶我走?”商执聿的脸沉了下来,语气里满是控诉。 陆恩仪却不为所动,凉凉地回了一句:“你这么大个人,撞一下又不会有事。” “行!”商执聿好像真的被她这冷漠的态度气到了。 他猛地站起身,从她手里夺过衣服,一言不发地转身进了黑暗的浴室。 片刻后,他换好衣服,铁青着脸,径直从她身边走过,拉开门出去了。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陆恩仪长长地松了口气。 还好他挑剔又娇贵。 然而,她这口气还没松到底,二十分钟后,房门再次被敲响。 陆恩仪打开门,商执聿又回来了,他手里,还拎着一个崭新的灯泡。 原来,他根本没走,而是去外面买灯泡了。 在陆恩仪错愕的注视下,商执聿旁若无人地走进浴室,踩上小凳子开始换灯泡。只是他那双习惯了签署上亿合同的手,做起这种活来,动作明显生疏又笨拙,倒腾了半天,才将新灯泡颤巍巍地装了上去。 “啪嗒”一声,浴室重放光明。 陆恩仪靠在门边,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思绪有些复杂。 如果她还是从前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陆恩仪,看到他为自己做这些琐碎小事,大概会感动得一塌糊涂吧。 可现在……经历了这么多,他再做这些。 只会让她觉得,这不过是一种廉价的补偿。 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糖的把戏,究竟是想敷衍谁? 商执聿换好了灯泡,从凳子上下来,目光一扫,又注意到了她那张有点瘸脚的书桌。 他走过去,不知从哪找来几张硬纸片,三两下就将桌脚给垫平了。 做完这一切,他心安理得地坐回那个小沙发上,彻底没有了要走的意思。 陆恩仪也懒得再赶他,索性当他不存在,自顾自地坐回书桌前,戴上防蓝光眼镜,继续写她没完成的实验报告。 夜深了,房间里只有键盘敲击的清脆声响。 商执聿等了很久,眼皮渐渐沉重。 他看着她专注的侧脸,最终还是抵不过困意,去了她那张小小的单人床边,自顾自地躺了上去。 床上满是独属于她的味道,像最有效的镇定剂,瞬间治愈了他连日来紧绷的神经。他闭上眼,感觉那颗躁动不安的心逐渐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陆恩仪终于写完了报告。 她伸了个懒腰,转头一看,商执聿呼吸均匀,似乎已经睡熟了。 她犹豫片刻,还是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在他身边躺了下来。 然而,她才刚躺稳,一只长臂就顺势伸了过来,将她牢牢地搂进怀里。 男人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耳廓,带着睡意惺忪的埋怨。 “陆恩仪,你的床……真小。” 他根本就是装睡! 温热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让她浑身僵硬。 陆恩仪挣扎了一下,低声说:“那你放开,我去睡沙发。” “不放。”商执聿收紧了手臂,将她更深地嵌入怀中,嗓音沙哑却不容置喙,“床小有床小的好处。” 就这样,在一个呼吸可闻的距离里,她被迫靠着他,僵硬地睡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陆恩仪醒来时,商执聿不知何时已经离开,沙发前的小茶几上给她留了份还冒着热气的早餐。 她洗漱好,慢吞吞地吃着早餐,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去研究所的路上,正好遇到换班的门卫大爷。 大爷一见她,就乐呵呵地竖起大拇指:“陆教授,你可真是找了个好老公啊!一大早就跑出去给你买早饭了,真贴心!” 陆恩仪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客套的淡笑:“是啊。” 心里却忍不住冷漠地吐槽:这么殷勤,是做给谁看呢。 然而,就在她刚走进办公室,放下包,口袋里的手机突兀震动。 她拿出来一看,是一条匿名短信。 点开的瞬间,陆恩仪的瞳孔骤然收缩。 屏幕上,赫然是陆靖以前偷拍她的照片。 照片下方,还附着一行恶毒无比的诅咒: 陆恩仪,你从小就这么脏,怎么不去死? 陆恩仪愣住了。 这些照片……她以为,当初她花钱找人黑掉陆靖的电脑后,这些承载着她童年噩梦的东西,就已经被彻底销毁,永远地消失在了互联网的尘埃里。 却没想到,居然还有备份? 而会用这种东西来攻击她的,除了徐桂芬,她想不到第二个人。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在屏幕上飞快地敲下三个字发了过去:徐桂芬? 然而,信息如同石沉大海,再无回应。 她尝试着拨通那个号码,听筒里传来的却只有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告知她这是无法接通的虚拟号码。 不安全感笼罩。 陆恩仪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去了最近的派出所报警。 警方做了笔录,并尝试根据号码进行溯源,但结果并不理想。 “陆小姐,这个号码我们查过了,是从境外的服务器发出来的虚拟号,伪装层级很高。”年轻的警官面带歉意地解释道,“也就是说,短时间内很难追查到幕后的发信人。我们会立案跟进,但您最近出行,一定要多加小心。” 从警局出来,陆恩仪的心沉得厉害。 回到研究所没多久,所长就敲门进来,通知她:“恩仪,你收拾一下明天去锦城开3A项目的进组研讨会,为期两天。” “好。” 出差来的太突然,陆恩仪提前回宿舍收拾行李,却发现证件还在云水湾。 第142章 不是让你保密吗? 她打了个车回云水湾,却在门口遇到了从里面出来的安烟。 她穿着素白的裙子,长发披肩,仿佛一朵不胜风力的娇弱白莲,款款向她走来。 “恩仪,好巧,你这么早就回来了?”安烟主动地打着招呼。 说话间,她不经意地抬手拢了一下耳边的碎发,恰到好处的露出脖颈上的紫色翡翠项链。 那是,昭月之心! 陆恩仪呼吸停滞一瞬。 原来……是她? 之前,她还可笑地以为,商执聿斥巨资拍下这条天价项链,是为了送给与他传着绯闻的沈意。 现在她才明白,沈意从头到尾都只是个幌子,一个用来转移视线、保护真正心上人的烟雾弹。 举世闻名的“昭月之心”,真正的主人,是安烟。 安烟敏锐地捕捉到了陆恩仪僵直的目光,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得意,随即又被完美的歉意所掩盖。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项链,解释道:“啊,恩仪你别误会。执聿说,这只是庆祝我苏醒的礼物,没有别的意思。” “我们从很小开始就有互换礼物的习惯。” 她顿了顿,又带着炫耀的成分补充道:“在我昏迷的这些年,我的每一个生日,还有值得纪念的节日,执聿都给我准备了礼物。那些礼物他都好好地替我收着,就放在玫瑰庄园里。” 玫瑰庄园。 陆恩仪心中忍不住刺痛。 她当然知道,商执聿在玫瑰庄园里,一直藏着一个“禁地”。 那是一个她绝对不能踏足的房间。 也正因如此,她才觉得无比膈应,宁愿常年住在云水湾,也不愿回去那个所谓的主宅。 原来,那个她被排斥在外的“禁地”里,锁着的真的都是他对另一个女人的深情与思念。 多么讽刺。 陆恩仪垂下眼,将所有的刺痛与自嘲都掩去,再抬眼时,脸上已是一片平静。 她甚至对着安烟扯出极淡的笑。 “嗯,很配你。”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她总觉得这条传说中价值好几亿的昭月之心,戴在安烟的脖子上,似乎也就那样。玉石和光彩色泽,看起来甚至有些普通,远没有拍卖图册上那般流光溢彩,惊心动魄。 要不是戴着它的人是安烟,她几乎都要怀疑这是条假货了。 就在这时,安烟突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恩仪,”安烟的脸上满是痛心与惋惜,她看着陆恩仪,真挚地道歉,“对不起,我要向你道歉,我真的不知道,你小时候……还发生过那样的事。是我对你的照顾不够。” 陆恩仪心头升起不祥的预感。 她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冷声问道:“什么事?” “就是……就是……”安烟垂下头,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我知道,被自己的亲戚……猥亵,是一件很难说出口的事情。” “但你放心,恩仪,我发誓绝对不会跟其他人说的!” 亲戚猥亵? 陆靖?! “你怎么会知道?”陆恩仪声音冷得像冰。 安烟抬起头,眼眶红红的,看起来无辜又善良:“是昨晚,有人送了个匿名的快递到玫瑰庄园来,里面就是……就是那些照片。当时执聿和沈意也都在,我们……我们都看到了。” “执聿当时就发了好大的火,把我们都赶了出去,还严厉地警告我们,谁都不准把这件事说出去。” 陆恩仪沉默着,听着安烟惺惺作态的关怀。 脸上并没有出现安烟预想中的崩溃或难堪。 只是那双清冷的眸子愈发沉静。 安烟见状,小心翼翼地向前一步,试探着问道:“恩仪,执聿他……昨晚是不是因为这件事,跟你吵架了?” “是啊。”陆恩仪抬眼看向她,顺着她的话应了一声,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可她的心里,却在这一瞬间豁然开朗。 难怪。 商执聿昨晚会一反常态,赖在她那间狭窄破旧的宿舍里不走。 又是换灯泡又是修桌子,笨拙地献着殷勤。 原来,他早就看过了那些照片。 可他为什么一个字都不提? 是觉得她可怜,所以施舍一点同情? 还是觉得她肮脏不堪,提一句都嫌脏了他的嘴? 思及此,陆恩仪心底的寒意更甚。 “都怪我,”安烟摆出自责模样,“要不是我让沈意拆开了那个匿名的包裹,执聿就不会看到那些东西,他就能当这件事从来没发生过……恩仪,你千万别怪他。” “够了。” 陆恩仪终于听不下去,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表演。 “商执聿让你保密,你却跑到我面前一遍又一遍地提起。安烟,你到底想做什么?” 安烟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错愕地看着她,似乎完全没想到陆恩仪会是这样的反应。 按照她的剧本,正常女人在被人知晓了如此羞耻的过往后,不都应该是尴尬、难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吗? 她怎么敢……怎么敢如此平静,甚至反过来质问自己? 她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眼眶一红,委屈地说道:“恩仪,你怎么能这么说?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可你也不能这样迁怒我啊,我只是……只是单纯地想关心你。” 陆恩仪下意识地飞快扫了一眼四周,空荡荡的小区门口,并没有商执聿的身影。 她索性连最后一丝客套都撕了下来。 “安烟,”她向前逼近一步,“你不用拿这些东西来刺激我。” “我知道,你根本没有失去以前的记忆,你也清楚地记得,当年我们到底是怎么摔下去的。” “你胡说!”安烟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瞬间拔高了声音,厉声指责,“陆恩仪,我把你当朋友,你却这么污蔑我!” “商执聿不在,你就别费力装无辜了。”陆恩仪冷笑一声,眼底尽是嘲讽,“当年的事,我会自己查清楚。至于我其他的私事,就不劳你费心。” 说完,她不再看安烟一眼,转身刷卡,径直走进了小区大门。 留在原地的安烟,看着她决绝的背影,脸上那副温柔善良的面具终于寸寸碎裂,露出毫不掩饰的怨毒与憎恨。 第143章 我从不相信 陆恩仪回到云水湾的公寓,推开门,屋子里这次却没有陌生人来过的痕迹。 但她没有多想,迅速从卧室的抽屉里找出自己的证件。 然而,当她回到研究所宿舍楼下时,却意外地看到商执聿正靠在楼道的墙壁上。姿态慵懒,但紧锁的眉头和紧抿的薄唇却泄露了他的焦躁。 看到陆恩仪回来,他立刻站直了身体,大步流星地走到她面前。 “你去哪了?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电话也不接?”他的语气里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陆恩仪这才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屏幕一片漆黑,是没电自动关机了。 “回云水湾拿证件去了。”她淡淡地解释,“明天要出差。” 听到“云水湾”三个字,商执聿的脸色稍缓,但随即又追问道:“既然都回去了,为什么不顺便住在那边?” 陆恩仪闻言,心底不禁冷笑。 安烟连价值连城的昭月之心都戴出来宣示主权了,她回不回去,又有什么重要的? 她抬起头,迎上他探究的目光:“商执聿,你不用特地跑到我这里来献殷勤,假惺惺地想掩饰什么。我说过了,我不在意。” 说完,她便径直走向宿舍门,开门进去。 商执聿被她这番话弄得一头雾水,立刻跟了进去,在她身后追问:“什么意思?你在说什么?” 陆恩仪的脚步在玄关处一顿。 她缓缓转过身,灯光在她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让她那双眼睛显得格外深邃。 “那些照片,”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你也看到了,对吧。” 商执聿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英俊的面容骤然紧绷,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谁跟你说的?”他的声音干涩而沙哑。 陆恩仪看着他这副反应,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因为,我也收到了一份。” 商执聿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震。 他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远比他想象的更甚。 对方的目标根本不是他,而是陆恩仪。 “是不是有人又拿这个威胁你了?”他上前一步,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张与戾气,“是谁?” 陆恩仪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回答是谁,反而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与他之间的距离。 她的眼神清冷而疏离:“我没有你想的那么柔弱,商执聿。” 她顿了顿,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所以,不管你是出于同情也好,还是可怜也罢,这些我都不需要。我自己可以处理好这件事。” “不,你不能让我置身事外。”他几乎是失控地再次伸出手,不顾她的挣扎,一把将她拽进怀里,用铁臂紧紧地圈住。 “我是你先生。”他将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沙哑,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这件事,我不可能不管。我一定会把这个人揪出来,不管他是谁。” 陆恩仪的身子僵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 她很想笑,也很想问他,你仔细看看你的身边呢? 那个你捧在手心、悉心呵护的白月光安烟,就是那个对我不利的人。 可她知道,他不会信的。 在他的世界里,安烟永远是那个善良、柔弱、需要被保护的女孩,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心思恶毒、两面三刀的人。 说了,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你先放开我。”陆恩仪的声音有些发闷。 商执聿非但没放,反而抱得更紧。直到感觉到怀里的人呼吸开始变得不顺,他才猛然惊觉,缓缓松开了手臂。 陆恩仪立刻退开,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他,问出了那个盘桓在心底最深处的问题。 “看到那些照片,你真的不介意吗?”她问得直接而尖锐,“毕竟照片上看起来,我……就像真的被陆靖猥亵过一样。” 这个问题,像是一场审判。 商执聿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迎着她的目光,回答得无比郑重:“我不信照片,我信你。” 见陆恩仪依旧看着他,他深吸一口气,坦白道:“因为你之前跟我说过这件事的真相。那是你的伤疤,你不会用这种事情来撒谎欺骗。” 他英俊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清晰的懊悔与自责:“我承认,你刚来商家的时候,我不知道你经历过这些,所以……对你的态度很冷淡,觉得你只是一个贸然闯入我们生活的陌生人。” 这迟来的解释,让陆恩仪的心轻轻一颤。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口气里,有释然,有疲惫,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松动。 “陆靖确实从未得手过。”她终于愿意向他多解释一句,“但现在看来,这些照片除了传给你我,或许还传给了别人。陆靖已经被判刑了,我不知道幕后的人发这些照片是单纯想报复我,还是要图谋些别的什么。” 商执聿看着她异常镇定的神色,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着,又酸又疼。 “你现在……是不是很难过?”他低声问,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不。”陆恩仪的回答干脆利落。 她迎上他的目光,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没有悲伤,只有一种历经风雨后的平静与坚韧。 “早在决定出手对付陆靖的那天起,我就想过,这件事有可能会被曝光。” “但我没什么好怕的。”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带着些许嘲讽的笑意,“毕竟在这个AI技术这么发达的社会,只要我不承认,谁又能拿出铁证,证明那些照片不是合成的呢?” 商执聿倒是没想到陆恩仪看得如此开。 应该说,这么多年,陆恩仪确实在他触及不到的地方有了翻天覆地的成长。 这让他不由想起了看到的那些日记。 “那,商衍知道这些照片吗?”他情不自禁问道。 “他为什么要知道?” 陆恩仪表情奇怪的看着他,“我又没有逢人就暴露过往卖惨的习惯。” 商执聿突然就松了口气。 这种重要的是,只要他这个先生才知道。 商衍一个外人,不够格。 第144章 潜藏危机 陆恩仪自然不知道商执聿这百转千回的独占欲,她已经转身,拉开行李箱,开始收拾出差要带的衣物。 商执聿靠在门框上,看着她有条不紊地将几件简约的衬衫和长裤叠好放入箱中,状似无意地问道:“去哪里出差?要去多久?” “锦城,开个研讨会,三天左右。”陆恩仪头也不抬地回答。 她将洗漱包也放了进去,然后拉上拉链,回头看向依旧堵在门口的高大男人,挑了挑眉:“你今晚,该不会又不打算回去了吧?” “你不回云水湾,我就住这里。”商执聿的回答固执得像块石头。 陆恩仪无声地翻了个白眼,在心里疯狂吐槽。 脑子有病。 明明你的白月光安烟都已经戴着那条“昭月之心”四处招摇,宣示主权了,你还跑到这间宿舍里来装什么深情? 有一瞬间,她真的很想把昭月之心这件事直接挑明,问问他到底把她这个正牌妻子当成什么。 但话到嘴边,又被她生生咽了回去。 她怕什么? 怕他误会自己在吃醋,在无理取闹吗? 是,也不是。 安烟不是说了吗,他们从小就有互送礼物的习惯,这个理由听起来多么名正言顺,无懈可击。 她去质问,反而显得自己小气又多事。 更重要的是,她已经是个准备要走的人了。 在尘埃落定之前,平安无事最重要,计较那么多,除了给自己添堵,又有什么意义。 想通了这一点,陆恩仪彻底没了与他纠缠的兴致。 她收拾完东西,商执聿却又凑了上来,低声问她:“饿不饿?” “还行。” “我饿了。”他理直气壮地说,“跟我出去吃饭。” 陆恩仪看了一眼时间,直接拒绝:“我不去。还有几份实验报告没写完,这次会议来得突然,我还要连夜准备发言稿。” 她指了指门外:“你自己去解决吧,我去吃食堂就行。” 没想到,商执聿听完,立刻说道:“那就一起吃食堂。” 陆恩仪:“……” 最终,她还是带着甩不掉商总来到了研究院的内部食堂。 晚上过了饭点,食堂里空空荡荡,窗口只剩下几个保温盘里的大锅菜,青菜蔫蔫的,土豆炖肉看起来也油腻寡淡。 陆恩仪猜想,金汤匙出生的商执聿这辈子大概都没吃过这种东西。 她故意只替他打了一点点米饭,拨了两筷子青菜,递给他:“条件简陋,你没必要连这种地方都跟过来。” 然而,商执聿什么也没说,面不改色地坐下,几口就吃完了那点饭菜。 然后,在陆恩仪惊讶的注视下,他自己端着餐盘走到窗口,又要了一大份土豆炖肉和米饭,重新坐回来,吃得津津有味。 他一边吃,一边环视着整个略显陈旧的食堂,眼神若有所思。 第二天,陆恩仪准时登上了飞往锦城的航班。 也就在同一天,商氏集团的总裁办公室发出一份文件,宣布将全额出资赞助研究院,对其后勤保障设施,尤其是员工食堂,进行全面升级改造。 当然,这一切,远在锦城的陆恩仪并不知道。 飞机落地后,她按照会议方安排,入住酒店。 房间在高层,视野极佳。 她刚放下行李,手机又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消息。 点开,依旧是让她生理性不适的照片,但照片下面,还附带了一句恶毒的诅咒。 你怎么还不被车撞死。 陆恩仪的目光从那行字上移开,无意识地投向窗外。 楼下滚滚的车流,在她眼中忽然变得具体而危险起来。 不,徐桂芬那个疯子,应该不在国外。 她很可能……就潜伏在自己身边,像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 自己这次独自来锦城出差,对她来说,就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可以下手的绝佳时机。 陆恩仪浑身的神经都绷紧了。 她立刻锁好房门,然后冷静地打开手机里的外卖软件,在同城速递的选项里,飞快地点了防身用品。 与此同时,商执聿坐在办公室内沉思许久。 随即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助理的内线:“立刻去查徐桂芬的下落,我要她最近一个月的全部动向。” 上一次,陆恩仪在被徐桂芬推出马路未遂后,他派人去查,手下回复说那个疯女人仓皇逃到了国外。 可现在想来,处处都是疑点。 一个远在国外的人,如何能对他和陆恩仪的行踪了如指掌? 又如何能精准地将那些照片送到他和陆恩仪的手中? 商执聿的眸色一沉,冰冷的猜测浮上心头,要不就是徐桂芬根本没有走,或者说,她已经悄悄回来了。 果然,不到半小时,助理的电话就打了回来,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商总,查到了。徐桂芬的境外账户在三天前收到了一笔五十万的巨款,转账方暂时没查到。而根据最新的入境记录显示,徐桂芬本人确实已经入境。” 商执聿握着手机的手指猛然收紧。 他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刚刚离开的陆恩仪。 她独自一人去锦城出差,这对于处心积虑的徐桂芬来说,简直是天赐的、最好的下手机会! 商执聿不再耽搁,抓起西装外套,正准备放下集团所有事务,立刻动身去锦城时,办公室的门却被敲响了。 安烟来了。 她一来就关切地问道:“是出什么事了吗?恩仪今天是不是出差去了?” 商执聿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你怎么知道?” “啊,我刚刚逛街的时候,正好遇到大伯母了。”安烟自然的给出解释,“她跟我闲聊时提了一句,说商衍这几天也神神秘秘地出差了,但好像又不是为了公司的事情……我当时就猜,他们会不会是去了一个地方。” 难道,商衍也跟着陆恩仪去了锦城? 看着商执聿骤然难看起来的脸色,安烟的眼底闪过快意,但脸上却立刻换上了担忧和自责,柔声安慰道:“执聿,你别多想,可能……可能就是我想多了,他们只是凑巧,都是为了工作呢。” 但她越是这么安慰,商执聿的脸色就越发低沉。 第145章 在约会 而锦城这边的餐厅里,陆恩仪却意外遇到了商衍。 “恩仪?这么巧。” 陆恩仪惊讶地回头。 “商衍?”她确实很意外,“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处理一些私事。”商衍在她对面坐下,目光温和。 陆恩仪点了点头,并没有追问的打算。 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无意探究。 没想到,商衍却主动开了口,他看着窗外,眼神有些悠远:“我以前,就是在锦城这边的孤儿院生活的。” 他似乎是陷入了回忆,轻声说道:“我几乎不记得亲生父母长什么样子,有记忆开始,就是孤儿院里灰色的墙壁。” “后来,是爸爸找到了我,把我带回了商家。虽然妈妈一直不喜欢我,但爸爸对我很好,几乎是把我当成亲生儿子一样在培养。” 陆恩仪安静地听着,附和道:“大伯父确实是个很好的人。” 说到这里,她不禁想起很久以前,有一次偶然路过花园,听到了大伯母跟大伯父在激烈争吵。 她听到大伯母尖利地质问:“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把他带回来,不过是因为他那个下贱的妈是你的初恋!你看着他,就像看着那个死去的女人!商鸿,你对得起我吗!” 原来,这就是大伯母那么多年都对商衍横眉冷对的根源。 温文尔雅的商衍,竟是大伯父逝去的初恋留下的孩子。 思及此,陆恩仪看着眼前眉眼间带着一丝落寞的商衍,试探性地问道:“你这次过来,是……你亲生父母那边,有消息了?” 商衍闻言,从回忆中抽身,点了点头。 他转过头,目光复杂地落在陆恩仪的脸上,眼神有些迷茫。 他就这样沉默地看了她许久,久到陆恩仪都以为他不会再开口了,才听到他用一种近乎干涩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有人告诉我,爸爸当年之所以会收养我,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愧疚。” “因为,是他,害死了我的亲生母亲。” 陆恩仪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是空白的。 大伯父……害死了商衍的母亲? 这怎么可能? 在她的记忆中,大伯父商鸿一直是个温和敦厚的长者,脸上总是挂着笑,对谁都客客气气的。 他不像大伯母那般言辞犀利,也不像商执聿的父亲那般精明强干,甚至因为不善言谈和经营,才早早地将商氏集团的继承权交给了弟弟。 后来他带着商衍远赴国外开拓新的生意,据说对外的业务也基本都是商衍一手负责。 这样一个看起来如此良善的男人,怎么会和“杀人”两个字联系在一起? “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误会?”陆恩仪小心翼翼地组织着措辞,生怕刺激到商衍,“我印象里的大伯父,一直都是个很好的人。” 即便商家的人大多数也不喜欢陆恩仪,但大伯父却从不给她脸色。 商衍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也不相信爸爸会做出那种事。” “如果真的是他害死了我的母亲,那他为什么还要费尽周折地把我从孤儿院带回商家抚养?直接让我在那里自生自灭,不是更干净利落吗?” 他双手交握,抵在额前,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疲惫:“我想了很久都想不通,所以决定亲自来这里,找一个答案。” “是谁告诉你的?”陆恩仪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商衍抬起头,沉默了片刻,才吐出一个让陆恩仪意想不到的答案:“是我血缘上的……父亲。” 这个答案信息量巨大,陆恩仪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商衍似乎也无意多说,只是道:“我约了孤儿院的老院长,下午过去拜访一下。” 陆恩仪看了看时间,她下午正好没有会议安排。 看着商衍此刻脆弱又强撑的状态,她实在有些放心不下,便主动提议:“我跟你一起过去吧。” 商衍微怔,随即感激地点了点头。 两人在餐厅里低声交谈着,神情都有些凝重,谁也没有注意到,在餐厅外的走廊拐角处,一道黑影举着手机,镜头正无声地对准他们,飞快地按下了快门。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远在商氏集团办公室的商执聿,手机屏幕上就接收到了高清照片。 照片里,陆恩仪和商衍正坐在锦城酒店的餐厅里,相对而坐。 另一张照片,则是他们一前一后走出同一家酒店。 拍摄者的角度极为刁钻,硬生生将一场普通的会面,拍出了宛如情侣约会的暧昧氛围。 商执聿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他们住进了同一家酒店,还在一起吃饭?!! 那股被他强压下去的、名为嫉妒的野兽,此刻挣脱了牢笼,在他胸腔内疯狂冲撞,醋意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烧成灰烬。 “叮”的一声,内线电话响起,是助理的声音:“商总,去锦城的航班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需要现在安排车吗?” “……暂时不用管。”商执聿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助理敏锐地察觉到总裁心情的剧变,不敢多问,立刻挂断了电话。 办公室里恢复了死寂,商执聿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那张脸,不由得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他在这里坐立不安,担心着徐桂芬会不会对她不利。 可她呢? 她正在千里之外的锦城,和商衍享受着二人世界,宛如热恋中的情侣。 退一万步讲,即便徐桂芬真的出现,有商衍在她身边,他也能保护好她的,不是吗? 商执聿的心脏像是被两股力量来回拉扯,痛得厉害。 去锦城,他怕亲眼目睹自己最不想看到的画面,那会让他彻底失控。 可不去,他又怕陆恩仪真的会出事,那种后果,他连想都不敢想,那会让他后悔一辈子。 最终,在无尽的纠结与挣扎中,他猛地站起身,抓起车钥匙,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公司。 他没有去机场,而是驱车来到了研究院。 他以陆恩仪走得匆忙,没来得及给他留门钥匙为借口,让门卫放他进了宿舍区。 站在陆恩仪的宿舍门口,输入了熟悉的密码。 门应声而开。 第146章 不要相信他 踏入完全属于陆恩仪的狭小空间,闻着空气中残留的清浅香气。 商执聿开始慢慢冷静下来。 就在这时,外面毫无征兆地起了大风,天色迅速阴沉,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陆恩仪离开时没有关紧窗户,狂风灌入,将她书桌上几张没来得及收拾的报告吹得哗哗作响,其中几页飘落在了地上。 商执聿走过去,弯腰帮她捡拾。 就在他拿起那份最新的实验报告时,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上面工整清晰的字迹,瞳孔猛地一缩。 不对。 这个字迹…… 他脑中瞬间闪过那本日记本上的字迹——娟秀、青涩,带着点刻意的精致。 而眼前这份报告上的字迹,虽然同样清秀,但笔锋却更加凌厉,充满了成年人的干练与成熟。 两者之间,有着显而易见的差别! 商执聿死死地捏着那张纸,心脏狂跳起来,脑中闪过诡异的猜想:那本日记,会不会……根本就不是陆恩仪写的? 陆恩仪陪着商衍来到锦城郊区的孤儿院。 院子有些年头了,红砖墙壁上爬满了青翠的藤蔓,显得宁静而祥和。 老院长早就接到了电话,此刻正站在斑驳的铁门前等着他们。 商衍回到这个地方,整个人都变得越发柔和下来。 院子里正在玩耍的孩子们就眼尖地发现了他,像一群快乐的小鸟般“叽叽喳喳”地围了上来。 “商衍哥哥!” “大哥哥你来啦!” 商衍赚钱后,从未忘记过这个曾经庇护过他的地方,捐款捐物从未间断。 孩子们都知道这个会给他们寄来新衣服和好吃零食的大哥哥,对他格外亲近。 老院长笑呵呵地将两人迎进了办公室,给他们倒了茶。 商衍将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大红包递给院长,随即切入了正题,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院长,我之前在电话里跟您提过,想知道一些关于我母亲的信息……现在方便告诉我吗?” 老院长的笑容淡了些,目光落在商衍身边的陆恩仪身上,带着一丝询问和犹豫。 “没事。”商衍立刻说道,语气坚定,“她是我的好朋友,不是外人,可以一起听。” 陆恩仪心中微暖,对他投去一个安心的眼神。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院长这才叹了口气,缓缓开口。 “当年,你母亲是自己一个人抱着你来的,她看起来很年轻,也很憔悴,抱着你的手一直在抖。她说自己遇到了天大的难事,快要活不下去了,求我一定要收下你。” “我看她状态不对,就安抚她,说有什么困难可以讲出来,我帮她报警。可她什么都不肯说,只是哭。” “后来,她借口说要去上个厕所,就把你留在了我的办公室里……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院长的声音里充满了惋惜:“没过几天,警察就在江里发现了她的遗体。据目击者说,她好像是……自己跳下去的。”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 说完,院长颤巍巍地从一个老旧的柜子里,抱出了一个同样老旧的小皮箱,放到了商衍面前。 “这是你母亲那天留下的东西。”院长解释道,“按理说,孤儿院的孩子被领养后,我们一般不会再告知他们原生家庭的太多信息,主要是怕引起不必要的家庭矛盾。但你长大了,我相信你能处理好这一切。” 商衍深吸一口气,用微微颤抖的手,打开了行李箱。 箱子里的东西很少。 几件洗得发白的女性衣物,几个空了的药瓶,还有一叠因为受潮而字迹模糊的借条。 最上面,是一张被摩挲得边角泛黄的黑白照片。 一家三口的合照。 照片上,年轻的男人和女人依偎在一起,眉眼间都和商衍有几分相似,他们共同抱着年幼的小男孩,笑得无比幸福。 商衍将照片翻过来,背面用隽秀的字迹刻着一行字——衍衍两周岁生日快乐。 陆恩仪看着那几个药瓶,忽然觉得其中一罐印着英文标签的药瓶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可一时半会儿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商衍将所有东西小心翼翼地收回箱中,郑重地向院长道了谢,便准备带着行李箱回酒店。 两人刚走出孤儿院的大门,一个身影就突兀地迎了上来。 那是一个看起来约莫四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面容沧桑,眼窝深陷,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旧的夹克。 他死死地盯着商衍,眼神激动又胆怯,嘴唇哆嗦着,叫出了他的名字:“衍衍。” 商衍皱起眉头,将陆恩仪不动声色地护在身后,冷淡地开口:“我不认识你,你认错人了。” “不!我没认错!”男人急切地向前一步,“我是……我是你的亲生父亲啊!” 陆恩仪心头一震,下意识地看向那个男人。 他的长相,分明就是照片上,那个与商衍母亲亲密相拥的年轻男人老去后的样子! 商衍的脸色却愈发冰冷,他不再理会那个男人,拉着陆恩仪的手臂,迅速在路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就在他们拉开车门准备上车时,那个男人追了上来,扒着车窗,在后面大声嘶吼: “商衍!你不要走。” “你不要相信商鸿,他就是个道貌岸然的骗子,是他害死了你妈妈,是他害了我们一家啊。” 出租车疾驰而去,将那个男人撕心裂肺的嘶吼声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陆恩仪担忧地看向身边的商衍。 犹豫再三,她还是轻声开口,“不去管他……真的可以吗?” “他看起来,好像真的是……” “不,他不是!”商衍急躁的打断陆恩仪的话。 向来都是不动山水的他,温润的眼眸竟燃烧着从未见过的怒火。 陆恩仪从未见过这样的商衍。 然而,这的情绪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下一秒,商衍闭上眼,再睁开时,所有异样通通消失不见。 “抱歉,恩仪,我失态了。”他平复得太快了。 快到让陆恩仪的心沉得更厉害。 比起刚才那短暂的爆发,他这种强行压抑的平静。 更让人担心。 第147章 眼熟 出租车飞驰,车厢内压抑的沉默仍在继续。 就在这时,商衍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陆恩仪下意识地看过去,只见商衍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爸爸。 他的指尖在接听键上悬停了一瞬,再抬起头时,脸上所有尖锐的棱角和痛苦都已被小心翼翼地收敛起来,换上了一副温和恭顺的模样。 “喂,爸。”他的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波澜。 电话那头传来商鸿温厚的嗓音,带着长辈惯有的关切:“阿衍啊,在忙吗?工作还顺利吧?” “嗯,都好。” “一个人在外面,别总惦记着工作,也要注意生活。有时间就多出去走走,交个女朋友,也让我放放心。” 商衍只是低声应着,像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正在听着父亲唠叨的儿子。 这时,电话里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 商衍立刻接话:“爸,你身体不舒服吗?要按时吃药,注意休息。” “老毛病了,没事。”商鸿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却依旧温和,“你照顾好自己就行。” 短暂的沉默后,商衍垂下眼睑,状似不经意地缓缓问道:“爸,你怎么不问我……去了哪里?” 电话那头传来商鸿一声轻笑,带着理所当然的语气:“你这么大个人了,去哪里还需要跟我报备吗?我相信你有分寸。” 挂断电话后,商衍脸上的那层温和的伪装也随之褪去。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紧绷的肩膀似乎放松了些许。 晚上,两人选了一家安静的餐厅吃饭。 在柔和的灯光下,商衍的情绪看起来已经平复了不少。 他主动提起了下午在孤儿院门口遇到的那个男人。 “其实,我对他有一些很模糊的记忆。”商衍搅动着杯中的水,声音低沉,“他不是个好父亲,喜欢喝酒,喝醉了就打我妈妈。” “在我母亲去世前后的那段时间,他因为打架斗殴,正在坐牢。所以,我才会被送去孤儿院。” 这些破碎的记忆,构成了他对“父亲”这个词汇的全部认知——暴力、自私、不堪。 “可现在,他出来了。”商衍的语气里带着疲惫的嘲讽,“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我的联系方式,隔三岔五地给我打电话。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话,说商鸿是害死我妈的凶手,让我不要认贼作父。” 他抬起眼,看向陆恩仪,那双总是带着温润笑意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挣扎与痛苦:“我不愿意相信,可他说的那些话,就像魔咒一样,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 陆恩仪静静地听着,她能感受到他内心的撕裂。 一边是毫无感情甚至只有糟糕回忆的血亲,一边是给予了他新生与前途的养父。无论真相是什么,对他而言都将是残忍的。 她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他,轻声说:“商衍,真相是不会只由一个人口中说出来的。逃避解决不了问题,不如……你跟他见一面,好好聊聊。然后根据他说的,我们自己去查证。” 是啊,无论对方说的是真是假,总会有迹可循。 商衍眼中的迷茫渐渐褪去。他点了点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恰在此时,那个男人的电话又一次打了过来。 这一次,商衍没有挂断,他深吸一口气,沉声说:“我们见一面吧。” 和商衍分开后,陆恩仪回到了自己的酒店房间。 她洗了个热水澡,正准备休息时,房门忽然被敲响了。 笃、笃、笃。 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谁?”陆恩仪警惕地问道。 门外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隔着门板显得有些含混:“您好,您的外卖到了。” 陆恩仪皱起眉:“我没有点外卖,你是不是送错了?” “没有错。”门外的人立刻回答,“是您的先生帮您点的。” 先生? 商执聿? 这个念头只在脑海中闪现了一秒,就被她立刻否决。 首先,商执聿只知道她来了锦城,根本不可能知道她具体住在哪家酒店,更别提房间号了。 其次,以他那种高高在上的性格,怎么可能做出为她点外卖这种体贴入微的事情? 这完全不符合他的行事风格。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蹿上脊背。 陆恩仪强作镇定,她没有靠近猫眼,而是对着门外扬声道:“哦,这样啊。那麻烦你稍等一下,我不方便出来,已经叫了酒店的管家来帮我拿了。” 她的话音落下,门外突然陷入了一片死寂。 之前还很急切的“外卖员”,此刻连一丝声响都没有了,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陆恩仪的心跳得飞快,她立刻拿起电话,拨通了酒店保安部的内线。 几分钟后,两名保安出现在她的门口,仔细查看了走廊,最后给出的结论却让陆恩仪惊出了一身冷汗。 “陆小姐,走廊里没有人。而且我们酒店有明文规定,外卖员是禁止上楼的,所有餐点都必须由前台转交到您的房间。” 保安走后,陆恩仪背靠着房门心跳加速。 还好……还好她刚才多了个心眼没有直接开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外面站着的,绝不是什么外卖员,而是居心不良的人。 她的房间号已经泄露了。 对方既然能找到这里,第一次不成,就一定会有第二次。 这个房间,已经不安全了。 陆恩仪当机立断,立刻给林晚发去消息,让她用最快的速度,以她自己的名义,在另一家安保更严格的酒店订好了房间。 收到新的酒店地址和房号后,她简单地收拾好行李,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离开。 第二天一早,陆恩仪因为要参加启动会,无法陪同商衍去见那个自称是他父亲的男人。 她乘电梯到达会场所在的楼层。 电梯门一开,她刚迈出一步,脚下却猛地一滑。 “小心!” 一只手及时地扶住了她的手臂,才让她免于摔倒。 陆恩仪惊魂未定地站稳,这才发现脚下的高级地砖上有一滩不起眼的水渍。 第148章 舍命相救 扶住她的是酒店的楼层经理。 他脸色一变,立刻用对讲机叫来了负责这片区域的值班保洁,语气严厉地开始训斥。 陆恩仪道了谢,本想直接离开,目光却无意间被那个低着头挨骂的保洁员吸引了。 那是一个穿着灰色保洁服的女人,身形瘦削,佝偻着背,那个背影……看起来居然有几分说不出的眼熟。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注视,那个保洁员下意识地抬起头,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是一张布满了细密皱纹的脸,蜡黄的皮肤,浑浊的眼神,陌生得不能再陌生。 陆恩仪自嘲地笑了笑,觉得自己大概是昨晚受了惊吓,有些疑神疑鬼了。 她收回目光,不再多想,快步走向了会议室。 这场会议流程长达两天,旨在敲定“3A项目”启动后的各项合作细节。 作为项目的主研发人员,陆恩仪需要在会议的最后一天下午,上台做启动汇报。 与此同时,锦城一家格调清幽的茶馆里,商衍见到了那个男人。 男人似乎特意收拾过,换上了一件半旧不新的夹克,头发也梳理过,但眉宇间的沧桑和局促却无法掩饰。 包厢里,茶香袅袅。 “我叫顾秦。”男人率先开口,声音沙哑地自我介绍,“如果你没有被商家收养,你应该叫顾衍。” 商衍的表情淡漠如水,他没有碰桌上的茶,只是抬起眼,目光平静得近乎锐利,单刀直入地问道:“我只想知道,我母亲为什么会跳河自杀?为什么要把我一个人丢在孤儿院?” 顾秦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他痛苦地闭上眼,再睁开时,里面已是血丝遍布。 “我和你妈妈姜蕾,是大学同学。”他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从校园到婚纱,我们一直很幸福。虽然穷,但她从没抱怨过。后来她怀了你,我以为好日子就要来了……” “可我后来才知道,她在认识我之前,家里就给她安排了一个门未婚夫。她为了我,跟家里闹翻,净身出户。我们以为能摆脱那一切,可那个男人……他根本不肯放过我们。” 顾秦的声音开始颤抖,充满了无尽的恨意:“那个畜生,心怀不甘,表面上祝福我们,暗地里却找人设局,带我投资,用杀猪盘让我一夜之间背上了根本无力偿还的巨额债务!” “那时候你才一岁多,家里天天被人泼油漆,上门逼债。你妈妈抱着你,我们到处求人,到处借钱。她甚至……甚至放下了尊严,回去求那个男人。” “可他提出的条件,是让你妈妈做他的情妇,才肯出钱帮我们还债。” “你妈妈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答应!她哭着拒绝了。可就在那时候,我……我为了快点搞到钱,铤而走险,结果被人骗去参与了非法的勾当,被抓了,面临判刑。” 顾秦双手插进头发里,声音里是撕心裂肺的悔恨:“她一个人,带着你,所有的希望都没了。后来她意外得知,从头到尾,这一切都是她那个前未婚夫设计的圈套。她彻底崩溃了……在把我送进监狱,把你送到孤儿院后,她就从江上跳了下去。” “而最可笑的是,在你妈妈死后,那个毁了我们一切的男人,竟然假惺惺地跑去孤儿院,收养了你。” 男人说完,茶室里一片死寂。 商衍放在膝上的手,指节已经攥得发白。 他抬起头,一字一顿地问:“那个男人……就是我的养父,商鸿?” “是他!”顾秦猛地抬起头,双目赤红地盯着他。 商衍沉默了许久,久到顾秦几乎以为他不会再开口。 然后,他听见商衍冰冷的声音响起:“证据呢?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一切都是商鸿做的?” 顾秦像是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他从怀里掏出一部老旧的手机,点开了一段录音。 一段经过处理后依旧清晰的对话,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那是商鸿的声音,沉稳而冷酷: “……给你们500万,从此以后,在锦城消失。记住,把你们的嘴巴闭牢了。” 录音很短,到此戛然而止。 商衍依旧沉默不语,只是脸色已经白得像一张纸。 他的沉默让顾秦的情绪瞬间失控。 他激动地凑上前,声音嘶哑地吼道:“你听到了吗?他这是在给当年那些害我的人封口费!” “都是因为他!因为他的陷害,我们一家才会变成这样!他还派人威胁我,让我不准在你面前出现,否则就让我好看,他是个骗子,你不能认贼作父啊。” 商衍从茶馆里出来,脑子里一片混乱。 那段录音,那个声音,确实是商鸿的。 可这怎么可能? 那个会在他生病时彻夜不眠守在床边、会手把手教他写字、会在他取得成绩时比谁都开心的男人,怎么会是毁了他一生的罪魁祸首? 二十年的父爱与关怀,难道都是一场精心编排的骗局? 他潜意识里,一千次、一万次地拒绝相信。 那个将他从孤儿院的泥沼中拉出来,给了他父爱、给了他优渥生活、拿他当亲生儿子一样培养的男人,不该是这样的人。 商衍找了个借口,仓皇地离开了茶馆。 他站在路边等车,锦城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他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整个人不住地出神。 “小心!” 嘶哑的呐喊在身后炸响。 商衍还没反应过来,一股巨大的力量就从背后将他猛地推开。 他踉跄着扑倒在地。 刺耳的刹车声和沉闷的撞击声几乎同时响起。 他惊愕地回头,只见一辆失控的黑色轿车撞上了路边的花坛,而刚才推开他的顾秦,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陆恩仪顺利结束了第一天的会议。 她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下意识地拿出手机,屏幕上干干净净,没有商衍的任何消息。 一股莫名的担忧涌上心头。 按理说,无论见面结果如何,商衍都应该会跟她说一声。 她不再犹豫,立刻拨通了商衍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头传来的声音沙哑又疲惫,还夹杂着医院特有的嘈杂背景音。 “喂,恩仪。” “商衍?你那边怎么了?你见到他了吗,事情怎么样了?”陆恩仪连声问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才传来商衍艰涩的声音:“我在医院。” 第149章 撞现行 陆恩仪的心猛地一沉,立刻起身:“哪个医院?我马上过去!” 当她匆匆赶到医院,在急救室外的走廊上找到商衍时,他正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坐在长椅上。 身上还穿着早上的衣服,却沾上了点点暗红的血迹,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 “他还在里面抢救。”商衍看着急救室亮起的红灯,声音空洞地对陆恩仪说。 “那辆失控的车,原本是要撞向我的。”他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矛盾与痛苦,“是顾秦……他推开了我。” 商衍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顾秦口中的“真相”,可另一方面,一个愿意用自己的命来救孩子的父亲,又怎么会编造那样恶毒的谎言来欺骗他? 陆恩仪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也跟着揪紧。 她在他身边坐下,轻声提醒道:“商衍,想想你昨天答应我的话。无论他说了什么,发生了什么,你都应该自己去求证。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不要被任何人的话左右,免得中间出现误会,让自己后悔。” 就在这时,急救室的门开了。 医生摘下口罩,神情凝重地告诉他们,病人虽然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情况很不乐观,需要立刻转入ICU观察两天。 如果这两天内醒不过来,就要……准备后事了。 商衍决定留在医院守着。 陆恩仪陪他一起回酒店拿东西。 一路上,他都沉默着,将所有心事死死地压在心底。 甚至到了酒店大堂,他还强撑着精神,转头问陆恩仪:“要不要先去吃点东西?” 他越是这样故作镇定,陆恩仪就越是担心。 她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他,声音轻柔却坚定:“商衍,如果你现在很难过,可以发泄出来,不用都憋在心里。” 商衍挺直的背脊,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他僵硬地往前走了几步,肩膀却无法抑制地轻轻一颤。 他停在酒店大堂的长沙发旁,背对着她,声音带着一丝乞求:“恩仪,可不可以……借我靠一下?” 陆恩仪没有丝毫犹豫,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下。 商衍缓缓地转过身,轻轻将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他没有想过。 二十多年后第一次与亲生父亲的正式见面,会是以这样一种惨烈的方式收场。 那个他怨恨过、鄙夷过的男人,却在他面临危险时,毫不犹豫地用身体为他筑起了一道屏障。 陆恩仪感受着肩膀上传来的微弱颤抖,心里也跟着一阵阵难受,一时间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如刀的视线,让她浑身一僵。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循着那道目光望去…… 只见不远处的电梯口,商执聿赫然站在那里。 他穿着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身姿挺拔,脸色却阴沉得如同暴风雨来临。 深不见底的黑眸,直勾勾地盯着她和靠在她肩上的商衍,眼中翻涌着怒火与寒意。 空气仿佛在商执聿出现的那一刻凝固了。 他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整个酒店大堂的温度都骤降了几分。 商衍的身体猛地一僵,几乎是立刻从陆恩仪的肩膀起开。 陆恩仪知道商执聿肯定是误会了。 她刚想开口解释,就被男人冰冷刺骨的视线钉在了原地。 “商衍,你出来。”商执聿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他甚至没有多看陆恩仪一眼,转身便朝着酒店门外走去。 商衍看了看陆恩仪,最终还是跟了出去。 酒店外的露天停车场,夜风格外凉。 商执聿一停下脚步,就再也无法抑制胸腔里翻腾的怒火。 他猛地转身,一记重拳毫无预兆地挥向了商衍的脸! “你知不知道她是我老婆!”他咬牙切齿地低吼,眸里毫不掩饰的占有欲。 商衍被打得一个趔趄,嘴角瞬间见了血。 “商执聿你疯了吗!”陆恩仪追了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她想也不想地冲上前,用力拉住商执聿还要挥出的手臂,怒道,“不问清楚缘由就动手打人?” “我亲眼看到的,还有什么好说?”商执聿甩开她的手,目光冷得像冰,“你护着他?” 养父可能是仇人,生父为救自己生死未卜,商执聿明明不爱陆恩仪却还是要强占这她…… 凭什么? 商衍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他不甘示弱地还了商执聿一拳。 随即,两个同样高大英俊的男人,就这样在陆恩仪面前,扭打在了一起。 “别打了!你们都住手!” 陆恩仪的呼喊声被淹没在沉闷的击打声中。 眼看两人都挂了彩,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陆恩仪心急如焚。 她忽然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双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小腹,缓缓地蹲了下去,表情看起来极为痛苦。 这一招果然奏效。 上一秒还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个男人,几乎是同时停下了动作,不分先后地冲了过来。 “恩仪,你怎么了?”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商执聿和商衍的声音里,都带着同样的紧张和关切。 陆恩仪缓缓放开捂着肚子的手,抬起一张面色如常的脸,平静地吐出两个字:“我没事。” 她站起身,表情一言难尽地看着面前两个脸上都挂了彩,却依旧怒目相视的男人,疲惫地道:“你们两个都是成年人了,能不能用一点更文明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她将目光转向商执聿,他脸上的伤更重一些,脸色也最黑。 “商衍遇到了一些很糟糕的事,心情很不好,我只是安慰他一下。”陆恩仪耐着性子解释,“你别瞎误会了,我们之间没什么。” 然而,这番解释在盛怒的商执聿听来,却成了赤裸裸的维护和指责。 “陆恩仪,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心上!”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怒火烧得更旺了,“为了他,你来斥责我?” 他丢下这句话,怒气冲冲离开。 陆恩仪没有追上去。 她转过头,看向嘴角带伤的商衍,轻声问:“你好些了没?” 商衍扯出笑容,带着一丝自嘲:“多亏了这一架,发泄出来,好多了。” 第150章 两面 商衍抹了把嘴角的血迹,眼神恢复了几分清明:“恩仪,我没事,我还要赶回医院。你……还是快去跟执聿哥解释一下吧,免得他误会得更深。” “不用管他。”陆恩仪淡淡地说,“我扶你回大厅。” 另一边,商执聿并没有走远。 他停在酒店外的暗影里,黑眸死死地盯着酒店门口。 怒气如同潮水般褪去后,失落与不安开始一点点啃噬他的心脏。 他等了很久,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过去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却始终没有出现。 她没有追上来。 她宁愿陪着商衍,也不愿意来跟自己解释一句。 这个认知,让他觉得商衍在她心里,比自己这个丈夫还要重要。 不服气,嫉妒,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慌,混杂在一起,让他再也无法冷静地坐下去。 他忍不了,准备回去找陆恩仪问个清楚。 谁知,他刚走到酒店门口,就碰上了正独自从里面出来的陆恩仪。 四目相对,商执聿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用尽全力才维持住表面的冷漠,声音冷得掉渣:“怎么,现在知道来找我解释了?” 陆恩仪却只是淡淡地看着他。 “你想多了,我只是回酒店休息。” 回酒店休息…… 电光石火间,商执聿猛然抓住了这句话里的关键信息。 他们此刻就站在酒店门口,她若住在这里,只会说“上楼休息”。 “你不住这家酒店?” “发生了点事,换了。”陆恩仪的回答言简意赅。 话音刚落,一辆出租车恰好在她面前停下。 她拉开车门,没有丝毫犹豫地坐了进去。 眼看车门就要关上,商执聿跟着坐进了后座。 “你下去。”陆恩仪皱着眉,语气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商执聿却像是没听见,径自关上了车门。 他靠在椅背上,摆出了无赖的姿态,声音闷闷地传来:“我大老远飞过来找你,现在你让我去哪儿?” 陆恩仪她嘲讽地勾了勾唇角,冷眼看着他英俊却带着伤的侧脸:“刚刚吃醋动手打人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现在会没地方去?” 商执聿的肩膀僵了一下,像是被戳中了痛处,干脆扭过头,一言不发。 他从钱夹里抽出一张红色的钞票,塞给前排的司机:“开车。” 司机没敢多问,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一路无话。 出租车最终停在了一家更为低调雅致的酒店门口。 到酒店房间的路上,商执聿的脑子也逐渐冷静了下来。 他跟在陆恩仪身后,看着她刷卡开门,在进门后,沉声问道:“商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又为什么突然换酒店?” 陆恩仪回头看了他一眼,又警惕地扫了一眼门外的走廊,确认四下无人。 关上房门,她才缓缓开口:“商衍找到了他的亲生父亲。但那个人为了救他,被失控的车撞了,现在还在医院的ICU,没有脱离生命危险。商衍情绪很差,我安慰他的时候,就被你看到了。” 商执聿的眉头瞬间紧紧地皱了起来。 “他的亲生父亲?”他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着古怪的怀疑,“居然还会救他?” 陆恩仪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话里的不对劲,她惊讶地抬眼看向他:“你知道些什么?” “呵。”商执聿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嗤,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弃,“那个叫顾秦的,不是早就找上大伯父,前前后后问他要了好几笔钱了吗?” “后来大伯父怕他贪得无厌会影响到商衍,就找我拿主意。我就随便找了几个人,把吓唬了他一顿,让他以后别再出现。” 陆恩仪彻底愣住了。 商执聿口中那个贪婪无度、敲诈勒索的无赖顾秦,和商衍面前那个用生命保护儿子的父亲…… 完全不一样。 商执聿见她一脸怔忪,不耐烦地做了个总结:“反正那就不是个什么好人,商衍最好别眼瞎犯蠢,被个人渣骗得团团转。” 他这副高高在上、随意评判他人的姿态,让陆恩仪心生不快。 她蹙起眉,冷声道:“他怎么也是你哥,你说话能不能好听点?” “好听点?”商执聿扯动嘴角的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在他看来,跟自己老婆纠缠不清的男人,就算是亲兄弟那也是敌人,能有什么好话? 没再打他一顿,已经是他最大的克制了。 他懒得再在这个话题上与她争辩,话锋一转:“说起来,你为什么突然换酒店?” “之前那家住着不喜欢,”陆恩仪避开他的视线,随口找了个理由,“就换了个风景好的。” 这个借口敷衍得毫无诚意,商执聿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但终究没有再追问下去。 他脸上还挂着彩,嘴角和脸颊都有些青肿,也懒得下楼,直接给酒店前台打了个电话,让他们送些跌打损伤的药和棉签上来。 东西很快送到。 商执聿拿着药水,对着穿衣镜,用棉签往脸上涂抹,力道没个轻重,一不小心碰到伤处,疼得他“嘶”了一声,英俊的眉眼瞬间拧成一团,耐心告罄。 陆恩仪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了。 她走上前,从他手里拿过棉签和药水,没好气地说:“坐下,脸转过来。” 商执聿难得听话地在沙发上坐下。 陆恩仪走到他面前,俯下身,指尖捏着沾了药水的棉签。 不过,她也存了几分报复的私心。 棉签看似轻柔地落下,按在他嘴角伤口上的力道却一点不轻。 “嘶。” 商执聿疼得猛地一缩,咬牙切齿地问:“陆恩仪,你是不是想谋杀亲夫?” 陆恩仪哼了一声,手上的动作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又加重。 商执聿的俊脸瞬间痛得皱成一团,肌肉紧绷,却硬是没再躲。 陆恩仪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里满是讥诮:“商总,你这么大个人了,还怕疼?忍着点。” 商执聿当然知道,她这是在公报私仇,报复他刚才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打人,报复他那些伤人的质问。 若是换做以前,他早就发作了。 可现在,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道心底却升不起一丝一毫的怒气。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棉签摩擦皮肤的细微声响。 灯光从她头顶倾泻而下,为她细密的睫毛镀上了柔和的金边。 商执聿就这么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陆恩仪。”他忽然开口,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 “嗯?”她没抬头,应了一声。 “你……有没有写日记的习惯?” 第151章 打什么主意? 商执聿莫名其妙的问话,陆恩仪手上的动作顿住。 “怎么?”她放下棉签,随口回答,“你偷看到我的日记了?” “怎么可能!”商执聿几乎是立刻否认,但他下意识移开的视线。 “那你问这个做什么?”陆恩仪追问。 商执聿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词句。 “我只是觉得,你好像把自己藏得很深几乎没人能猜透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陆恩仪的心微微一动。 她的确没有写日记的习惯。 她从不喜欢将心事付诸笔端,因为那意味着有被人窥探的风险。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商执聿并没有说错。 但她不愿承认,更不想顺着他的话题,让他窥探自己的内心。 她巧妙地岔开了话题,转而问他:“你还没说,你为什么会突然过来?” 提到这个,商执聿的脸色又沉了几分。 他想到自己看到的拥抱背后并非是自己想象中的儿女情长。 “有人给我发了你和商衍这几天走得很近的照片。”随即,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了一句,“还有,徐桂芬已经回国了,她随时可能会找你的麻烦,你自己小心点。” 陆恩仪听着他的话,慢慢地品出了其中的深意。 她忽然觉得有些好笑,直截了当地问:“所以,你到底是怕我出事才来的,还是怕我跟商衍不清不白,背叛了你才来的?” 这个问题直直地戳中了商执聿隐秘的心思。 男人傲气被激发,俊脸一绷,冷硬地丢出几个字:“都不是,我来出差。” “哦。”陆恩仪淡淡地应了一声,不再理他。 她知道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实话,也懒得再费唇舌,转身走到书桌前,打开手提电脑,开始整理明天要用到的发言稿。 她心里清楚,以商执聿的无赖德性,今晚肯定会找各种借口赖在这里不走,所以她连赶人的话都懒得说,权当他是空气。 就在这时,商执聿的手机响了。 屏幕上跳动着“安烟”两个字。 商执聿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陆恩仪的背影,才接起电话。 “执聿,你去哪里了呀?”安烟娇滴滴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临时有事,出差了,过几天回去。”商执聿的声音刻意压低了些。 “出差?去哪里了呀,我能不能去找你玩?” 商执聿的目光再次投向书桌前的身影,那个女人头也不抬,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心里莫名地升起一股烦躁,对着电话那头说:“不方便,要开会。” 说完,他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房间里恢复了安静,只有键盘被敲击的清脆声响。 商执聿盯着陆恩仪的背影,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她有任何反应。 她没有回头,没有质问,甚至连敲击键盘的节奏都没有乱一下,似乎完全不在意他跟谁打电话,聊了些什么。 死水般的沉寂,比任何激烈的争吵都让他感到不满。 他大步走过去,手掌按在她的电脑边上,打断了她的工作。 “陆恩仪,”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作为商太太,你是不是冷静得有些过头了?难道你就一点都不介意我跟其他异性接触?” 陆恩仪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这不是……”她轻启薄唇,眼神过于淡漠,“你一直想要的吗?” 商执聿瞬间梗住。 是啊,这不就是他一直想要的吗? 以前,他跟别的女人传出绯闻,陆恩仪还会生气,会质问,而他总是嫌她无理取闹,让她安分守己,做好一个不妒不争的商太太。 可如今,当她真的变成了一潭死水,对他的一切都漠不关心时,他又浑身不得劲,那感觉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让他无比憋闷,甚至……恐慌。 他觉得,她根本就不在乎自己了。 商执聿开始像个无措的孩子,蛮横地提要求:“我现在不想要了!陆恩仪,你不准这么冷静!” 陆恩仪看着他这副样子,实在忍不住,唇边溢出嗤笑:“商执聿,你现在这样子,真像个无理取闹的怨夫。” “你!” 商执聿的脸彻底黑了。 最终只能愤愤地转身,躺到床上,用后背对着她,不再理人。 陆恩仪写完报告合上电脑,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她径自拿着睡衣走进了浴室,等她再出来时,商执聿已经翻了个身,正睁着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天花板。 挂了彩的俊脸上,先前的怒气和别扭已经褪去,正在沉沉的思虑。 陆恩仪掀开被子在另一侧躺下,两人之间隔着楚河汉界。 黑暗中,商执聿冷静下来的声音突然响起:“你说,徐桂芬藏在暗处,究竟想对你做什么?” 陆恩仪侧躺着,背对着他,声音里带着一丝倦意:“陆靖现在不仅名誉扫地,人还在牢里蹲着。她作为陆靖的妻子,肯定是想让我比她丈夫更惨。” “但是很奇怪,我印象里,她跟陆靖的夫妻关系一直都不算好,甚至可以说是貌合神离。她没有必要为了给陆靖报仇,做到这个份上。” 陆恩仪转过身,在昏暗中看着他的轮廓,提出了自己的猜想:“你说,会不会是有人买通了徐桂芬来对付我?” “应该是。”商执聿的回答快得有些出乎意料,“我查到,有人往她境外的账户里打了一笔钱,足够她回国。” 陆恩仪的心一沉。 果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你仔细想想,最近有没有得罪过什么对家仇人?” 陆恩仪脑海闪过安烟的脸。 但她随即又觉得,安烟未必能想出这样借刀杀人的计谋。 更何况,她现在肩负着整个3A项目,盯着她位置的人,又何止安烟一个? 她想了一会儿,轻声说:“暂时不好说。她大概是在等我什么时候落单再出手吧。这次会议来了不少领导,会场内外都有专门的安保,她应该找不到机会。” 这个话题并未持续太久,陆恩仪很快就扛不住,呼吸变得平稳悠长。 她睡着了。 而商执聿,却毫无睡意。 他脑子里反复盘算着,一夜无眠。 第152章 圈套 与此同时,医院里。 经过一夜的等待,顾秦总算脱离了生命危险,从ICU转入了普通病房。 商衍坐在病床边,心情复杂。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注视,顾秦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看着商衍,虚弱地笑了笑,哑声问:“你……怎么还在这儿?” 商衍沉默地削着苹果,头也不抬地问:“你为什么要冲上来?” “傻孩子……”顾秦的眼眶有些湿润,声音里带着哽咽,“没有父亲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出事的。” 顾秦喘了口气,目光恳切地看着他,追问道:“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些……你还是不相信吗?” 商衍削苹果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将削好的苹果放到盘子里,抬起头,目光平静而深远地迎上顾秦的视线。 “我有我自己的判断。” 就在这时,突兀的手机铃声打破了病房内的沉静。 床头柜上顾秦的手机响了。 但他现在浑身都连着仪器,连动一下都费劲,只能看向商衍,示意他帮忙。 商衍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串陌生号码。 他按下接通键,将手机放到顾秦耳边,然后便十分识趣地起身出去,将私人空间留给了他。 但他没有看到,就在他关上门的一瞬间,电话那头的声音让顾秦原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煞白,眼神里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慌乱。 第二天一早,陆恩仪收拾妥当,准备出发去会场。 商执聿也跟着换好了衣服,一副要与她同进同出的架势。 会场内气氛庄重,来往的都是业内的专家和领导。 陆恩仪很快进入了工作状态,而跟在她身边的商执聿穿了一身休闲装反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这时,一位相熟的领导笑着走过来跟陆恩仪打招呼,目光好奇地在她身边的商执聿身上打了个转,问道:“小陆,这位是?” 陆恩仪正想用“朋友”二字含糊过去,身旁的男人却已经抢先一步伸出手,嘴角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微笑,沉声自我介绍:“您好,我是她先生,陪她来开会的。” 她觉得他真是烦透了。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对商执聿低声警告:“你要是没事做,就去那边的休息区安静地坐着。不然,我就要被人笑话是拖家带口来开会了。” 商执聿碰了个软钉子,自知理亏,倒也听话地去了休息区。 会议开始前,陆恩仪有些不放心,还给商衍发了条信息,问他父亲的情况。 很快,商衍回复:【已经脱离危险,谢谢关心。】 看到这几个字,陆恩仪才算真正松了口气。 中午休会,陆恩仪和商执聿正在餐厅吃饭,她的手机突然响了,是酒店前台打来的。 电话那头,服务生的声音十分抱歉:“陆小姐,实在不好意思,您定的那间套房,楼上管道突然漏水,渗下来把天花板给泡了。” “为了您的安全和居住体验,我们需要立刻为您更换一间同等规格的房间,可能需要您回来一趟,收拾一下贵重行李。” 陆恩仪皱了皱眉。 她下午还有重要的发言,现在根本走不开。 她看向对面的商执聿,言简意赅地吩咐:“房间需要换,你回酒店去吧。” “好。”商执聿没有多问,立刻起身离开。 目送他走后,陆恩仪正准备吃几口饭就回会场准备,眼角的余光却又瞥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还是那个保洁员。 她推着清洁车,在不远处慢慢地擦着一扇玻璃窗,可那双浑浊的眼睛,却透过玻璃的反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当陆恩仪的视线望过去时,对方又立刻慌乱地低下头,移开目光,假装在认真工作。 陆恩仪的心,猛地一沉。 另一边,商执聿坐车回到酒店门口。 他刚下车,还没走上台阶,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就忽然尖叫着朝他的方向倒了过来。 商执聿反应极快,几乎是瞬间就向旁边撤了一大步,完全避开了与孕妇的任何接触。 然而,那个女人还是精准地摔倒在了他面前的地上,开始痛苦地呻吟。 “哎哟……我的肚子……好痛……”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啊!走路不长眼睛吗?把孕妇都给撞倒了!” “快叫救护车啊!” 只是一瞬间,无数路人就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对他开始指责。 商执聿眉头紧锁。 他还要换完房间后回会场守着陆恩仪,便冷着脸对地上的女人说:“我还有急事,但我可以立刻叫人送你去医院,并且承担所有后续费用。” 他想息事宁人,尽快脱身。 可那孕妇却忽然伸手,一把死死抓住了他的裤脚,哭喊道:“你别想跑!你撞了我就想赖账跑路是不是?大家快看啊,这个人穿得人模狗样的,却这么不负责任!” 周围的指责声更大了。 商执聿看着女人那双紧抓着自己、力气大得惊人的手,再联想到那通催他回来的酒店电话,瞬间感觉到了不对劲。 这是个圈套。 他一直想不通,徐桂芬究竟要如何在陆恩仪戒备森严、行程紧凑的这几天里对她下手。 但是,如果他被意外调离会场,又被这个孕妇死死绊住手脚,这一切都是被人事先安排好的…… 那么,徐桂芬真正的目标地点,就是会场! 商执聿之前一直以为,徐桂芬会故技重施,用最直接粗暴的方式去伤害陆恩仪,制造一场意外。 可如果徐桂芬的回国本身就是一场交易,是有人在背后指使,那么她就只是一颗棋子,一枚用来攻击陆恩仪的棋子。 再联想到那些突兀出现的、挑拨离间的照片…… 商执聿的眉头越皱越紧,眼中闪过一丝森然的杀意。 此时,那个躺在地上的“孕妇”还在声嘶力竭地哭喊,而周围那些义愤填膺的路人,却始终没有一个人真正拿出手机帮忙叫救护车。 商执聿不再废话,当机立断。 他先是面无表情地拨通了120,简明扼要地报了地址,紧接着,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中,他又拨通了110。 那个“孕妇”的哭声都停顿了一秒。 挂断电话,商执聿立刻又拨给了自己的助理:“马上联系锦城最好的律师,让他直接去最近的派出所等我。” 第153章 未成 没过多久,救护车和警车几乎同时抵达。 而更快的,是那个孕妇闻讯赶来的家人。 几个面相凶恶的男人围了上来,顶着一副无赖的嘴脸,指着商执聿的鼻子就开始破口大骂,叫嚣着要他赔偿巨额的精神损失费和营养费。 商执聿冷眼看着这一切,等到他请的律师带着两名身材高大的保镖赶到时,他只是冷冷地丢下一句:“这里交给你们处理。” 说完,他便在保镖的护送下,迅速摆脱纠缠,坐上了另一辆车。 “去会展中心,用最快的速度!” 车子如离弦之箭般驶出,商执聿立刻开始拨打陆恩仪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一遍,两遍,三遍……听筒里传来的永远是冰冷的机械女声。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 陆恩仪下午要作为主讲人上台发言,现在这个时间点……应该快要轮到她了。 她不可能去看手机。 车窗外,城市的车流汇成了一条拥堵的长龙。 眼看着距离会展中心还有一段不短的路程,商执聿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骇人的风暴。 他不再拨打陆恩仪的电话,转而按下一串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 商执聿的目光沉得能滴出水来,对着那头下达了不容置喙的命令: “现在,立刻按照我的吩咐去做一件事。” 会场内,掌声渐息,主持人正用激昂的声音介绍着下一位发言人3A项目的主研究员陆恩仪。 陆恩仪从容地走上台,将存有演示文件的U盘交给一旁的工作人员,随后站到了讲台前。 台下黑压压地坐满了业内举足轻重的领导和专家,无数道目光聚焦在她身上,但陆恩仪却丝毫不觉得紧张。 她握着早已烂熟于心的发言稿,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的高度,等待着身后的大屏幕亮起,开始她的项目介绍。 一秒,两秒……一分钟过去了。 身后的大屏幕依旧一片漆黑,毫无反应。 台下开始有了细微的骚动。 陆恩仪微微蹙眉,向负责播放的工作人员投去询问的目光。 就在这时,大屏幕“唰”地一下亮了。 但出现的并非是她精心准备的3A项目数据图,而是一片青青草原,以及一只蹦蹦跳跳、正在抓羊的卡通狼。 《喜羊羊与灰太狼》。 全场哗然。 所有人都看呆了,完全不明白这庄重的会议上为何会播放起动画片。 陆恩仪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还没等她开口找工作人员询问,那滑稽的画面又突然一闪,变成了一片刺眼的雪花,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酒店的技术人员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对着陆恩仪和台下的领导们连连鞠躬致歉:“抱歉,各位领导,非常抱歉!酒店所有的多媒体系统刚刚突然全部瘫痪,暂时无法正常使用了!” 然而,在一片交头接耳的议论声中,陆恩仪却只是深吸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发言稿。 “既然设备出了点小状况,”她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全场,冷静而沉稳,“那我就长话短说,用最直接的方式,向各位陈述我们3A项目的核心优势与未来规划。” 她脱稿了。 没有了PPT的辅助,她的思路却愈发清晰。 从市场前景到技术壁垒,从数据模型到风险评估,每一个要点都信手拈来,逻辑缜密,条理分明。 随后的提问环节,她更是表现得游刃有余,无论问题多么刁钻,都能给出最精准、最完美的回答。 当她鞠躬下台时,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比之前任何一位发言人都要热烈。 会议圆满结束。 陆恩仪走出会议厅,下意识地在人群中寻找商执聿的身影,却并未看到他。 她心想,他大概是换完房间后就嫌无聊,直接待在酒店没再过来了。 她独自一人走向通往大堂的楼梯。 就在她迈下第一级台阶的瞬间,一道黑影突然从侧后方猛地冲了出来,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推了她一把! 突如其来的巨力让她瞬间失去平衡,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 眼看着整个人就要从高高的楼梯上滚落下去。 电光火石之间,另一道身影快如闪电地从旁冲出,有力的手臂以不容抗拒的姿态,将她死死地拉入一个坚实的怀抱里。 巨大的惯性带着两人一起撞向一旁的金属栏杆,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陆恩仪惊魂未定,只闻到一股熟悉的男性气息,和一声压抑的闷哼。 她猛地抬头,撞进商执聿那双盛满后怕与滔天怒火的眼眸里。 他将她牢牢护在怀中,而他自己的手臂,则重重地撞在了冰冷的栏杆上,隔着薄薄的衬衫,能看到一个迅速红肿起来的印记。 陆恩仪惊魂甫定,立刻顺着他愤怒的视线回头望去。 推她的,居然就是那个她见过数次的保洁员! 那保洁员见一击未中,反而引来了商执聿,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恐,转身就想往人群里钻,准备逃走。 可她还没跑出两步,几个身穿黑西装的男人就仿佛从天而降,瞬间将她团团围住,一把就将她制伏在地。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保洁员惊慌失措地挣扎着,声嘶力竭地狡辩,“我就是不小心手滑了一下!我不是故意的!你们抓我做什么!” 商执聿忍着手臂上传来的剧痛,小心翼翼地扶着陆恩仪站稳。 他缓步走到那个仍在撒泼的女人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冰冷如刀。 “徐桂芬,你还装什么?” 陆恩仪难以置信地望向那个被死死按在地上的女人。 保洁是徐桂芬? 她仔细地打量着那张脸,那是一张陌生的、布满皱纹和老年斑的脸,皮肤蜡黄,眼神浑浊,怎么看都和她记忆中那个保养得宜、眼神怨毒的徐桂芬判若两人。 就在陆恩仪满心疑窦之际,一名黑衣保镖上前,掏出一块湿巾,在那女人脸上用力地擦拭起来。 随着特效化妆用的胶水和颜料被一点点抹去,露出了底下真实的皮肤。 皱纹色斑不见了,那张脸逐渐变得清晰、熟悉…… 那,确实是徐桂芬的脸。 第154章 突兀出现 真的是她! 陆恩仪倒吸一口凉气。 伪装被揭穿,徐桂芬的挣扎愈发疯狂,嘴里发出尖利的咒骂。 商执聿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对保镖冷声下令:“带走,好好问问是谁让她回来的。” “是!” 保镖们动作利落地将徐桂芬从地上架起来,堵住她的嘴,迅速拖离了现场。 周围的骚动渐渐平息,可陆恩仪的心绪却乱成了一团麻。 她看着商执聿,声音微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商执聿的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滔天的怒火缓缓收敛,化为疼惜。 他看了一眼自己撞伤的手臂,不动声色地垂下,然后对陆恩仪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他带着她,径直走向了位于走廊尽头的多媒体操控室。 门一推开,只见狭小的房间里,一名穿着酒店工作服的技术人员正被两个黑衣保镖控制着,面如死灰地瘫坐在椅子上,浑身抖得像筛糠。 商执聿径直走到那人面前,从他颤抖的手中,拿过一个U盘。 他转身,将那个小小的U盘递到陆恩仪面前,眸色深沉如海:“你的讲义内容,已经被替换了。” 陆恩仪一怔。 商执聿的声音冷得掉渣:“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里面装的,应该就是那些照片。” “照片……” 商执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缓缓道来。 “我回酒店的路上,被人碰瓷绊住了。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那是一个调虎离山的圈套。”他的目光紧紧锁着陆恩仪,“我立刻想到,徐桂芬真正的目标是你,地点就在会场。” “她今天的目的,根本不是要伤你,而是要毁了你。在那样一个汇集了所有行业权威的场合,当着所有人的面,在大屏幕上放出那些足以引发轩然大波的照片,让你的声誉扫地,让3A项目彻底沦为一桩丑闻。” 听到这里,陆恩仪瞬间将所有线索都串联了起来。 那莫名其妙的《喜羊羊与灰太狼》,那恰到好处的系统崩溃…… 她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商执聿,试探着问:“所以……大屏幕上先是放动画片,然后彻底黑屏死机,是你做的?” 商执聿看着她终于开窍的模样,紧绷的下颌线微微松动,点了点头。 “我让助理找人在最短的时间内黑进了酒店整个多媒体系统,让它们全部陷入瘫痪。” “徐桂芬眼看着用照片毁掉你的计划失败,恼羞成怒之下,才选择了最愚蠢的办法,想把你推下楼梯,制造意外。” 那个时候,他刚好赶到。 陆恩仪没想到,自己上台发言这短短的几十分钟内,竟发生了这么多事。 如果不是商执聿…… 陆恩仪的心绪复杂到了极点,她下意识地抬眼,目光落在了他那只一直微微垂着的手臂上。 隔着被撞得有些褶皱的衬衫,红肿的印记显得格外刺眼。 那是为了救她才留下的伤。 “你的手……”她声音里带着关切,“伤得重不重?我们先去医院处理一下。” 商执聿低头看了一眼,语气平静地应道:“好。”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正好,可以顺便去看看商衍。” 一句话,将微妙的气氛拉回了现实。 然而,就在两人并肩走出酒店大门,准备上车时。 安烟突然出现,不由分说地扑进了商执聿的怀里,双臂紧紧地抱住了他。 “执聿!”安烟的声音带着惊喜,“真没想到你居然也在这里。” 商执聿的身体瞬间僵硬,下意识地就要将她推开。 而一旁的陆恩仪,眼眸瞬间又冷了下去。 她忍不住微微蹙眉。 锦城这么大,安烟怎么会正好出现在这里? 似乎是察觉到了陆恩仪审视的目光,安烟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商执聿,转过头来解释道:“我在家里待得有些无聊,就想出来随便走走,结果到了锦城,手机和钱包就全被小偷偷走了。” “我记得恩仪你是在这边开会,就想着过来找你求助,没想到执聿你也在,真是太好了。” 她的解释听起来天衣无缝。 然而,就在这诡异的对峙中,停在路边不远处、关押着徐桂芬的那辆黑色商务车里。 原本被两名保镖夹在中间的徐桂芬,透过车窗,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安烟,眼睛里瞬间被恐惧填满。 她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猛地挣脱了保镖的钳制,像疯了一样拉开车门,连滚带爬地冲了下去! “抓住她!” 保镖的怒喝声和安烟的惊呼声同时响起。 可一切都太晚了。 徐桂芬像是要逃离什么最恐怖的东西,不顾一切地冲向马路中央。 “吱——!” 刺耳的刹车声划破长空,一辆疾驰而来的汽车躲闪不及,狠狠地撞在了她身上! “砰!” 陆恩仪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浑身一僵,眼睁睁看着徐桂芬的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被抛出去,又重重地摔在地上。 “快叫救护车!”商执聿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陆恩仪回过神来,顾不上害怕,第一时间就朝着倒在血泊中的徐桂芬跑了过去。 徐桂芬的口中不断涌出鲜血。 她看到了跑到自己身边的陆恩仪,涣散的瞳孔猛地聚焦,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了陆恩仪的衣角。 她想说什么。 嘴巴一张一合,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风声。 “嗯……嗯……” 她拼命地想发出声音,想告诉陆恩仪什么,可最终,所有的力气都化为了徒劳。抓着陆恩仪衣角的手猛然松开,头一歪,彻底昏死了过去。 安烟惊叫着往商执聿的怀里钻,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 “执聿,我好怕……”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紧紧地揪着商执聿胸前的衣料。 商执聿的眉头下意识地皱紧,浑身都散发着抗拒的气息。 可当他准备推开她的手臂触碰到她单薄的肩膀时,脑中却闪过她大病初愈虚弱苍白的模样。 那股推拒的力道,终究是顿住了。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很快,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冲了下来,迅速对徐桂芬进行急救,然后将她抬上了车,呼啸而去。 安烟这才慢慢从商执聿的怀里抬起头,怯生生地问:“执聿,刚……刚才那个人是谁啊?怎么会突然冲出来……太吓人了。” 第155章 圣母心 商执聿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 “你不知道最好。” 这时,围聚的人群逐渐散去,商执聿终于看清了陆恩仪的状态。 她还保持着半跪的姿势,整个人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身上沾染了血迹的白衬衫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商执聿的心脏猛地一揪。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一把推开了还赖在他怀里的安烟。 安烟错愕地抬起头,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这样。 可商执聿已经顾不上她了。 他大步走到陆恩仪面前,高大的身影瞬间笼罩住她。 商执聿他半蹲下身,关切的询问:“陆恩仪?你怎么样?” 商执聿温热的掌心和关切的声音,将陆恩仪从那片血色的震惊中拉了回来。 她一直都痛恨陆靖,更痛恨徐桂芬。 他们是她前半生所有噩梦的源头,是她无法磨灭的人生阴影。 可就在刚刚,当那个她恨之入骨的女人在她面前被撞得奄奄一息时,她还是无法做到冷眼旁观。 那是一种超越了恩怨的、属于人最本能的反应。 更何况,徐桂芬最后的反应太过诡异。 她像是被什么东西忽然刺激到,才会那样不顾一切地冲出车外。 她最后抓住自己时,那双眼睛里除了对死亡的恐惧,还有一种更深的、仿佛在揭发什么秘密的急切。 她到底看到了什么?又想告诉自己什么? 陆恩仪的目光不受控制地环绕着四周,试图在那片混乱的余烬中,找到点燃徐桂芬那根引线的火星。 商执聿以为她是被吓坏了,心头那股懊悔和自责愈发浓烈。 他长臂一伸,不容分说地将她整个人紧紧抱进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去驱散她身上的寒意,声音低沉有力地安慰着:“没事了,陆恩仪,都过去了。” 陆恩仪挣扎了一下,她没有沉溺在这片刻的保护里。 但这时,她的视线越过商执聿的肩膀,精准地捕捉到了不远处,正神色复杂地盯着这边的安烟。 安烟的脸上还挂着惊恐,但那双漂亮的眼睛深处,却藏着一丝来不及掩饰的……快意? 难道,徐桂芬是被安烟刺激到了? 这件事,跟她有关? 徐桂芬经过一整晚的抢救,命虽然是保住了,却因为脑部遭受重创,陷入了深度昏迷,成了没有意识、只能依靠机器维持生命的植物人。 她没有儿女,唯一的丈夫陆靖也早已在狱中。 而植物人需要的医药费庞大,这无意也是用另一种方式宣告了她的死刑。 下午,陆恩仪正在办理后续手续,商执聿带着安烟来了。 安烟似乎已经从昨天的惊吓中恢复过来,一看到陆恩仪,就亲热地挽住她的手臂。当得知重症监护室里躺着的,就是当初帮着丈夫陆靖拍下那些照片的徐桂芬后,安烟脸上立刻露出了义愤填膺的神色。 “什么?她就是你那个人面兽心的大伯父老婆?”她拔高了音调,引得走廊上的人纷纷侧目,“恩仪,这种人你还管她做什么!让她就在医院里自生自灭好了!死了才好呢,一了百了!” “你想想,她要是死了,你当年被伤害的事情就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了不是吗” 陆恩仪没有说话。 她只是缓缓地抽回自己的手臂,抬起头,沉沉地盯着安烟。 安烟被她看得心中一突,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摆出一副被吓到的样子,躲到了商执聿的身后,声音委屈:“恩仪……你、你干嘛这么看着我,你好凶啊。” 商执聿皱了皱眉,对安烟说:“别说了。” “我哪里说错了?”安烟躲在他身后,声音却更大了,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我这都是为了恩仪好啊!谁让她当年被她那个大伯父……” 她的话没有说完,却故意将最关键的部分说了出来。 一瞬间,无数道混杂着同情、鄙夷和好奇的异样目光投向陆恩仪。 就在这时,商衍过来了。 安烟看到商衍,非但没有收敛,立刻又对商衍说:“商衍哥你来得正好,你快劝劝恩仪,也多照顾照顾她,她……” “够了!” 商执聿终于忍无可忍,他猛地转身,对着安烟厉声喝道:“你不会说话就给我闭嘴!” 他从未用如此严厉的语气对她说过话。 安烟的眼眶瞬间就红了,蓄满了泪水,破碎哀怨的眼神看了商执聿一眼,随即捂着脸,转身哭着跑了。 “安烟!” 商执聿看着她跑远的背影,脸上闪过一丝烦躁和担忧。 他怕她情绪激动之下又出什么事,只能扭头对商衍交代了一句:“你先帮忙照看一下陆恩仪。” 说完,他便追了上去。 陆恩仪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商执聿和安烟相继离开的背影。 良久,她缓缓地转过头,突然开口:“商衍,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安烟一路哭着,跑到了医院楼下的花园里。 她趴在一张冰冷的长椅上,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哭声凄切,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商执聿追上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他脚步微顿,眉心拧成川字。 听到脚步声,安烟抬起一张梨花带雨的脸,看到是他,立刻主动站起来,哽咽着承认错误:“执聿,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乱说话,又提起了恩仪的伤心事。” “可我……我真的只是为她打抱不平。她那个大伯父一家人那么坏,她怎么还能去管那个恶毒女人的死活?我怕她太善良了会被人欺负,可她看起来好像很圣母,甚至都快要原谅他们了一样。” 商执聿从心底升起的疲惫。 “安烟,”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倦意,“你不了解事情的全貌,就不要随便去评论别人的事情。” “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安烟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又想凑过来拉他的衣袖。 商执聿却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她的触碰。 他抬起眼,前所未有正式的开口:“安烟,我最后说一次。以后,不要再提那些照片的事情。” “否则,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 第156章 灭口 安烟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她尖声反问:“为什么?难道你一点都不在意吗?不在意陆恩仪她以前……被自己的大伯父侵犯过!” “她没有被侵犯过。” 商执聿脸沉了下来。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也绝不会放任任何人,用这件事去讨论她,诋毁她。” 安烟被他强大的气场震慑住,哑口无言。 商执聿收回视线,语气恢复了冷漠:“我会安排人送你回去。别再到处乱跑,让家里人担心。” 说完,他便转身准备离开。 安烟在他身后,失魂落魄地垂下头:“……我懂了,以后,我不会再提了。” 然而,在商执聿看不到的角度,她低垂的眼帘下,只剩浓得化不开的怨嫉。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走廊时,安烟已经整理好了情绪。 她走到陆恩仪面前,挤出一个歉意的微笑:“恩仪,对不起,刚刚是我情绪太激动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提那件事了。” 一直沉默的商衍,看着这莫名其妙的一幕,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什么事?” 商执聿的眼神中划过一丝讶异。 他这才意识到,商衍似乎对陆靖和照片的事情一无所知。 就在这片刻的沉默中,重症监护室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警报声。 一名护士神色慌张地跑了出来:“谁是徐桂芬的家属?病人情况突然恶化,需要立刻进行二次抢救!” 几人眼睁睁看着徐桂芬的病床被飞快地推了出来,上面连接着各种仪器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一群医生护士簇拥着病床,冲向了急救室。 半个小时后,医生一脸疲惫地走了出来,对着陆恩仪摇了摇头:“抱歉,我们尽力了。请准备帮她办理后事吧。” 走廊里一片死寂。 当天下午,安烟便回去了。 陆恩仪最终还是在郊区,给徐桂芬买了一块很小的墓地,将她葬了下去。 商执聿一直默默地陪着她。 两人从墓园出来时,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一阵风吹过,吹起了陆恩仪额前的碎发。 她突然停下脚步,眼睛猛地睁大。 “我想起来了!” 商执聿疑惑地看向她。 “商衍母亲的那个箱子,”陆恩仪的语速很快,“我之前在里面看到了一个药瓶,当时没想起来,现在我记起来了!” “那是一种专门治疗重度抑郁症的药。以前在临床上用得很广泛,但最近几年,因为被查出长期服用有强烈的致幻副作用,已经被全面停产了!” 这意味着,商衍的母亲在将他送到孤儿院的那段时间,很可能已经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 “我们快去医院!” 两人立刻赶回医院,想要把这个重要的发现告诉商衍。 可当他们找到商衍时,他却先一步开口:“我准备把我爸接到A市来照顾。” 商衍的表情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释然,“当年的事,我不打算再追究了。” 陆恩仪愣住了:“为什么?” 这太怪异了。前几天他还执着于寻找真相,怎么会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商衍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过多解释:“这是我的家事。” 话已至此,陆恩仪也不便再多嘴。 从病房出来后,商执聿的眉头就一直紧锁着。 “我还是不信顾秦是个好人。”他沉声对陆恩仪说,“商衍一定是又被他骗了。” “你也别管了。”陆恩仪反而比他更冷静,“商衍不是个是非不分的人,他这么做,一定有他自己的判断和理由。” 商执聿看着她笃定的神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 经过这两天在医院的近距离观察,商执聿发现,陆恩仪和商衍之间的关系,其实一直保持着一种清晰的界限。 看不出男女之间的那种暧昧。 她对商衍的信任,更像是朋友之间理智而清醒的维护。 难道,他所知道的那些都不是真的,陆恩仪跟商衍真的没什么? 回到酒店套房,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适当松懈。 陆恩仪脱下外套,走到落地窗前,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河,整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商执聿倒了两杯温水,将其中一杯递给她。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发出“叮”的一声轻响,是一封新邮件。 是助理发来的,关于徐桂芬事件的初步调查报告。 “过来一起看。”商执聿在沙发上坐下,将手机屏幕转向陆恩仪。 陆恩仪走过去。 邮件内容简洁明了,却看得人心底发寒。 调查结果显示,伴随着徐桂芬的死亡,那只藏在幕后的黑手,仿佛瞬间从人间蒸发了一般,抹去了所有存在的痕迹。 之前给徐桂芬大额转账的那个境外银行账户,已经变成了一个查无此人的空号。 被买通来闹事的孕妇、酒店里想要调换文件的员工、甚至于恶意弄坏消防水管的维修工……所有的线索,最后都像约定好了一样,齐刷刷地指向了徐桂芬一个人。 徐桂芬一个人抗下了所有事,然后她又撞死永远的闭上了嘴。 “这太可笑了。”陆恩仪冰冷嘲讽,“如果徐桂芬不出事,如果她只是被抓起来,我或许还可以勉强自己相信,这一切都是她出于对我的仇恨而做出的报复。” “但现在,她的死,反而让我更加确信,她只是一枚棋子。” 商执聿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而且,”陆恩仪的思路愈发清晰,“我怀疑,对方真正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我。或者说,不完全是我。” “是冲着你身后的3A项目来的。”商执聿替她说出了结论。 “没错。”陆恩仪的眼神变得凝重,“3A项目里,涉及了太多国内最高级别保密的分支项目,一旦实验成功,甚至可以彻底改变整个航天材料领域的现有格局。这背后牵动的利益,大到无法想象。” 说到这里,陆恩仪的脑中忽然闪过一道电光。 陆靖牵涉其中的非法材料实验。 当时,事情也只是露出了一个苗头,所有的证据都还不明确,可最后,陆靖却一个人将所有的罪名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这两件事的收尾方式,几乎如出一辙。 第157章 术业专攻 可怕的念头在陆恩仪心中升起。 如果当时,不是她果断选择报警,将陆靖亲手送进了警察局,让他受到了法律的制裁…… 那么,等待陆靖的结局,会不会也和徐桂芬一样? 被幕后的人用一种意外的方式,彻底灭口。 想到这里,陆恩仪的后背不禁渗出细密的冷汗。 商执聿察觉到她神色的变化,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在想什么?” 陆恩仪从不寒而栗的推测中回过神来。 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起眼,极为认真的看着他,问道:“商氏集团的材料被替换那件事,你有没有继续查下去?又……查到了些什么?” 听到陆恩仪的问话,商执聿眼眸中闪过一丝凝重。 他将手机放到一旁,身体微微向后靠进柔软的沙发里。 “查到的有用信息不多。”他沉声开口,“那个倒卖材料的货车司机,嘴很严,只承认是收到了一个匿名的线上订单和一大笔预付款后才开始行动的。” “但不管是警方还是我私下找人顺着线索去查,所有的痕迹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抹得干干净净。” 他顿了顿,语气更沉了几分:“就如现在这般。一旦出事,所有交易的源头信息就被彻底切断。最终,我们也不得不接受就是司机一人贪财策划了整件事这个漏洞百出的结论。” 同样的配方,同样的味道。 一条线索追到尽头,便是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墙的另一边,是永远消失的真相和一个用来顶罪的工具人人。 陆恩仪的脸色愈发深沉。 “如果把这几件事联合起来看,那背后藏着的这股势力,可能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巨大得多,也……谨慎得多。” 看着她蹙起的眉头和眼底的忧虑,商执聿忽然倾身向前,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我会把这几件事串联起来,重新让人去查。”他的声音放柔了些,“所以,别想那么多了。” 商执聿凝视着她的眼睛,半开玩笑半的语气补充道:“咱们陆教授的脑子,是用来思考那些精密的实验数据,改变世界的。至于这种勾心斗角,交给别人来完成就好。” 陆恩仪怔了一下。 是啊,这些阴谋诡计之后,想必对方也会安分一段时间。 等3A项目正式开启,她就要进入全封闭的实验环境,到时候,外界的一切纷扰都与她无关。 一直紧绷的肩膀在这一刻些微放松,她整个人向后一倒陷入了沙发里,似是满足的轻叹:“听你这么说,感觉今晚可以安心睡个好觉。” 商执聿唇角勾起温柔弧度。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间还早。 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他想跟她多说说话,最好是能把那本日记,还有关于商衍的误会,都一次性说开。 他正准备开口,却发现身边的人不知何时已经没了动静。 他侧过头,只见陆恩仪就那么靠在沙发上,双眼紧闭,呼吸平稳而绵长。 竟是已经睡着了。 她大概是真的累坏了。 徐桂芬就像一颗悬在她头顶的定时炸弹,这两天,她恐怕没有一刻是真正安心休息过的。 商执聿心中所有的盘算和话语,瞬间都化作了心疼。 他动作轻柔地将她打横抱起。 入手的感觉,让他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陆恩仪似乎……比之前要重了那么一点点。 或许只是错觉,可能是她最近终于肯好好吃饭了。 他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到柔软的大床上,拉过被子。 看着她身上还穿着白天的衣服,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从衣柜里拿出睡裙。 替她换衣服的过程,对他而言无疑是一种甜蜜的煎熬。 为了克制住心底翻涌的绮念,他全程都强迫自己挪开视线,目光只敢落在她的肩膀和手腕处,丝毫不敢往下多看一寸。 也正因为这份刻意的回避,他完全没有注意到。 当他轻柔地为她换上睡衣,拉过被子盖好时。 陆恩仪宽松睡裙之下,平坦的小腹已经有了微微隆起的弧度。 一夜无梦。 这是陆恩仪近段时间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清晨的阳光透过酒店厚重的窗帘缝隙,陆恩仪在一片温暖中悠悠转醒,意识还有些迷蒙。 她下意识地伸了个懒腰,却在手臂伸展的瞬间,感觉到了不对劲。 身上穿着的,不是昨天那件棉质衬衫,而是一种冰凉丝滑的触感。 她猛地睁开眼,睡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视线往下,她看到自己身上赫然穿着白色的丝质睡裙! 她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紧接着便是一阵不受控制的恐慌。 她一把抓过被子,紧紧地裹住自己,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浆糊。 谁……谁给她换的衣服? 是商执聿? 那他……他有没有看到? 有没有注意到她身体的变化? 就在她心乱如麻之际,套房浴室的门“咔哒”一声被打开了。 商执聿刚洗完澡出来。 他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朝床边走来,看到她醒了,唇角自然地勾起:“醒了?” 陆恩仪浑身戒备,脱口而出的质问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紧张:“昨天晚上……是不是你帮我换的睡衣?” 商执聿动作一顿,坦然地点了点头:“嗯。” 见她一脸惊恐,他不由得觉得好笑,俯身凑近了些,带着一丝揶揄调侃道:“看你这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昨天晚上对你做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 听到他这轻松的语气,陆恩仪高悬的心,稍稍落回了原处。 看样子,他什么都没发现。 她立刻找回了场子,冷哼一声反唇相讥:“你连别人睡着的时候衣服都敢脱,这跟禽兽有什么区别?” “哦?”商执聿挑了挑眉,眼眸染上了几分危险的意味,“看来,我们陆教授对于禽兽的定义,有些太流于表面了。” 话音未落,他忽然俯身压了下来! 陆恩仪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整个人便被他压倒在了柔软的大床上。 沐浴后水汽的温热气息瞬间将她包围。 商执聿撑在她的耳侧,捏住她的下巴,低沉喑哑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什么是真正的禽兽……你大概太久没体会已经忘了。” “我不介意,现在就帮你好好重温一下。” 第158章 自导自演? 暧昧似乎在升温。 但陆恩仪却没有被撩拨到的感觉。 她脸色镇定,也没有说话。 只是目光不动声色地落在他俊朗的侧脸上,然后伸出手指,用力按在了他脸颊的伤口上。 “嘶——”商执聿倒抽一口凉气,下意识地皱起了眉。 “自己受着伤还不老实。”陆恩仪找到了反击的突破口,“放开我,你压着我肚子了,难受。” “肚子?”商执聿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他不解地问,“肚子为什么会难受?又没怀孕。” 陆恩仪的心又提了起来。 她停顿了足足两秒,才在脑中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借口,理直气壮地回敬道:“我饿了!一个饿着肚子的人还被你这么个大男人压着,你说难受不难受?” “……” 商执聿被她这个清奇的理由噎得一愣,看着她那双写满了“我很有理”的眼睛,最终只能悻悻然地从她身上爬了起来。 “知道了。”他有些不甘心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快点去洗漱,带你去吃东西。” 从酒店出来,商执聿没有让司机开车,而是带着陆恩仪拐进了几条巷子。 最后,他在一家人声鼎沸的路边大排档前停下了脚步。 这里充满了锦城最具代表性的市井烟火气,空气中弥漫着炒料的辛香和啤酒的麦芽香,嘈杂却充满了生命力。 陆恩仪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好在,今天的商执聿没有再穿着那身与环境格格不入的昂贵西装。 出门时,他特意换上了一套深灰色的休闲装,和他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矜贵气质奇异地融合,倒也不显得突兀。 两人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在等待上菜的间隙,邻桌两个中年大叔喝着啤酒、吃着花生,大声闲聊的声音也清晰传来。 其中一个戴着眼镜的大叔往嘴里丢了颗花生,含混不清地抱怨道:“你说现在这人都怎么想的?我那个堂兄弟,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遇到个奇葩,差点没被坑死。” “怎么了?”另一个光头大叔好奇地问。 “他不是跑货运的嘛,前阵子接到个奇怪的私活。有个人找上他,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开车……撞自己!”眼镜大叔的声音里满是不可思议,“你说这叫什么事儿?” “花钱找撞?有病吧!” “可不是嘛!”眼镜大叔一拍大腿,“那人出手还挺大方,先给了五万定金,说事成之后,再给四十五万。我堂兄寻思着这钱好赚,就答应了。结果你猜怎么着?人是撞进医院了,可那个被撞的,转头就不认账了,剩下的钱一分不给!” “嚯!这不是仙人跳吗?” “谁说不是呢!现在我那倒霉堂兄,还因为故意伤人在警察局蹲着呢,说是要调查。想联系那个雇主也联系不上,真是被坑惨了!” 撞自己? 陆恩仪下意识抬起头,看向对面的商执聿,正好撞上他投过来的视线。 他的表情,同样带着一丝怀疑。 眼镜大叔口中那个花钱找人撞自己的“奇葩”,听起来怎么那么像顾秦? 吃完饭,两人难得有兴致地在江边散步。 晚风习习,似乎吹散了两人之间那层若有若无的隔阂。 “关于顾秦被车撞,”商执聿率先打破了沉默,主动提起,“你有没有怀疑过,那是一场自导自演的戏?” 陆恩仪的脚步顿了顿。 “一开始没有。”她诚实地回答,“我只是觉得,正常人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去开这种玩笑。” “但是,听了刚才那位大叔的话,又觉得,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如果一切都是提前设计好的,只要控制好撞击的角度和力度,完全可以做到重伤,却不致命。” 商执聿冷哼了一声,显然是认同了她的看法。 “可是,”陆恩仪话锋一转,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我们现在怀疑这些也没有用。商衍……他现在一门心思都扑在照顾顾秦身上,根本不会听我们说什么。” “而且我感觉,他已经完全相信了顾秦的说辞,认定是商鸿伯父害得他们家家破人亡。” “我大伯父?”商执聿的嘴角勾起不屑的冷笑,“就他那个优柔寡断的性格,不被人当冤大头占便宜就不错了。” 陆恩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确实,商衍因为这份“救命之恩”已经开始犯糊涂,这让她有些担心。 就在这时,商执聿却忽然停下脚步,看着她,认真地提议道:“要不,我们在这里多留两天。” 陆恩仪十分意外地看着他。 “多留两天做什么?” “去查一查,商衍到底怎么变成孤儿的。”商执聿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见她满眼不解,便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我反感的,只是商衍跟你走得太近,但我从没不承认他是我商家的人。” “况且,大伯父也是我的家人。我父亲去世后,他对我一直很不错。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无缘无故地帮别人背上黑锅,成为商衍复仇的对象,最后落得个父子反目的下场。” 但其实,商执聿说是这么说,私心昭然若揭。 他当然不希望大伯父一家父子反目,但更重要的,是想趁着两人关系难得缓和的这股东风,为自己和陆恩仪创造更多独处的机会。 他想和她像一对最普通的夫妻那样,在陌生的城市里走一走,而不是永远困在那些充满了误会与伤害的过去里。 好在,陆恩仪并没有深究他背后的动机。 “好。”她点了点头,答应了商执聿的建议,“我跟研究所那边请两天假,晚两天再回去。” 虽然她很快就要离开了,但商衍是她的朋友,她也不希望他因为被谎言蒙蔽双眼,最终做出无法挽回的错事。 商执聿找人联系上了那天在饭店里遇到的眼镜大叔,但可惜的是,经过一番查证后发现,他堂兄弟遇到的那个“花钱找撞”的雇主,并非顾秦。 线索在这里断了。 那么,要想查清楚当年顾家的真相,查清楚商衍究竟是如何变成孤儿的,他们就必须从最源头的地方查起,去顾秦和姜蕾之前生活过的地方。 第159章 走访 那是锦城周边的一个偏远小镇。 出发之前,陆恩仪还是决定和商执聿一起去医院再看一看顾秦。 然而,当两人一起出现在病房门口时,原本还算平静的顾秦,在看到商执聿的那一刻,情绪突然变得异常激动。 他挣扎着想要从病床上坐起来,指着商执聿,眼神里充满了憎恨。 “你……你走!”他的声音很激动,“你跟商鸿长得有几分像……一看就是他们商家的人!你给我走!” 商衍立刻上前按住他,一边安抚着他的情绪,一边转过头,满脸歉意地对商执聿说:“执聿,对不起,你……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他现在情绪不太稳定。” 商执聿深深地看了一眼病床上那个状若癫狂的男人,什么也没说,只是朝陆恩仪递了个眼色,便转身退出了病房。 陆恩仪又留着陪商衍说了几句话,顾秦倒是对她态度尚可,只是在提到商家两个字时,依旧充满了警惕和排斥。 从医院出来,天色已经近黄昏。 陆恩仪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花园长椅上等她的商执聿。 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刚准备走过去,却看到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年轻女孩鼓起勇气走到了商执聿面前,似乎在问着什么,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羞涩和期待。 那个小护士长得很清秀,气质带着几分清冷,恰好是商执聿过去最喜欢的那种类型。 陆恩仪的脚步,下意识地顿住了。 然而,商执聿只是抬了抬眼,便兴趣全无地摇了摇头,似乎是说了句什么。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不远处的陆恩仪,眼睛倏然一亮。 紧接着,他像是为了彻底断绝对方的念想一般,直接抬手指向了陆恩仪的方向,对着眼前的小护士说道: “你别问了,我老婆来了。” 他顿了顿,目光越过护士的肩膀,牢牢地锁在陆恩仪的身上,一字一句地补充道:“我对别的女人,没有兴趣。” 小护士的脸“唰”地一下涨得通红,尴尬地看了陆恩仪一眼,几乎是落荒而逃。 陆恩仪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瞧他这副深情款款、忠贞不二的模样,装得可真像。 她撇了撇嘴,不无讥讽地想着。 他现在这副收心养性的样子,说到底,还不是安烟醒过来了。 跟她有什么关系。 陆恩仪缓步走到商执聿面前。 商执聿问她:“我走之后,顾秦有没有给你脸色看?” 陆恩仪摇了摇头:“没有。” “那就对了。”商执聿的眼睛微微眯起,语气笃定,“他刚刚那副样子,分明就是心虚,怕我看出什么,才急着赶我走。” “为什么这么断定?”陆恩仪有些不解。 商执聿冷笑一声,反问道:“如果心里没鬼,又怎么会听到一个‘商’字就如此色变?退一万步说,即便他真的恨大伯父,但商家养育了商衍这么多年,从未亏待过他。他作为一个父亲,难道不应该对除了大伯父以外的商家之心存感激吗?” 确实,顾秦的反应太过了,过到了一种欲盖弥彰的程度。 当天,两人便坐上了前往商衍出生地的高铁。 陆恩仪根据查到的地址,和商执聿一起找到了顾秦与姜蕾曾经住过的那个老旧小区。 红砖墙壁上布满了青苔,楼道里光线昏暗,处处都透着陈旧的气息。 她看到几个正在树下乘凉、看起来年岁不小的老人,便上前礼貌地打听:“您好,阿姨,想跟您打听个人,您记不记得这里以前住过一个叫顾秦的人?” 原本还面带笑意的老人,在听到“顾秦”两个字后,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不认识,没听过。” 说完,便转过头去,再也不看她一眼。 陆恩仪碰了个钉子,只好又走向另一边正在下棋的两位大爷。 然而,得到的结果如出一辙。 他们要么是冷淡地摇头说不认识,要么干脆就当没听见。 连续问了好几个人都是这样,陆恩仪不禁有些泄气,她走到商执聿身边,低声问:“我们会不会是找错地址了?” “应该不是。”商执聿的目光扫过那些神情各异的居民,语气沉静,“他们的反应,看起来不像是不认识,反倒更像……被人问得多了,在刻意避嫌。” 一语惊醒梦中人。 看来,当年的事情,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复杂。 两人暂时没有问到有用的信息,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便先去了镇上最好的酒店住下。 与此同时,锦城的医院里。 几个面相不善、胳膊上纹着刺青的男人闯进了顾秦的病房。 “顾秦,别装死了!欠我们的钱,打算什么时候还?”为首的光头男人一脚踹在床边的椅子上,发出一声巨响。 顾秦吓得脸色惨白,正要开口,病房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商衍提着保温桶,在看到屋内的情景时,愣住了。 “你们是什么人?”他立刻将保温桶放下。 光头男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又看了看病床上的顾秦,咧嘴一笑:“哟,长得还真像。小子,你就是他儿子吧?正好,父债子偿,他欠了我们一百万,你来还。” “一百万?”商衍的眉头紧紧皱起。 “没错。” 商衍沉默了片刻,看了一眼身后瑟瑟发抖的顾秦,沉声说道:“好,我替他还。但我现在手上没有这么多钱,你们给我三天时间。” “行,就给你三天。”光头男人撂下一句狠话,带着他的人扬长而去。 讨债的离开后,病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商衍转过身,看着顾秦,眼神复杂地问:“你怎么会欠下这么多钱?” 顾秦的眼中瞬间迸发出强烈的恨意,他抓着床单,愤愤不平地说道:“这都是商鸿害的!都是当年被他逼的,留下的旧债!你妈妈就是因为天天被这些债主上门逼债,走投无路,才不得不把你送到孤儿院门口,求一条活路。” 商衍站在原地,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握紧,眼神里充满了痛苦的挣扎。 第160章 骗子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的小镇酒店,陆恩仪和商执聿的房门,被人“笃笃笃”地敲响了。 商执聿通过猫眼看了一眼,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一脸焦急地问道: “请问……你们两位,是不是从大城市来调查顾秦那个骗子的?” 酒店旁的茶馆。 陆恩仪和商执聿并肩而坐,在他们对面,是那位刚刚敲开他们房门、自称是顾秦“受害者”的中年男人。 “大叔,”陆恩仪率先开口,目光真诚地看着对方,“您能具体说说……为什么说顾秦是个骗子吗?” 男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像是要润润干涩的喉咙,也像是在组织语言。 他放下茶杯时,发出“砰”的一声轻响,眼中的愤恨几乎要溢出来。 “何止是骗子!”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专坑亲戚朋友的混蛋!” “我今天来,就是想帮我家里人讨个公道。十几年前,顾秦不知道从哪里发了点小财,回来就装大款,说要带我堂弟一起投资做大生意。我那个傻弟弟,被他花言巧语哄得团团转,把家里准备娶媳妇的积蓄全都投了进去,跟着他去了外地……” “结果呢?生意是假的,投资也是假的!他把我弟弟骗到外地,转手就把人卖进了黑工厂!自己则拿着我们一家的血汗钱,还有从别处骗来的钱,跑去痛痛快快地赌博!” 陆恩仪的心重重一沉。 这和顾秦口中那个被商鸿逼到走投无路的“老实人”形象,简直判若两人。 “后来呢?”商执聿沉声问道。 “后来?”男人苦笑一声,“他赌输了,欠了一屁股的债,被抓进了监狱。而我们呢?我们隔了好几年,才在一个好心人的帮助下,从那个黑工厂里找到了我弟弟。找到他的时候,他人都已经神志不清了,被折磨得不成人样。” “我们花了好多钱,悉心照料了好几年,他才好不容易恢复了神智。等我们想再去找顾秦那个王八蛋算账的时候,才打听到,他又一直在监狱。” 陆恩仪皱着眉又追问道:“那……那您认识顾秦的妻子姜蕾吗?” 大叔摇了摇头,脸上带着几分唏嘘:“没什么太深的印象,只知道是个挺文静的女人。唉,摊上顾秦这样的丈夫,她的下场又能好到哪里去呢?怕是早就被他连累了。” 他又补充道:“你们之前去打听的那个小区,顾秦确实住过,但没住太久。那里的街坊邻居之所以不搭理你们,是因为像我这样上门来找顾秦讨债的人太多了。大家都被烦透了,怕惹麻烦上身,所以干脆就默契地装作不认识他了。” 商执聿的目光锐利如鹰,迅速捕捉到了话语中的关键词。 “你的意思是,他不止骗了你一家?” “是!”大叔的回答毫不犹豫,语气里充满了不屑与鄙夷,“我跟你们说,顾秦本来是我们隔壁村的人。我们家还只是被骗了钱,那个村里才叫惨呢,沾亲带故的,好多人都是被他骗过的。你们要是真想调查他,别在镇上浪费时间了,直接去那个村子里打听打听就什么都清楚了!” 医院的病房里,刚刚送走了一群凶神恶煞的讨债人,还没等商衍喘上一口气,病房的门又一次被粗鲁地推开。 这一次进来的,也是几个流里流气的男人,他们轻车熟路地将顾秦的病床围住,其中一人直接将烟头摁灭在床头的柜子上,留下一个焦黑的印记。 “顾秦,钱呢?” 紧接着,第三波、第四波……不同面孔的债主轮番上阵,像是约定好了一般,将这个病房当成了讨债的舞台。 当最后一波人离开后,商衍终于忍无可忍。 “爸!”他几乎是低吼出声,“你到底在外面欠了多少钱?有没有一个总数?” 顾秦浑浊的眼睛里闪过慌乱,眼神闪烁,支支吾吾地说道:“这……这么多年过去了,利滚利的……我、我也不知道具体多少,可能……可能要上亿了吧……” “上亿?”商衍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我没有这么多钱!” 顾秦一听,立刻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来,急切地反问:“怎么会?你不是一直在帮你商鸿管理公司吗?他那么有钱,难道都不给你分红的?” “分公司而已,都是些小体量的产业。”商衍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力感,“我只拿固定的工资,从来不碰分红。商家真正赚钱的核心产业,整个商氏集团,一直都是由商执聿在全权操盘。我一时半会儿根本凑不出那么多钱!” “商执聿?”顾秦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精光,“就是昨天……来看我的那个年轻人?” “是。”商衍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顾秦脸上的急切瞬间变成深刻的自责。 他颓然地倒回床上,抬手捂住脸,声音哽咽:“都怪我……都怪我没用,又连累你了……你别管我了,让他们把我这条老命拿走算了!这些都是还不完的高利贷,是个无底洞啊!” 他捶着自己的胸口,一副万念俱灰的模样。 商衍看着他痛苦的样子,深吸一口气,走到床边:“你是我爸,我不可能不管你。” 他放缓了语气,试图安抚顾秦的情绪:“你把那些放贷人的联系方式给我,我去找他们协商,看能不能谈一个买断的价格,一次性解决,让他们以后都别再来骚扰您。” 然而,顾秦却连连摇头,死死地抓着床单,就是不肯给。 “不行……他们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你斗不过他们的!” 他只是一个劲儿地叹气,喃喃自语,“都怪我……是我没用……” 商衍问了几次,见他只是翻来覆去这几句话,为了不让他情绪更加激动,只好暂时作罢。 “你先好好休息,我去给您买点晚饭。”他转身走出了病房。 然而,就在病房门关上的那一刹那,痛苦自责的顾秦表情却倏然一变。 阴狠又贪婪的从枕头下摸出手机,飞快地发出了一条信息: “肥羊已经到了嘴边,让他们准备开席。” 第161章 声名狼藉 送走了中年大叔,陆恩仪和商执聿并肩走在茶馆通往酒店的路上,两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相同的惊讶。 “我没想到……”陆恩仪轻轻呼出一口气,“顾秦会是这样的人。他嘴里那个被商鸿逼得走投无路的受害者形象,和他真正做过的事情……简直天壤之别。” 商执聿的眉峰微蹙,语气沉重:“何止是天壤之别。从大叔的描述来看,他根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加害者,也不知道他给商衍搞的这些到底是为了图什么?” 他侧头看向陆恩仪,探询道:“红水村那边,你还打算去吗?” 陆恩仪几乎没有犹豫,点了点头:“反正都来了,既然那里可能藏着真相,我们没有理由不去。” 商执聿见她如此决定,便掏出手机,吩咐助理去查一下那个红水村的具体情况。很快,助理回馈了信息。 “那个村子叫红水村,早些年确实是当地有名的贫困村。” 商执聿看着手机上的资料,缓缓复述,“不过好在民风淳朴。这几年搞了些乡村旅游,日子渐渐好了起来,也会时不时有游客过去,风景看起来还不错。” “既然这样,那就去看看吧。”商执聿收起手机,对陆恩仪说道。 红水村离这里有两百多公里,为了方便,商执聿很快便让人准备了一辆性能优越的越野车。 车子驶上高速公路,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 陆恩仪刚系好安全带不久,商衍便给她打来电话。 “喂,商衍。”她接通。 “恩仪,你回A市了吗?”商衍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疲惫。 陆恩仪不想让商衍知道她和商执聿在暗中调查顾秦的事情,以免他多想或者不开心,便轻描淡写地说道:“没有啊,我们正准备去附近一个景区玩两天,晚两天再回去。” “这样啊……”电话那头,商衍的声音欲言又止,像是有什么话卡在喉咙里。 陆恩仪的心瞬间提了起来,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担忧:“商衍,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需要我们帮忙吗?” “没有。”商衍却立刻否认了,“没什么事,就是随口问问。你们路上注意安全就好。” 说完,他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忙音,陆恩仪却觉得商衍今天的语气和状态都非常不对劲。 就在这时,商执聿助理也打来了电话。 “商总,商衍那边好像正在变卖手中的股权,急需要钱的样子!” 商执聿的脸色骤然一沉。 他瞬间就猜到了八九不离十。 “肯定是顾秦那个老狐狸,在想办法从商衍那里拿钱。” 他眼中闪过厉色,随即对助理吩咐道,“你立刻想办法卡住商衍出卖股权的流程,拖延时间!务必保证股权不能轻易转移。” 缓冲的时间,应该足够他们让事实真相浮出水面。 傍晚。 陆恩仪和商执聿抵达红水村。 村庄被青山绿水环绕,透着一股远离尘嚣的静谧。 现在还是淡季,来旅游的人并不多。 他们找了一间民宿入住。 民宿依山而建,推窗便能望见连绵的山景。 吸取了之前在小镇打听顾秦信息碰壁的教训,陆恩仪没有立即冒然行动。 她和商执聿决定先暗中在附近走走,先了解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 两人在村子里闲逛时,忽然被一阵喧闹声吸引。 不远处,几个村民围在一起,其中一个年长的男人正气喘吁吁地追着一个稍显年轻的男子打,嘴里骂骂咧咧:“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学什么不好,偏偏要学顾家那个混球,坏事做尽,把好好的家都给败光了!” “顾家那个混球?” 陆恩仪的目光和商执聿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 果然,顾秦的名字在这里,似乎也带着某种禁忌的色彩。 周围看热闹的村民,一听到“顾家”、“混球”这些词,脸上的表情纷纷变得一言难尽。 有人摇头叹息,有人撇嘴不屑,显然对这个名字有着不小的怨念。 陆恩仪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旁边一位好奇的游客便替她问出了声。 他向一位当地的大妈打听:“大妈,这是怎么了?” 叉着腰的大妈立刻来了精神,话匣子一下子就打开了:“嗐,还能怎么了!不就是他们家那个儿子,学了顾家那个混球的德行,赌钱把家都给败光了!” “我们红水村以前多穷啊,穷得叮当响。后来出了那个混球,信誓旦旦地说要带着全村人做生意,” “结果呢?把我们大家的血汗钱都骗得一干二净。这家人儿子也不学好,现在人家催债的电话都打到家里来了,闹得鸡犬不宁!” 陆恩仪眼中都闪过了然。 看来,之前那位中年大叔所说的话,多半都是真的,甚至,事实可能比他们听到的更加触目惊心。 与此同时,锦城医院的病房里。 商衍回来的路上,一向清风霁月的他心情烦躁到了极点。 出质股权的流程被公司卡住了,说需要他本人亲自到场才能办理。 可顾秦现在还躺在病床上,他根本走不开。 推开病房门,他看见顾秦正背对着他,鬼鬼祟祟地接着电话。 听到开门声,顾秦吓得一个激灵,慌忙将手机塞回枕头底下,心虚地挂断了电话。 “在跟谁打电话?”商衍顺口问道。 顾秦眼神闪烁,装作若无其事地叹了口气:“还能有谁?不就是那些催债的吗!你看我这病恹恹的,他们还不放过我……” 他语气一转,带着几分自责的悲苦:“阿衍,你别管我了。这些年你寄人篱下,能攒下这些钱不容易,别为了我搭进去。我这条老命不值钱,由他们去吧!” “我有自己的考虑。”商衍淡淡地说了一句。 话音刚落,商鸿便打来了电话。 商衍怕顾秦反感,便走到病房外接听。 就在他转身离开,病房门合上的那一刹那,病床内的顾秦不小心将手机弄掉到地上。 本该行动不便,却猛地一个前扑,身体灵活得像个没病的人,迅速弯腰将手机捡了起来。 第162章 养父 “商衍,我听说你在变卖手里的股权?”电话那头,商鸿的声音带着几分焦急:“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商衍不想让商鸿知道顾秦的事情,含糊其辞道:“嗯,想做点投资,正好需要一笔钱周转。” “投资?那你别动那些股权,需要多少钱跟爸说,我给你转。” 还没等商衍说什么,电话里便响起了大伯母尖锐抱怨的声音:“老商!你充什么大方?别把自己的养老钱都给搭进去了!将来,儿子还不是亲生的,看谁给你养老送终。” 商衍的眼神些微变冷。 “不用了,爸爸。”他语气疏离的开口:“我再想别的办法。” 说完,他便挂断了电话。 然而,还没等他收起手机,屏幕上便弹出短信通知:他的银行账户收到了来自商鸿的五千万转账。 紧接着,商鸿又发来一条消息,语气依旧慈爱:“拿去投资吧,亏了也不要紧,爸爸相信你是一个有自己判断力的孩子。” 商衍愣愣地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串触目惊心的数字,说不清是酸涩还是温暖。 商衍忍不住想起跟商鸿相处的点滴。 他被商鸿带回商家的时候,已经八岁了。 那时的他,瘦弱得像一根枯槁的柴火,脸色蜡黄,一双大眼睛里充满了警惕与不安。 长期在孤儿院营养不良,让他看上去比小自己两岁的商执聿还要矮小瘦弱。 商家的老爷子和商奶奶都是极好相处的人,但因为种种原因,商衍去老宅的时间并不多。 大多数时候,他都是跟着商鸿一家,住在城西的别墅里。 商鸿的妻子曹桂芳,是个脾气火爆的女人,从商衍踏进家门的第一天起,她就用毫不掩饰的冷淡疏离,排斥着他的存在。 每一次她的目光落在商衍身上,都像带着冰碴子。 而她的女儿,商衍名义上的姐姐商蕊,更是将他当成了一个透明人,在家里从不与他说半句话,仿佛他根本就不存在。 商衍在孤儿院度过了好几年,那里的生活磨砺得他性格异常敏感,他学会了察言观色,学会了小心翼翼地讨好每一个人,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再次被抛弃。 其实,在商鸿之前,他还曾被另外一个家庭收养过。 那是一对膝下无子的中年夫妻。 一开始,他们对他很好,给予了他久违的温暖和关爱,他曾以为,那里就是他的港湾。 然而,好景不长,养母意外怀孕,有了自己的骨肉。 从那一刻起,商衍在那家的地位便变得尴尬起来。 无论他多么懂事,多么努力地去融入那个家庭,结果都一样。 他帮忙做家务,从不乱花一分零花钱,甚至主动帮着照看那个刚出生不久的弟弟,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免不了被边缘化的命运。 只要弟弟一哭闹,养父就会毫不留情地对他非打即骂,将所有的不满和烦躁都发泄在他身上。 他终究还是没有改变被送回孤儿院的结局。 自那以后,商衍的性格便彻底变得敏感而内向。 初到商家,面对曹桂芳和商蕊的冷漠与排斥,他心中又一次升腾起那种熟悉的惶恐。 他想,商鸿的妻女都不喜欢自己,他肯定用不了多久又会把自己送回去的。 于是他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活在巨大的不安和自我怀疑之中,像是等待宣判的囚徒。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商鸿却并没有嫌弃他。 他没有责骂,没有冷落,只是用耐心和温柔一点点地引导着他。 商鸿会告诉他,要自信,要挺胸抬头,不管别人喜不喜欢自己,都要学着做个堂堂正正的商家人。 他不止一次地对商衍说:“你既然进了商家的门,就一辈子都是我商鸿的儿子,谁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那些话语,如同春风化雨,一点点地滋润着商衍干涸的心田。 在同辈之中,商蕊骄傲跋扈,傲慢无礼;商执聿则强势冷漠,锋芒毕露。 唯有商衍,在商鸿的影响和自己的选择下,变得谦逊有礼,滴水不漏。 他学会了用温和武装自己,将所有情绪都隐藏在内敛沉静的外表之下,变成了一块温润的玉。 再后来,商家老宅里来了个陆恩仪。 老爷子怕她一个人孤单,便经常让商衍和商执聿回老宅陪她玩。 商衍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眼睛里没有光。 麻木、敏感又带着怯生生的疏离,就像极了曾经的自己。 那一刻,他好像就对她多了些别的情愫,仿佛在陆恩仪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过往的记忆如潮水般退去,商衍站在原地,胸腔中翻涌的情绪也渐渐平复。 手机里来自商鸿的转账信息,像一剂镇定剂,让他混沌的头脑瞬间清醒。 他忍不住自嘲地勾了勾唇角,进而发现想要拿出所有身家去帮顾秦还债的自己,是那么的天真可笑。 他收敛起所有外露的情绪,推门回到了病房。 顾秦显然一直在等他,见他进来神色舒缓了很多,眼神立马亮了起来,脸上堆砌着急切的关心:“阿衍,怎么样了?钱……筹到了吗?” 商衍对上他期盼的目光,平静地摇了摇头,温润的眼眸清澈见底:“没有。” 他拉过一张椅子,在病床边坐下:“这件事不急。我已经联系了律师,明天会过来跟你详细了解情况。” “我们得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一味地给钱,只会让他们像吸血的蚂蟥一样,永远没个尽头。” 顾秦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 眼底深处,一道冰冷的寒光飞速闪过。 但下一秒,他又恢复了通情达理的慈父模样,重重地点了点头:“唉,你说得对。还是你想得周到。反正……反正我都欠了这么久了,他们也不可能真的要了我的命。就按你说的办吧。” 而在遥远的红水村,夜色如墨。 吃过晚饭,陆恩仪和商执聿沿着村边潺潺流淌的小溪散步。 “关于顾秦的事,”陆恩仪率先开口,想跟他讨论一下接下来的调查计划,“我们明天是不是应该……” “陆恩仪。”商执聿却忽然打断了她,“抬头,有星星。” 第163章 做点什么? 陆恩仪的思绪被打断,有些莫名地抬起头。 夜空纯净,无数钻石般的星星点缀其上,闪烁着璀璨。 但,她骨子里可不是什么浪漫的人。 陆教授收回目光,带着一丝不解看向身旁的男人:“你现在还有这个闲情雅致?” 商执聿的脚步放得很慢,仰望着星空,慢吞吞地开口:“反正事实就在那里,不会跑掉,晚几个小时去探究,不打紧。” “我只是觉得,我们结婚以来,好像很少有这样悠闲散步的时候。在春城那几天,倒是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可没过多久安烟就醒了……然后,一切都变得更糟了。” 他感叹着,侧过脸来,目光落在陆恩仪身上,带着几分试探,伸手想要去牵她的手。 陆恩仪下意识地将手往后一缩,避开了他的碰触,视线瞥向不远处同样在散步的零星村民,语气有些不自然:“人多,牵着不好走。” 商执聿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秒,随即却不容分说地,强势而又温柔地包裹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有些凉,被他温暖的掌心笼罩着,传来一阵酥麻的暖意。 “别人不好走,会主动让路的。”他低声说,语气霸道。 陆恩仪挣扎了一下,没能挣开,走着走着,也就由他去了。 掌心相贴的温度,似乎在无形中拉近了两人之间那道看不见的鸿沟。 商执聿似乎很满意她的顺从,沉默片刻后,又开了口,像是在闲聊:“你说,等我们老了,会是什么样子?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动不动就吵架?” 陆恩仪的脚步猛地一顿。 她的目光恰好落在不远处,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坐在轮椅上,正被家人推着。 她转过头,看着商执聿,语意促狭:“我会变成受人尊敬的老教授。而你……”她故意拉长了声音,“会变成一个脾气暴躁,又难伺候的……老头。” 她很明智地,没有说出“孤寡”那两个字。 因为她心里清楚,再过不久,她和商执聿就会成为两个毫不相干的独立个体。 他将来会变成什么样,会如何老去,那是他的事情,与她无关了。 商执聿听完,嫌弃地蹙了蹙眉:“真不浪漫,净会煞风景。” “我告诉你,我就是八十岁了也绝对不会坐轮椅,身体一直很好。” 回到民宿,商执聿径直走进了浴室,不一会儿,里面便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陆恩仪趁着这个空档,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医生开的叶酸片。 她倒出一粒,又起身去烧水壶旁倒了一杯温水。 自从确认怀孕以来,她便格外小心。 尤其现在身处异地,她更要时刻注意,保证宝宝能吸收到足够的营养。 就在这时,浴室里的水声停了,商执聿的声音隔着磨砂玻璃门传了出来:“陆恩仪,我没拿换洗的衣服,帮我送进来。” 陆恩仪无声地翻了个白眼,心中腹诽,这么大个人了,连自己的事都做不好。 不情不愿地从他的行李箱里翻出一套干净的睡衣,走到浴室门口。 她推开门,正准备将衣服递进去,脚下却猛地一滑。 浴室地面上未干的水渍,让她瞬间失去了平衡,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 “啊!” 短促的惊呼还未完全溢出喉咙,男人强健有力的手臂便从水汽氤氲中伸出,稳稳地将她接住。 巨大的冲力让商执聿也向后退了几步,两人最终双双跌进了宽大的浴缸里,溅起一片水花。 温热的水瞬间浸湿了陆恩仪的衣裤,紧紧地贴在身上,勾勒出她玲珑的曲线。 她整个人都跌坐在商执聿的怀里,鼻息间满是混合着沐浴露清香的男性气息。 男人赤裸着上身,水珠正顺着他肌理分明的胸膛缓缓滑落,性感得惊人。 商执逸低头看着怀中一脸惊魂未定的女人,眉梢微微一挑,嘴角勾起玩味的笑:“商太太,想搞突然袭击,也不用挑这个时候。我还没洗完……” 这句话瞬间将陆恩仪的理智拉了回来。 她首先想到的不是眼下的暧昧处境,而是自己的肚子! 刚才那一下虽然被接住了,但她还是心有余悸,生怕那剧烈的晃动会伤到孩子。 她顾不上商执聿的调侃,下意识地捂住小腹,手忙脚乱地就要从浴缸里爬起来。 然而,她刚一动,商执聿大手便精准地扣住了她的脚踝。商执聿稍一用力,便将她重新拉了回去,让她无法动弹。 “来都来了,不做点什么再走吗?”他的目光变得深邃,带着毫不掩饰的侵略性,另一只手臂环住她的腰,将她更紧地禁锢在怀中。 陆恩仪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强作镇定,脑子飞速运转,找着借口:“我……我的脚好像扭到了,很痛。” 商执聿审视地看了她几秒,最终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松开了手。 他站起身,弯腰将浴缸里浑身湿透的女人打横抱起,大步走出了浴室。 他将她轻轻地放在柔软的大床上。 就在这一瞬间,陆恩仪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刚才放在床头柜上的那瓶叶酸,还有那杯水,都还明晃晃地摆在那里! 果不其然,商执聿的目光也被那个小小的白色药瓶吸引了。 他皱起眉,以为她生了什么病,俯身问道:“你在吃什么药?哪里不舒服?” 陆恩仪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大脑一片空白。 她慌乱之下,脱口而出:“是……是维C!补充维生素!” 说时迟那时快,为了不让他有追问的机会,她心一横,猛地伸出双臂勾住他的脖子,将他向下一拉,顺势蒙住他的眼睛吻了上去! 商执聿完全没想到,一向对他冷漠许久的陆恩仪,会做出如此大胆主动的举动。 短暂的错愕之后,他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吻。 许久未曾有过的亲密,让他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开始激动起来,叫嚣着对她的渴望。 他顺势将她压在身下,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畔,声音喑哑而危险:“陆恩仪,我可当你是在处心积虑地邀请我了。” 第164章 商总的考验 然而,他没有看到,在他沉溺于这个突如其来的吻时。 陆恩仪的一只手正悄悄地伸向床头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瓶叶酸紧紧攥在手心,然后飞快地塞进了自己湿漉漉的睡衣口袋里。 目的达成。 陆恩仪脸上的所有热情和主动在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她猛地用力推开压在身上的男人。 她坐起身,一本正经地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襟。 “咳,其实我只是想考验一下你的意志力。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容易就被撩拨。” “是不是此时此刻,亲你的人不是我,随便换一个陌生的女人,你都会像现在这样起反应?” 商执聿呼吸一滞,英俊的脸上写满了错愕与不解。 前一秒还热情如火,下一秒就冷若冰霜。 他完全不明白,亲得好好的,陆恩仪为什么又毫无预兆地翻脸了。 那双刚刚还因情动而氤氲着水汽的眸子,此刻清凌凌地看着他,仿佛他是什么需要被审判的罪人。 然后,好大一顶莫名其妙的锅,就这么结结实实地扣在了他的头上。 他压抑着心头窜起的火气,声音里带着浓重的挫败和哀怨:“陆恩仪,我裤子都快被你扒下来了,你现在告诉我,这只是个考验?” “不然呢?”陆恩仪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甚至还抽空拢了拢自己微湿的头发,“我总要确认一下,你在我这里不行的这段时间,有没有在外面找别人解决。” 商执聿的脸色瞬间黑沉得能滴出墨来。 他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地问:“那……结果呢?陆教授还满意吗?” 陆恩仪煞有介事地摇了摇头,表情让他牙痒痒:“不是很满意。你的反应太快了,感觉……很容易就会被别的女人勾到手。” “陆、恩、仪!” 商执聿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 他猛地将刚刚坐直身体的女人重新拉回怀中,用近乎惩罚的力度,狠狠地吻了下去。 陆恩仪被他亲得快要喘不过气,大脑一阵阵缺氧。 她以为他真的要用强,挣扎间,气喘吁吁地挤出一句话:“商执聿……你不是答应过我……不勉强我的。” “我是答应过不勉强你做。”商执聿终于舍得放开她红肿的唇,却依旧将她禁锢在怀里,眼底翻涌着危险的暗流,整个人都无赖了起来,“但不代表我不能亲。而且,”他俯身,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廓,声音沙哑得不像话,“火都被你点起来了,陆教授,你是不是……得负起责任来?” 话音未落,他便抓起陆恩仪的手,不容抗拒地引导着,按向了自己身体某处滚烫的所在。 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那惊人的热度让陆恩仪的脸“轰”地一下烧了起来,吓得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商执聿在床上一直都是精力旺盛的人,她真的有点怕,怕他憋了这么久,会真的失控。 然而,就在她被他新一轮的吻弄得晕头转向,几乎要沉沦之际,急促的手机铃声,瞬间划破了房间里暧昧。 商执聿不耐地皱起眉,可当他瞥见屏幕上跳动的“安烟”两个字时,所有的欲望被瞬间浇熄。 他不得不松开怀里的女人,抓了抓凌乱的头发,穿着湿衣服烦躁地拿着手机走到了外面的阳台上接电话。 陆恩仪抓准时机! 以最快的速度将口袋里的叶酸片扔进嘴里,然后迅速藏好药瓶,钻进被窝,闭上眼睛。 一秒,两秒……她调整着呼吸,让自己看起来像是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等到商执聿打完电话,带着一身寒气回到房间时,看到的就是陆恩仪侧身躺着,呼吸均匀绵长,仿佛早已进入了梦乡。 他站在床边,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心中再多的念想,再想趁机尝点甜头,也只能无奈作罢。 最终,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满心不甘地转身,重新走回了浴室。 很快,哗哗的水声再次响起。 男人伟岸的身影透着孤寂。 经过一夜的冰火两重天,商执聿的欲求不满在清晨时分转化为了显而易见的低气压。 而陆恩仪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精神饱满,目标明确。 两人用过简单的早餐后,便按照计划,出发去村里打听顾秦的消息。 为了方便行事,出发前两人就商量好了对策——伪装成同样被顾秦骗过钱的受害者。 商执聿对此颇有微词,觉得有损他商总的威严,但看陆恩仪一脸“你爱演不演”的冷淡表情,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这一次,他们的运气不错。 没走多远,就看到村口一棵大榕树下,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正聚在一起闲聊。 陆恩仪一眼就锁定了一位看起来最是健谈、满脸皱纹却精神矍铄的老婆婆。 她拉了拉商执聿的袖子,两人走了过去。 商执聿率先进入角色,他皱着眉,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焦灼与烦闷,主动开口问道:“阿婆,跟您打听个人。二十多年前,村里是不是住进来一个叫顾秦的男人?” 老婆婆眯着眼打量了他们一番,看到两人衣着不凡,气质出众,便有些警惕:“你们是……” “唉,别提了。”商执聿叹了口气,演技浑然天成,“我们是来找他还钱的!当初看他谈吐斯文,像个文化人,就借了笔钱给他周转,谁知道人一走就再也联系不上了!” 他这番话立刻拉近了距离。 老婆婆一听是“同道中人”,脸上的防备顿时消散了大半,换上了一副恍然大悟又带点同情的神情:“哦——原来你们也是来找那个姓顾的呀!他可把我们这儿不少人坑苦了!” “可不是嘛!”商执聿愤愤不平地接话,陆恩仪适时微笑着说:“阿婆,您跟我们仔细说说他当时的情况呗?我们也好知道去哪儿找他。” “那个顾秦啊,是二十多年前带着一个女人来的。刚来的时候,人可好了,见人就笑,对左邻右舍都客客气气的。” “而且他跟我们这些土里刨食的庄稼人不一样,说话一套一套的,一看就是在大城市见过世面的样子。” 第165章 监控 “时间久了,大家就都信他了嘛。觉得他是个有本事的人,又热心,谁家有困难,他都搭把手。唉,谁能想到他是这种人呢……” 陆恩仪安静地听着,在老婆婆停顿的间隙,看似不经意地问道:“阿婆,那您还记得……跟他一起来的那个女人吗?她叫姜蕾。” 提到这个名字,老婆婆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努力地回想了一下。 “姜蕾……哦,我想起来了。那个女人啊,我们跟她不熟。”老婆婆摇了摇头,“漂亮是真漂亮,就跟画里走出来的人儿似的。但就是不怎么爱说话,一天到晚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很少出来。” “当时顾秦跟我们解释,说他那个媳妇是城里有钱人家的小姐,娇生惯养的,家里人不同意他俩的事,他们是私奔到我们这儿来的。说是她还不习惯乡下的日子,让我们多担待。” “那时候我们还都信了,觉得那姑娘就是害羞、认生。现在想想,指不定也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 听着老婆婆絮絮叨叨的叙述,陆恩仪不禁皱眉。 不爱说话、总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这些描述,与她之前在行李箱里看到的那些治疗抑郁症的药物,几乎完美地重合在了一起。 姜蕾在那时,很可能就已经有了明显的抑郁症征兆。 可是,为什么呢? 按照她所知的信息,姜蕾和顾秦从大学时代就在一起,感情深厚。 能够最终嫁给自己心爱的男人,即便是以“私奔”这种不被祝福的方式,也应该……是开心的,不是吗? 为什么会郁郁寡欢到需要药物治疗的地步? 这其中,一定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商执聿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走神,随后,他不动声色地代替她,继续向老婆婆发问:“阿婆,那您知不知道,他们后来有没有孩子?” 老婆婆努力地回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孩子?那倒没印象。那个顾秦,自从把大家的钱都骗到手以后,就带着那个漂亮女人连夜跑了,再也没回来过。” 她叹了口气,眼神里流露出那个年代的人特有的淳朴与无奈:“那时候电话手机都不方便,村里人就算想去找他算账,也不知道该上哪儿找啊。过了好几年,才从外面传来消息,说他犯了事,被关进去了,要蹲好多年大牢呢!” 最后,老婆婆像是想起了什么,抬手指了指村头一个方向:“喏,你们要是想去看看,村口那边有个破旧的平房,就是他们当年住过的地方,现在早就没人住了。” 告别了热心的村民,这次的走访可以说收获颇丰。 至少有一点可以完全确定,顾秦从根子上就是个坏人,他对商衍母亲的伤害,绝非偶然。 商执聿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他走到一旁,拨通了助理的电话,声音冷冽而果断:“去查,立刻查清楚顾秦当年离开红水村之后的所有动向,包括他最终入狱的真正原因。我要知道,这件事背后,到底有没有我大伯父商鸿的影子。” 这才是解开商衍心结,最关键的一环。 与此同时,市中心医院。 商衍请来的律师已经到了。 他将律师从楼下接到病房区,两人在走廊上就案件进行了初步的沟通。 然而,当商衍推开顾秦病房的门时,两人都愣住了。 病房里一片狼藉,仿佛被洗劫过一般。 床头柜被推倒在地,水杯和果盘摔得粉碎,病床上的被褥也被掀得乱七-八糟。 而顾秦,正瑟缩地坐在床角,脸上多了几道清晰的、还在渗着血丝的抓痕。 “爸!这是怎么回事?”商衍脸色大变,一个箭步冲了过去,“谁干的?” 顾秦看到他,像是看到了救星,声音都在发抖:“你一走,那些人……那些人又来了!他们说,再不马上还钱,就要打死我!” 商衍的拳头瞬间攥紧。 他立刻按铃叫来护士,要求给顾秦换一个更安静、安保更好的病房。 安顿好一切后,律师开始在新的病房里,对顾秦进行正式的问询。 “顾先生,请您详细说明一下债务的来龙去脉。”律师打开了录音笔,语气专业而冷静。 然而,顾秦的回答却始终含糊其辞,抓不住要点。 “我……我是被逼的……”他眼神躲闪。 “那又是被谁骗签下了假的协议……” “顾先生,”律师打断了他,“您说是被骗签了协议,那您还记得是跟哪个单位或者个人签订的吗?协议内容是什么?” “不……不记得了……”顾秦用力地摇头,显得很是痛苦,“他们都是道上的人,没有公司,也没有组织……我真的不记得了……” 一场问询下来,律师几乎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他走出病房,对等在外面的商衍皱起了眉头:“商先生,这件事恐怕不好处理。令尊颠连最基本的债务人信息、欠款原因都说不清楚,这意味着,他根本拿不出任何能证明自己是受害者的有效证据。” 见商衍脸色愈发难看,律师沉吟片刻,提出了一个建议:“这样吧。为了拿到证据,我建议您在病房里,悄悄安装一个隐蔽的监控摄像头。如果那些人再来闹事,我们就能拍下他们的影像,以此为凭证去报警。只要警方介入,要查明这些人的身份和背后指使者,就容易多了。” 商衍采纳了律师的建议。 他趁着顾秦被护士推去做全面身体检查的空档,在新的病房里,迅速且隐蔽地安装了一个针孔摄像头。 为了不让情绪本就不稳的顾秦受到惊吓,从而无意中暴露监控的存在,商衍决定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做完这一切,他站在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的城市,眼底一片深沉。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在背后搞鬼。 另一边,回到住处的陆恩仪和商执聿,仍在消化从红水村得来的信息。 眼看天色还早,陆恩仪看向身旁的男人,主动提议:“我们去村民说过的那个老房子看看吧?就是顾秦和姜蕾以前住过的地方。” “说不定,还能有什么别的收获。” 第166章 被困 商执聿对此没有异议。 两人简单吃了点东西,便向村民问清了具体位置,驱车找了过去。 那间孤零零伫立在村头的小平房,比他们想象中还要破败。 斑驳的土墙上,布满了风雨侵蚀的裂纹,屋顶的瓦片也掉了大半,露出黑洞洞的房梁。 最触目惊心的,是墙面上用猩红油漆泼写的巨大字样——“骗子顾秦,还我血汗钱!”、“不得好死!”,字迹扭曲,充满了愤怒。 推开那扇虚掩着的、吱呀作响的木门,尘封已久的霉味扑面而来。 里面实在是太脏太乱了。 地上蒙着厚厚的灰尘,屋里几乎所有能搬走、能用上的东西,都早已被愤怒的村民们瓜分一空,只剩下一些被撕扯得不成样子的残破衣物和一床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棉被,胡乱地堆在墙角。 陆恩仪戴着口罩,秀眉紧蹙。 她小心翼翼地在狭小的空间里走了一圈,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角落。 突然,她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 她蹲下身,拨开厚厚的灰尘,发现是一些散落的纸张碎片。 她捡起几张较大的,翻开一看,瞳孔微缩——这竟然都是从报纸上被仔细剪下来的。 “商执聿,你来看。” 听到她的声音,正在另一边翻看的商执聿走了过来。 他蹲下身,接过那几片泛黄的纸张,经过仔细辨认后,他的脸色也瞬间沉了下去。 这些被精心剪裁下来的,无一例外,全都是二十多年前,有关于商氏集团的商业报道。 顾秦为什么要收集这些? 除了这个惊人的发现,两人再无其他收获。 然而,当他们从那间令人压抑的小平房里走出来时,却发现外面不知何时站了两个中年男人。 他们穿着朴素的夹克,相貌平平,看起来和村里其他村民没什么两样。 “两位,”其中一个男人主动开口,语气听着还算和善,“你们也是来找顾秦那个骗子的?” 商执聿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算是承认。 另一个男人立刻接话:“看你们的样子,是从城里来的吧?我们就是这个村的。要是想知道更多关于顾秦的事,不如去我们家坐坐,我们跟你们详细聊一下。” 陆恩仪和商执聿对视了一眼。 这似乎是个不错的机会。 “好,那就麻烦了。”商执聿点头答应。 两个男人在前面带路,陆恩仪和商执聿跟在后面。 可走着走着,陆恩仪却渐渐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 这条路越走越偏,两旁是高高的院墙,将午后的阳光都遮挡了大半。 她下意识地打量着前面两个男人的背影,这里地处乡野,常年务农的村民,肤色都偏黝黑粗糙。 可这两个男人露出的后颈和手腕,肤色却是正常的、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白净的。 他们根本不是这里的村民! 就在她心生警惕的瞬间,同样发现不对劲的商执聿,已经不动声色地牵住了她的手。 他的掌心温热而有力,给了她一丝安定的力量。 眼看就要被带进一条更加狭窄幽深的巷子,商执聿突然停下脚步,朗声开口:“我看还是别去你们家了,太打扰了。不如我们去村里的茶馆坐着说,我请客。” 他的话音刚落,走在前面的两个男人也停了下来。 他们缓缓回头,脸上和善的表情消失得无影无踪。 “商总,现在想去哪儿,恐怕……由不得你了。” 话音未落,巷子的两头,突然涌出了十几个眼神不善的壮汉,瞬间将他们的退路堵得严严实实。 凛冽的杀气,扑面而来。 陆恩仪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他们,被算计了,落入了早已布好的陷阱。 巷子里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那些手持棍棒的壮汉眼神凶狠,一步步地逼近,将小小的空间围得如铁桶一般。 人群中,一个男人缓缓走了出来。 他身材高大,穿着一件黑色背心,露出结实的臂膀和脖子上狰狞的龙形纹身。 显然是这群人的头目。 商执聿下意识地将陆恩仪护在身后。 然而,纹身男却只是嗤笑一声,将烟头吐在地上,用脚尖碾灭。 “商总,别白费力气了。”他的声音沙哑而刺耳,“我知道你身手不错,就算你能一个打十个,又怎么样呢?你身后这位如花似玉的太太,她也能吗?” 商执聿眼神骤然变冷,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谁派你们来的?想做什么?” “谁派来的不重要。”纹身男狞笑着,“重要的是,我们兄弟只是想求点财。只要商总你乖乖配合,我们保证不会伤害你和你太太。要不然……这里十几个弟兄,你太太这么娇嫩,可就要遭殃了。” 商执聿紧紧地抓住了陆恩仪的手,手背上的青筋因用力而根根暴起。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被护在身后的陆恩仪,却悄悄地将手伸进了口袋,指尖触碰到了冰凉的手机。 她试图在对方不注意的时候,按下紧急呼叫。 然而,她刚一有所动作,纹身男锐利的目光便射了过来。 “陆小姐,我劝你老实点。”他勾起嘴角,笑意却未达眼底,“别想着报警了,这附近一带的手机信号,我们早就屏蔽了。” 陆恩仪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正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商务车悄无声息地驶来,停在了巷口。 车门“哗啦”一声被拉开。 纹身男对着商执聿和陆恩仪,做了一个彬彬有礼的“请”的手势,那姿态,充满了讽刺与挑衅。 无路可退。 商执聿揽着陆恩仪,只能先行上了车。 车门重重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既然是求财,”商执聿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响起,冷静得可怕,“开个价吧,要多少才能放了我们?” 纹身男嘿嘿一笑:“商总果然是爽快人。我们知道您富可敌国,也就不跟您客气了。我们……要你名下所有的财产。” 商执聿闻言,竟是极轻地笑了一声,只是那笑意冰冷刺骨:“你们的胃口倒是不小。只是,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能吃得下我全部的家产。” 第167章 靠墙角站 “这个就不用商总操心了。”纹身男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钱嘛,只要到了我们手里,稍微洗一洗,就比雪还干净了。到时候,世界上只会多一个神秘的隐形富豪,可没人在意他的第一桶金,到底是怎么来的。” 他说着,对前排的司机使了个眼色:“开车!” 商务车猛地启动,汇入了车流。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驶离了市区,窗外的景色越来越荒凉。 天空不知何时阴沉了下来,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砸在车窗上,很快便连成一片雨幕,将世界冲刷得模糊不清。 最终,车子在一栋废弃的仓库前停下。 仓库孤零零地立在山脚下,四周是齐腰高的荒草。在瓢泼的暴雨中,那锈迹斑斑的铁皮屋顶和破败的墙体,显得格外阴森。 陆恩仪仔细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这个地方,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个安全的藏身之处。 纹身男显然对自己的安排极有信心。 这个废弃仓库地处人迹罕至的远郊,四周除了密林便是荒山,更别提他还在上空安排了无人机实时巡逻,简直是插翅难飞。 他料定商执聿和陆恩仪逃不出去,因此也懒得多费手脚。 粗暴地收走了两人的手机,便将他们推入仓库内一个没有窗户、漆黑一片的小房间里,反锁上门后,就径自走出去打电话了。 厚重的铁门隔绝了光源,却没能完全隔绝声音。 男人压低了的、带着几分谄媚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门缝传来。 “……放心,都安排好了……对,商执聿和他老婆都在……” 黑暗中,商执聿将浑身微颤的陆恩仪紧紧抱在怀里,让她贴着自己温热的胸膛。两人都从对方的呼吸中,听到了一个心惊的结论。 这不仅仅是一场临时的绑架勒索,而是一场蓄谋已久、并且对他们了如指掌的阴谋。 “是不是顾秦?”陆恩仪将脸埋在他的颈窝,“是不是他联合了这些人,把我们骗到这里来的?” “应该不止是他。”商执聿的声音低沉而冷静,“你对外公开我们结婚的消息,是最近的事。但对方连你的身份都一清二楚,说明他们对我们的近况有相当程度的了解。这不是顾秦一个人能轻易做到的,他背后……还有人。” 而且,对方张口就要他全部的财产,这说明,那幕后之人对他公司的资产状况,恐怕都做过详尽的调查。 陆恩仪的心一寸寸往下沉。 她想到了那种最坏的可能,如果商执聿为了她,真的被迫转走了所有钱……那她就成了天大的罪人。 “商执聿,”她抓紧了他的衣襟,仰起头,“你别管我,如果……如果你找到机会,就自己一个人走,不要管我!” “胡说什么。”商执聿的手臂收得更紧,“我不会扔下你一个人。而且,我的钱没那么好拿。” “我名下所有的大额账户都配备了银行最高级别的预警系统。任何突然发生的大量资金挪用,都会立刻触发警报,账户会被暂时冻结,同时警方也会在第一时间收到消息并介入调查。” 陆恩仪怔住了,她没想到还有这一层保障。 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愧疚。 她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脖子,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闷闷地道歉:“对不起……如果不是我坚持要来这边找线索,我们就不会遇到这种事了。” “不。”商执聿轻抚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如果这是一个专门针对我的阴谋,那么无论我们在哪里,它迟早都会发生。和你无关。” 就在这时,外面原本只是噼啪作响的雨声,陡然变得狂暴起来。 豆大的雨点疯狂地砸在仓库的铁皮屋顶上,汇成了一片震耳欲聋的轰鸣,仿佛要将这单薄的建筑彻底吞噬。 冰冷的积水,开始从门缝下丝丝缕缕地渗了进来。 陆恩仪的眼睛渐渐适应了这片极致的昏暗。 她能勉强看清房间里堆放的杂物轮廓,以及商执聿坚毅的下颌线。 她挣开他的怀抱,摸索着爬到墙边唯一一个狭小的、满是污垢的通风口旁,努力向外望去。 外面是狂风暴雨的世界,山林在风中发出呜咽般的怒吼。 借着偶尔划破天际的闪电,她看清了仓库周边的景象。 一看之下,她脸色变了。 “商执聿,我们还是离门远一点,尽量待在角落里。” 商执聿立刻起身来到她身边,沉声问道:“怎么了?” 陆恩仪指着外面,声音带着深沉的担忧:“这个仓库……它正对着山脚下的泄洪口!而且你看,周围山坡上的植被非常稀疏,根本留不住水土!” “这场暴雨要是再不停,一旦触发山洪或者泥石流,我们这里……就是第一个被冲垮的地方!” 商执聿眉心紧紧蹙起,顺着通风口向外望去,外面是电闪雷鸣,暴雨如注,山坡上浑浊的雨水已经汇集成流,正向下奔涌。 这里,随时可能变成一座被洪流吞噬的孤岛。 继续待在这里,无异于等死。 既然对方放松了警惕,将他们关在这里便自顾自地去打电话,那他们就更应该抓住机会,主动求生。 商执聿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他相信只要能从这个该死的仓库里逃出去,哪怕对方派人追上来,只要人数不多,他就有绝对的把握能护住陆恩仪周全。 他不再犹豫,转身开始在昏暗的小房间里四处摸索,检查着每一寸墙壁。 很快,他便在房间的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块松动的铁皮,边缘已经翘起,似乎用力就能掰开。 然而,陆恩仪却拉住了他的手。 “直接逃跑太冒险了。”她摇了摇头,眼神里闪烁着冷静与理智的光芒,“他们有车,还有无人机。我们跑不远的。我们必须想办法,把我们被困的消息传递出去。” 商执聿看向她,只见她凑了过来,示意他附耳过去。 “……我们得演一场戏。”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飞快地将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 商执聿听完,黑眸中闪过一丝讶异,但随即被深刻的赞赏所取代。 他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第168章 弄巧成拙 几分钟后,这个原本寂静的小房间里,突然爆发出了激烈的争执声。 “陆恩仪,你闹够了没有!”商执聿的声音里充满了压抑的怒火和暴躁,他一脚踹在旁边的杂物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如果不是你非要多管闲事,跑到这种鬼地方来,我会跟你一起被绑架吗!” 他的声音之大,足以穿透铁门,清晰地传到外面正在打电话的纹身男耳中。 “我多管闲事?”陆恩仪哀怨又委屈的声音紧随其后,带着哭腔,“商执聿,你现在怪我了?那你刚才为什么不抛下我一个人走?为什么要假惺惺地在我面前表演什么深情!” “深情?”商执聿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猛地一拳砸在铁门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那是因为外面有十几个人,都是冲着我的钱来的!我要是能一个人跑掉,我还会管你的死活?!” 外面的纹身男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他挂断电话,脸上露出一抹轻蔑的冷笑。 悄悄凑到门边偷听。 有钱人的夫妻,果然都是这副德行。 就在这时,房间里陆恩仪的声音突然软了下来,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执聿,你……你别着急。我刚刚已经悄悄把求救信号发出去了。就算这里没有信号,我那个手机……是经过特殊改造的,它会持续不断地把我们的定位信息传送出去。我们的人很快就会找来的。” 什么?! 外面的纹身男脸色骤然大变! 他猛地想起了资料上的一行字:陆恩仪,国家级重点项目的科研教授。 一个顶尖科学家的手机,有什么特殊功能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妈的!”他怒骂一声,立刻冲手下吼道,“去!把那个女人的手机拿过来!” 一个小弟手忙脚乱地从一堆被收缴的物品中翻出了陆恩仪的手机。 纹身男一把抢过来,借着仓库昏黄的灯光一看,果然在手机背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一个正在持续闪烁的微弱红点! 他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操!”纹身男再不迟疑,抓起旁边一把用来砸核桃的铁锤,对着手机屏幕狠狠地砸了下去! “砰!砰!砰!” 几下之后,精密的手机被砸得四分五裂,屏幕成了一片蛛网。但他还是不放心,像是丢掉一个烫手山芋般,将手机残骸直接扔进了旁边取暖用的火盆里。 熊熊的火焰,瞬间将那堆碎片吞噬。 他并不知道,他这番自以为果决的举动,正中陆恩仪下怀。 陆恩仪的手机,的确是绑定了最高级别的科研安保系统。 它虽然做不到在无信号地区持续发送定位这种神乎其神的事,但却有一个更致命的触发机制。 当手机本体遭到毁灭性物理损坏时,内置的安保芯片会在断联的最后一刻,自动向研究所的最高安保系统,发送一个最高级别的紧急警报! 这代表着,手机的持有者,可能遇到了生命危险或极端意外情况。 尤其,陆恩仪还是国之重器“3A项目”的主研究员,她的安保级别,是S级的最高等。 几乎是在手机被火焰吞没的同一瞬间。 远在千里之外的A市研究所内,刺耳的警报声骤然响起! 所长办公室的最高权限电脑屏幕上,弹出了一个鲜红的警告框——“S级研究员陆恩仪,安保系统紧急示警,设备已损毁。” 正在审阅文件的所长脸色大变,猛地站起身来:“怎么回事!” 他立刻抓起内线电话:“林晚,马上联系陆恩仪。” 林晚接到电话也是心头一惊,她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拨打了陆恩仪的号码,但听筒里传来的,却是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出事了! 林晚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冲进所长办公室,声音都在发抖:“所长,联系不上。关机了。” 所长眼中闪过决断,他重重一拍桌子:“立刻上报,快。” 仓库里,火盆中的火焰舔舐着手机的残骸,发出一阵“噼啪”的轻响,黑烟袅袅。 纹身男盯着那堆焦黑的碎片,心头的警铃却并未因此而平息。 恰恰相反,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以及窗外愈发狂暴的雷雨,让他心中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与不安。 这个鬼地方,处处透着邪门。 他不再犹豫,走到一个信号稍好的角落,再次拨通了那个神秘的号码。 “喂,”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但语气中的焦躁却掩饰不住,“刚刚出了点小状况,那个女人的手机有古怪,不过我已经处理掉了。但是,老板,我总觉得这里不安全,这雨下得太大了,要不要……” 他的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已经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而就在此刻,一个手下连滚带爬地从外面冲了进来,脸上满是雨水和惊惶:“大哥!不好了!我们进来时那条盘山公路……塌方了!路被泥石流堵死了,我们……我们暂时出不去了!” 什么?! 纹身男的瞳孔骤然收缩。 也就在这一瞬间,他猛地意识到,那个关押着“肥羊”的小房间里,已经安静了太久。 之前那番激烈如斗鸡般的争吵,不知何时已然停歇,此刻房内死一般的寂静,与外面狂风暴雨的喧嚣形成了诡异的对比。 不祥的预感袭来。 “不好!”纹身男脸色一变,对着手下怒吼,“快!把门给我打开!” 几个手下七手八脚地弄开门锁,猛地将厚重的铁门拽开。 昏暗的灯光而在房间的另一侧墙角,锈迹斑斑的铁皮被硬生生踹开了一个可供一人钻过的窟窿,狂风夹杂着冰冷的雨水正从那个洞口倒灌进来。 原来,刚才商执聿那番暴躁的、又是踹东西又是砸门的激烈举动,根本不是在发泄情绪,而是在用巨大的噪音,完美地掩盖了他踹开铁皮时发出的声响! 照进去——房间里,空无一人! 纹身男顺着洞口望去,正好看见商执聿半个身子已经探出洞外,正准备将陆恩仪一把推出去。 第169章 求生 “妈的!上当了!”纹身男气急败坏,目眦欲裂,“给我抓住他们!” 离得最近的一个手下立刻扑了上去,伸手就想去抓商执聿的脚踝。 商执聿眼神一凛,看也不看,反身就是一记势大力沉的猛踹,正中那人胸口。那人惨叫一声,当场被踹得倒飞出去,撞翻了身后的同伙。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他用力将陆恩仪推出了洞口。 “快走!” 与此同时,已经落地的陆恩仪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转身朝他伸出了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臂,用力将他从那个狭窄的洞口里拉了出来。 两人的配合,默契到了极致。 “追!都他妈给我出去追!别让他们跑了!” 纹身男的咆哮声在仓库里回荡。十几个壮汉蜂拥而出,冲进了瓢泼的雨幕之中。 然而,外面的世界一片混沌。 雨下得太大,像是一道厚重的水帘,将天地都遮蔽了。 手电的光柱在雨中被切割得支离破碎,他们根本分不清商执聿和陆恩仪是朝着哪个方向逃离的。 就在众人焦急地四处张望时,一阵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轰鸣声,突然从他们身后的山上传来。 “轰隆隆。” 那声音,盖过了雷鸣,盖过了雨声,整片大地都随之剧烈地震颤起来。 一个站在纹身男身边的手下,无意中回头看了一眼,下一秒,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放大到了极限。 “大……大哥……快……快跑啊!!”他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山……山洪!!!” 然而,一切都太迟了。 只见黑漆漆的山坡上,一道由泥土、岩石和洪水组成的黑色巨浪,以摧枯拉朽之势咆哮而下,瞬间就吞没了那栋单薄的仓库,然后携着雷霆万钧之势,朝着他们席卷而来。 他们的惊呼与惨叫,只来得及发出一半,便被那势不可挡的洪流彻底淹没,连同车辆和一切,都被卷着冲下了公路旁的悬崖深谷。 而在不远处,一处地势稍高的巨石下方,商执聿正将陆恩仪死死地护在怀里,两人共同目睹了这如同末日天灾般的恐怖一幕。 陆恩仪的心脏狂跳不止,浑身冰冷。 如果不是商执聿当机立断,在那一刻选择破壁而出;如果他们再晚上一分钟,哪怕是几十秒……此刻,他们早已被那恐怖的泥石流彻底掩埋,绝无生还的可能。 雨,依旧在不知疲倦地倾泻。 商执聿警惕地环顾着四周,生怕那群人里还有漏网之鱼。 “我们不能留在这里,随时可能还有二次灾害。先进山林,必须尽快找到一个能躲雨的山洞或者农户家。” 雨幕如织,将整片山林笼罩在湿冷的混沌中。 商执聿紧紧牵着陆恩仪的手,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湿滑的林间穿行。 他们已经不知道走了多久,体力早已透支,浑身都被冰冷的雨水浸透。 终于,在一处被藤蔓半遮半掩的岩壁下,商执聿发现了一个山洞。 洞口不大,里面却相对干爽,散发着一股泥土和陈旧烟火的气息。 商执聿扶着陆恩仪进去,借着微弱的光亮,在洞内四处翻找起来。 这里显然是附近的村民上山采摘菌子时,临时歇脚的地方。 很快,他在一堆干枯的茅草下,找到了防风打火机。 但洞外的树木早已湿透,根本无法引燃。 商执聿只能耐着性子,在山洞最深处那些相对干燥的角落里,搜集着前人留下的枯枝和干草。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点燃了火。 温暖的光,驱散了洞中的黑暗与寒意。 两人沉默地脱下湿透的外套,架在火堆旁烘烤。 火光映照下,陆恩仪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也毫无血色。 商执聿拧干自己的衬衫下摆,转头看见她这副模样,心不由得一紧。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温度正常。 “没事,”陆恩仪下意识地捂住了小腹,轻轻摇了摇头,“就是有点累,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挥之不去的寒意与恐慌,并非完全来自这场惊魂逃亡,更多的是源于对腹中那个脆弱小生命的担忧。 今天这一番剧烈的奔波与惊吓,会不会……她不敢再想下去。 商执聿看出了她的不安,柔声安慰道:“别怕。这附近发生了这么严重的塌方和泥石流,很快就会有救援队进山搜救的。等到他们来了,我们就可以脱困了。” 陆恩仪环顾着这幽深的山洞,以及洞外黑沉沉的雨夜,心头的弦依旧紧绷着:“我总觉得……那些人还会追过来。” “他们不会的。”商执聿的脸色冷了下来,黑眸中闪过一丝狠戾,“就算有侥幸没被冲走的,也剩不下几个。况且,他们刚刚死里逃生,保命要紧,绝不会在这种天气贸然进山搜索。” 不知过了多久,衣服渐渐被烘干,周遭的天色也彻底暗了下来,洞外只剩下哗哗的雨声和偶尔掠过的风声。 商执聿将自己干透的外套披在陆恩仪身上,轻声说:“你趴我膝盖上睡一会儿,我来守夜。等天亮雨停了,我们再出去看看情况。” 陆恩仪却摇了摇头。 她的目光落在跳动的火焰上,那光亮虽然温暖,但在这种环境下,也同样是一个醒目的坐标。 “不行,”她拉住商执聿的衣袖,神色严肃,“我们把火熄了,一起躲到山洞更深处去休息。这样光线不会暴露我们的位置,万一真的有人或者野兽进来,我们也有一个可以躲藏和反应的空间。” 商执聿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她的用意。 两人用沙土小心地将火堆彻底熄灭。 黑暗瞬间将他们吞噬。 两人只能相互搀扶着,摸索着向山洞更深处一处地势相对平坦的石壁挪去。 好在这个时节天气尚冷,蛇虫大多还在冬眠。 劫后余生的后怕,在这一刻终于如潮水般涌来。 窝在商执聿坚实而温暖的怀里,陆恩仪的身体依旧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 第170章 暴露 商执聿将她抱得更紧,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冰冷的四肢。 他将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在黑暗中低沉而温柔:“别怕,而且在这种情况下,我们陆教授可比我这个商总管用多了。” 陆恩仪也庆幸,自己平时因为各种研究需要,涉猎了大量地理、野外生存之类的杂学,没想到今天竟真的派上了用场。 黑暗中,一个轻柔的吻,带着灼人的温度,落在了她的额头。 商执聿的呼吸拂过她的眉心,声音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与深情。 “陆恩仪,”他说,“我们这也算是……生死与共了,对不对?” “等我们出去以后,就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把我们分开了。” 陆恩仪的身体,在那一瞬间彻底僵住。 此时此刻,她毫不怀疑商执聿眼眸中满溢而出的真挚情感。 然而,也仅仅是此时此刻。 陆恩仪那颗习惯了用数据和逻辑思考的大脑,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始分析。 人在共同经历极端的恐惧与患难之后,的确很容易因为肾上腺素的飙升和相互依赖,而诞生一些异样的、浓烈的情愫。 心理学上,称之为“吊桥效应”。 可这种建立在危情之上的感情,脆弱得不堪一击,并不能支撑一段关系在回归平淡后的长久。 所以…… 陆恩仪在黑暗中无声地闭上了眼睛,将心头那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动容,彻底压了下去。 所以,如果真的能活着脱险,她还是会毫不犹豫地,离开他。 商执聿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怀中人的回答。 他心头微沉,不由自主地俯身向下,试图在黑暗中看清她的表情。 然而,视野里只有一片浓得化不开的墨色,他甚至看不到她那双总是清亮如星的眼睛。 或许……是累得睡着了。 想到这里,商执聿心中那一点失落瞬间被疼惜所取代。 他不再出声,只是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能靠得更舒服一些,然后将她更紧地拥入怀中。 与此同时,医院里。 商衍站在花园的角落,第无数次拨打陆恩仪的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却始终是那道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系统提示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他烦躁地挂断电话,眉心紧紧地拧成了一个川字。 就在这时,他的余光瞥见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从医院大门的方向朝着住院部走去。 那熟悉的、流里流气的混混打扮,让商衍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又是他们。 他下意识地就想冲回去,拦在病房门口。 可就在脚步迈开的瞬间,律师那冷静而严肃的话语,猛地在他脑海中回响: “商先生,现在,你必须保持冷静,不要轻举妄动,这样才能收集到更多他们骚扰威胁的罪证,我们才能顺藤摸瓜,把幕后的人也一起揪出来!” 商衍的脚步顿住了。 最终,理智战胜了冲动。 他迅速找到一处安静角落然后打开了手机的同步录像。 很快,他预想中的一幕发生了。 病房里传来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夹杂着东西被砸碎的巨响。 那几个小混混正暴躁地在房间里发泄着,场面一片狼藉。 然而,让商衍心头一凛的是,病床上那个本该瑟瑟发抖的顾秦,非但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反而……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商衍瞬间睁大了双眼,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 只见那个之前还嚣张无比的小混混头子,此刻正像个下属一样,恭恭敬敬地站在顾秦的病床前,低声汇报着什么。 “秦哥,我们的人已经按计划抓到商执聿那两口子了。不过他们那边好像遇上塌方,暂时联系不上。”那混混头子谄媚地笑着,“是不是等人被带回来,咱们的钱就马上能到手了?” 顾秦的脸上,哪里还有半分病弱和恐惧? 他扯起嘴角,露出一个阴险狡诈的冷笑:“不急。有商执聿在我手上,钱,肯定是要到手的。只不过……这次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总得找个合适的替罪羊才行。” 混混头子愣了一下,试探着问:“秦哥,那小子……可毕竟是你儿子,你真舍得让他去顶罪?” “儿子?”顾秦不屑地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嗤笑,眼中满是凉薄与狠毒,“一个从小管别人叫了十几年爸的种,也配当我儿子?不要也罢!” 说完,他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抬手看了看时间,阴沉沉地说道:“时间差不多了,他该回来了。” 话音刚落,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切换,那阴狠狡诈的神情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惊恐与慌乱。 几个混混立刻心领神会地互相使了个眼色,猛地冲上前,对着刚刚还在发号施令的顾秦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啊!别打了!救命啊!” 顾秦被打得在病床上嗷嗷惨叫,那逼真的模样,仿佛刚刚那个运筹帷幄的阴谋家,只是商衍眼前的一场幻觉。 手机屏幕的光,冰冷地映照在商衍的脸上,将他脸上的血色一点点抽干。 耳边似乎还回响着视频里那番令人作呕的对话。 那个前一秒还阴狠毒辣、发号施令的顾秦,和后一秒就哭爹喊娘、满地打滚的顾秦,两个截然不同的面孔在他脑海中疯狂交叠,撕扯着他最后的理智。 演戏! 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顾秦的伤根本不重,他是在用苦肉计来博取自己的同情和信任!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所有的迷雾。 陆恩仪和商执聿联系不上,根本不是意外! “我们的人已经按计划抓到商执聿那两口子了……” “他们那边好像遇上塌方,暂时联系不上……” 他们应该是被蓄意绑架了。 商衍的心脏狠狠一沉,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可是,为什么? 顾秦到底想做什么? 他口中那个所谓的“替罪羊”,又是怎么回事? 商衍想不明白,但他知道,此刻绝不能冲动。 第171章 真面目 商衍必须顺着对方的剧本演下去,才能看到这场戏的最终结局。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迅速联系到了商执聿的助理,将他和陆恩仪可能被绑架的消息发送过去。 做完这一切,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换上焦急面孔,朝着病房走去。 当他再一次推开病房的门时,眼前的景象比他想象中还要凌乱。 而顾秦,正虚弱地靠在床头,额头上贴着一块纱布,手臂上还有几道刺眼的淤青,正对着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刚刚的“遭遇”。 商衍的演技在这一刻也彻底爆发了。 他冲到床边,眼中布满真实的怒火:“爸!你怎么样?他们又来找你麻烦了?!” “……我的好儿子……”顾秦见他这副模样,哭得更加凄惨,他一把抓住商衍的手,“都是他!都是商鸿那个畜生害的!如果不是他,我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我们不能就这么放过他!” 他将所有的矛盾与仇恨,都精准地集中到了商鸿的身上。 商衍愣在原地,脸上写满了艰难与挣扎,许久,他才用一种近乎干涩的声音问:“那……那你想做什么?” “以牙还牙!”顾秦的眼中迸射出恶毒的光芒,“既然当初是商鸿找人做局,坑我上当,让我背上巨额债务!那我们就用同样的套路,让他也尝尝倾家荡产的滋味!我要让他进杀猪盘,把他的钱全都骗光!” 商衍猛地后退一步,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恐:“不行!这……这是犯法的!被发现了是要判刑的。” “怕什么!”顾秦语气瞬间变得苦口婆心,“我是你爸爸,怎么会害你呢?” “你放心,所有的计划都由我来安排,你只要照做就行。万一……真的东窗事发被抓了,我也会一力承担,把所有罪责都扛下来!反正我这辈子已经被毁了,早就进去过一次了,不在乎再多一次。” 这番父爱如山的宣言,听在商衍耳中,只觉得无比讽刺。 他沉默了许久,紧紧锁着眉头,仿佛在经历着天人交战,最终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我要考虑一下。” “还考虑什么!”顾秦一看有戏,立刻加了最后一把猛火。 “阿衍,你以为商鸿只是个普通的禽兽吗?”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刀,“你妈妈……你妈妈之所以会刺激过大,换上那么严重的抑郁症,就是因为他!当年,他还侵犯了你妈妈!” 商衍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猛地抬头,死死地盯着顾秦,眼中是全然的不可置信。 顾秦见他这副模样,知道自己赌对了。 他以为商衍彻底上钩了。 漫长的死寂后,商衍终于点头,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好……你说,要怎么做?” 顾秦见他终于点头,眼底深处,一抹阴谋得逞的奸笑快速闪过。 后半夜,山洞的死寂被由远及近的声响打破。 几乎是在声音响起的瞬间,原本阖着眼的商执聿就猛地睁开了双眸,眼中没有丝毫睡意,只有一片冰冷的警觉。 他立刻伸手,捂住了身边陆恩仪的嘴,按住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动。 陆恩仪也早已被惊醒,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 黑暗中,商执聿的动作迅速而无声。 他拉着陆恩仪,悄无声息地缩到山洞更深处的一堆乱石和前人留下的枯败杂物之后。 这是他们进来时就提前看好的藏身之处,为的就是应对眼下这种情况。 很快,两个湿淋淋的人影出现在了洞口。 借着洞外偶尔划破夜空的惨白闪电,可以看清那是两个男人,其中一个正是那个满身纹身的头目。 他们浑身狼狈,满身泥浆,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恐和疲惫。 因为没有火,也忌惮着山洞深处可能盘踞着未知的猛兽,他们没敢深入,只敢在相对干爽的洞口附近坐了下来,稍作喘息。 “妈的,这一趟真是亏到姥姥家了!”纹身男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低声咒骂起来,“泥石流一下子埋了好几个弟兄,姓商的那两口子也他妈跑了!等天亮脱困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去交差。” 他的手下哆哆嗦嗦地靠着石壁,声音里带着惧怕:“大哥,你说……那个顾秦他……他会不会翻脸不认人,把所有罪名都推到我们头上啊?” “哼。”纹身男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往地上啐了一口混着泥水的唾沫,“你才想到?我告诉你,那家伙心狠手辣,六亲不认!为了钱,连自己亲儿子都舍得拿出来当替罪羊,你觉得他会放过你我?” 躲在暗处的陆恩仪和商执聿,将这番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陆恩仪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抓紧了商执聿的手臂。 而商执聿的眼神,则在黑暗中变得愈发深沉,如同凝固的寒冰。 那个手下显然被吓破了胆,声音颤抖得更厉害了:“他……他到底是什么来路啊?怎么这么狠?” “来路?”纹身男的语气里充满了鄙夷,“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禽兽!谁跟他沾上关系,谁就倒八辈子血霉。” “我也是费了劲才打听到一些他的底细。那家伙从读书的时候就不是好东西,整天在外面混,打架、勒索,什么脏活都干。” “后来,就靠着那张还算能看的脸,花言巧语地骗了个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哄得人家为了他跟家里断绝关系,跑出来跟他私奔。” “可好日子没过几天,他就原形毕露了。整天琢磨着让那个女的当诱饵,去帮他骗别的有钱人的钱。” “那女的也是个傻的,死活不肯。结果呢?那家伙就非打即骂,把人关在屋子里,往死里折磨,听说最后都快把人折磨成神经病了。” 黑暗中,陆恩仪的呼吸猛地一窒。 那个女人,不就是商衍的妈妈吗? 商执聿抱着她的手臂,无声地收紧,用自己的体温传递着安抚的力量。 只听纹身男的声音悠悠传来,带着最后一丝残忍的定论: “也就是后来,那女的怀了孕,他才总算消停了一阵子。” 第172章 算计在内 纹身男手下显然被这桩桩件件的恶行听得整个人都呆住了,过了好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问:“大……大哥,那顾秦这么狠,后来……后来又是怎么被抓进去的?”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纹身男百无聊赖地撇嘴,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着石壁,“道上的说法是,他做事太绝,得罪了不该得罪的大人物,被人设了个套,栽了个大跟头,就这么给送进去了。” 他顿了顿,似乎是在回忆听来的八卦,语气里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听说他进去没多久,他老婆就跳河死了。他儿子被送进了孤儿院。不过那小子也算是命好,没过几年,居然被A市最有钱的商家人给收养了。” “但他出狱以后,贼心不死,先是去找他儿子的养父敲了一笔钱。”纹身男的声音还在继续,“可那点钱哪够他塞牙缝的?尤其是在知道商家是首富之后,就开始跟人合谋,策划了这次的绑架。” “老子我也是倒霉,被临时拉入伙的,干的是最前面的活儿,就负责把人绑来,没想到碰上这鬼天气!” 手下的好奇心彻底被勾了起来:“那……到底是哪个大人物在跟顾秦合作啊?这事儿要是暴露了,谁都别想有好果子吃吧?” “谁他妈清楚呢?”纹身男含糊其辞地嘟囔了一句,显然也只是个底层执行者,接触不到核心机密,“像商家这种有钱人家,明里暗里有一两个仇家,不是很正常吗?” 两人的对话,如同拼图的碎片,一块块落在了商执聿和陆恩仪的心里。 他们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呼吸中感受到了同样的震惊。 不仅是因为顾秦那令人发指的狠毒,更是因为这件事的背后,果然还藏着一个对商家了如指掌的第三方势力。 时间一点点流逝,洞外的雨声渐渐停了。 天色开始蒙蒙亮,一丝微光从洞口透了进来。 纹身男和他的手下在洞口又枯坐了一会儿,终于站起身来,准备出去找人。 “大哥,咱们不进这洞里看看吗?万一他们就躲在里面呢?”那个手下探头探脑地往黑漆漆的山洞深处望了望。 “看个屁!”纹身男却不以为然,“你想想,那两个人要真在里面,可能一整个晚上都半点动静没有?再说了,就那种细皮嫩肉的有钱人,娇生惯养的,懂个屁的野外求生。他们要跑,肯定也是顺着大路走。走了,跟着老子沿着马路去找!兴许还能碰上点线索。” 脚步声和说话声渐渐远去,直到再也听不见。 山洞里又恢复了绝对的寂静,只剩下岩壁上偶尔滴落的水珠,发出“滴答”的声响。 又等了许久,确定外面真的没有动静之后,商执聿才扶着陆恩仪,两人一起慢慢地从那堆乱石杂物后走了出来。 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陆恩仪的半边身子都已经麻了,她靠着石壁,一边活动着僵硬的肢体,一边等待着那股酸麻的劲儿过去。 可就在这时,她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 她总觉得……自己的小腹处,似乎有一种往下沉坠的沉重感。 但眼下这种命悬一线的处境,让她根本无暇去深究这种异样。 他们必须赶在那些歹徒找到他们之前,先一步被救援的人找到!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了那个庇护了他们一夜的山洞。 天光已经大亮,但依旧阴沉。 陆恩仪跟在商执聿身后,小心翼翼地踩着湿滑的地面。 这时,她不经意间瞥见商执聿的侧脸。 他的嘴唇失却了血色,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白,一向深邃凌厉的眼眸下,也泛着一层淡淡的青黑。 整个人虽然依旧挺拔,却透着一股强撑的疲惫。 “你……是不是不舒服?”陆恩仪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关切,“你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毕竟,他们淋了那么久的雨,又在山里提心吊胆地过了一天一夜,滴水未进,米粒未沾,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撑不住。 “没事。”商执聿甚至没有回头,锐利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复杂的地形。 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某个方向。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陆恩仪隐约看到,在遥远的山下,那条因为暴雨而变得浑浊湍急的河流旁,似乎有几个穿着橙色制服的小点在移动。 是救援人员! “走那边。”商执聿立刻调转方向。 山路难行,两人沿途找了一些能辨认的野果补充体力。 陆恩仪的体力本就远不如商执聿,再加上精神上的高度紧张,没走多远,她便觉得头晕目眩,脚下发软,几乎要站立不稳。 商执聿及时察觉到了她的异样,立刻扶住她,找了一处相对隐蔽干燥的岩石后,让她坐下休息。 短暂的沉默中,商执聿看着她苍白的脸,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为一句低沉的道歉:“这件事,本是冲着商家来的。是我……连累了你。” “等我们脱险后,我一定会好好补偿你。” 陆恩仪缓缓抬起头,摇了摇头。 她现在关心的根本不是什么补偿,而是另一件事。 “我有点担心商衍,”她轻声说,秀气的眉毛紧紧蹙在一起,“从那两个人的对话里听得出来,顾秦是把商衍也算计进去了的。我不知道……他会对商衍做什么。” 听到商衍的名字,商执聿的眼神沉了沉,但他还是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陆恩仪的肩膀,语气笃定地安抚道:“不用担心他。商衍是个聪明人,他有自己的判断力,不会因为凭空多出来一个所谓的‘父亲’,就失了智,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与此同时,医院里。 顾秦的病房里,多了一个陌生的男人。 男人约莫四十多岁,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看起来斯文儒雅。 顾秦正一脸谄媚地向商衍介绍:“小衍,快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于总。于总可是我的好朋友,当年,他也被商鸿那个王八蛋害得倾家荡产,我们是同仇敌忾的兄弟!” 第173章 险象环生 商衍的目光落在那位于总身上,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 “于总。”他礼貌性地点了点头,随即开门见山地问,“我爸说,你有办法帮我们复仇?” 于总眼睛里闪过精明。 “很简单。”他微笑着说,那笑容却不达眼底,“你只需要给商鸿打个电话,告诉他,你帮他的公司谈下了一个利润巨大的合作项目,需要他亲自过来一趟签合同。” 他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递到商衍面前。 商衍接过文件翻阅起来,随即眉心皱紧。 而于总也开始讲解起来:“就像你看到的这样,这份合同,本身就是一个到处是坑的阴阳合同。” “但你不用管这些,你只需要告诉商鸿,你已经仔细审核过所有条款,没有任何问题。凭他对你的信任,他一定会乖乖签下。” “到时候,用不了多久,商鸿名下所有的个人财产,都会通过一系列合法的程序,转移到你的名下。他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穷光蛋。” 他顿了顿,又抛出一个更具毁灭性的炸弹。 “并且,这份合同里最大的那个隐患,足以让他因为巨额商业诈骗而锒铛入狱。” 商衍垂眸看着那份合同,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反问了一句:“你这是……让我利用商鸿对我的信任去骗他?” 他的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却让病房里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于总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又化为更加阴冷的笑意。 他看了一眼旁边立刻紧张起来的顾秦,意有所指地说道:“商衍,你可别忘了,这是商鸿应得的报应!” “你多想想你父亲!”他伸手指着病床上还在虚弱呻吟的顾秦,“想想他被商鸿害得坐了几十年牢,出狱了还要被追债的四处威胁,现在又被人伤成这个样子!难道这一切,就这么算了吗?” 商衍沉默了许久,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于总和顾秦都屏息凝神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最终答复。 终于,他抬起眼睑,目光平静地落在合同上,声音听不出波澜:“所以,我只需要打电话给他,让他过来签这份协议,就可以了是吧?” 于总点了点头:“没错。不过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你最好当着我们的面打这个电话,以防有什么变动,你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这看似体贴的提议,实则是不加掩饰的监视。 看来他们并不完全信任自己。 商衍在经过思考之后还是点点头。 “可以。但是现在国外是半夜,我需要等到我们这边傍晚再打过去。” 于总和顾秦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意了。 “好。”商衍站起身,“你们先聊,我出去给你们买点吃的。”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病房的门被轻轻带上,于总脸上斯文的假面瞬间褪去,他转头看向顾秦,声音阴沉地问:“他到底行不行?会不会暗中反水,去给商家报信?” 顾秦靠在床头,虽然面色虚弱,但眼神里却充满了自信与算计:“放心吧。我都为了他差点丢了半条命,他现在感动还来不及。况且……” 他压低了声音,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这份合约明面上是把商鸿所有的钱都转到他名下,他是最大的得益者,到嘴的肥肉,他怎么可能不心动?” 顾秦自己卑鄙如狗,觉得身上留着自己血的商衍也不会像外表这么正直温良。 他应该跟自己一样,有着自己的算计。 并且,商家那么庞大的财产,按照正常的继承方式,根本就没有他的份儿。 现在好像有机会变成他的,不心动才怪。 “呵呵。”于总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奸笑,语气里充满了鄙夷,“不愧是你的种,都是一样的奸诈狡猾,六亲不认。果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他们并不知道,此刻正站在走廊尽头的商衍,通过隐形的监控将病房里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原来,连奋不顾身地为他挡车,都是一场精心算计好的苦肉计。 他对自己,根本没有半分父子之情,从头到尾,有的只是利用。 商衍冷笑一声后叹了口气,分不清是释怀还是讽刺。 随即,他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 也是时候,该结束这可笑的一切了。 临近傍晚时分,天色愈发阴沉,山间的雾气也更浓了。 陆恩仪和商执聿互相搀扶着,终于走到奔腾的河边。 他们沿着河岸又艰难地跋涉了没多久,就在不远处的拐角,看到了几个穿着橙色救援服的身影。 得救了! 这个念头让陆恩仪紧绷了一天一夜的神经骤然一松,几乎要喜极而泣。 可就在那几个人朝着他们快步跑来时,陆恩仪敏锐的直觉却突然拉响了警报。 她注意到,那几个人的救援服穿得并不标准,松松垮垮,细节处也与正规制服有出入,更重要的是,他们奔跑的姿态里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攻击性。 他们不是救援人员,而是追捕他们的人。 意识到这点,陆恩仪立马拽住了商执聿的步伐。 “不好,跑!” 急促的警告从陆恩仪的喉间迸出,她猛地抓紧商执聿的手,用尽全身力气拉着他转身。 商执聿也瞬间反应过来,这些人不对劲。 伪装成救援人员的歹徒也在此刻露出了真面目,其中一人吹了一声尖利的口哨,像是在给同伴发射信号,随即几人迈开步子,朝着商执聿和陆恩仪穷追不舍。 陆恩仪本就体力不支,全凭一股意志力在撑着。 在这样亡命的奔逃中,她的双腿越来越沉。 慌乱之下,她的脚踩上了一片湿滑的杂草,身体瞬间失去控制,伴随着一声惊呼,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着旁边湍急的河里坠去! 冰冷浑浊的河水瞬间将她吞没。 “陆恩仪!” 商执聿目眦欲裂。 他几乎没有任何思考,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救她! 下一秒,他也纵身一跃,毫不犹豫地跟着跳入了汹涌的河流之中。 第174章 告知 冰冷浑浊的河水瞬间灌入陆恩仪的口鼻,呛得她肺部一阵剧痛。 她胡乱地在水中扑腾着,却根本无法稳住身形,湍急的水流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粗暴地将她往下游拖拽。 四周除了翻滚的浪花,几乎没有任何可以抓住的东西。 绝望之中,她看到了商执聿。 他像一头矫健的猎豹,正奋力破开水流,朝着她的方向游了过来。 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浑浊的水色中,依旧牢牢地锁定着她。 “这边!”陆恩仪用尽力气举起手,努力朝着他的方向靠拢。 两人都几乎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在被河水冲散数次之后,指尖终于触碰到了一起。商执聿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用力拉向自己怀中。 下一秒,他们便被巨大的水流裹挟着,身不由己地向下游冲去。 岸上,那几个伪装的歹徒眼睁睁地看着两人相继坠河。 其中一个性子急的,作势就要跟着跳下去。 “你疯了!”旁边的同伴一把将他抓住,指着那奔腾咆哮的河水骂道,“现在水这么急,你下去就是送死!” “那怎么办?人跟丢了!” “急什么?”领头的那个冷笑一声,掏出手机,“给下游的兄弟打电话,让他们加派人手,沿着河岸搜索。这两个人被冲到下游,多半已经精疲力尽,到时候就是瓮中之鳖。就算他们运气不好,淹死在里面,那就是他们自己倒霉。” 冰冷的河水不断地消耗着两人的体力。 陆恩仪的意识已经开始有些模糊,只能依靠商执聿手臂的力量,才不至于被水流冲散。 不知顺着河漂了多久,就在陆恩仪以为自己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商执聿的眼睛突然一亮。 不远处,有一根巨大的枯树桩被冲到了岸边,卡在了一片茂密的杂草丛中。 “抓紧!” 商执聿低吼一声,用尽最后的力气划动着手臂,带着陆恩仪奋力朝着那个唯一的希望游去。 他成功地抓住了那根救命的树桩,想要借力带着陆恩仪一起朝着岸边靠近。 但就在这时,一阵强烈的眩晕感猛地冲击着他的大脑。 陆恩仪感觉到抱着自己的手臂一软,她抬头看去,只见商执聿的脸色已经白得像纸一样,嘴唇更是毫无血色。 她知道,他淋了雨,又滴水未进,体力早已到达了临界点。 “你先上去,”陆恩仪强撑着精神,声音嘶哑地说道,“你上去了,再拉我。” 商执投沉重地点了点头。 两人废了好大的劲,可湿滑的河岸和沉重的身体让他们一次次地滑落。 商执聿的身子越来越沉,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一点点地被黑暗吞噬。 他怕自己真的挺不过去了。 “陆恩仪……”他喘着粗气,看着她苍白的脸,眼中满是绝望和不甘,“你别管我了……你自己先逃……如果……如果我死了,你记住,二十年后,我也会再去找你。” 听到他近乎遗言的话语,陆恩仪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 不,不能这样! 她目光闪烁,一个疯狂的念头涌上心头。 为了激发他最后的求生欲,她突然凑到他耳边,用尽力气喊道:“商执聿,你听着!我怀孕了!你就要当爸爸了!”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商执聿混沌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巨大的惊喜和冲击让他瞬间驱散了些许昏沉,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她:“你……你说什么?你不是……骗我的吧?” “我没有骗你!”陆恩仪的眼泪混着河水一起滑落,“已经三个多月了!所以我才……才一直拒绝你……” “你要是不信,等我们脱险后,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医院检查!” 她抓着他的手臂,一字一句地说道:“商执聿,为了我,为了我们的孩子,你必须坚持下去!” 孩子…… 他们的孩子…… 这两个字像是一剂强心针,瞬间注入了商执聿濒临枯竭的身体。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奋力地爬上了岸。 然而,就在他翻身趴上岸边的瞬间,那股凭空而来的力气也随之消散。 他眼前一黑,彻底脱力,陷入了昏迷。 可即便是失去了意识,他的右手,依然死死地、紧紧地拉着还在水中的陆恩仪的手。 陆恩仪的身子也开始发软,她根本没有力气再爬上去了。 而就在这时,她眼尖地看到,不远处,那群歹徒的身影正打着手电,朝着这边搜索过来! 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她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商执聿,又看了看越来越近的追兵,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她慌忙从水里捞起大片的杂草和烂泥,颤抖着将商执聿的身体遮盖住。 然后,她低下头,轻轻地在他紧握着自己的手上印下一个冰冷的吻,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呢喃了一句: “活下去。” 下一秒,她毅然决然地松开了自己的手,转身朝着河流的另一侧游去,用尽最后的力气拍打着水面,将所有追兵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自己身上。 冰冷的河水无情地剥夺着陆恩仪最后的力气。 她以为自己这次死定了。 她其实并不怕死,只是心底深处涌起一阵巨大的酸楚。 她下意识地将手护在小腹上。 对不起……宝宝……妈妈没能……好好保护你…… 意识如同沉入深海的石子,一点点地往下坠,四周的喧嚣水声渐渐远去,化为一片沉寂的黑暗。 在她彻底失去知觉的最后一刻,耳边似乎隐约飘来几声模糊的呼喊:“快看!河里……河里好像有人!” 与此同时,在不远处的河岸边,几个打着手电的人也发现了那个被水草和烂泥覆盖住的身影。 “这里有一个!” 他们七手八脚地扒开杂物,露出了商执聿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他双目紧闭,眉头深锁,滚烫的体温隔着湿透的衣料传来,嘴唇无意识地翕动着,反复呢喃着一个名字。 “陆恩仪……恩仪……” 很不信,这群人就是想要绑架商执聿跟陆恩仪的人。 他们确认商执聿了身份,正准备将他强行带走,一个清冷的女声却在他们身后响起:“不许动他。” 第175章 获救 众人一惊,回头看去。 看清来人,手下们立刻恭敬地低下了头。 “安烟小姐。” 安烟没有理会他们,径直走到昏迷不醒的商执聿面前,蹲下身,伸出微凉的指尖探了探他滚烫的额头。 “立刻送他去医院。再这么拖下去,他会死的。” “可是,安烟小姐……”为首的手下为难地开口,“七叔的计划……而且,他已经知道了我们的事,现在放他走,对我们很不利。” 安烟的眼神骤然一狠。 “我有更好的办法。”她冷冷地说道,“找人来,给他注射药物,让他把最近发生的一切,全都忘掉。” 手下们面面相觑,这个决定他们可不敢做主。 其中一人迟疑着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低声汇报了几句,然后将手机递了过去。 安烟接过电话,刚才还冰冷如霜的脸上瞬间化为一片柔情,声音也变得娇媚软糯:“是我……对,我就是心疼他嘛,您就依我这一次好不好?我保证,以后他只会乖乖听您的话……” 良久,电话那头传来宠溺而苍老的男声:“好,好,都依你,都依你。” 目的达成。 安烟挂掉电话,将手机扔还给手下。 她再次蹲下身,目光痴迷地描摹着商执聿昏迷中的轮廓,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他苍白的脸颊。 “商执聿,”她低声呢喃,语气里是势在必得的占有欲。 “经过这一次,你只会是我的。” 这一夜,似乎发生了很多事。 当陆恩仪再次睁开眼睛时,刺鼻的消毒水味和一片白色的天花板让她有片刻的茫然。 她转了转头,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身边是陌生的医护人员,还有两名穿着制服神情严肃的警察。 孩子! 一个激灵,她猛地坐起身,摸向自己的小腹,声音因急切而颤抖:“我的孩子!医生!我的孩子怎么样了?!” 一名护士连忙上前扶住她,柔声安抚道:“陆小姐,您别激动。您很幸运,宝宝也很坚强,它没事,非常健康。” 听到这句话,陆恩仪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骤然一松,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 一旁的警察见她情绪稍定,才开口解释道:“陆小姐,是你的研究所联系不上你们,所以向我们报了警。我们当地警方立即组织了搜救队。” “所幸,就在你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被一位路过的村民发现并救了起来,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警察同志,”陆恩仪抓住身边警察的衣袖,虚弱的声音里满是急切,“和我在一起的还有我的先生,商执聿。” “我们是一起被绑架的,他现在还处于危险之中,你们一定要救他。” 然而,负责的警察却给了她无奈的答复:“陆小姐,我们接到报警后,已经派人沿着河的上游进行了仔细搜寻,但是并没有发现商先生的踪迹,也没有看到任何可疑人员。” 没有发现? 陆恩仪的心不住沉。 不,不可能。他明明就在那里,她亲手将他藏好的。 “我不信。”她掀开被子,不顾自己还在发软的四肢,执意要下床,“他就在我落水不远的地方,我带你们去!他一定还在那里等着我!” 最终,警察拗不过她的坚持,只能派人陪着她重新回到了那片湿冷的河岸。 然而,那个被她用杂草和烂泥精心掩盖过的地方,此刻却是空空如也,只留下一片被压倒的、凌乱的草丛,无声地诉说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商执聿……不见了。 回到医院,警察看着失魂落魄的陆恩仪,有些不忍地开口:“陆小姐,我们刚刚接到通知,楼下有一位姓商的先生说是来找你的。” 陆恩仪死寂的眼中瞬间重新燃起一丝光亮。 是他! 一定是商执聿。 他也被人救了,现在来找她。 她满怀期待地奔向楼下。 可当她看清那个站在大厅里的挺拔身影时,所有的希望又在瞬间化为泡影。 来的人不是商执聿,是商衍。 商衍的表情看起来异常凝重,他快步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陆恩仪,眉头紧锁:“你怎么下来了?身体还没好。” 陆恩仪眼神却固执地望向他身后,似乎还在期盼着另一个身影的出现。 她注意到商衍的表情很凝重,只得暂时压下伤心问道:“商衍,你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商衍沉默了片刻,沉声说道:“我把顾秦,又送进去了。” 他简单地解释了昨晚发生的一切。 原来,就在顾秦和于总得意洋洋地等着他打电话时,商衍却带着警察直接闯入了病房,以涉嫌敲诈勒索的罪名,将那两个自以为胜券在握的男人当场抓获。 也正是他,根据研究所提供的最后失联信息,向警方提供了陆恩仪和商执聿可能遇险的大致方位。 听完这一切,陆恩仪强撑的坚强终于土崩瓦解。 她哭了,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虽然我获救了,可是商执聿却失踪了……” “商衍,我找不到他了……我好怕,他会遭遇不测……” “不会的。”商衍看着她痛苦的样子,轻声安慰道,“他一定会没事的。” 话音刚落,商衍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接起电话,神色由凝重转为一丝诧异,最后化为明显的松弛。 “是执聿的助理打来的。”他挂掉电话,立刻对陆恩仪说,“他已经被找到了!先你一步被送回了A城的医院。人虽然还是昏迷的,但是没有生命危险。” 听到他没事,陆恩仪再也无法强撑,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A城,顶层私人病房。 纯白色的天花板映入眼帘,商执聿缓缓醒来,眼神里带着一丝迷茫。 “执聿,你醒了?”安烟立刻迎了上来,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惊喜和担忧:“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商执聿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眉头瞬间蹙起。 他沉下脸,沙哑地开口:“发生了什么事?” “你……”安烟试探地问道,“你难道都不记得了吗?” 第176章 弃你而去 记得? 商执聿闭上眼,努力地在混乱的思绪中搜寻。 无数破碎的画面闪过,最终,记忆定格在了锦城酒店大厅。 他追着陆恩仪而去,却亲眼目睹她跟商衍在拥抱,再往后就是一片诡异的空白。 恍惚中,他的心有点空,直觉自己忘了很重要的东西,但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商执聿猛地睁开眼,眼底的温度又冷上几分。 他摇了摇头,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我记不得了,到底都发生了什么,我为什么会在医院?” 安烟的眼中迅速蒙上一层水汽,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掺杂着后怕与心疼缓缓道出: “你和恩仪在锦城,被人蓄意绑架了。” “我在这边收到消息,怕你会出事,立刻就赶去了锦城帮忙找你。最后在一处偏僻的河滩上,找到了奄奄一息的你。” 绑架? 这个词让商执聿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想不起任何细节。 但安烟的话,让他心口猛地一紧。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追问,:“那陆恩仪……她怎么样了?” 安烟垂下眼帘,似乎有些不忍。 “我去的时候,没有发现她。”她避开他的目光,轻声说,“当时看你情况那么危险,我只能先带你回来,然后留了人手在现场继续找。” “不过你放心,就在你醒来之前,我已经收到了消息,陆恩仪也平安脱险了。” 商执聿刚松下一口气,安烟却话锋一转,眼眶瞬间就红了,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委屈。 “执聿,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他们说,恩仪获救的时间,比你被发现的时间……要早很多。也就是说,在那种情况下,她肯定是……抛下重伤昏迷的你,独自逃生了。” 商执聿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他想不起来任何被绑架的细节,可脑子里却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不,陆恩仪不是那样的人。 她或许会冷漠,会嘴硬,但绝不会在生死关头弃他而去。 “不可能。”他断然否定。 “我就知道你不会信!”安烟像是被他的固执刺痛,激动地拿起了自己的手机,“执聿,我也不想相信,可是……我有证据。” 她点开一个视频,递到商执聿面前。 画面有些晃动,镜头里是一个皮肤黝黑、打扮朴素的村民。 当被问及是否见过照片上的女人时,男人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有印象,有印象!这个女的,当时是跟一个男的一起的。后来那个男的好像晕倒了,她就……就毫不犹豫地把他扔下,自己跑了。” 视频不止一个。 安烟又接连点开了几个,里面是不同的人,说着大同小异的话。 他的心,沉得厉害,如坠冰窟。 脑海中,陆恩仪和商衍拥抱的画面,与村民们“她抛下他独自逃生”的证词,开始疯狂交织重叠,最终汇成了冰冷残酷的真相。 安烟知道火候已经差不多了。 她收起手机,声音轻柔地,投下了最后一剂猛药: “执聿,你知道吗?从事发到现在,陆恩仪和商衍……一直都待在锦城。” “这么久了,她甚至没有打过一个电话来问问你的情况。你有没有想过,她是不是巴不得你死了?只要你死了,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毫无阻碍地跟商衍在一起?” 商执聿猛地闭上了眼睛。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然后狠狠撕裂,痛到几乎让他窒息。 原来是这样。 原来那个拥抱,是她蓄谋已久的背叛。 病房里一片死寂。 片刻之后,当商执聿再次睁开眼时,深邃的眸子里,只剩冷光。 他薄唇轻启,冰冷刺骨:“她想的美。” 话音刚落,站在他床边的安烟,身体突然一晃,脸色煞白地向他倒了过去。 “安烟!” 商执聿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她软倒的身体,这才发现她手脚冰凉,额头却烫得惊人。他将人扶到床上,立刻按下了紧急呼叫铃。 医生和护士很快赶到,一番检查过后,主治医生面色凝重地对商执聿说:“商先生,安烟小姐她自己也还发着高烧,身体很虚弱,需要立刻输液治疗。” 医生顿了顿,看着商执聿,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赞同:“我们本来想让她住院观察,但她一听到您在锦城出事的消息,就什么都顾不上了,连夜就赶了过去。我们劝都劝不住……” “从事发到现在,她几乎一步不离地守了您一天一夜,眼睛都没合过。就是铁打的身体也撑不住。” 一番话,让商执聿的目光凝在了安烟那张毫无血色的睡脸上。 脑中一边是陆恩仪与商衍相拥的画面,毫不犹豫抛下他逃生的讽刺; 另一边,却是安烟不顾自身病痛,千里迢迢来救他一命。 两相对比,何其鲜明,又何其讽刺。 商执聿看着昏睡中的安烟,结着寒冰的眸子终于动容。 另一头,锦城的医院里。 陆恩仪靠在床头,将她和商执聿在被绑架前查到的真相,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商衍。 “……所以,顾秦从一开始就是蓄意接近你,他的目的根本不是认亲,而是想通过你,骗取商家的财产。后来商执聿也来了,他就跟人合谋想要绑架他,并且在事后,将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你身上。” 商衍安静地听着,脸上的血色再度褪去。 他痛苦地闭上眼,然后缓缓低下了头:“……其实,我已经知道了。” 他当初为了保护顾秦,为了拿到顾秦被“欺负”的证据,偷偷在病房里安装了监控。 结果,他满心以为的保护,却让他看到了最不堪的真相。 “我亲眼在监控里看到,顾秦的伤是装的。他跟人密谋策划绑架商执聿,又故意串通外人卖惨,只为了我去骗取爸爸的钱。” “就连推开失控的车来救我,也是一开始就算计好了的。” 陆恩仪看着他痛苦的样子,轻声安慰道:“商衍,这不是你的错。虽然顾秦确实是个混蛋,但至少,商大伯是真心待你的。” “可我……”商衍的声音里充满了浓重的内疚,“因为我给商家带来了这么大的风波,还险些害得执聿他……” 第177章 埋藏的真相 “那些人早就盯上了商家。”陆恩仪打断他,“就算这次没有因为你,他们也会想其他的办法对商家下手。你不用把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商衍的情绪在陆恩仪的劝慰下逐渐冷静了些许,但他心头的巨石却丝毫没有减轻。他站起身,对陆恩仪说:“你好好休息,我出去静一静。” 走出病房,穿过消毒水味弥漫的走廊,商衍刚来到医院门口,迎面便撞上商鸿风尘仆仆的身影。 不过短短数日未见,商鸿一下子老了不少,两鬓不知何时已经染上了白霜。 自责与愧疚涌上心头,堵住了商衍的喉咙。 医院后方的花园里。 商衍跟在商鸿身后。 最终,商鸿在一个长椅前停下脚步,转过身,满眼疲惫地看着他。 “顾秦来找你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商鸿叹息着。 他看着商衍那张写满痛苦与自责的脸,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歉意:“阿衍,是爸爸对不起你。” “都怪我,怪我当初存了私心。我应该一早就告诉你,告诉你关于顾秦还有你母亲姜蕾的事情。但我只是怕那些不堪的过往,会影响到我们之间的感情。” 商衍的嘴唇动了动,艰难地挤出闷在心里已久的问题。 “爸爸,真的是您……设计他入狱的吗?” 商鸿没有丝毫回避,坦然地点了点头。 “是。但他,罪有应得。” 随即,他将往事缓缓揭开。 “你的母亲姜蕾,从很小的时候起,就定下了是我的未婚妻。” “但那时候的我太年轻,人也木讷,不懂情爱,更不知道该怎么跟一个女孩子相处。后来,我放任她去了异地读大学,想着等毕业了再说。” “结果,就是在大学里,她认识了顾秦。” 商鸿的脸上露出一抹苦涩,“姜蕾这个人太单纯天真。顾秦的那些花言巧语很快就让她彻底沦陷。她回来找我,态度坚决地要退婚。” “我当时虽然难过,但也看得出她是真的爱上了别人。所以我没多做纠缠,很大方地放了手,还祝福了他们。” “可变故就发生在那之后。姜家的公司突然遇到了巨大的困境,他们想逼着姜蕾履行婚约,嫁给我来换取商家的帮助。姜蕾不肯,就在顾秦的怂恿下,跟他私奔了。” “再后来……姜家因为婚事告吹,资金链彻底断裂,很快就破产了。他们在登报和姜蕾断绝关系后,全家都迁去了国外。” 商鸿顿了顿,接下来的话语里,染上了沉沉的痛惜。 “没了姜家小姐的光环,姜蕾跟顾秦私奔后的日子,过得非常苦。顾秦很快就暴露了本性,他游手好闲,到处坑蒙拐骗,甚至还想利用姜蕾的美貌,去骗那些有钱人。” “但姜家一倒,根本就没人会再理会她。顾秦觉得她没了利用价值,就开始对她非打即骂……也是在那个时候,她被折磨出了抑郁症。” “我是在一次很偶然的机会下,得知了她的近况。我去看她,看她过得那么惨,就给了她一些钱,让她好好生活。” “可顾秦知道后,不仅没有半点羞愧,反而变本加厉,怂恿姜蕾不断地以各种理由来找我要钱。那个时候,姜蕾已经怀了你。” “我看在未出世的孩子的份上,前前后后也给了不少。” “直到你出世后不久,姜蕾又在顾秦的逼迫下来找我,说要借钱,一开口,就是五十万。” 商鸿的声音沉了下去。 “我察觉到不对劲,就没有给。谁知道她竟然在我面前,主动脱掉了自己的衣服,哭着说只要我肯借钱,她做什么都愿意。”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商鸿闭上眼,仿佛不忍回看那残忍的一幕,“我才发现,她瘦骨嶙峋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全是顾秦家暴时留下的伤痕。” 但,商鸿最终什么都没做。 他用报警来威胁姜蕾说出全部的实情。 那一刻,姜蕾所有的伪装都崩溃了。 她哭着说出了这些年的真实遭遇,那些被隐藏在谎言之下的地狱般的日子。 她早就想过要离开顾秦这个魔鬼,可她根本逃不掉。 顾秦像附骨之疽,死死地缠着她,并且用他们唯一的孩子来威胁她。 说只要她敢跑,他就立刻把孩子卖掉,让她永生永世都别想再见到。 商鸿不忍心看着昔日的未婚妻再继续被顾秦那个畜生折磨下去。 他找到了自己的弟弟,也就是商执聿的父亲,商议对策。 两个联手为顾秦设下了一个局,以他最贪婪的欲望为饵,最终让他以诈骗罪被抓捕入狱。 可就在顾秦被捕之后,姜蕾却失踪了。 商鸿派人找了很久,都没有她的消息。 等他再次得知她的下落时,传来的却是噩耗。 姜蕾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跳河自杀了。 于是,商鸿循着线索,最终在一家孤儿院里,找到商衍。 他将商衍带回了商家,亲自抚养,悉心教导。 “我没想到,顾秦会提前出狱。” “他出狱后,又开始来找我要钱。阿衍,我看着你好不容易长成了现在这样优秀正直的模样,我不想让你知道,你还有一个禽兽不如的亲生父亲。” “所以,我只是给了他一笔钱,威胁他立刻滚得远远的。是我一时心软,才埋下了今天的隐患。” 听完商鸿的话,商衍很难受。 他摇着头,声音嘶哑:“不,爸爸,你没有错。错的是我……是我识人不清,是我愚蠢,才给商家带来了潜在的危险。” 虽然顾秦已经再度入狱,这一次证据确凿,必然会判处重刑,但他还是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道坎。 良久的沉默后,商衍抬起头,通红的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爸爸,我想……辞去在商氏集团所有的职务。”他看着商鸿震惊的眼神,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想自己出去闯一闯。” “阿衍!”商鸿不舍地握住他的手臂,“你这是做什么?” “在得知这些事情后,我没有办法再说服自己享受商家带来的一切,我要自己出去闯闯。” 商鸿嘴唇颤抖着,问出了最担心的问题:“那你以后……还是我的孩子吗?” 第178章 态度大变 “那当然。”商衍重重地点了点头,“只要你……不嫌弃有我这样的儿子,我永远都是你的孩子。” 商鸿伸出粗糙的手,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眶泛红:“好,爸爸支持你。但你记住,商家永远是你的家,我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父子两人在花园里紧紧相拥。 那些因谎言与隐瞒而产生的隔阂,在这一刻,终于冰释前嫌。 回到病房时,商衍的神情已经恢复了平静,眼中的沉郁被坚定所取代。 他将自己的决定告诉了陆恩仪,并说:“我明天会去看守所,见顾秦最后一面。” 陆恩仪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立刻说道:“商衍,绑架我跟商执聿的事,不止是顾秦一个人策划的,他还有别的同伙。你明天去,能不能……帮我问问看,有没有线索?” “好。”商衍郑重地答应下来,“我一定会问出来。” 他走后,病房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陆恩仪靠在床头,心里却怎么也静不下来。 她满脑子都是商执聿。 他现在怎么样了?伤口还疼不疼?有没有好好休息? 强烈的担忧驱使着她拿起了手机,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听筒里,是单调而漫长的嘟嘟声,直到被系统自动挂断,也无人接听。 商执聿没有接她的电话。 陆恩仪心头一紧,又点开了微信,快速地打下一行字发送过去:【你还好吗?看到消息回我一下。】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那消息始终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陆恩仪的心中,开始不受控制地泛起一阵忐忑与不安。 在生死关头,她曾亲口告诉了商执聿自己怀孕的消息。 如今,他既然已经脱离了危险,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主动联系自己? 哪怕一个电话,一条信息都没有。 第二天,看守所的会见室。 冰冷的玻璃墙隔开了两个世界。 商衍拿起电话听筒,平静地看着对面那个穿着囚服、面容憔悴的男人。 顾秦一改之前的慈父嘴脸,咧开嘴,笑容里满是嘲讽与恶意:“呵,不愧是我的种,长本事了啊,居然敢算计你老子。” “真是跟你那个下贱的妈一样,都是吃里扒外的白眼狼!” 他阴恻恻地笑着。 “但你把我弄进来又能怎么样?等我出去了,你这个当儿子的,不还是得给我养老送终?到时候,我这个坐了两次牢的诈骗犯父亲,就是你一辈子都洗不掉的污点!我看你还怎么在商家立足!” 商衍缓缓地摇了摇头,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 “你错了。”他平静地开口,“这次你进来,就再也出不去了。我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你永远都待在里面。” 商衍的目光变得锐利,“你也不用拿这个来威胁我。我已经决定脱离商家,自己出去闯荡。我虽然痛恨身上流着和你一样的血,但我,跟你不一样。” 顾秦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眼中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恐慌。 他扑到玻璃上,拿起听筒,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声音都变了调:“别!阿衍!别!爸爸错了!爸爸是鬼迷心窍了!你原谅爸爸这一次,爸爸再也不敢了。” 商衍不为所动,冷冷地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说,跟你合谋要害商家的人是谁?” 顾秦的脸色猛然一变,眼神躲闪,原本求饶的话也卡在了喉咙里。 他支支吾吾半天,最后却把心一横,咬牙道:“没有!没有别人!一切都是我一个人做的!” 商衍见他嘴硬,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 他不再多说一个字,直接挂断了电话,转身离开看守所。 两天后,陆恩仪的伤势已无大碍,准备和商衍一起动身回A城。 这期间,她又尝试联系了商执聿数次,可电话始终无人接听,微信消息也依旧石沉大海。 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笼罩着她,让她坐立难安。 临行前,她终于忍不住,拜托商衍帮忙问问。 商衍看出她的忧虑,二话不说便拨通了商执聿的电话。 出乎意料,电话几乎是立刻就被接通了。 商衍看了陆恩仪一眼,按下了免提键。 “喂,执聿。” “嗯。”电话那头传来商执聿一贯冷漠的嗓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商衍开口道:“恩仪下午的飞机回A城,你……” “你陪她回来就行。”商执聿的声音冷淡地打断了他,“她又不是不记得回家的路。” 这话一出,不仅是陆恩仪,就连商衍都愣住了。 他皱起眉,语气里带上了几分火气:“你这是什么态度?恩仪她才刚刚经历过绑架,你为什么不亲自来接她?” “没空。”商执聿的回答简单又生硬。 紧接着,电话那头忽然传来一个娇俏的女声,“执聿,你再不过来,蛋糕就要被我一个人吃光咯。” 是安烟的声音。 话音刚落,电话就被“嘟”的一声挂断了。 陆恩仪还保持着侧耳倾听的姿势,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为什么? 为什么商执聿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 他对她的安危漠不关心,甚至……在她告诉他那个足以改变两人关系走向的、她最大的秘密之后,他却和安烟在一起。 “执聿他……”商衍也察觉到了事情的极度不对劲,他拧着眉,沉声道,“他才经历过绑架,情绪可能还不稳定。恩仪,你别担心,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我会帮你查清楚。” 傍晚时分,飞机降落在A市。 商衍将车开出机场,问副驾驶上一直沉默不语的陆恩仪:“送你回哪儿?” 陆恩仪的嘴唇动了动,那个熟悉的“云水湾”地址在舌尖滚了一圈,最终还是被她咽了回去。 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轻声说:“回研究所的宿舍吧。” 商衍将她送到研究所门口。 看门的大爷见到陆恩仪,热情地打招呼:“陆教授,您可算出差回来了!您不在的这阵子,您先生来过一次,不过最近可能是太忙了,有好几天都没见着人了。” 第179章 他忘了 商执聿从锦城回来后,一次也没有来过这里。 心中那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几乎要将她吞噬。 但陆恩仪面上还是扯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对大爷说:“嗯,他最近……应该是在忙公事。” 回到那间熟悉的宿舍,她放下行李,环顾四周,一切都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 她走到书桌前,目光落在了那本台历上。 红色的圈圈标记着一个特殊的日子,她数了数,距离那个日子,只剩下不到一周的时间。 那是她和商执聿的离婚冷静期结束的日子。 是她必须彻底离开商执聿的日子。 原本,她的心是很坚定的。 可是在经历了那场绑架,经历了生死与共之后,这份坚定不知不觉间已经开始动摇。 更何况,商执聿已经知道了她怀孕的事。 如果她再像计划中那样一走了之,对他来说,似乎太不公平。 然而,商执聿此刻诡异的态度,却又让她陷入了更深的迷雾。 他那毫无预兆的疏远和冷漠,让陆恩仪完全看不懂,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就在陆恩仪对着日历沉思,被纷乱的思绪包裹时,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是商衍打来的电话。 “恩仪,有件事……我觉得必须告诉你。”商衍的声音听起来带着无奈,“是关于执聿的。” “他怎么了?”陆恩仪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我查清楚了,执聿他虽然被救下了,命没有大碍,但是……因为连续高烧,他失去了被绑架那几天的记忆。” 电话那头的商衍顿了顿,补充道,“他现在还在医院,没有出院。” 失忆? 陆恩仪的脑子嗡的一声,仿佛被重锤击中。 怎么会这么巧? 偏偏就是那几天的记忆? 她在生死逃亡的路上,才刚刚跟商执聿说了自己怀孕的事,他却在获救之后,将那段记忆弄丢了。 陆恩仪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 她攥紧了手机,对商衍说:“把医院的地址发给我。” 她要自己亲自过去看看。 夜晚,A市中心医院的VIP病房区。 陆恩仪找到了商执聿的病房,手刚要抬起来敲门,却发现门虚掩着,留着一道缝隙。 里面传来了隐约的说话声。 她下意识地停住了动作,透过那道缝隙朝里看去。 病房里,商执聿穿着病号服,半靠在床上,脸色依旧苍白。 而他的身边,却围着安烟和俞清禾。 安烟正坐床边的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本书,用一口流利的英式英语,柔声为他读着故事。 而俞清禾则端着一个保温饭盒,正细心地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盛出来,动作间充满了慈母般的关怀。 安烟念了一会儿,便放下书,亲昵地拉住了商执聿的袖子,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满是憧憬地说:“执聿,等你好了,我们再一起去英国旅游好不好?” 商执聿的目光有片刻的怔忪,他看着安烟,沉默了几秒,随即,缓缓地点了点头。 病房里那三个人,看起来是如此的和谐,仿佛天生就是一家人。 而自己,站在这扇门外,像一个多余的、可笑的闯入者。 陆恩仪瞬间失去了推开那扇门的勇气。 她呆愣愣地后退几步,无力地坐到走廊外冰冷的长椅上,听着从门缝里偶尔传出的、属于另外三个人的欢声笑语,只觉得浑身发冷。 她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商执聿失去的,好像不止是那几天的记忆。 他好像……把跟她相处的所有点点滴滴,都一并忘记了。 不知过了多久,俞清禾似乎准备离开了。 病房门被打开,她一走出来,便看到了坐在外面长椅上,脸色惨白如纸的陆恩仪。 俞清禾脸上的温和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刺骨的冷漠。 她上下打量了陆恩仪一番,用命令的口吻道:“你跟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到走廊尽头。 俞清禾转过身,毫不客气地开口,话语里满是讥讽:“还有一周就到日子了,你该不会是后悔了,舍不得走了吧?” “不过,也无所谓了。像你这种忘恩负义的女人,执聿现在也已经看清了你的真面目。就算你想留,他也不会再愿意了。” “看清我的真面目?”陆恩仪敏锐地抓住了话里的关键点,她抬起头,直视着俞清禾,“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做了什么?” 俞清禾却根本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又发出一声更冷的嗤笑。 “你自己心里清楚,别在这里假惺惺地装无辜了。”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陆恩仪的脑子很乱。 俞清禾好话还在她耳边回响。 她就那样坐在长椅上,一直等到安烟也从病房离开,才缓缓站起身,推开了那扇沉重的病房门。 商执聿听见声响,抬起头。 在看清来人是她的那一瞬间,他眼中仅有的温度也迅速褪去,变得冰冷而疏离。 陆恩仪的心,像是被那道目光狠狠刺了一下,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是这张脸。 这张熟悉的、她曾凝望过无数次的脸。 曾经在黑暗湿冷的山洞里,这张脸的主人一动不动地将她紧紧搂在怀中,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 也曾在他自己都身负重伤的情况下,在她坠入冰冷河水时,义无反顾地跟着跳了下来。 他甚至还在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虚弱地开着玩笑,说要二十年后再来找她。 他说过,他们现在也算是生死与共了,以后再没有什么能将他们分开。 那些话语,那些画面,一点一点地将她那颗早已冰封的心重新敲开一道缝隙,让她看到了动摇的可能。 却没想到…… 商执聿把这一切,全都忘了。 陆恩仪神色复杂地望着他,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却茫然地不知该从何说起。 最终,是商执聿率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他的声音平淡得像在跟一个陌生人说话。 陆恩仪的指尖微微蜷缩,轻声问道:“商衍跟我说,你不记得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了。是真的吗?” 第180章 陆恩仪,你自由了 商执聿的眼底闪过讽刺,他扯了扯嘴角:“他既然都这么说了,你应该相信他。” 这个回答,比直接承认更伤人。 陆恩仪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她上前一步,声音里带上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那你是不是真的不记得……你对我说过什么?也忘了我曾对你说过什么?” 商执聿看着她那双写满伤心与急切的眼睛,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想起她决绝地转身,抛下重伤的他,独自逃生。 他刻意避开了她的问题,目光转向窗外漆黑的夜色,缓缓开口:“陆恩仪,我知道,你跟我结婚,一直都过得不开心。” “既然如此,以后你自由了。”他将目光转回她脸上,那眼神平静得可怕,“以后你想做什么,想喜欢谁,想跟谁在一起,我都不会再过问。” 陆恩仪的心,随着他这句话,猛然下沉,坠入无底的深渊。 她几乎无法呼吸,艰难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想离婚?” “不是。”商执聿否定了。 “我只是希望,以后你不要再限制我。即便不离婚,我们也可以继续维持这种……貌合神离的夫妻关系。” 其实,在那一刻,商执聿是很想说出我们离婚这几个字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话到嘴边就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地堵在了喉咙里,任凭他如何努力,都无法说出口。 他不禁在心中自嘲地笑了一声。 她都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自己竟然还如此固执地,想要保留这段可笑的婚姻关系。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病房里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两人之间无声的对峙。 原来是这样。 此刻,陆恩仪终于彻底地意识到,他是真的忘了。 不仅忘了,还带着某种她无法理解的、根深蒂固的误会。 一切好像都是早就注定好了的。 就算她曾在那生死关头心软动摇,就算她将自己最大的秘密,那个小生命的存在告诉了他,命运也会用一场可笑的失忆来将一切抹平。 他们那场同生共死的经历,非但没能成为关系的转机,反而像一个强力的催化剂,将他们加速推向了那个既定的、分崩离析的结局。 多么的讽刺。 就在陆恩仪沉浸在冰冷的绝望中时,商执聿再次开口,打破了沉默:“陆恩仪,你还有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捏着床单的手指却泄露了一丝紧张。 商执聿在等。 他在等一个解释,或是一句道歉。 他脑海里反复回放着被她抛弃的事实,刺痛感依旧鲜明。 可他又想,当时的情况那样凶险,她一个女人选择独自逃生,似乎……也是人之常情。 如果他那时候是清醒的,一定也会让她别管自己,先逃到安全的地方。 甚至,他会豁出性命去护周全。 那么,如果她此刻能真诚地说一句对不起,他想,他不是不能原谅。 然而,陆恩仪似乎完全不知道他内心的挣扎。 她缓缓抬起眼,迎上他的目光,清澈的眼眸里已经再没有了先前的波动,只剩下一片死水般的平静。 她慢慢地点了点头,轻声说:“你的提议,我会认真考虑。” 这个回答,彻底击碎了商执聿心中那最后一丝微弱的期盼。 他眼中的那点光芒,一点一点寂灭。 原来她竟真的如此迫不及待。 迫不及待地想要接受这份“自由”,好名正言顺地奔向商衍。 混杂着失望与愤怒的占有欲在他心底疯狂滋生。 他不会放手的。 即便要用这段婚姻的名义将她捆绑一辈子,他也绝不放手。 沉默在两人之间再次蔓延开来,比刚才更加压抑。 过了许久,就在商执聿以为她会就此离开时,陆恩仪却忽然抬起头,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 “商执聿,是你自己忘了的。以后要是想起来,别怪我。” 说完,她便不再看他,干脆利落地转身,准备离开病房。 “陆恩仪!” 商执聿被她那句没头没尾的话彻底激怒了,他冷声叫住她的名字,话语里是压不住的怒火与讥讽,“你别忘了,我还没同意跟你离婚!所以,你跟商衍平时最好注意点分寸,别舞到我面前来碍眼!” 陆恩仪停下脚步,背对着他,身形没有丝毫颤动。 她的表情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漠然,仿佛刚才那个流露出一丝脆弱的人不是她。 “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她丢下一句冷冰冰的话,“注意跟安烟别太高调就行,少操心我的事。” 话音落下,她拉开门身影消失。 病房门关上的瞬间,商执聿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平静,他暴躁地抓起手边的玻璃杯,用尽全力狠狠砸向地面! 陆恩仪从医院出来后,直接打车去了云水湾。 她用最快的速度将离开所需要用到的东西,全部打包塞进了行李箱。 然后,她在回研究所宿舍时,找到了守门大爷。 “陆教授,您这是……又要出差啊?”大爷热情地问。 “不是,我是想跟你说,接下来有段时间我要进实验室做封闭项目,为了保密起见,这段时间任何人来找我,你都别让他进来。” “即便是我先生来了,也一样。这是规定,麻烦您了。” 大爷是经过严格保密训练的,闻言立刻严肃起来,拍着胸脯保证:“您放心陆教授,事关重大,我懂!包在我身上,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谢谢。” 陆恩仪道了谢,拉着行李箱,回了宿舍。 商执聿在宿舍的时间不长,只住过两三个夜晚,但小小的屋子已经留下了不少他的痕迹。 陆恩仪默默将这些收集起来,拿到楼下丢掉。 然后再次回来,她茫然的躺在床上,觉得一切都戏剧到有些滑稽。 她摸着自己已经开始隆起的肚皮。 没想到宝宝那么坚强,陪着她熬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危险,却错失了得到它爸爸认可的机会。 早知道商执聿会忘,那么她应该在被绑架的时候就告诉他。 至少,他还来得及摸摸它,跟它说几句话。 只是,现在想这些也没用了。 虽然不知道商执聿是为了什么误会而态度大变,但陆恩仪眼下一点也不想解释了。 就让他持续误会吧,正好她可以冷静的渡过最后七天,然后拍手走人。 第181章 安烟的挑衅 第二天,陆恩仪将所有纷乱的情绪都锁在了宿舍门后,准时出现在了研究所。 她一踏入办公室,周围立刻安静了一瞬,随即,同事们纷纷围了上来。 “陆教授,你没事吧?” “我们都听说了,天哪,太吓人了!” “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要不要再多休息几天?” 关切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林晚更是红着眼圈,一把冲过来抱住了她,声音里带着后怕的哭腔:“陆教授,还好你没事……我担心死了,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 “我没事,别哭了。”陆恩仪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心中划过暖流。 她还没来得及和大家多说几句,所长助理就匆匆走了过来:“陆教授,所长请您去一趟办公室。” 所长办公室里,一向温和的所长此刻眉头紧锁,表情严肃。 “恩仪,坐。”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开门见山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的手机会突然发出紧急预警?” “抱歉,所长,让您担心了。”陆恩仪简单地解释道,“前两天……跟商执聿出去的时候,遇到了一点意外,是绑架。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他还在医院,我没什么大碍。” 她轻描淡写的语气,让所长愈发担忧。 “胡闹!”所长忍不住提高了音量,“3A项目还有最后七天就要正式启动,你是项目的核心,绝对不可以再出任何意外!” 他缓了口气,语气沉重地说:“我已经向上级为你申请了最高级别的个人安全保护,这几天会有人暗中跟着你。另外,没有必要的话,绝对不要再出远门,尽量就待在研究所或者宿舍,明白吗?” “我明白。”陆恩仪点头答应。 “还有,”所长补充道,“等到计时最后三天,整个项目的安保会全面升级,届时所有核心人员都将进入管制状态。你不管去哪儿,即便是回家,也必须提前报备行程和路线。” 从所长办公室出来,陆恩仪感觉压在心头的石头又重了几分。 然而,麻烦总是不请自来。 中午时分,就在她对着一组复杂的数据进行演算时,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电话那头,传来了安烟温婉的声音:“是恩仪吗?我是安烟。” “有事?”陆恩仪的语气很平淡。 “是这样的,”安烟顿了顿,故作寻常的开口,“执聿在玫瑰庄园那边还有些东西落下了,他现在不方便,你能不能抽空过去帮忙取一下?” 陆恩仪握着笔的手指一顿。 她没有答应,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波澜:“让他找个跑腿的吧,我这边走不开,很忙。” 说完,她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医院病房里,安烟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脸上的温婉瞬间褪去。 她转向商执聿,委屈地抱怨道:“执聿,我给恩仪打电话了,但她拒绝了,还说……有工作要忙,没时间。” 商执聿正看着窗外,闻言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漠然地表示:“算了,不需要她帮忙。” 那份冷淡,不知是说给陆恩仪听,还是说给他自己听。 安烟见状,立刻抓住机会,体贴地提议道:“要不……我去帮你拿吧?反正我下午也没什么事。” 商执聿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同意了。 傍晚,华灯初上。 陆恩仪刚结束了一天的工作,疲惫地靠在椅子上休息。 手机屏幕亮起,是一条来自安烟的消息。 她点开,一张照片赫然出现在眼前。 照片的背景,是一个堪称豪华的步入式储藏室,一排排的架子上,整齐地摆满了各种包装精美的名贵礼物,珠宝、名表、限量款的包……琳琅满目,像是一个奢侈品博物馆。 陆恩仪一眼就认出,那是玫瑰庄园的那个房间。 是商执聿为安烟准备的。 紧接着,安烟的文字消息发了过来。 【多亏你今天不肯来,才让我有机会发现,原来这些年,执聿一直偷偷为我准备了这么多礼物。我真的好感动。】 那一行字,带着炫耀和胜利的姿态,狠狠扎进了陆恩仪的眼睛。 尽管早就知道这个房间的存在和意义,但当这些东西被它们的正主以这种方式展示出来时,尖锐的刺痛感还是无可避免地穿透了心脏。 陆恩仪面无表情地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几秒,然后,伸出手指,按下了删除键。 她选择了无视。 就好像,只要不看,不听,不回应,那些试图伤害她的东西,就真的不存在了。 绑架的事情到底还是传到了商奶奶那边。 虽然外界对此事知情不多,但还是瞒不过老太太的眼线。 商奶奶听到孙子差点遇险的消息,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马上准备车,我要去医院!”她声音颤抖着对管家下令。 一路上,商奶奶的心都悬着。 到了医院,商奶奶匆匆走向病房,心中期待着看到孙子和孙媳妇在一起,互相照顾的温馨画面。 然而,当她推开病房门时,眼前的景象却让她微微一愣。 商执聿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但精神还算不错。 而在他身边,寸步不离地守着的,不是陆恩仪,而是安烟。 安烟正贴心地为商执聿整理着被子。 她的动作轻柔得就像在照顾自己的恋人。 商奶奶眉头轻蹙,环顾四周,没有看到陆恩仪的身影。 “奶奶,您怎么来了?”商执聿惊讶的问道。 “我听说你出事了,能不担心吗?”商奶奶快步走到床边,仔细端详着孙子的脸色,心疼地说,“瘦了,也憔悴了。” 她的目光再次在房间里搜寻了一遍,确认陆恩仪确实不在后,疑惑地问道:“恩仪呢?她人去哪儿了?” “去研究所了吧。”商执聿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安烟见状,立刻抓住机会,暗藏机锋的补充道:“奶奶,您别怪恩仪。她的工作确实很忙。” “恩仪回来的时候,倒是来看过执聿一次,但之后就……就再也没出现过了。我想,大概是抽不开身吧。” 第182章 好像在接吻 话里话外,都在暗示陆恩仪对商执聿的冷漠和疏忽。 商奶奶何等精明,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看看安烟,又看看商执聿,敏锐地感觉到这对小夫妻的感情可能出现了问题。 商执聿的表情太过平静,平静得不像一个刚刚经历生死考验的丈夫。 而安烟在这里守着,倒更像是…… 商奶奶心中涌起一阵不安。 她在病房里又待了一会儿,询问了商执聿的伤势和恢复情况,但始终没有等到陆恩仪的出现。 临走前,她深深看了商执聿一眼,欲言又止。 离开病房后,商奶奶立即拨通了陆恩仪的电话。 “喂,奶奶。”陆恩仪的声音传来,听起来有些疲惫。 “恩仪啊,”商奶奶的声音温和但带着试探,“我刚从医院回来,去看了看执聿。” “嗯,您辛苦了。”陆恩仪的回应很简短。 “我听说你最近工作很忙?”商奶奶继续问道,“怎么没去看看执聿?他虽然嘴上不说,但我看得出来,他心里是想你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陆恩仪的声音再次响起:“是有点忙。” 就这四个字,没有解释,也没有歉意。 商奶奶听出了陆恩仪语气中的冷淡,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了。 这不像陆恩仪平时的表现。 这个孙媳妇一向懂事贴心,即便再忙,也会主动询问商执聿的情况,表达关心。 如今这种疏离的态度,分明是出了问题。 挂断电话后,商奶奶在花园里沉思了许久。 最终,她做出了一个决定。 商奶奶回家就让家里的佣人开始忙活起来。 “张妈,你去厨房炖一锅老鸭汤,再加点虫草和红枣,要炖得浓一点。” “是的,老夫人。” “炖好后,你亲自送到恩仪的研究所去,就说是我让她带给执聿的。” “是!” 两个小时后,张妈带着还冒着热气的保温盒,出现在了研究所门口。 “陆教授,这是我们老夫人特意为少爷炖的汤,她说让您亲自送过去。” 陆恩仪看着眼前的保温盒,心里无声的叹了口气。 她当然明白商奶奶的用意。 老人家是在给她和商执聿制造相处的机会,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来化解他们之间的矛盾。 可是,有些东西,并不是一碗汤就能解决的。 但面对着张妈期待的目光,陆恩仪到底不忍心让老人家的一片苦心付之东流。 “我知道了,谢谢张妈。”她接过保温盒,“我一会儿就去医院。” 下午时分,陆恩仪提着那个保温盒,再次出现在了医院的走廊里。 走到病房门口时,她发现门是开着的。 她原本想直接敲门进去,但眼前的一幕,却让她的脚步瞬间定住。 病房里,安烟正整个人扑在商执聿身上,从背后看去,两人的姿势亲密得仿佛在接吻。 陆恩仪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她不禁想起了在锦城时,商执聿曾经耍赖似地亲过她。 可现在看来,原来他的亲吻是这样随意,可以给任何人的。 自嘲的笑意浮现在陆恩仪的唇角。 她忽然觉得,自己之前心中的纠结和动摇,都显得那么可笑。 但这次,她没有选择悄悄离开,没有选择不打扰。 她抬起手,不轻不重地敲了敲病房的门。 “咚咚。” 清脆的敲门声在病房里响起。 病房里的两人如遭雷击,瞬间分开。 安烟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她连忙站直身体,整理了一下头发,然后转向门口。 “恩仪,你……你别误会!”安烟的声音里带着慌张,“刚才是我眼睛进东西了,执聿在帮我看。” 她一边说着,一边做出揉眼睛的动作,仿佛要证明自己的话。 陆恩仪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表演。 “哦,知道了。”她声音平淡,“没关系的。” 说完,她走进病房,将手中的保温盒放在了离病床较远的茶几上。 “这是奶奶让我带过来的汤,记得趁热喝。我研究所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她转身就要离开。 然而,就在她即将走出病房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商执聿的声音。 “陆恩仪。” 陆恩仪的脚步停了下来,但没有回头。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口,等待着他要说什么。 “安烟,你先出去一下。”商执聿的声音传来,“我有话想跟她说。” 安烟脸上闪过一丝不情愿,但很快就恢复了温顺的表情。 “好的,执聿。”她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收拾起床头柜上的一些东西,“我去外面等你们。” 经过陆恩仪身边时,安烟故意放慢了脚步,压低声音劝道:“恩仪,你顺着点执聿的话。医生说他现在不能太激动,对伤势恢复不好。” 那副俨然女主人的样子,仿佛在向陆恩仪宣示着什么。 陆恩仪面无表情,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完全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安烟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但还是保持着表面的优雅,轻手轻脚地走出了病房,还贴心地将门带上了。 病房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医疗设备偶尔发出的轻微响声。 陆恩仪这才转过身,走到病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商执聿。 “想说什么?” 商执聿凝视着她,眼中有着复杂的情绪在翻涌。 “你就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跟我避嫌?”他的声音里带着难以察觉的受伤,“这么急着跟别人在一起?” 陆恩仪听到这话,简直被他的逻辑打败了。 她冷笑一声,讽刺地问道:“商执聿,你要不要在我身上安个摄像头,看看我一天到晚除了研究所,都还跟谁见面了?” 这话说得商执聿一噎,他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 停顿了几秒后,他试图解释:“刚才……我跟安烟没什么。她真的是眼睛进虫子了,我只是帮她……” “你不用说这么多。”陆恩仪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如果你不是完全失忆的话,应该记得沈意那件事。当时你也是解释了很多,但结果却还是持续不断地让她给我带来困扰。” 第183章 你说我就信 她的声音越来越冷:“既然你说了以后各过各的,互不干预,那就做得像一点。” 商执聿被她的话刺痛,他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于是转移了话题。 “我们被绑架的时候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要抛下我独自逃跑?” 陆恩仪听到这话,眉头紧皱。 她死死盯着商执聿,语气中带着质疑:“你现在是只记得我丢下你逃走,还是有人跟你这么说的?” 面对她的质问,商执聿选择了避而不答。 “我想听你怎么说。”他的目光直直地望着她。 陆恩仪被他这种态度激怒了,讽刺地笑了起来:“商执聿,你既然自己都想不起来,那别人说什么你就信?” 商执聿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开口:“你说,我就信。我不相信你会真的这么做。” 这原本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如果陆恩仪想要解释清楚误会,想要挽回什么,现在就是最佳时机。 但她已经累了。 这些天来的种种,安烟的步步紧逼,商执聿的一次次伤害,还有那个装满了礼物的储藏室…… 她已经不想再跟商执聿继续纠缠下去了。 她只想平静地过完这最后的七天,然后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所以,面对商执聿期待的目光,陆恩仪选择了最决绝的回答。 “对啊。”她的声音冷得像冰,“我是抛下你独自离开了。在那种情况下,先保自己的命,很正常吧?” 商执聿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他原本以为,她会解释,会告诉他真相,会让他知道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她没有。 她选择了承认。 原来,她真的一点都不关心他的生死。 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两人就这样对视着,一个眼中满是受伤和失望,一个面无表情地承受着所有的指责。 最终,商执聿还是接受了她的说法。 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眼中的期待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愤怒和失望。 “既然如此,那你走吧。”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愠怒,“我知道你的态度了。” 陆恩仪听到这话,心中竟然涌起一丝轻松。 终于,不用再演戏了。 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径直转身离开了病房。 商执聿看着她毫不留恋的身影,心里被重重地刺痛了。 他觉得自己就像个小丑,一次次把心捧到陆恩仪面前,却被她一次次无情地践踏。 陆恩仪走出病房后,刚转过走廊的拐角,就看到安烟正靠在墙边等她。 安烟脸上带着得意的微笑,显然是听到了刚才病房里的对话。 “恩仪。”安烟推开墙壁,缓缓走向她,“看来你们聊得不太愉快啊。” 陆恩仪停下脚步,冷眼看着她。 安烟见她不说话,便主动开口,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宣示:“其实我觉得,你也该知道现在的情况了。执聿已经答应要跟我在一起了,你们分开是迟早的事情。” “与其继续这样僵持下去,倒不如体面一点,各自都好过些。” 陆恩仪听完,忽然冷笑了起来。 “上赶着当小三的,还真是很少见。”她的声音里满含讽刺,“既然他那么稀罕你,为什么不开口跟我说离婚,然后给你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这话问得安烟一愣,眼中随即闪过一丝怨毒的光芒。 但她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离婚……可能会对商氏的股价造成影响。你也知道,执聿现在正处在事业的关键时期,不能有任何闪失。” 她说着,脸上露出了一副善解人意的表情:“不过我能够理解,也愿意暂时委屈自己。只要你识趣一点,乖乖让出位置就好了。” 陆恩仪听到这话,不怒反笑。 “那还真是要辛苦你一阵了。至于你说的位置,我从来都没占着不放。” “不管你要商太太的名号,还是云水湾、玫瑰庄园的女主人身份,你去跟商执聿说啊,我没意见。” 这种毫不在乎的态度,让安烟心中涌起一阵不安。 她原本以为陆恩仪会愤怒,会争吵,会表现出对这个位置的不舍。 但陆恩仪的反应却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这种平静无所谓,反倒让安烟觉得心里没底。 她怀疑陆恩仪是在以退为进,在耍什么手段。 想到这里,安烟眼中闪过一丝狠毒。 既然陆恩仪不配合演戏,那她就只能自己来了。 突然,安烟扬起右手,狠狠地扇了自己左脸一巴掌。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走廊里回响。 安烟的脸颊瞬间红肿起来,眼眶也跟着红了。 她捂着脸,声音颤抖地说:“恩仪,我都跟你解释了我和执聿没什么,你为什么要打我?” 她的声音故意提高了几分,透着明显的委屈和控诉。 话音刚落,陆恩仪身后响起了商执聿冰冷的声音:“陆恩仪,你在做什么?” 陆恩仪回头,看到商执聿不知何时已经从病房里出来了,正拖着伤躯朝这边走来。 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眼中满是愤怒。 商执聿二话不说就将安烟护在身后,用身体挡在了她和陆恩仪之间。 “你怎么样?”他关切地询问安烟,“疼不疼?” 安烟见状,心中暗暗得意。 她摇了摇头,装出一副坚强的样子:“我没事的,执聿。你伤还没好,不应该下床的。” 陆恩仪看着眼前这一幕,觉得很好笑。 都这么长时间了,安烟还在跟她玩这种自我陷害的游戏。 真当她这么多年都没有长进吗? 安烟见陆恩仪不为自己辩解,便主动开口,用一种大度的语气说:“执聿,你不要对恩仪那么凶。她可能只是一时误会了什么,只要解释清楚就没事。我也不会怪她的。” 这种白莲花般的表演,让陆恩仪觉得恶心。 安烟说完,还故意走到陆恩仪面前,伸出手想要拍拍她的肩膀:“恩仪,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其实……” 然而,就在她的手即将碰到陆恩仪肩膀的时候,陆恩仪却真的扬起了右手,狠狠地朝安烟的右脸扇了一巴掌。 “啪!” 第184章 最刚的自证 这一巴掌比安烟刚才自己打的那一下要重得多,直接把她打得踉跄了几步。 安烟完全没想到陆恩仪会真的动手,一时间都愣住了。 商执聿更是怒火中烧,他不禁用力推了陆恩仪一下:“你到底有完没完?” 陆恩仪身形不稳,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后倒去。 眼看她的后背就要撞到尖锐的墙角上。 千钧一发之际,陆恩仪凭借着本能的反应,迅速侧身躲开了那个致命的墙角。 她的身体紧贴着墙壁,勉强稳住了身形,但心中却涌起一阵后怕。 刚才那一下,如果真的撞上去,后果不堪设想。 不仅她会受伤,更重要的是,肚子里的宝宝可能会遭受致命的伤害。 而就在陆恩仪差点摔倒的那一瞬间,商执聿的身体做出了比理智更快的反应。 他下意识地伸出了手,想要去扶住她,脸上闪过一丝明显的恐慌。 那种恐慌是发自内心的,仿佛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即将受到伤害,让他的心脏狠狠地揪紧了。 陆恩仪站稳后回头,正好看到商执聿还保持着伸手的动作,手悬在半空中。 她毫不犹豫地用力将他的手挥开,眼中满是愤怒。 “别碰我。” 商执聿的手被她拍开,心中涌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就在这时,安烟又开始了她的表演。 她捂着红肿的脸颊,眼泪汪汪地看着陆恩仪,声音颤抖地问:“恩仪,你是不是要打死我才甘心?” 紧接着,她又故作大方地说:“只要你跟执聿能和好如初,让我挨多少巴掌我都愿意。我知道你心里有气,都发在我身上好了。” 这副委曲求全的样子,配上那张梨花带雨的脸,任谁看了都会心生怜悯。 但陆恩仪却觉得恶心。 她一手下意识地捂着肚子,冷声呵斥:“别演了。” “我打你,是想让你脸上的巴掌印有个对比,看看是不是同一个人打的。我们两个身高体型都不一样,只要眼睛没瞎,都会看得出来。” 这话一出,安烟顿时愣住了。 她完全没想到陆恩仪的目的居然是这个。 她本能地想要抬手捂住脸,但已经来不及了。 商执聿已经看到了,并且能够清晰地分辨出,安烟脸上两个巴掌印的区别。 左边的那个,印子相对较浅,角度也有些奇怪,明显是她自己扇的。 而右边的那个,印子更深,角度更正,明显是陆恩仪刚才扇的。 两个印子的大小、深浅、角度都截然不同,任何一个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 商执聿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 陆恩仪见目的达到,也不想再跟他们浪费时间了。 她直接推开挡在一旁的商执聿,大步朝电梯方向走去。 等到陆恩仪完全消失在视线里后,商执聿才转过身,沉着脸质问安烟:“你为什么要打自己,陷害她?” 安烟见事情败露,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因为心疼你啊。”她哭着说,“你对她那么好,不管她做了多大的错事都会原谅她,所以我想帮你出气。” “我看不得你被她伤害,看不得你为了她这么痛苦。” 商执聿听到这话,心中涌起一阵无力感。 “我不需要你心疼。”他的声音疲惫而冷淡,“这都是我跟她之间的事。” 他看了看手表,时间已经不早了。 “快些回去吧。”他冷声说道,然后转身走向病房。 安烟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和怨毒。 但她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擦干眼泪,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陆恩仪回到宿舍后,整个人都显得疲惫不堪。 她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心里涌起一阵说不出的心酸。 她的手下意识地抚摸着肚子,一下下地轻抚着。 “宝宝,刚才吓到你了吗?”她轻声自语,“妈妈差点就保护不了你了。” 想到刚才的惊险一幕,她的心还在发颤。 商执聿不仅忘了她怀孕的事,还差点亲手伤了他们的孩子。 这个认知让她的心更加冰冷。 她闭上眼睛,眼角滑下一滴眼泪。 这滴眼泪,不是为了商执聿,而是为了肚子里那个还未出世的小生命。 “别怕,宝宝。”她轻抚着肚子,“妈妈会保护好你的。” 夜色渐深,宿舍里一片静谧。 陆恩仪就这样静静地躺着,一只手始终护着肚子,仿佛在守护着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第二天一大早,陆恩仪从浅眠中醒来。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确认宝宝安然无恙后,才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 手机屏幕亮起,显示有一条未读消息。 发件人:商执聿。 时间:凌晨三点二十八分。 消息内容很简短,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陆恩仪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几秒,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波动。 她面无表情地点开消息,然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删除。 删除完毕后,她看了看日历。 “倒计时还有六天。”她在心里默念着。 六天后,她就可以彻底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些纠葛。 想到这里,她的心情反而平静了许多。 上午九点,3A项目启动前的动员会在研究所的大会议室召开。 动员会结束后,陆恩仪正准备和同事们一起去食堂吃饭,却看到商衍站在研究所的门口等她。 他穿着一身休闲装,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看起来心情不错。 “恩仪。”他朝她挥了挥手。 陆恩仪有些意外,走过去问:“你怎么来了?” “想约你吃个饭,有些事情想跟你说。”商衍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家餐厅,“就在这附近,很方便的。” 陆恩仪点点头,和同事们打了个招呼,就跟着商衍朝那家餐厅走去。 两人坐下后,商衍点了几个清淡的菜,然后倒了两杯茶。 “有什么事这么急着要说?”陆恩仪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商衍脸上的笑容中带着一丝轻松和解脱:“从今天起,我就不再为商氏集团工作了。” 陆恩仪听到这话,险些被茶水呛到。 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商衍:“什么?” “我辞职了。”商衍重复了一遍,“准确地说,是彻底脱离了商氏集团。” 第185章 出院 陆恩仪缓缓放下茶杯,脸上满是惊讶:“我没想到你动作这么快。前几天你还只是说有这个想法,这就搞定了?” 商衍苦笑了一下:“其实也不算快。” “绑架的事情,集团内部或多或少都是知道的。虽然有我爸爸在极力维护,但是很多股东都认为我的存在搞不好会是集团的隐形炸弹。” 说到这里,他的表情变得更加复杂:“再加上……” 商衍停住了,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陆恩仪看着他的表情,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大伯母是不是闹了?”她直接问道。 商衍点点头,脸上闪过一丝无奈。 商衍轻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她这次闹得特别凶。在家里用离婚威胁我爸爸,说如果他再管我的事,她就跟他离婚。” “她还说,让我有本事就别沾商家的光,自己闯出一番事业来。” “然后,她还想让我爸爸现在就去立遗嘱,把所有的财产都留给她女儿。” 陆恩仪听到这里,眉头紧皱。 她知道大伯母一直对商衍不太友好,但没想到会做到这种地步。 “大伯父同意了?” “我爸爸当然不同意,两人为了这件事在家里大吵了一架。” 陆恩仪点了点头:“嗯,这确实是大伯母会做出的事情。” “那你接下来准备做什么?”她关切地问道。 商衍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光芒。 “我想回学校重修航天方面的知识,未来可能会在相关领域创业。” 他有些感慨地看着陆恩仪:“原本我大学时的规划应该是跟你一样的。” “但是那时候,我看着我爸爸一个人经营公司很吃力。所以我就想着放弃自己喜欢的专业,去帮助他。” “现在经过了这些事情,反倒给了我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难得我爸爸也很支持我的决定。” 陆恩仪听到这里,心中为商衍感到高兴,但同时也有些担忧。 “可是你走了,大伯父一个人在国外处理公司的事务,没有得力助手,能行吗?” 商衍笑了笑,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有这个担忧。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已经给我爸爸找了两个很有经验的职业经理人从旁协助。他们都是在海外工作多年的华人,对当地的商业环境很熟悉。” 他说着,语气变得轻松起来,“我爸爸也觉得这样安排挺好的。” 陆恩仪听到这话,终于放下心来。 “既然如此,你想重修的话,我可以给你推荐几个导师。” 商衍听到这话,不禁笑意加深。 “还好我回头得比较及时,”他开玩笑地说,“要不然再晚几年,你都可以做我的老师了。到时候我得叫你陆教授,多尴尬。” 两人相视而笑,气氛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但很快,商衍的表情又变得严肃起来。 他看着陆恩仪,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 “恩仪,执聿失去了绑架那几天的记忆,好像对我们之间的关系有些误会。我需要去帮你们解释一下吗?” 他的语气很小心,显然是担心这个话题会让陆恩仪不舒服。 陆恩仪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她摇了摇头:“不需要。” “我一周后就要进项目组了,会专心投入到研究工作中。我跟商执聿的结局,早在他失忆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 商衍听到这话,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他深深地看着陆恩仪,眼中饱含深意。 “那我就期待陆教授项目成功归来。” 他举起茶杯,对陆恩仪做了一个敬茶的手势。 陆恩仪也举起了茶杯,两人轻轻碰了一下。 “谢谢。” 第二天上午,陆恩仪正在研究所整理3A项目的资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看到来电显示是“商奶奶”,她犹豫了一下才接起电话。 “恩仪啊。”商奶奶慈祥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今天执聿出院回家,你有没有时间去接他?我想着你们夫妻俩还是一起回家比较好。” 陆恩仪握着手机的手微微一紧。 自从上次从医院回来,她根本就没关注任何关于商执聿的消息,更别说他什么时候出院了。 但面对商奶奶的邀请,她不能拒绝,那样会让老人家起疑心。 “好的,奶奶,我马上过来。”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一些。 挂了电话后,陆恩仪看了看手表,已经十点半了。 她收拾好桌上的资料,去找了所长请假。 一个小时后,陆恩仪到达了医院。 她走进商执聿的病房时,发现里面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商奶奶坐在沙发上,俞清禾站在窗边打电话,安烟则坐在病床旁边,正殷勤地给商执聿剥着橘子。 商执聿已经换上了自己的深蓝色衬衫和黑色西装裤,坐在病床边等待助理办完出院手续。 他的脸色比上次见面时好了不少,但行动还是有些不便。 看到陆恩仪进来,商奶奶立刻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恩仪来了!”老人家拉着她的手,“你看看,这些天瘦了不少,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没有,奶奶,我吃得很好。”陆恩仪轻声安慰道。 安烟抬头看了陆恩仪一眼,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恩仪,难得你抽时间过来,再不来执聿都要出院了。” 她的声音很甜,但陆恩仪总觉得有些刺耳。 商执聿听到动静,目光在陆恩仪身上停留了几秒,眼神复杂难懂。 这时,助理匆匆走进病房,手里拿着一摞出院手续。 “总裁,手续都办好了,可以离开了。” “好。”商执聿点点头,准备站起身。 就在这时,安烟习惯性地想要上前搀扶他起身。 “执聿哥,我来扶你。”她笑着伸出了手。 但商奶奶却突然开口了:“恩仪,你帮忙扶一下执聿。” 老人家的语气很自然,但在场的每个人都能感受到其中的深意。 安烟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 陆恩仪点了点头,走上前去。 商执聿面无表情地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但在接触的瞬间,他明显感觉到陆恩仪瘦了一大圈。 她的肩膀变得很单薄,锁骨突出,骨头硌得他的手有些疼。 第186章 入侵 商执聿心中涌起一阵说不清的情绪。 陆恩仪小心地扶着他站起身,两人的动作有些生疏,不像从前那样默契。 “慢点。”她轻声提醒道。 商执聿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配合着她的节奏。 一行人慢慢走向停车场。 商奶奶走在最前面,俞清禾和助理紧随其后,陆恩仪扶着商执聿走在中间,安烟落在最后。 到了停车场,助理已经把商执聿的专车开过来了。 陆恩仪小心地扶着商执聿走到车边,帮他坐进了后座。 就在她准备绕到另一边坐下时,安烟却抢先一步钻进了车里,坐在了后座的另一头。 她笑嘻嘻地看着陆恩仪,声音甜腻地说:“恩仪不会生气我坐后面吧?我觉得坐后面比较舒服。” 此时,俞清禾已经坐进了副驾驶位置。 陆恩仪看着车内的情况,心中一阵冷笑。 如果她要跟他们坐同一辆车,就只能坐在安烟旁边。 三个人在后座,太挤了。 很明显,这辆车从一开始就没有为她留位置。 她站在车门边,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 就在这时,商奶奶的车也到了。 司机下车为老人家开门,商奶奶坐进车里后,摇下车窗对陆恩仪说: “恩仪,你跟奶奶一起坐,路上我们还可以说说话。” 陆恩仪如获大赦,毫不犹豫地走向了商奶奶的车。 “好的,奶奶。” 她钻进了商奶奶的车里,坐在老人家身边。 透过车窗,她看到后座的商执聿正盯着她,眼神深沉难懂。 他的唇线抿得很紧,显然心情不太好。 但陆恩仪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就转过了头。 两辆车缓缓驶出医院。 商奶奶的车里,老人家握着陆恩仪的手,关切地询问道: “恩仪,奶奶想问你一件事。”商奶奶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绑架的时候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陆恩仪的身体微微一僵。 商奶奶继续说道:“我听别人说,你当时抛下了重伤的执聿,独自逃跑了。这是真的吗?” 老人家的眼中满是困惑和不解:“这不像你会做的事情。你从小就心地善良,怎么会在那种情况下丢下执聿不管?” 陆恩仪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淡淡地开口: “奶奶,既然他自己都忘了,那我说什么,别人又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关键是看他自己信什么。” 商奶奶听到这话,心中涌起一阵心疼。 她能从陆恩仪的话中听出深深的失望和疲惫。 “恩仪……”老人家想要说些什么安慰的话。 但陆恩仪却轻轻摇了摇头:“奶奶,有些事情过去就过去了。我现在只想专心工作,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她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眼中没有一丝波澜。 商奶奶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越发担忧起来。 车子继续在路上行驶,车内陷入了沉默。 阳光透过车窗洒在陆恩仪的侧脸上,让她看起来既美丽又孤独。 车子在城市的街道上平稳地行驶着,陆恩仪看着窗外的风景,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 按理说,这个时间从医院回云水湾,应该是走另一条路的。 但现在车子行驶的方向明显不是。 她转过头,疑惑地问商奶奶:“奶奶,这是要去老宅吗?” 商奶奶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 “执聿不愿意回老宅休养。”老人家轻叹了一口气。 “安烟就提议去玫瑰庄园,说那边环境宽敞,风景又好,适合休养。执聿就同意了。” 听到“玫瑰庄园”这四个字,陆恩仪的心中涌起一阵说不出的不舒服。 玫瑰庄园是她和商执聿的婚房之一。 而安烟之前复查期间,也是住在那里的。 明明那是属于她和商执聿的地方,却被另外一个女人名正言顺地占据着,这让陆恩仪感到被冒犯的不适。 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静静地点了点头。 商奶奶似乎看出了她的不悦,长叹了一口气,主动开口道:“恩仪,说实话,我其实一直都不喜欢安烟这个丫头。” 陆恩仪有些意外,转头看着老人家。 商奶奶的眼中闪过明晃晃的厌恶:“不是因为她跟你们的关系,而是因为她爷爷安越七就不是个好东西。” “安越七?”陆恩仪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不禁有些好奇,“安家不是一直都是安烟的爸爸安国良在负责吗?” 商奶奶冷哼了一声:“明面上是这样没错,但是那个安老七,才是安家真正的掌权人。” 老人家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在你爷爷和商爷爷都还在的时候,这个安老七就没少做黑心买卖。他多次跟商家恶意竞争。” “那时候,他想方设法地想要打压商家,挖商家的墙角,甚至还用过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 “后来呢?”陆恩仪忍不住问道。 “后来他发现撼动不了商家的根基,也就慢慢老实了。他退居二线,让儿子安国良出来主持大局,装出一副良善的模样。” “他从安烟很小的时候就让她跟执聿一起玩耍。” 老人家看了陆恩仪一眼,意味深长地说:“他打的什么主意,我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陆恩仪心中一动,试探性地问道:“难道他们一开始就是想要联姻?” “应该是有这个意思。”商奶奶点了点头,“安家想通过联姻来彻底融入商家。” “不过你商爷爷一直看不上安家的人品,始终没有点头同意。也就是我那个儿媳妇,你婆婆,被猪油糊了心,很想让安烟嫁进来。” 说到这里,商奶奶突然停顿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回忆。 “她都不知道当年……”她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 但话说到一半,她又停住了,似乎不想继续下去。 陆恩仪敏锐地察觉到老人家话中有话。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件事可能跟她去世的爷爷有关系。 “奶奶,当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商奶奶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 但最终,老人家摆了摆手:“算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提这些做什么?” 第187章 阴魂不散 “恩仪,你记住,只要有我在一天,你跟执聿之间就容不得安烟的插足。不管她用什么手段,我都不会让她得逞的。” 老人家的态度如此笃定,让陆恩仪不禁心虚起来。 如果商奶奶知道她和商执聿已经离婚了,会是什么反应? 看着商奶奶那张慈祥的脸,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考虑要不要现在就把离婚的消息告诉商奶奶。 但是一想到老人家可能会受到的打击,她又犹豫了。 商奶奶似乎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继续说道:“安烟这个丫头表面上看起来单纯善良,实际上心机很深。她这次主动提议去玫瑰庄园,明显是有所图谋。” 老人家的眼中闪过一丝担忧:“我就怕执聿现在失去了记忆,会被她趁虚而入。” 陆恩仪听到这话,心中更加苦涩。 商奶奶担心的事情,其实已经在发生了。 而她,已经没有立场去阻止什么。 车子缓缓驶入玫瑰庄园的铁艺大门。 陆恩仪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熟悉又陌生的景色。 这座庄园占地面积很大,主建筑是一栋欧式风格的别墅,周围种满了各种颜色的玫瑰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美丽。 她结婚后只来过几次这边,每次都是匆匆忙忙,对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 商执聿他们的车子比她们先到。 陆恩仪扶着商奶奶下车时,透过敞开的落地窗能看到,几个人已经坐在了客厅里。 “奶奶,小心台阶。”陆恩仪轻声提醒道。 商奶奶拄着拐杖,神情有些疲惫。 刚才在车上的谈话让她想起了太多往事,情绪有些低落。 两人走进客厅,陆恩仪一眼就看到商执聿坐在沙发上,俞清禾坐在他旁边,正在和他说着什么。 而最让她感到刺眼的是,安烟正像个女主人一样,招呼着佣人给众人倒茶。 商奶奶显然也看不惯安烟的行为,脸色当即沉了下来。 老人家直接开口问道:“安烟,你没其他事情做吗?整天都呆在这边,你家里人没意见?” 话音刚落,客厅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尴尬。 俞清禾咳嗽了一声,商执聿也皱起了眉头。 安烟知道商奶奶这是在赶自己走,但她佯装听不懂,脸上依然挂着无辜的笑容。 “奶奶,我家里人也很担心执聿哥的身体呢。我爸爸妈妈还说,等过两天就要来看他。” 商奶奶见她脸皮这么厚,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脸色更加难看了。 陆恩仪静静地坐在商奶奶身边,没有说话。 这种尴尬的场面她已经见过太多次了,早就习以为常。 这时,安烟突然站起身来,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 “对了,为了庆祝执聿哥顺利出院,我特别让庄园里的佣人帮忙准备了一个小小的惊喜。” 她指了指悬挂在客厅上方的巨大金色彩球,下面吊着印有“恭喜出院,早日恢复身体健康”字样的红色彩带。 “这个想法真不错。”俞清禾笑着说道,“安烟你真贴心。” 商执聿看了看头顶的彩球,淡淡地点了点头。 安烟得到夸奖后更加兴奋,她跃跃欲试地走到彩球下方。 “那我现在就给执聿哥一个惊喜吧!” 她踮起脚尖,用力拉扯着彩球下面的彩带。 “嘭!” 彩球应声绽开,里面的东西纷纷飘洒而下。 但飞舞出来的并不是预期中的小彩带或者花瓣,而是一张张照片。 那些照片像雪花一样飘落在客厅的每个角落,有的落在茶几上,有的掉在地毯上,有的甚至直接飘到了众人的脚边。 陆恩仪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那些照片上的内容她太熟悉了。 都是记录着她在被绑架期间无助、弱小、狼狈不堪的照片。 “天啊,这是什么?”俞清禾脸色铁青,猛地站起身来。 她弯腰捡起脚边的一张照片,仔细看了看,然后愤怒地瞪着陆恩仪。 “陆恩仪,这些照片是怎么回事?” 而商奶奶看到满地的照片,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老人家身体一晃,直接晕了过去。 “奶奶!”陆恩仪立刻冲过去扶住了她。 商执聿见状,当机立断地对助理下达命令: “立刻叫救护车,把奶奶送医院!” “还有,”商执聿的声音变得更加严厉,“立刻封锁整个庄园,任何人都不许离开!” 说完,他看向站在一旁的安烟,眼神中带着质疑。 安烟此时的表情也是一脸惊慌失措,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满地的照片。 “我…我不知道会是这样的…我以为里面是彩带…”她的声音颤抖着。 陆恩仪愣愣地看着这些照片,心中涌起一阵讽刺。 没想到,徐桂芬都已经被解决了,这些照片还会出现。 自己已经很努力在规避风险了,但这些照片还是像黑历史一样阴魂不散。 俞清禾脸色涨红地走向陆恩仪。 “陆恩仪,原来你这么不要脸!” 说着,她扬起手就要打陆恩仪一巴掌。 但就在这时,商执聿却突然挡在了她面前。 “啪!” 巴掌重重地打在了商执聿的脸上。 空气瞬间凝固了。 俞清禾愣住了,她没想到商执聿会为陆恩仪挡这一巴掌。 陆恩仪看着眼前的一切,她缓缓站起身,冷下眼看着表情惊慌失措的安烟。 “你够了没?”她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透着冰冷的怒意。 安烟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了几步。 “恩仪,我真的不知道…我以为里面是彩带…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陆恩仪冷冷地看着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这绝对不是意外。 从发现这些照片到现在,只有一个在不断的提及,生怕别人不知道。 安烟听到陆恩仪的质问,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她用手背抹着眼泪,哽咽地说道:“恩仪,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真的不关我的事…” “我都已经答应执聿哥了,不会再提及你被你大伯侵犯的事情…” “安烟!”商执聿的声音猛地提高,想要制止她继续说下去。 而俞清禾本来还在为那些照片的事情生气,但听到“侵犯”这两个字,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铁青。 第188章 作呕 “你说什么?”俞清禾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什么侵犯?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猛地转向陆恩仪,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陆恩仪,你给我一个解释!” 陆恩仪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她只是冷冷地看着安烟。 安烟看到俞清禾愤怒的样子,连忙委屈巴巴地开口解释: “伯母,其实…其实就是恩仪在没来陆家以前,差点被她大伯父…” “但是他没有得逞的。” 最后这句话,安烟说得极其虚弱,仿佛连她自己都不确定这个答案。 空气瞬间凝固了。 俞清禾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陆恩仪。 而陆恩仪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了。 她迅速走到安烟面前,扬起手就是一巴掌。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客厅里响起。 安烟被打得踉跄了几步,脸颊上立刻出现了鲜红的掌印。 “安烟。”陆恩仪的声音冷得像冰渣子,“有朝一日你要是面临跟我一样的事情被人反复提及,希望你也能保持这么无辜的嘴脸。” 安烟捂着脸,眼泪哗哗地流下来。 她直接扑进了商执聿的怀中。 “执聿,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彩球里会有那些照片,肯定是有人想要陷害我。” 商执聿没有推开她,但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冷声对安烟说:“安烟,你走吧。别再掺和我们家的事情了。” 安烟听到这话,哭得更厉害了。 但就在这时,俞清禾却指着陆恩仪大吼起来: “滚!陆恩仪你给我滚!” 她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变调:“我们商家没有这么脏的儿媳妇!你立马给我滚出商家!” “妈!”商执聿皱着眉头,“你跟安烟一起走。这是我跟陆恩仪的事情。” 他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但这时,陆恩仪却不怒反笑。 她走到茶几旁,拿起一旁的打火机,然后弯腰捡起地上的一张照片。 “呵。”她轻笑了一声,“你以为我就这么想跟你们商家有关吗?” 说着,她用打火机点燃了手中的照片。 橘色的火苗迅速吞噬着照片,照片在火焰中扭曲、变黑,最后化为灰烬。 陆恩仪看着燃烧的照片,眼中没有一丝波澜。 她抬起头,冷冷地环视着在场的所有人。 “既然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拿这些照片出来搞事,那就等着收我的律师函。” 陆恩仪转身,准备离开这个让她从生理到心理都感到极度不适的地方。 这里的每一寸空气,似乎都沾染着虚伪和恶意,让她只想作呕。 “别走。” 商执聿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陆恩仪的脚步顿住。 她还没来得及回头,就看到商执聿的助理押着一个五十岁上下的中年妇女走了进来。 那女人穿着佣人的制服,眼神躲闪,一脸惊恐。 “商总,已经查清楚了。”助理汇报道,“彩球里的照片,是这个张妈放进去的。” 客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个叫张妈的佣人身上。 “经过初步审问,她是陆恩仪小姐之前同事苏言的母亲。”助理继续说。 “苏言因为向陆靖泄露研究所的内部考核题目,被直接开除,之后一直郁郁寡欢。张妈因此对陆小姐怀恨在心,故意隐瞒身份来玫瑰庄园应聘佣人,伺机报复。” “她一直跟徐桂芬有联系,之前寄到庄园的那个匿名快递,也是她乔装打扮后,交到沈意手上带进来的。” 真相似乎就此大白。 “执聿哥,你看,我就说了不是我做的!”安烟脸上挂着委屈的泪痕,“恩仪还那样误会我……我真的好难过。” 俞清禾一听,更是火冒三丈。 她上前一步,蛮横地指着陆恩仪:“陆恩仪,你听到了吗?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你冤枉了好人,还不快点给安烟道歉!” 陆恩仪看着这对唱作俱佳的人,嘴角勾起冰冷的讥诮。 “道歉?”她冷笑一声,“我从来没听过,有受害者需要向加害者道歉的道理。” “你!”俞清禾被她的话噎得脸色涨红,“你还敢嘴硬!你要是没做过那些肮脏龌龊的事情,怎么会有这些照片流出来?” “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让你这种女人嫁给执聿,简直是败坏我们商家的门风!” 陆恩仪下意识地看向商执聿,想从他脸上找到一丝信任。 然而,她失望了。 商执聿的脸上写满了挣扎与矛盾。 他的眉头紧锁,视线在哭泣的安烟和冰冷的她之间来回移动。 那神情仿佛在说,就算安烟有错,你也不该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把所有罪责都推到她身上。 这一刻,陆恩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恶心的感觉几乎要冲破喉咙。 原来,他也是这么想的。 原来,在他心里,自己终究比不上安烟的眼泪。 再在这里多待一秒,她觉得自己真的会吐出来。 “我不会跟她道歉。”陆恩仪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但眼神却如寒潭般深邃,“原因,她自己心里最清楚。” 说完,她不再看任何人,毅然决然地转身,不顾身后的阻拦声,大步离开了玫瑰庄园。 陆恩仪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医院。 病房里,商奶奶已经醒了过来,正由护工照顾着喝水。 看到陆恩仪进来,老人家的眼中立刻流露出心疼与担忧。 陆恩仪走到病床前,轻声道歉:“奶奶,对不起,我没想到那些照片会突然出现,把您给吓到了。” 商奶奶摇了摇头,拉住陆恩仪冰凉的手,让她在床边坐下。 老人家用布满皱纹的手轻轻拍着她的手背,声音沙哑地开口:“傻孩子,这怎么能怪你……奶奶现在才明白,当年你商爷爷第一次把你带到家里来的时候,你为什么总是躲在角落里,低着头,不敢跟人说话……” 原来,那些她以为早已掩埋的自卑与怯懦,早就被老人家看在了眼里。 陆恩仪的眼眶有些发热。 她深吸一口气,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语气,对商奶奶解释道:“奶奶,我大伯父,他当年确实对我心存不轨。” 第189章 反击 陆恩仪直视着老人的眼睛。 “但是,他没有得逞。因为我当时就报警了,事情闹得很大,商爷爷也是因为这个才找到了我。” “后来,商爷爷想办法把他送去了国外,让他再也不能骚扰我。前阵子,他又回来了,我也亲手把他送进了监狱。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她像是在诉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往事。 然而,商奶奶听着,眼泪却忍不住掉了下来。 老人家紧紧握着陆恩仪的手,泣不成声:“我的好孩子……没想到你一个人,竟然背负了这么多年的委屈和痛苦……” 从医院出来,陆恩仪因愤怒而发热的头脑冷静了几分。 她站在医院门口的车流旁,正准备叫车,几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面前。 是三位神情严肃、气质沉稳的男人,他们穿着便衣,但站姿和眼神都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纪律性。 为首的男人向她微微颔首,然后亮出了自己的证件:“陆教授你好,我们是负责您近期人身安全的工作人员。组织上考虑到您在3A项目中的重要性,特派我们进行暗中保护。” 他收回证件,语气客气但目光锐利:“我们注意到您今天两次出入医院,并且神情凝重。请问,您是否遇到了什么困难,需要我们的帮助?” 陆恩仪的心猛地一跳。 她看着眼前这几位代表着国家力量的工作人员,脑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 安烟就像一条滑不留手的毒蛇,一次次地在暗中对自己吐着毒信。 私家侦探查了那么久,也只能拿到一些边角料,无法给她致命一击。 而商执聿和俞清禾的维护,更是她天然的保护伞。 与其放任这条毒蛇不断在背后捅刀,不如就此一劳永逸,借这股东风,给她一个彻彻底底的痛快。 思及此,陆恩仪不再犹豫。 她迎着对方探寻的目光,郑重地点了点头:“是的,我需要帮助。” “现在有人通过散播不实照片和谣言,意图抹黑我的个人声誉。我怀疑她的最终目的,是想以此为要挟,耽搁我进入3A项目组的进度,甚至是想借机破坏整个项目。” 此言一出,几位工作人员的表情立刻变得凝重起来。 个人恩怨和项目安全,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 “陆小姐,事关重大。”为首的男人立刻打开了旁边一辆黑色轿车的车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您上车,我们需要您详细说明一下情况。” 一个小时后,黑色的轿车稳稳停在了研究所门口。 陆恩仪被客气地送下车,随后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关上门,她靠在门板上,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那些她交给私家侦探却迟迟查不到的东西,有了国安层面的介入,想必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揭开安烟那张无辜纯良的假面,也算是她离开之前,留给商执聿乃至整个商家,最后的“礼物”了。 与此同时,玫瑰庄园里。 在陆恩仪决然离开后,压抑的客厅里只剩下令人烦躁的哭诉和指责。 “执聿,你都看到了!那个女人就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我们商家怎么能有这种儿媳妇?你必须马上跟她分开!”俞清禾的声音尖锐而刻薄。 安烟则在一旁抽抽噎噎,重复诉说着她的委屈:“执聿哥,我真的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想为了恩仪好,我怕伯母误会她……可她却……却恩将仇报……” 地上,那些记录着陆恩仪屈辱瞬间的照片还散落着。 明明她是事件中最无辜的受害者,此刻却在他们的口中,变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 商执聿的头痛得快要裂开,他听着母亲和安烟一唱一和的表演,只觉得一阵烦恶。 “够了!”他冷着脸,打断了她们的喋喋不休,对一旁的助理下了命令,“送客。” 即便事情已经演变成今天这副难堪的模样,商执聿的内心深处,也从未真正想过要跟陆恩仪离婚。 他让助理将还在哭闹的母亲和安烟一并请走,整个庄园终于恢复了死寂。 商执聿疲惫地走上顶楼,用指纹打开了走廊尽头的房间。 房间里没有开灯,但借着走廊的光,能看到里面琳琅满目,摆满了各式各样为陆恩仪准备的礼物。 他无力地走到房间正中央,从天鹅绒的展台上,拿起了那个被水晶罩保护着的昭月之心。 原本,他今天的计划是,把陆恩仪带到这里来。 他想让她看看这些自己为她精心准备的一切,希望能让她感受到自己的在乎,让她冰冷的心中,能为他留出一点点位置。 可现在看来,所有精心的策划都成了一个笑话。 这些东西,大概永远都没有办法出现在她的面前了。 商执聿在黑暗的房间里站了很久很久,直到四肢都变得僵硬。 最后,他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拿出手机,狠下心给助理打了个电话,声音沙哑。 “找人过来,把这个房间……永久上锁。” 黑夜降临,又悄然退去。 墙上的日历被无形的手又撕去一页,距离她彻底离开的日子,还剩下4天。 国安部门的办事效率高得惊人,不过短短一天的功夫,就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查了个底朝天。 当一份完整的调查资料通过加密渠道送到陆恩仪手上时,她平静地翻阅着,心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资料里,不仅有当年那份被安烟买通保安恶意抹除掉的走廊监控录像备份,还有一条清晰的证据链,详细记录了安烟如何多次收买她身边的人,给她下绊子、制造麻烦。 甚至,就连安烟在暗中找人定做那条假冒的“昭月之心”项链的转账记录和通话录音,都被一并找了出来。 更让陆恩仪心惊的是,调查报告的末尾附上了一段说明:根据现有线索,安家似乎一直在暗中筹谋着什么,其行为模式已超出普通商业竞争的范畴。 国安的负责人亲自与她通话,询问她打算如何处理。 “陆教授,因为安烟目前并未对您的生命安全或项目本身造成实质性的物理威胁,我们无法直接对她采取强制措施。” 第190章 生日邀请 国安负责人的声音沉稳,“但是,您可以选择报警,将这些我们为您搜集到的证据完整地交给警方,足以追究她的诽谤罪、诬告陷害罪等多项刑事责任。” 陆恩仪握着手机,看着窗外研究所里来来往往的科研人员,沉默了片刻。 “不急。”她缓缓开口,声音冷静得像是在讨论一个实验方案,“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还是3A项目进组前的准备事宜。” “如果现在报警,恐怕会引发媒体不必要的关注。这件事,我会在进组之前,委托别人帮我处理。” 她要的,不是让安烟坐几天牢那么简单。 她要的是在最合适的时机,将这张牌打出去,让所有人都看清那张伪善面具下的真实嘴脸。 挂断电话,陆恩仪将资料封存。 一场大戏,即将在她离开之前,拉开最后的帷幕。 当天下午,临近下班时,俞清禾和安烟,竟然一起来研究所找她。 安烟换上了一身温柔的香奈儿套装,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仿佛前几日的冲突从未发生过。 她亲热地走上前,将一张制作精美的烫金请帖递到陆恩仪面前。 “恩仪,三天后是我的生日,我家人特意为我准备了一场游轮生日宴会,我想邀请你一起来参加。” 陆恩仪看都未看那张请帖,直接回绝:“我没空。” 安烟的笑容僵了一下,求助似的看向俞清禾。 俞清禾立刻上前一步,摆出长辈的架子,语气不容置喙:“陆恩仪,你必须去。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答应过我什么?” 陆恩仪的目光冷了下来。 三天后……那不就是她和商执聿的离婚协议正式生效的日子吗? 她瞬间明白了俞清禾的算盘。 这是想让她在安烟的生日宴上,当着所有宾客的面,亲口宣布自己已经跟商执聿离婚的消息。 然后,她正好可以顺理成章地向安家示好,为商执聿和安烟的结合铺平道路。 陆恩仪心中冷笑。 俞清禾真是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她丝毫没有察觉到,安家处心积虑地想将女儿嫁给商执聿,甚至在安烟变成植物人的那几年,也要塞一个冒牌货沈意过来,这背后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 但眼下,为了俞清禾承诺给3A项目的那2亿投资能够最终顺利到账,她不能翻脸。 陆恩仪抬起眼,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从安烟手中抽过那张请帖,平静地看着俞清禾。 “好。”她点头,干脆利落,“我答应你。三天后,我一定会准时出席。” 回到宿舍,陆恩仪从加密的档案袋中再次拿出那份完整的调查报告,在灯下逐页翻看。 她想了很久,决定将这份文件带在身上,作为去赴宴的防身武器。 如果安烟在生日宴上还想故技重施,玩什么下作的把戏,她不介意当着所有宾客的面,将这份资料公之于众,让大家亲眼看看这位安家大小姐的真实面目。 但如果一切风平浪静,她也会将这份资料,连同那份早已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在宴会结束后,一起交给商执聿。 安家对商家显然没安好心。 无论她和商执聿的婚姻有多失败,商爷爷对她有知遇之恩,商家对她亦有养育之情。 这是她欠下的恩情,必须偿还。 将这份关乎商家未来安危的资料交到商执聿手上,让他自己决定如何处理,算是她能做的最后一件事。 从此以后,他们两不相欠。 做好决定后,陆恩仪起身前往所长办公室。 倒计时第三天,她有必要将自己要去赴宴的消息告知所长。 听完陆恩仪的叙述,平日里和蔼可亲的所长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川字,想也不想地就表示了反对。 “不行!我不同意!”所长的语气十分严肃,“恩仪,你现在的身份不一样了。” “3A项目不仅是国内的重点工程,现在已经有情报显示,一些境外势力也盯上了我们,想方设法要搞破坏,阻止项目顺利展开。” “你作为项目的核心技术人员,绝对不能在这种关键时刻,去参加那种人员背景复杂的公开宴会!” “所长,我明白您的顾虑。”陆恩仪平静地解释,“但这次宴会,我非去不可。俞清禾承诺给项目的那2亿投资,我必须去,才能确保资金到账。” 见所长面色稍有松动,她继续说道:“而且,您不觉得这是个机会吗?既然已经有人想让项目不能如期展开,就算我们天天躲在研究所里,他们也总能找到别的突破口。” “与其被动防守,不如趁此机会主动出击,引蛇出洞。” “引蛇出洞?”所长咀嚼着这四个字,目光变得深邃。 “对。”陆恩仪点头,“他们越是想破坏,就越是会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这场备受瞩目的游轮宴会,就是一个绝佳的舞台。我去,就是那个诱饵。” 所长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思考了很久。 他看着眼前这个年纪轻轻却有着超乎常人冷静与胆识的后辈,最终还是长叹一口气。 “你说的有道理。好吧,我同意你的计划。但是,安全第一,绝对不能逞强。” 得到了所长的首肯,陆恩仪立刻联系了国安的负责人,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电话那头的负责人听完,沉默了几秒:“陆教授,你的想法很大胆,但也非常可行。” “因为我们这边也收到线报,说国内有人跟境外势力的人勾结在一起,准备蓄谋破坏。” 这不就是行走的50万? 陆恩仪眼皮一跳,越发觉得这趟游轮晚宴她非去不可了。 计划定下以后。 国安那边找来了各方负责人开联合视频会议。 几人紧急合计了一番,迅速敲定了最终方案。 “我们会提前安排行动人员,以服务生、安保等身份登上游轮,进行全方位布控。” “我们会确保在任何情况下,都能第一时间保护你的人身安全。” “到时候,你的身上也会装上定位和监听器材,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们会立即做出预警。” 第191章 永绝后患 夜深,安烟哼着轻快的曲调,用指纹打开了自己高级公寓的门。 然而,当她抬头看向客厅时,却发现一个身影坐在她最喜欢的丝绒沙发上,如同融入阴影的雕塑,沉默而威严。 是她的爷爷,安越七。 “爷爷?”安烟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讨好,“您……您怎么来了?” 虽然爷爷从小就最疼她,但安越七为人刻板严肃,不怒自威,那双看过太多风浪的眼睛总是带着审视的意味,让她从心底里感到一种本能的惧怕。 安越七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缓缓抬起眼皮,用他那双浑浊却锐利的眼睛盯着她。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安烟立刻收起所有情绪,像个前来汇报功课的小学生,快步走上前:“办好了,爷爷!请帖已经亲手交给陆恩仪了。还是您料事如神,把俞阿姨带着一起去,她果然没敢拒绝,立刻就答应了会准时参加!” 她本以为会得到一句夸奖,但安越七只是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安烟忍不住心中的好奇,试探着问道:“爷爷,我还是不太明白……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非要让她来参加我的生日宴呢?” “想要阻止她跟我抢执聿,把她的那些照片到处散播出去不就好了?反正现在执聿已经不记得那几天发生的事,而且他信了陆恩仪抛下他自己逃走,对她的态度也越来越冷淡。” “天真。” 安越七冷笑出声:“我白教了你这么多年,你还是只看得到眼前这点情情爱爱。你越是执着于用那些照片去毁掉她的名声,说不定反而会激起商执聿那种男人可笑的保护欲,让他们两个更离不了婚。” 他从沙发上微微直起身:“你以为我做这么多,只是为了帮你嫁给商执聿?” “眼下陆恩仪即将进组3A项目,那个项目一旦顺利完成,未来还有我们安氏的立足之地吗?所以,爷爷这次出手,是要帮你,也是帮我们安家,永绝后患。” “永绝后患……”安烟咀嚼着这四个字,心头猛地一跳。 她瞬间明白了爷爷话语里那毫不掩饰的杀意。 爷爷是想……杀了陆恩仪! 这个念头非但没让她感到恐惧,反而带来一阵狂喜。 只要陆恩仪死了。 到那时,商执聿还有什么理由不娶她? “爷爷!”安烟惊喜地扑到安越七的腿边,仰起头撒娇,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您对我太好了!可是……宴会那天执聿也会去,万一他们两个见了面,又产生什么交集,开始消除隔阂了怎么办?” “爷爷,您有没有……有没有那种能让执聿一定只喜欢我的药?” “有,也不会给你。”安越七冷漠地打断了她的幻想,“但你不用担心。只要陆恩仪一死,安家会立刻出面,找商家商量你和他的订婚事宜。”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精光:“如果商执聿不肯,到时候,再想办法让他跟你发生点亲密关系。米已成炊,他商家的名誉还要不要了?到时候,他怎么都得乖乖娶你过门。” 安越七拍了拍安烟的头,语气变得意味深长:“但是,我需要他保持一个清醒的头脑。一个清醒的商执聿,慢慢成为我们安家的人,才更具有利用价值。” 安烟的脑子里已经完全被“执聿会乖乖娶她过门”这句美好的幻想填满了,她根本没去深思利用价值这四个字背后的含义,只是乖巧地点头:“好,我都听爷爷的安排!” “那就好。”安越七满意地站起身,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严厉地警告道:“这几天,你安分一点。别再去主动招惹陆恩仪,更不要再拿她的那些照片说事。她那边,已经有国安的人开始暗中保护了,别在这种时候引火上身,坏了我的大事。” “国安?”安烟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抛之脑后,重重地点头,“好,我知道了爷爷!” 直到此刻,沉浸在美梦中的她也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那份执着的爱恋,不过是爷爷实现野心的棋盘上,一颗至关重要、却也随时可以被牺牲的棋子而已。 倒计时来到第三天时,陆恩仪在研究所附近一家清雅的私房菜馆订了个包厢,请林家姐弟还有商衍吃饭。 林晚因为要时刻照顾弟弟林勒希,没有办法跟随陆恩仪一同进入3A项目的封闭式管理。 所以,陆恩仪特意将商衍也叫上。 她即将进入一个与外界半隔离的状态,在这之前,她需要将这对无依无靠的姐弟,托付给一个自己信得过的人。 饭桌上,气氛有些沉静。 “我进组之后,大部分时间都无法与外界联系。”陆恩仪看向商衍,语气郑重,“林晚和勒希,就要拜托你多照看一些了。” “放心。”商衍点头,他的话不多,但总能让人安心,“勒希的复建机构我已经联系好了,是国外最顶尖的团队,随时可以安排过去。” 听到这里,一旁的林晚却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她轻轻叹了口气:“陆小姐,商先生,谢谢你们的好意。可是……勒希他,他不愿意去。” 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了角落里那个安静的少年身上。 林勒希今天没有穿戴笨重的助行器,而是坐在轮椅上。 从进门开始,他就几乎没说过话,只是低着头,专注地拨弄着手里那个六阶魔方,仿佛那小小的方块就是他的全世界。 对于众人的注视,他置若罔闻,修长的手指机械地转动着,将已经复原的色块再次打乱。 林晚的眼中满是心疼和无奈:“他不愿意到陌生的地方,更不愿意接触太多陌生的人。陆教授,你能不能……能不能帮我劝劝他?” 陆恩仪看着那个将自己封闭起来的少年,没有立刻答应。 她沉默片刻,忽然对林晚和商衍温和地说道:“菜应该快好了,你们能帮我去催催吗?我想跟勒希单独聊几句。” 这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借口,林晚和商衍对视一眼,默契地起身离开了包厢。 第192章 超越我 包厢门被轻轻关上,空间里只剩下陆恩仪和林勒希两个人,还有轮椅滚轮压过地毯的微弱声响。 陆恩仪推着自己的椅子,来到林勒希面前,并没有着急开口劝说,反而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手里的魔方。 “这个,可以借我玩玩吗?” 林勒希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将手里那个被他转得五颜六色的魔方递了过去。 “我之前还说不太会玩这个。”陆恩仪接过魔方,轻声自语。 然而,下一秒,她白皙纤长的手指便开始在魔方上灵活地翻飞。 色块在她手中不断变换、重组,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林勒希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睛里,第一次透出了一丝惊讶。 他怔怔地看着陆恩仪,看着那些混乱的色块在她手中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归位。 不过短短几十秒,一个完美的六面魔方就重新出现在他眼前。 “前段时间无聊,练了练。”陆恩仪将魔方还给他,语气轻松得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其实也不是很难,对吧?我之前也以为,自己可能要转很久很久,都恢复不了原样。” 林勒希接过魔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表面,眼神有些动摇。 陆恩仪知道,时机到了。 她收起笑容,目光温和却认真地看着他:“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为什么不愿意去国外做复建?你不想重新站起来,恢复健康吗?” 听到这个问题,林勒希刚刚亮起一点光芒的眼眸,又瞬间黯淡了下去。 他缓缓地摇了摇头,声音低得像蚊子哼。 “我怕……”他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膝盖,“我更怕……努力了之后,还是现在这副鬼样子。” 从出事到现在,他几乎从来没有停过复建。 花了那么多钱,每一次复建的都是在经受一遍遍的痛苦,还把林晚束缚在他身边不能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可结果呢?还不是一样,没有任何改变。 所以,当一个更好、也意味着要投入更多希望的复建机会摆在面前时,他下意识地选择了逃避和放弃。 因为他再也承受不起又一次的失望,更不想再拖累姐姐。 陆恩仪静静地听着,点了点头:“嗯,你的想法,我可以理解。” 她没有说任何“你要坚强”“你要有信心”之类的空洞安慰,只是给予了最平静的认同。 然而,就在林勒希以为谈话就此结束时,陆恩仪的话锋陡然一转,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不过,我本来还想着,等你好了,等我这个项目结束了,就正式收你做我的学生。”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林勒希沉寂的世界里,瞬间激起了千层涟漪。 他猛地抬起头,瞳孔剧烈收缩,震惊地看着眼前的陆恩仪,仿佛在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陆恩仪迎着他不敢置信的目光,平静地继续说道:“你不是跟我说过,在同样一个实验里,换做是你,可以比我更快地得出结论?” 她指的是当初在医院里,这个桀骜的少年对她的挑衅。 “我承认,你很有天分。”陆恩仪的语气里没有丝毫敷衍,而是带着一种学者对同类的欣赏,“我也很想看看,如果我亲自带学生,他会不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超越我。” “但是,搞科研是一条非常辛苦的路,尤其是在反复进行实验的阶段,需要耗费巨大的时间、精力和体力。你如果真的想走这条路,第一步,就是要逼自己重新站起来。” “当然,”陆恩仪话音一转,将所有的压力都还给了他,“这些可能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未来是你自己的,决定权也在你手上。即便你选择什么都不做,留在这里,也没有任何人会怪你。” 说完,她便不再言语,只是安静地等待着。 林勒希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脑子里不断回想着陆恩仪刚才那番话。 她没有同情,没有怜悯,而是给了他一个遥远却无比诱人的目标,一个让他重新燃起斗志的挑战。 成为她的学生,超越她…… 就在这时,包厢的门被推开,林晚和商衍端着一盘刚出炉的菜肴走了回来。 “菜来啦!我们点的招牌烤鱼,快尝尝!”林晚笑着打破了沉静。 菜肴陆续上齐,饭桌上的气氛却因为刚才的谈话而有些微妙。 包厢墙壁上挂着的电视机,正播放着一档本地的娱乐花边新闻。 吃到一半时,一则快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本台最新消息,商氏集团总裁商执聿先生,今日下午被拍到疑似陪同安氏集团千金安烟小姐挑选生日宴礼服。据悉,安烟小姐的生日宴将于后日在豪华游轮上举行……” 画面上,高清镜头清晰地捕捉到了礼服馆里的场景。 安烟穿着一身高定抹胸长裙,巧笑倩兮地站在商执聿面前,优雅地转了一圈,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 而一向以冷面示人的商执聿,此刻虽然表情依旧淡淡的,但眼神里却没有丝毫的不耐烦,甚至在安烟为他整理领带时,也没有推开。 主持人的声音带着夸张的猜测:“众所周知,商总与安小姐曾是青梅竹马,感情甚笃。此次商总高调陪伴,是否预示着他与现任妻子的婚姻已走到尽头,即将与安小姐好事将近呢?我们将持续关注……” “啪”的一声,是商衍手中的筷子不小心掉在了碟子上。 他和林晚的脸色都变了,两人不约而同地,用一种担忧的目光看向陆恩仪。 然而,陆恩仪却像是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她只是抬眼瞥了一眼屏幕,随即又低下头,用筷子专心致志地挑着碗里的鱼刺,仿佛那条新闻的主角与她毫无关系。 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个清亮而坚定的声音突然响起。 “姐。” 一直沉默的林勒希开口了。 “我要去国外,做复建。” 一时间,包间内压抑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 林晚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她激动地抓住弟弟的手,喜极而泣。 商衍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第193章 她更适合你 大家都很为林勒希能够选择勇敢而由衷地感到高兴。 商衍当即表示:“没问题,所有手续和行程,我今晚就让人全部安排好。只要勒希在那边适应良好,林晚你也不用放下国内的工作,可以随时回来看他。” 这顿饭的后半场,在充满希望的氛围中结束了。 回宿舍的路上,商衍开着车,夜色温柔。 他看了一眼身旁安静看着窗外的陆恩仪,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安烟的那个生日宴会,你……也要去吗?” 陆恩仪将目光从流光溢彩的街景中收回,点了点头,语气平静无波:“嗯。有始有终,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参加他们那个圈子的所谓豪门宴会了。” 商衍的眉头微微蹙起,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担心:“别去了吧。那天我刚好事不能出席。我怕你一个人……会看到或听到一些不开心的场面。” 车内的暖气开得很足,将深秋的寒意隔绝在外。 陆恩仪看着商衍依旧紧锁的眉头,语气平静地安抚道:“别担心,宴会那么多人,安烟不敢明着针对我。况且,”她微微偏过头,清冷的眼眸里映着窗外路灯的光晕,“我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她的话语让商衍稍稍放下心来。 他点了点头,郑重地承诺:“那好。但你记住,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给我打电话。” 就在这时,商衍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下意识一紧。 他透过后视镜,敏锐地捕捉到了一道几乎能将空气冻结的冷光。 顺着那道视线望去,只见研究所大门外,一棵梧桐树的阴影下,商执聿正站在那里。 他穿着一身剪裁考究的深色大衣,身形挺拔,但周身散发出的阴鸷气息,眼神死死地盯在他们的车上。 “别管他,你直接回去。”陆恩仪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仿佛那个男人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她推开车门,利落地走下车。 商衍看着她决然的背影,最终还是踩下油门。 夜风吹起陆恩仪的长发,她一步步走向商执聿,停在他面前。 她这才发现,他的手里还提着一个奢侈品牌的购物袋。 商执聿的目光追随着商衍的车尾灯彻底消失在街角,才缓缓收回,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压抑的怒火和占有欲。 “为什么让门卫拦着我,不准我进去?”他开口,声音很冷,“陆恩仪,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把我的名字从你的世界里抹去,好让商衍名正言顺地取而代之?” 面对这莫名其妙的质问,陆恩仪甚至懒得动怒。 她只是轻飘飘地解释道:“研究所从昨天开始就进入了最高级别的保密戒严期,别说你,就连我这个负责人,每次进出都必须严格登记。这是规定。” 商执聿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更加烦躁。 陆恩仪抬眼看他:“你来干什么?新闻上说,你不是应该正忙着陪安烟挑选她的生日礼服吗?” 商执聿的脸色瞬间又难看了几分,猛地将手里的袋子递到陆恩仪面前。 “这是礼服,”他冷着脸,用命令的口吻说道,“后天晚上,我会来接你一起过去。” 陆恩仪垂眸看了一眼那个印着烫金logo的纸袋。 原来如此。 在陪着心头的白月光挑选战袍时,还顺便想起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妻子,真是体贴又周到。 他是生怕她还不够膈应,非要用这种方式来提醒她,她在他的心里,不过是一个顺带的麻烦。 她心中冷笑,面上却坦然地接过了袋子,甚至连一丝多余的情绪都未表露:“那就谢谢商总的慷慨了。” 疏离的称呼和态度,彻底激怒了商执聿。 眼看她就要转身离开,他猛地伸出手,一把攥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陆恩仪,你的心到底是不是铁做的?”他死死地盯着她,眼中满是血丝,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我们还没离婚!你为什么结着婚,心里还能想着别的男人?” 陆恩仪眉头都没皱一下,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放手。” 她没有挣扎,清澈见底的眼睛里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 这种平静,比任何激烈的反抗都更让商执聿感到愤怒和恐慌。 她看着他,反问道:“你有没有想过,或许问题不在于我想着谁,而在于……我们两个,从一开始就不合适。” “你什么意思?”商执聿愕然。 陆恩仪平静地陈述着一个他从未正视过的事实:“你从商,需要的是一个长袖善舞、家世显赫,能为你的事业带来助力的光鲜妻子。她要陪你出席各种宴会,为你打点人脉,成为你最完美的门面。” “但我,”她顿了顿,目光坦然得近乎残忍,“我选择了科研。这条路就注定了我不可能做到那些。我的世界是实验室,是数据,是那些外人看来枯燥无味的东西。” 她轻轻抽回自己的手,这一次,商执聿竟忘了阻拦。 “所以,这么一想,”陆恩仪退后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抛开人品不谈,安烟那种出身和性格的女人,确实比我更适合你。” 商执聿听到那句近乎宣判的话竟低低地笑了起来。 “陆恩仪,你不喜欢我,倒也不必费尽心思把我推给别人。”他抬起眼,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狂风骤雨,“我的事,我知道该怎么做。” 说完,他松开手,再也没有看她一眼,漠然转身回到了自己的车上。 引擎的轰鸣声划破夜空,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在咆哮,随即绝尘而去。 陆恩仪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手上那个轻飘飘的纸袋,仿佛上面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 她面无表情地转身,走进了研究所的大门,将所有的纠葛,都彻底关在了身后。 回到宿舍,她随手将那个奢侈品纸袋扔在玄关的角落,甚至连打开看一眼的欲望都没有。 对于两天后,要以什么样的姿态去亮相安烟的生日宴会,她毫不在意。 那不过是她与那个世界,最后的告别仪式。 第194章 抱在一起 倒计时来到第二天。 陆恩仪摊开一页素雅的信纸,给商奶奶写了一封很长很长的信。 她将自己与商执聿之间的问题,归结于性格与追求的南辕北辙,字里行间充满了歉意,却唯独没有提及安烟的存在。 她不想让这位唯一真心待她的老人家,因为这些龌龊事而伤心。 她实在没有办法,当面去跟老人家说出已经离婚的事实。她害怕看到她眼中那混杂着失望与不解的目光。 写完信,她将信封装好,托付给了一位绝对可靠的同事,叮嘱对方在自己进入3A项目封闭期的第二天,再转交给商奶奶。 做完这一切,她驱车来到了国安下设的一个特殊部门。 “陆教授。”接待她的是一位神情严肃的中年男人。 “陈部,”陆恩仪开门见山,“关于3A项目启动后的社会面信息屏蔽协议,我希望能够追加一项个人条款。” “请讲。” “我希望在项目进行之后,将我所有与商执聿妻子这一身份相关的公开痕迹,进行最大程度的抹除和降温处理。” “可以,没问题。”陈部了然地点头。 “这是为了更好地保护您的个人隐私和项目机密性,我们可以理解。” “按照3A项目的保密条例,所有核心参与人员在项目期间都将成为透明人,社会公众的关注度会被技术性地降到最低。” “谢谢。” 离开了那个肃穆的地方。 陆恩仪最后一次回了云水湾。 她需要回去,将自己那些带不走的私人物品,做个最后的处理。 然而,当她用指纹解锁,推开那扇沉重的大门时,浓烈刺鼻的酒气混合着某种女人香水的味道,便扑面而来。 陆恩衣的眉头瞬间蹙紧。 客厅里一片狼藉,昂贵的地毯上扔着空酒瓶。 而沙发上,商执聿高大的身躯陷在里面,领带被扯开,俊美的脸上带着醉酒后的潮红,似乎还未清醒。 他的怀里,还紧紧地抱着一个人。 是安烟。 她同样双眼紧闭,长发凌乱地披散着,身上那件看似柔软的羊绒裙,肩带滑落,衣衫不整,整个人像一只温顺的猫,蜷缩在商执聿的臂弯里,画面暧昧得刺眼。 陆恩仪的脚步,就此停住。 她不想知道他们昨晚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也不想探究这究竟是酒后乱性,还是蓄谋已久。 那一瞬间,只觉得一股强烈的恶心感,胃里翻江倒海。 她什么都顾不上了,甚至忘了自己回来的初衷,转身就走。 “砰!” 沉重的关门声,像一声惊雷,震醒了这场荒唐的梦。 在陆恩仪转身的刹那,沙发上的安烟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胜利笑意。 而那声巨响,也终于将商执聿从混沌的宿醉中惊醒。 他头痛欲裂地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怀中衣衫凌乱的安烟。 他的大脑有片刻的空白。 商执聿毫不犹豫地一把将安烟从自己身上推开。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安烟白着脸,连忙整理自己凌乱的衣服,眼中迅速蓄满了泪水,委屈又无辜地仰头看着他:“执聿……你别这样。昨晚你喝醉了,一直喊着恩仪的名字,把我当成了她……抱住了我。” “但我向你保证,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 “你别担心,我不会多想的。我知道你最近跟恩仪吵架,心里难受……” 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宿醉带来的剧痛让商执聿的意识迟钝而沉重。 他对安烟的解释毫无印象。 他只模糊地记得,昨晚因为陆恩仪那番话而心烦意乱,约了祝贺楠出来喝酒。 后来……后来发生了什么,记忆就成了一片破碎的空白。 他疲累地撑着额头,从沙发上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地板上投下一片阴影,也与地上的安烟拉开了泾渭分明的距离。 “你清楚就好。”他的声音沙哑,带着酒后的疲惫和不耐的疏离,“我到底是个结了婚的男人。安烟,以后为了你自己的名声,还是不要跟我走得太近。” 安烟垂下眼,掩去眸底一闪而过的不甘,随即又抬起头,恢复了那副乖巧懂事的模样,轻轻点了点头。 她很聪明地没有提及,就在刚刚,陆恩仪来过。 她知道,让商执聿亲手埋下这根刺,远比自己开口挑拨要有效得多。 目送着安烟离开后,商执聿烦躁地扯了扯领口,心中那股无名的恐慌再次席卷而来。 从云水湾逃离后,陆恩仪一路到了医院。 她预约了今天的产检。 负责她的医生是还是那位和蔼的中年女性,看到她时,关切地皱了皱眉:“陆教授,你最近是不是没休息好?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没有。”陆恩仪摇了摇头,找了个借口,“只是路上有点晕车,没什么大碍。” 她不想将自己的狼狈展露在任何人面前。 “医生,”她接着说道,“我想请您在这次产检之后,帮我把之前所有的检查报告整理一份电子档发给我。我……我之后可能要出一趟远门,很长一段时间,到时候换医院做产检,有完整的记录会方便一些。” “当然可以。”医生爽快地答应了,“不过病例库的资料比较多,调取整理需要一点时间,你做完检查后可能要稍等一会儿。” 躺在冰冷的检查床上,当冰凉的耦合剂涂抹在小腹上时,陆恩仪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 但当医生移动探头,显示屏上出现那个小小的、却已初具人形的影像时,她所有的紧张和不安,瞬间都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所取代。 宝宝已经超过三个月了,在黑白的光影里,能隐约看到他蜷缩的身体和微微的搏动。 “不错,宝宝各项指标都很好,非常健康。”医生微笑着,指着屏幕上的一个小点,“继续保持,一定会是个健康又活泼的宝宝。” “健康活泼的宝宝……”陆恩仪在心中默念着这几个字,脸上终于多了几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意,眼眶微微有些发热。 是啊,经历了这么多不堪的风雨,承受了这么多她都快要扛不住的压力,最坚强的,反而是这个在她身体里默默成长的小生命。 第195章 差点被发现 一股力量,从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涌了上来。 为了宝宝,陆恩仪也必须振作起来。 结束了产检,陆恩仪来到外面的等候区,安静地坐在长椅上,等待医院整理好她的全部报告。 然而,就在她刚刚坐下,一抬头却看到沈意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带着复杂的表情,目光直直地看着她。 陆恩仪的心脏猛地一跳。 但仅仅一秒,她便恢复了惯常的冷静,脸上看不出丝毫破绽。 她平静地迎上沈意的目光,语气淡然地问道:“有事吗?” 沈意几步走到她面前,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探究,压低了声音,试探性地开口:“陆恩仪,你是不是……怀孕了?” 她不等陆恩仪回答,便自顾自地补充道:“这已经是我第二次看见你从妇产科出来了。你别想骗我。” 陆恩仪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越发疏离冷淡。 她轻轻靠向椅背,反问道:“医院的妇产科,难道只接待孕妇吗?我来做定期的身体检查,不行?” 她的坦然和理直气壮,让沈意一时语塞,但她眼中的不信任却丝毫未减。 看着她这副笃定的模样,陆恩仪忽然改变了策略。 干脆放弃了辩解,嘴角甚至勾起嘲讽的弧度:“既然你这么肯定,那你去告诉商执聿好了,或者告诉安烟也行,就说我怀孕了。” “你!”沈意果然被激怒了,白皙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你以为我会如你的愿,当你的传声筒,帮你玩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陆恩仪,我不会让你利用我的!” 她显然是理解错了。 在沈意的认知里,陆恩仪此刻的坦白,不过是一种心虚下的激将法,目的就是想利用她,去刺激商执聿,用一个子虚乌有的孩子来挽回他。 想到这里,沈意眼中闪过一丝怜悯。 她太清楚安烟的手段了,那个女人想要的东西,就算亲手得不到,也一定会将其彻底毁掉。 她实在不忍心看到陆恩仪这样一位前途无量的科研天才,因为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争风吃醋,而被安烟针对陷害,最终毁掉自己的大好前程。 于是,她的语气软了下来,却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劝诫:“陆恩仪,你听我说。既然现在商执聿跟安烟走得那么近,你为什么不大度一点,主动放手呢?” “你之前不是还亲口对我说,女人更应该专注自己的事业吗?你和商执聿……根本就不配。” 这一次,陆恩仪没有反驳。 她甚至非常认真地看着沈意,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嗯,你说得对。” 可沈意看不懂。 她只觉得陆恩仪是在故作坚强,用这种方式来掩饰内心的不甘和痛苦。 她叹了口气,“你……你好自为之吧。早点清醒,别再搞那些争宠的把戏了,你争不过安烟的。” 说完,她便转身,带着一种言尽于此的无奈离开了。 直到沈意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陆恩仪紧绷的脊背才终于松懈下来。 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拿出那张一直被她藏在身后的孕检单。 好险,差一点……就全都暴露了。 回到研究所,陆恩仪直接去了所长办公室。 办公室里国安的负责人也在。 “小陆,来了。”所长朝她点点头。 陈部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将一个丝绒盒子推到她面前。 盒子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套设计精巧的首饰——造型别致的山茶花胸针,以及同款的手镯和耳钉。 “这是为你这次任务准备的。”陈部语气平肃地解释道,“胸针和手镯里都内置了军用级别的微型定位器,方便我们随时掌握你的位置。” “耳钉,则是高敏度监听器和单向通讯器,你可以通过它清晰地听到我们的指令。” “最重要的是这里。”陈部指向胸针中心最不起眼的一片花蕊,“这是一个紧急报警器。如果你在船上遇到突发危险,立刻按下它。我们潜伏在宴会上的安保人员,会第一时间赶到你身边。” 陆恩仪在脑中又将陈部交代的每一个细节过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才与他们道别,回到宿舍。 已经是深夜了。 整个世界都仿佛陷入了沉睡,唯有她,毫无睡意。 她坐在床沿,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空无一物的墙壁上,脑海里却像是在放映一场盛大而冗长的告别电影。 明天过后,她的人生,就要彻底与“商执聿”这三个字剥离开来了。 临界点。 那些被她刻意尘封的点点滴滴,在此刻争先恐后地涌现,逼着她完成郑重其事的道别。 一开始,商执聿只是一个存在于照片里的冷漠少年。 照片上的他,眉眼清隽,却没什么表情,眼神疏离地望着镜头之外的某个地方。明明是少年,却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郁。 后来,照片里的少年变成了现实中那个与她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玩伴”。 他比照片上更高,也更冷漠。 他有自己的朋友圈子,会带着安烟他们呼啸来去,却吝于分给她一个多余的眼神,跟她说过的话,寥寥无几。 她像个透明的影子,安静地待在自己的角落里,仰望着那个遥不可及的他。 即便他从未真正正视过她的存在,可那颗喜欢的种子,还是在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时候,小心翼翼地在心底破了土。 或许是因为某次在篮球场,无意中瞥见他大汗淋漓下闪着光的侧脸; 又或许,只是因为在某个寂静的午后,听到他弹奏的一段不成调钢琴曲。 那些微不足道的瞬间,构成了她整个少女时代最隐秘的欢喜。 她一度以为,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直到那一天,他毫无预兆地走到她面前,漫不经心问她:“陆恩仪,要不要跟我试试?” 于是,他们成了男女朋友。 又在商爷爷的期盼和见证下,顺理成章地结为夫妻。 婚礼那天,穿着洁白婚纱的她,看着身边英俊挺拔的商执聿,真心实意地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人。 第196章 最后一天 可这份幸运,是如此的短暂。 随着安烟意外出事、变成植物人,商执聿就像变了一个人。 那曾经偶尔还会流露的温情被彻底抽走。 后来她也明白,原来所谓的“守得云开见月明”,不过是一场笑话。 商执聿当初之所以会走向她,不过是一时兴起,贪图那份新鲜感,想试试跟一个不解风情的书呆子交往是什么感觉。 反正,他也娶不到自己心中的白月光。 而那场婚姻,更是因为商爷爷的强势介入,让他骑虎难下,不得不陪她演下去。 所以,当俞清禾带着那份两亿的项目投资找到她,用一场交易来换取她和商执聿离婚时,她渐渐收起了所有不切实际的感情,平静地接受了。 她哄骗他在那份她早已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上落笔。 可签完字之后。 陆恩仪心智并不坚定,曾经有无数次动摇,想过打消离婚的念头就这么把日子过下去。 甚至她还将自己怀孕的消息也告诉给了商执聿。 然而,商执聿用一场突如其来的失忆,将一切都轻描淡写地归了零。 原来,他们之间,终究还是要走向一别两宽的结局。 倒计时的最后一天。 陆恩仪起得很早。 天光还未完全破开云层,她已经站在了镜子前。 这或许是她最后一次,以商执聿妻子的身份,为他精心打扮。 她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化上精致却不张扬的妆容,遮去所有疲惫与心事,只留下一张冷静疏离的面孔。 接着,她换上了商执聿送来的那件礼服。 深蓝色的丝绒长裙,贴合着她清瘦的身形,衬得她皮肤愈发白皙。 最后,她打开那个丝绒盒子,将国安准备的那套山茶花首饰一一佩戴好。 冰凉的金属触碰到温热的肌肤,让她瞬间清醒。 这才是她的铠甲,也是她的武器。 一切准备就绪,她将那份早已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以及足以揭开安烟所有伪装的资料,一并放入手包中。 今天,她要去赴一场鸿门宴,也要为自己这场荒唐的婚姻,画上一个彻底的句点。 加长的劳斯莱斯停在研究所大门外,一如既往的低调奢华。 商执聿坐在后座,正不耐地看着腕表。 陆恩仪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内的空气瞬间变得凝滞。 商执聿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瞬间的惊艳。 但那惊艳很快便被阴沉的醋意覆盖。 他的视线,死死地钉在了她佩戴的首饰上。 山茶花。 那是商衍最喜欢的花。 “谁送的?”商执聿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声音里裹着冰渣,“商衍?” 陆恩仪目光平淡地望着前方的挡风玻璃,语气漠然:“这不关你的事。” “不关我的事?”商执聿怒极反笑。 他拿出手机,直接拨通了助理的电话,语气是命令式的强硬,“立刻送一套首饰到码头。” 挂了电话,车内再度陷入死寂。 车子一路疾驰,平稳地停在了游轮码头的VIP通道。 助理早已等候在此,恭敬地将一个宝蓝色的珠宝盒递了上来。 商执聿接过盒子,直接扔到陆恩仪面前,下颌线绷得死紧:“换掉。” “陆恩仪,你别忘了,你现在还是我的妻子,我不允许你戴着别的男人送的首饰,出现在我身边。” 陆恩仪的目光终于从窗外收回,落在那只价值上亿的珠宝盒上。 她没有打开,只是轻轻勾了勾嘴角,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下一秒,她伸出手,拿起了那只盒子,毫不犹豫地将它甩到了后座的角落里。 “嘭”的一声闷响,像是砸在了商执聿的心上。 “商执聿,做人不要太得寸进尺。”陆恩仪终于正视着他,声音同样变冷,“我今天能来参加安烟的生日会,能站在这里忍受你们两个在我面前眉来眼去,已经是最大限度地在顾及你的脸面。你别想连我戴什么首饰都要干预。” “要不然,我就不去了。” 说完,她拿起自己的手包,推开车门,径直下车。 “陆恩仪!” 商执聿英俊的脸上酝酿着骇人的风暴,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她的名字。 可看着她毫不留恋的背影,那股滔天的怒火最终却只能被他强行压下。 最终,他只能铁青着脸,摔上车门,大步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登上通往游轮的舷梯,一个面无表情,一个乌云罩顶,周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而这时,一个娇俏的身影迎了上来。 盛装打扮的安烟,穿着一身梦幻的公主裙,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甜美微笑,她亲昵地挽住商执聿的手臂,目光转向陆恩仪时,才敷衍地带上一丝礼貌:“恩仪,谢谢你能来。” 说完,她不等陆恩仪回应,便又转向商执聿,语气娇嗔:“执聿,我爸爸早就到了,一直在等你呢,我们快过去吧。” 话音未落,她便半拖半拽地将商执聿从陆恩仪身边带走了,留下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人来人往的甲板上。 陆恩仪并不在意,她走进金碧辉煌的宴会大厅,找了一个最不引人注目的角落坐下,冷眼旁观着眼前的浮华与喧嚣。 即便她再低调,也无法完全避开旁人的目光。 来往的宾客中,不少人都认出了她这位传说中的“商太太”。 窃窃私语声,很快便传了过来。 “那就是商执聿的老婆?看起来也太平平无奇了吧……你看她那一身,虽然礼服牌子不错,但整个人畏畏缩缩的,一股子乡下人气场,真是寒酸。” “小点声,人家好歹是搞科研的,对外职称还是教授呢。” “教授?呵,你还真信啊。依我看,只有那些出身卑微的人,才最喜欢拿这种虚名来装点门面,好掩盖骨子里的自卑。” 夹杂着轻蔑与不屑的奚落声,不断钻进陆恩仪的耳朵里。 在嫁给商执聿的这六年来。 这样的话,她听过无数次,早已麻木。 即便他们隐婚的消息直到最近才公之于众、 但在上流社会的圈子里,商执聿娶了一个无权无势、寒门出身的孤女,从来就不是什么秘密。 直到今天,那种根植于骨子里的傲慢和毫不掩饰的轻视,依然如影随形。 第197章 说实话 但这些,对现在的陆恩仪来说,已经激不起一丝波澜。 她的目光淡淡地扫过不远处那几个聚拢在一起巧笑嫣然的女人。 她们身上穿着最新季的高级定制,眼神却像淬了毒的针,时不时地朝她刺来。 不用猜也知道,这应该就是安烟的所谓闺蜜团。 就在这时,一名穿着侍者制服的年轻男人端着托盘,平稳地朝她走来。 他微微躬身,姿态专业地问道:“女士,请问需要喝点什么吗?” 陆恩仪的目光在托盘上五颜六色的饮品上扫过。 在她做出选择的间隙,那名侍者看似不经意地调整了一下托盘的角度,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极快地说道:“陆教授,船上混进了很多境外组织的探子,请务必一切小心。” 陆恩仪的心微微一凛。 她看着他说话时沉稳的眼神和毫无破绽的姿态,立刻明白,这是国安安排在暗中保护她的人。 她伸出手指,点了一杯最普通的柠檬水,同时用同样低的声音回应道:“知道了,我会保持警惕。” 侍者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将那杯柠檬水递给她后,便转身融入了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陆恩仪刚喝了一口水,另一道凌厉的视线便投了过来。 俞清禾到了。 她穿着的暗红色旗袍,脸上带着惯有的高傲与疏离,径直穿过人群走到了陆恩仪面前。 “离婚协议书,准备好了吗?”她开门见山,连一句多余的寒暄都没有。 陆恩仪放下水杯,从手包里拿出那份文件,递到她面前:“自然。希望你也能兑现你的承诺。” 俞清禾接过文件,眼中才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 她也极为痛快,立刻拿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干脆利落地吩咐道:“把钱转过去。” 为了防止陆恩仪再去找商执聿,打扰他和安烟培养感情的“宝贵机会”,俞清禾干脆在陆恩仪身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她侧过头,审视的目光打量着陆恩仪,冷声开口:“你应该很清楚,我一直都不喜欢你。” “这些年,商家好吃好喝地供着你,让你从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孤女,过上了人上人的生活,也算是仁至义尽。” “我警告你,从今天起。以后别再想沾商家的光,更不要再痴心妄想,跑回来缠着执聿。” 这大概是陆恩仪第一次,能和俞清禾如此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平等沟通。 她没有动怒。 目光越过俞清禾,望向宴会厅的中央。 在那里,商执聿正被安烟带着游走于各色宾客之间,言笑晏晏,俨然是这场盛大宴会的男主人。 几乎所有人看向他们的眼神,都充满了艳羡与祝福,赞叹着他们是多么的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却没几个人知道,这份看似完美的“般配”背后,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算计。 陆恩仪收回视线,平静开口:“看在你也算当了我几年婆婆的份上,我也好心提醒你一句。” 她看着俞清禾微微蹙起的眉头,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你儿子的脑子,可比你清醒得多。” “像你这种年纪,如今没了我这个碍眼的儿媳妇,本该好好享清福了,就别再想着什么事都插一手。” 俞清禾的脸色瞬间一变,以为陆恩仪还是放不下商家的荣华富贵。 她厉声质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陆恩仪,你别告诉我钱到手了你想反悔?” 面对俞清禾的厉声质问,陆恩仪在心中叹了口气。 她忽然想起了商爷爷曾经的感慨。 他说,执聿的父亲是个极为聪明睿智的人,在商场上杀伐果断,而执聿的性子,像极了他父亲。 也不知为何,作为妻子的俞清禾,似乎半点都没有沾染到丈夫和儿子的半分精明。她活了半辈子,眼光和格局,却依然还困在所谓豪门脸面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上打转。 陆恩仪讥诮的笑了。 “你想多了。” 她抬起眼,目光清凌凌地直视着俞清禾,第一次将所有的伪装和忍耐尽数剥离。 “其实,我也不喜欢你。” “我妈妈虽然去世得早,但她温柔、善良又通透,是一位很伟大的母亲。我嫁给商执聿之后,虽然一直称呼你妈,但在我心里,你一天也没有称职过。” “你嫌弃我出身不够,嫌弃我性子太自我,不肯安分守己地待在家里,放弃自己的事业去当一个只为商家开枝散叶的家庭主妇。” “而我……”陆恩仪顿了顿,语气里的锋芒毕露,“也同样嫌弃你思想封建迂腐,眼界狭隘,只知道将自己生活的不满和怨气,转移到最亲近的人身上,去无休止地内耗他们。” “所以,别担心我会反悔。以后,就算是你求我,我也不会再想和你们商家有任何交集。” “当然,”她话锋一转,补充道,“奶奶除外。因为,她才是我的亲人。” “你!”俞清禾的脸涨得通红,身体气得微微发抖。 直到这一刻,她才恍然发觉,自己似乎从来没有真正认清过眼前这个儿媳妇。 原来那副温顺恭敬的皮囊下,包裹着的是如此自私、怨毒的灵魂! 她果然没有看错她! 还好,还好执聿终于要和她离婚了。 以后商家的新儿媳,只会是像安烟那样出身高贵、温婉大方的大家闺秀,绝不是这种养不熟的白眼狼! 就在俞清禾胸口剧烈起伏,几乎要忍不住当众发作时。 一个陌生的声音插了进来。 “商夫人,陆小姐。”安烟的父亲安国良端着酒杯,微笑着走了过来。 他先是礼貌地对俞清禾点了点头,随即目光转向陆恩仪,“陆小姐,家父想见见你。” 安烟的爷爷? 安越七? 陆恩仪的眉心下意识地蹙了起来。 基于商奶奶的描述还有她手中查到的资料。 她对这位在商界早已是传奇泰斗般的人物完全没有好感。 但就在她思索着其中的利弊,犹豫着要不要去时。 身边的俞清禾却已经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强势地将她从沙发上拽了起来。 “长辈有请,你还愣着做什么?别在这里丢商家的脸。” 第198章 威逼利诱 手腕被攥得生疼,俞清禾的力道不容抗拒。 陆恩仪被她带着走向那条通往贵宾区的走廊。 不远处的商执聿显然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他刚要迈步跟过来询问,身边的安烟却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的手臂。 “执聿……”安烟的声音温柔又体贴,“应该是爷爷想见见恩仪。你也知道,爷爷一直都很关注航天科研这方面的信息,说不定只是想跟恩仪聊聊专业上的事,不会把她怎么样的。” 商执聿的脚步一顿,拧起的眉心显示出他内心的迟疑。 但最终,他还是没有追上去。 走廊尽头的贵宾休息室,厚重的门被安国良推开,将外面的一切喧嚣与浮华彻底隔绝。 房间里铺着厚重的波斯地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雪茄和陈木的混合气息。 一个身穿深色唐装、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坐在主位的沙发上,手中盘着一串佛珠。 他便是安家传闻中的实际掌权人,安越七。 看到她们进来,老人精光内敛的眼睛抬了起来,在陆恩仪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即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 “陆小姐,你好。”他主动开口介绍自己,“我是安烟的爷爷,安越七。说起来,早些年,我跟你爷爷也打过几回照面。” “可惜这些年我身体不好,一直在国外休养,等我回来时才听说他已经故去,实在遗憾。所以一直想找个机会,见见你。” 他说话的姿态,像极了当年陆恩仪初见商爷爷时的模样,和蔼可亲,仿佛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对晚辈心怀善意的长者。 然而,他那看似温和的笑容,却让陆恩仪感觉不到任何一丝暖意。 她面上维持着礼貌的微笑,微微颔首:“安老先生,您好。” 心中却已然竖起了十二万分的警觉。 “清禾啊,”安越七的目光转向俞清禾,“我有些话想跟陆小姐单独聊聊,你先去外面吧。” 俞清禾虽然有些不情愿害怕陆恩仪乱说话得罪人,但也只能点头应下,离开了休息室。 门被关上,房间里只剩下陆恩仪和安越七两人。 “陆小姐最近,是不是在筹备什么新的研究项目?”安越七慢条斯理地开口,像是随口一问,“我们安家,对高新科技领域一直很感兴趣,也希望能为国家的航天事业尽一份力。如果你的项目需要资金,我们安家很乐意注资。” 陆恩仪心下了然,这是第一次试探。 她滴水不漏地回答:“项目立项与否,届时会有官方通知。您也知道,我们这些研究员有保密协议,在外不便透露任何工作相关的内容。” “嗯,理解,理解。”安越七点了点头。 他话锋一转,叹了口气,唏嘘道:“不过说句实在话,国内的研究环境和技术发展,始终还是比不上国外啊。” “我与你爷爷也算是故交,实在不忍心看你的才华被埋没。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为你介绍几家国外一流的研究所,让你能有更广阔的平台去施展抱负。” 说完,他拍了拍手。 房门被推开,安国良领着几位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走了进来。 “这几位,”安越七介绍道,“都是国外航天领域的权威教授,今日特地来参加小烟的生日宴。你们都是同行,想必会有很多共同话题。” 若不是事先对安越七的底细有所了解,国安那边提供了足够多的信息,恐怕在这一刻,陆恩仪真的会以为,他与心机深沉的安烟完全不同,是一位真正惜才值得尊敬的前辈。 她没有表露出任何怀疑,反而顺着安越七的话,装出很感兴趣的样子,微笑着同那几位权威教授攀谈起来。 她没有问什么艰深复杂的问题,只是用流利的英语,聊起了一些近期的专业见闻和技术细节。 然而,几个回合下来,对方漏洞百出的回答,便已经暴露了他们的真实水平。 这些人或许懂一些皮毛,但对真正的核心技术一窍不通,根本就是假冒的。 陆恩仪心中冷笑,面上却不露分毫。 她故作抬腕看了看表,歉意地说道:“抱歉,安老先生,我出来太久了,该回去找执聿了。” 看到她油盐不进,连国际权威都无法打动她,安越七眼中的笑意终于彻底消失了。 他盯着陆恩仪,换上了第三种,也是最直接的说法。 “陆小姐是个聪明人,”他的声音变得平直而冷硬,再无半分温情,“你应该也看得出来,执聿跟我们家小烟,远比跟你合适。” “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想要什么条件,才肯离开他,跟他离婚?” 图穷匕见。 随着安越七话音的落下,那几位方才还伪装成“权威教授”的外国人,无声地站到了他的沙发后面。 他们收起了所有的伪装,目光冰冷而不善隐隐将陆恩仪的退路全部封死。 陆恩仪的视线从那几个假冒者身上扫过,最终落回安越七那张再无半分和蔼的脸上。 “所以,这才是你今天找我进来的真正目的?”她问,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波澜。 “不错。”安越七坦然点头,精光毕露的眼睛里满是胜券在握的傲慢。 他朝安国良递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从公文包里拿出另一份文件,放在了陆恩仪面前的茶几上。 赫然又是一份离婚协议书。 “把字签了。跟商执聿离婚,净身出户。这样,你还有机会安然无恙地走出这个房间。” 陆恩仪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她终究还是低估了安越七的狠毒与肆无忌惮。 她原以为,自己是当着那么多宾客的面被请进来的,他就算心怀不轨,也不敢做得太过火。 却没想到,他根本不在乎所谓的脸面,威逼利诱,就是要逼她签下这份不平等的离婚协议。 这一刻,若不是情况不对,陆恩仪甚至想笑出声来。 真是讽刺。 他们费尽心机想要的东西,她早就给了,那份她亲手签了字的离婚协议书,此刻正在她的包里。 第199章 威胁她离婚 见陆恩仪迟迟没有动作,安越七的耐心显然已经告罄。 他冷哼一声,继续施压:“我跟安烟不一样。那孩子,心眼不够深,手段也不够硬,对你还总想着手下留情。” 他的目光像毒蛇的信子,阴冷地扫过陆恩仪的脸:“你要是不答应,我有一百种办法,能让你这么个小小的研究员,一夜之间身败名裂,再也无法在业内立足。” 陆恩仪垂在身侧的手指悄然收紧。 她强行压下心头涌起的惊慌,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与他周旋。 “你废了这么多心思,无非就是想让我跟商执聿离婚,好让安烟嫁给他。”她抬起头,直视着安越七的眼睛,故意问出一个尖锐的问题,“既然你这么疼爱你的孙女,为什么不给她找个更好的夫家,反而非要她嫁给一个二婚的男人?” 安越七的眼神骤然一沉,仿佛被戳中了痛处,语气也变得更加森冷:“这,就不劳你操心了。” 他话锋一转,抛出了最后的,也是最致命的筹码。 “听说,你很敬重你的爷爷?” “不知道……当你那位备受世人尊敬的英雄爷爷,突然变成了通敌叛国的罪人,会不会有人愤怒到,直接把他的坟都给扒了?” 真是卑鄙!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陆恩仪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血色瞬间褪去,陆恩仪脸色一片煞白。 安越七的手里,肯定有能抹黑爷爷过往功绩的东西,要不然他不会如此笃定。 她放在胸前的手,已经做好了随时准备按下胸针报警器的准备。 就在这剑拔弩张,空气几乎凝固的一刻。 “咚、咚。” 房间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安越七不耐地蹙起眉,示意守在门边的一个手下去开门。 厚重的房门被拉开一道缝,门外站着的那个人。 身形挺拔,神色冷峻,不是商执聿又是谁? 安越七波澜不惊的表情,终于在瞬间出现了一丝裂痕。 而他身旁的安国良,反应更是快得近乎本能。 闪电般地伸向茶几,在商执聿的目光扫过来之前,就将那份离婚协议书一把抓起,迅速塞回了公文包里。 商执聿推门而入,一股迫人的气场也随之而来,瞬间冲散了房间里原有的压抑。 他的视线径直落在了脸色煞白的陆恩仪身上。 当看到她紧抿的嘴唇和眼底未散的惊惶时,他的眸色骤然一沉。 下一秒,他已大步走到她身边,不容置喙地将手揽上了她的肩膀,将她半带入自己怀中。 “不知道安爷爷跟我太太聊了些什么,需要这么久?”商执聿的声音听似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晚辈的谦和,但眼眸却直直地看向安越七,带着不加掩饰的寒意,“我等得有些不耐烦,就自己过来找她了。” 安越七迅速换上爽朗的笑容。 “哈哈哈,没什么,没什么。”他摆了摆手,“就是听闻陆小姐在航天科研领域颇有建树,想跟她沟通一下。” “看看我们安家的企业,有没有机会能跟陆小姐的研究所达成合作。不过可惜,陆小姐似乎不太愿意啊。” 他将皮球轻飘飘地踢了回来。 商执聿竟也跟着低低地笑了一声:“安爷爷有所不知,别说您了,就是我这个家里人,想跟她的研究所谈合作,也是排了很久的队,最近才好不容易有了点眉目。” 他揽着陆恩仪的手臂微微收紧,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而且,据我所知,在排队的,不止我们商氏,还有祝氏……国内数得上名号的一流企业,都眼巴巴地等着呢。安爷爷想插队,恐怕是有些难。” 这番话何尝又不是另一番的威胁,在暗示安越七,陆恩仪可不仅仅是个普通研究员那么简单。 安越七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点头道:“原来如此,难怪了。看来陆小姐的研究所,果然是抢手得很。” “时间差不多了,安烟该切蛋糕了。”商执聿不再与他虚与委蛇,“我先带恩仪过去,你们以后有机会再聊。” “好,好。”安越七点头答应。 商执聿没再多说一个字,揽着依旧沉默的陆恩仪转身离开。 厚重的房门被重新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安国良再也忍不住,不解地问道:“爸!您怎么就这么轻易地放他们走了?为什么不趁机逼着陆恩仪把字签了?拖下去,对小烟的名声可不好!” “闭嘴!”安越七厉声喝道,脸上的和善笑容早已消失无踪,眼底一片阴鸷,“让她签那份协议,不过是想让大家面子上都好看一点。但谁让商执聿那个小子半路闯了进来?” 他站起身,踱到窗边,带着一丝忌惮:“商执聿的城府和实力都深不可测,难道你要我当着他的面,去逼他的妻子签离婚协议吗?” 安国良被他训得不敢再出声。 安越七的目光投向窗外,看着那艘巨大的游轮正不声不响地驶离港口,目的地,是没有任何法律能够完全约束的茫茫公海。 他的眼神,霎时间变得阴冷而狠戾,透出森然的杀机。 也罢。 他冷冷地想。 就算不签那份协议又如何? 只要陆恩仪死了,从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非议和阻碍,就都会烟消云散。 陆恩仪跟商执聿走出休息室。 走廊里柔和的壁灯光线,将商执聿脸上的冷峻镀上了一层虚假的光晕。 他停下脚步,侧过身仔细端详她的脸。 “安爷爷都跟你说了什么?”他眉头紧锁,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色,心中一紧,“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陆恩仪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抬起眼,静静地看着他。 “他用我爷爷的名声威胁我。”她终于缓缓开口,“让我签字跟你离婚,净身出户,好让你风风光光地娶安烟。” “要不然,就毁了我,毁了我爷爷一生的清誉。” 安越七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皮,将事情做得这么绝,她又何必再为他保留那可笑的长辈情面。 商执聿英挺的眉峰瞬间蹙得更紧。 空气仿佛凝固了。 隔了好一会儿,就在陆恩仪以为他会追问细节,或是立刻去找安越七算账的时候,商执聿却沉声道:“安爷爷已经很多年不管安家的事情了。”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第200章 就纵容我一天 “而且,”他看着陆恩仪那双写满不敢置信的眼睛,继续说出了自己的判断,“他如果真有让我跟安烟联姻的意思,以他的身份,早就直接向我爷爷开口了,根本不必用这种方式。” 他竟然不信她。 陆恩仪的心攸然变凉。 方才在休息室里,被安越七用爷爷的声誉威胁时,她都没有如此刻这般心寒。 那点刚刚因为他及时出现而升起的,微不足道的感激,瞬间被这盆冷水浇得干干净净。 讽刺,真是莫大的讽刺。 她看着他那张写满挣扎与困惑的英俊脸庞,忽然觉得无比陌生。 “既然你不信,”陆恩仪挣开了他的手,后退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声音冷得像冰,“那你还进来找我做什么?反正在你的认知里,安爷爷也不会把我怎么样,不是吗?” 商执聿的眸色暗了暗,喉结滚动,似乎想解释什么。 他上前一步,试图重新拉住她,声音却是苍白无力:“陆恩仪,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事情有蹊跷。我跟安烟,真的没……” “你觉得,”陆恩仪打断了他,嘴角讥诮的弧度越发明显,“这话,你说出来自己信吗?” 连他自己,恐怕都对这句辩解没什么信心。 说完这句话,陆恩仪再也不看他难看的脸色,决绝地转身。 只留下商执聿一个人,僵立在原地。 他看着她毫不留恋的背影,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最终,只能从唇边逸出一句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呢喃。 “对不起……” 陆恩仪回到宴会厅,随手从侍者的托盘里端起一杯果汁,找了个角落站定。 就在这时,左耳上那枚不起眼的珍珠耳环,忽然传来一阵极细微的电流声。 “陆教授,能听到吗?”一个沉稳冷静的男声在她耳中响起。 陆恩-仪端起杯子,借着喝果汁的动作遮掩住嘴角的微动,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应道:“听到。” “情况有变。”那声音继续汇报道,“安越七身边那几个外国人,已经查明身份,全是国际刑警组织挂名的S级通缉犯,手上有多条人命,是极度危险的亡命之徒。” 陆恩仪维持着表情不变,握着杯子的手微微一紧。 “另外,我们监控到游轮的航线已经偏离预定路线,正在全速驶向公海。如果没猜错,他们打算在公海动手。” “船上宾客非富即贵,他们可以趁机绑架勒索,制造一场劫案。到那时,你就可以不幸地成为在这场劫案中遇难的其中一员,死得合情合理。” 冰冷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却丝毫无法浇灭心头窜起的寒意。 陆恩仪强迫自己冷静,压低声音问:“那应该怎么办?” “您别担心。我们已经紧急联系了海上联合执法队,五分钟后,会有水警以例行检查为由,强行登船拦截。” “之后,我们会以船只消防系统存在重大安全隐患的名义,强制游轮返航。在这期间,请您务必待在人群中,时刻保持在我方安保人员的视线范围内。离您最近的同事,在三点钟方向,穿着灰色西装。” “收到。”陆恩仪低声应下,不动声色地朝三点钟方向瞥了一眼。 与此同时,安烟终于找到了独自站在走廊尽头的商执聿。 她提着漂亮的裙摆,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娇嗔:“执聿,你去哪里了呀,怎么这么久?大家都在等你回来切蛋糕呢。” 商执聿转过身,看着她那张天真无辜、洋溢着幸福的脸,心中却是一片冰冷。 陆恩仪写满失望和嘲讽的双眼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忽然开口,声音平直,没有任何铺垫:“你爷爷想让我跟陆恩仪离婚,然后,跟你结婚?” 安烟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像是被这个问题打了个措手不及。 她愣了两秒,随即用力地摇头,眼眶微微泛红。 “执聿,你怎么会这么想?”她否认道,“爷爷已经很多年不管家里的事了,今天肯抽空过来,也完全是看在我生日的份上。他怎么可能会说这种话呢?” 她往前走了一步,仰头看着他,语气恳切:“再说了,如果爷爷真的有这个打算,那六年前,你和恩仪又怎么会那么顺利地结婚?他老人家早就出面了呀。” 一模一样的话。 安烟的说辞,竟然和方才他用来说服陆恩仪的理由,一模一样。 商执聿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 到底是陆恩仪错了,还是安越七这些年的伪装实在太成功,成功到蒙蔽了所有人? 不,说到底,还是他对陆恩仪的信任,根本没有他自己想象中那么坚定。 他看着安烟那张真诚又无辜的脸,淡淡地移开视线:“知道了。” 随即,他抬步便要往宴会厅走:“去准备切蛋糕吧。” 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安烟却忽然伸出手,从身后一把抱住了他紧实的腰。 商执聿的身体倏然一僵,错愕地低头,看着那双环在自己腰间的手,随即毫不犹豫地伸手去拉开。 “安烟,你在干什么?”他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悦。 “执聿……”安烟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带着孤注一掷的动情,“我不想再只当你的青梅,从来都不想。” “既然陆恩仪她不爱你,不在乎你,你为什么就不能睁开眼睛,看看其他人呢?” 商执聿终于用力挣开了她的怀抱,转过身,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他看着眼前泪眼婆娑的安烟,眉头紧锁,语气里是前所未有的决绝:“安烟,我已经结婚了。” 安烟却仿佛没听见一般,只是不住地摇头,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她华美的礼服上。 “我不介意!”她上前一步,哀求地看着他,“我昏睡了那么多年才醒过来,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能再过一次生日。我不在乎别人会怎么说我,我只求你,今天,就今天一天,纵容我一次好不好?” “就算你要拒绝我,也不要现在说,求求你……” 商执聿看着她这副几近崩溃的模样,心头一震。 第201章 他是我的了! 男人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眼眸里,罕见地闪过一丝挣扎。 理智告诉他必须立刻毫不留情地推开她,但安烟那张苍白而哀切的脸,却让他拒绝的话堵在了喉间。 就在这时—— “轰——!” 整艘游轮毫无预兆地发出一声巨响,随即船身猛地剧烈晃动,脚下的地板仿佛变成了一块失衡的跷跷板! 走廊上,一个用来装饰的、半人高的青铜花樽在剧烈的摇晃中从底座上滑落,直直地朝着商执聿的方向砸了过来! “小心!” 安烟的惊叫声和花樽落地的巨响几乎同时发生。 在商执聿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瞬间,安烟猛地扑了过来,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推向一旁。 “砰!” 沉重的花樽擦着商执聿的肩膀而过,重重地砸在了安烟的手臂上,然后才翻滚着摔落在地。 “嘶……” 安烟咬着下唇,痛得倒抽一口凉气。 白皙纤细的手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一大块刺目的淤青迅速显现。 “你怎么样?”商执聿回过神,立刻上前扶住她。 “我没事……”安烟疼得脸色发白,额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却还是冲着他虚弱地笑了笑,“还好……还好砸到的不是你,痛一会就好了。” 商执聿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巨大震撼。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上一次遭遇绑架时的情景。 同样是危险关头,陆恩仪的选择,是毫不犹豫地弃他而去,独自逃生。 而安烟……他从未给过她任何希望和承诺,她却一次,又一次地奋不顾身地救他。 那次绑架,如果不是安烟带着人及时赶到,他恐怕早就已经死了。 这份恩情,沉甸甸地压在他心上。 如此一想,所有拒绝的话,仿佛都变成了忘恩负义的利刃,再也说不出口。 商执聿看着安烟那双因为疼痛交织着复杂情绪的眼睛,眸色几经变幻。 最终还是被愧疚所淹没。 “好……就这一天。” 安烟的眼睛瞬间亮了,仿佛得到了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 她惊喜地忘记了手臂上的剧痛,不顾一切地再次扑进了商执聿的怀中。 而这温情相拥的一幕,正巧被转过拐角,准备按照安保人员指示转移位置的陆恩仪,看了个清清楚楚。 她的脚步,就那么僵在了原地。 走廊的光线很暗,将两人拥抱的剪影拉得很长。 男人高大挺拔,女人娇小依人。 看上去,是那么的般配。 陆恩仪的视线,从商执聿那只轻轻搭在安烟背上、带着安抚意味的手,缓缓移到他微微低垂的、看不清神情的侧脸上。 原来,这就是他所谓的“我跟安烟,真的没什么”。 心,在这一刻,再次凉得彻彻底底。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游轮刚刚那阵剧烈的晃动,让她心头一紧,下意识就想过来看看商执聿的情况,甚至想提醒他,让他小心。 可眼前这一幕,像一桶冰水,将她所有未说出口的关心和冲动堵住。 陆恩仪想,有安烟在,安越七又怎么会舍得动他呢? 是她自作多情了。 就在这时,埋在商执聿怀里的安烟,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 她微微抬起头,朝陆恩仪的方向看了过来。 当看到陆恩仪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时,安烟的眼中没有丝毫的慌乱,反而,闪过一丝得意的、赤裸裸的挑衅。 随即,她当着陆恩仪的面,缓缓抬起手,更加亲昵地环住了商执聿的脖子,整个人如同藤蔓般缠了上去。 那是一个无声的、胜利者般的宣誓——看,这个男人,现在是我的了。 陆恩仪的嘴角,缓缓勾起嘲讽。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无声地笑了笑,然后干脆利落地转身,将那片刺目的画面彻底抛在了身后。 然而,就在陆恩仪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的下一秒,商执聿便推开了怀里的人。 安烟的拥抱,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窒息和不适。 仿佛他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无声地叫嚣,质问他为什么要做出背叛的行为。 “抱歉,安烟。”他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硬,不带一丝温度,“我想,我还是不能接受。即便……只有一天也不行。” 他看着安烟错愕的脸,一字一句地继续道:“你救了我两次,我很感激。这份恩情,我可以用其他任何方式偿还,除了我的感情。” “从我结婚的那天开始,我的心,就只会忠于她一个人。” 安烟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声音尖锐了几分:“即便她喜欢的人是商衍,你也不介意吗?陆恩仪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蛊,让你这么死心塌地!” 商执聿摇了摇头,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丝毫动摇:“不管她喜欢谁,只要我们的婚姻还存续一天,我就不能答应你任何事。这对你,对她,对所有人都很不公平。” 安烟看着他决绝的神情,知道再说下去也无济于事。 她黯然地垂下头,掩盖住眼底所有真实的情绪,声音低落:“好……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给你带来困扰。” 然而,在她低垂的眼眸中,却飞快地闪过一抹算计的冷光。 没关系。 反正陆恩仪已经看见了,误会已经造成了。 那个女人活不活得过今天还是个未知数,她不急于这一时,没必要现在就把商执聿逼得太紧。 游轮的晃动很快平息,宴会的气氛重新热烈起来。 最重要的环节终于到来。 伴随着欢快的音乐,侍者推着一个足有六层高的巨型蛋糕缓缓进入宴会厅中央。而安烟,也已经换下之前那身礼服,穿上了一袭更加梦幻的乳白色公主纱裙,像个真正的公主,站在了舞台正中央。 灯光聚焦,她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在众人的祝福声中,一脸幸福地许下了生日愿望。 吹熄蜡烛后,她拿起话筒,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感慨和喜悦。 “真的……很感谢大家今天能来。我从没想过,自己还能有再过一次生日的机会。”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目光却穿过人群,精准地落在了商执聿的身上。 第202章 混乱突生 “在那些昏迷不醒的日子里,我的世界一片黑暗。但我的心里,一直有一个很重要的人存在着。只要一想到,他还在外面的世界等着我苏醒,我就拼命地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就这么一辈子睡过去。” “好在,我做到了。”她笑了起来,眼中泪光闪烁,“所以我相信,在未来的一年里,上天一定会对我很好,会实现我所有的愿望。” 这番意有所指的话,让现场掀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除了站在商执聿身边的陆恩仪,不少人精都看出了其中的端倪,纷纷投来探寻的目光。 很快,悠扬的华尔兹舞曲响起,主持人高声宣布舞会正式开始。 安烟提着漂亮的裙摆,在万众瞩目之下,径直走到了商执聿的面前。 她仰着那张纯洁无辜的脸,伸出手,对着他发出了今晚第一支舞的邀请。 “可以请我跳支舞吗?” 整个宴会厅的目光,都随着安烟的邀请,齐刷刷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商执聿几乎是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了身旁的陆恩仪。 他希望从她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在意,哪怕是恼怒也好。 然而,没有。 她的表情平静的看不出任何波澜,仿佛眼前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就在这时,俞清禾仪态万方地走了过来,恰到好处地挡在了两人中间。 她径直对陆恩仪说道:“别傻站着了,我带你去认识几位夫人,对你以后有好处。” 这番话听上去是为她着想,实际上是急于将她从商执聿身边带走,免得陆恩仪妨碍到她儿子和安烟。 陆恩仪甚至懒得去戳破这份虚伪的好意。 她淡淡地看了一眼被众人簇拥的商执聿,对他说:“你想去就去吧。” 商执聿的心头狠狠一沉,刚要开口说些什么。 游轮却毫无征兆地猛地一顿,巨大的惯性让猝不及防的宾客们东倒西歪,杯盘落地的声音此起彼伏。 悠扬的舞曲戛然而止。 一名侍应生很快从外面跑了进来,用广播安抚众人道:“各位尊贵的来宾请不要惊慌,只是水警的例行安全检查,游轮很快就会恢复航行,请大家继续享受美好的夜晚。” 而在二楼的贵宾室里,凭栏而立的安越七看着甲板上陆续登船、身着制服的水警,脸色瞬间阴沉。 他对自己身后的心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下达了冰冷的指令:“事情有变。立刻通知所有人提前动手制造混乱,把姓陆的丫头干掉,然后伺机逃离!” 过了没多久,就在水警开始从船头逐一核实宾客身份时。 “轰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从船舱底部传来。 还未等所有人从惊骇中反应过来,刺鼻的焦糊味便迅速弥漫开来,橘红色的火光从船舱的各个角落窜起,瞬间点燃了宾客们的恐慌! “着火了。” “有炸弹。” “陆恩仪,妈。” 商执聿第一时间高声呼喊,下意识地就要冲进混乱的人群里寻找她们的身影,手臂却被身边的安烟死死拉住。 “执聿,我好怕!”安烟吓得花容失色。 与此同时,陆恩仪耳中的通讯器传来急促的指令:“情况有变!陆教授,保持冷静,我们会立刻向你靠拢!” 潜伏在船上的安保人员,在混乱爆发的第一时间,便不动声色地朝着她的方向汇拢。 俞清禾也吓坏了,她死死抓着陆恩仪浑身发抖。 就在这时,她眼尖地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外国男人,手持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正拨开人群,凶狠地朝着她们这边冲了过来! 俞清禾的大脑一片空白,她以为对方的目标是自己这个养尊处优的贵妇人,求生的本能让她想也不想地,一把将身边的陆恩仪拽到了自己身前,想用她给自己当肉盾! “!” 陆恩仪猝不及防地被一股巨力推出,整个人都暴露在了那凶徒的利刃之下! 电光火石之间,一名伪装成侍应生的安保人员如猎豹般从侧方冲出,一记精准的格斗术,狠狠踢中了男人的手腕! “当啷”一声,匕首落地。安保人员顺势将陆恩仪护在身后,与那凶徒缠斗起来。 然而,周遭不断有爆炸声接二连三地袭来,船身开始剧烈倾斜,摇晃得愈发厉害,仿佛随时都会散架沉没。 水警们大声指挥着已经乱作一团的宾客:“船要沉了!快穿上救生衣,跳海,支援的船只很快赶到。” 为了保命,宾客们疯了一样四处抢夺救生衣,此时,也顾不得谁的地位比较高了。 混乱的人潮,暂时冲散了陆恩仪和她身边的安保人员。 她只能暂时混入人群,随着人流艰难地移动。 幸运的是,她很快从一个被撞倒的餐车上,拿到了一件救生衣。可就在她准备穿上时,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不远处,俞清禾被人流撞倒在地,身上已经被惊慌失措的人踩了好几脚。 陆恩仪的动作顿住了。 她不喜欢这个处处刁难自己的婆婆,甚至可以说是厌恶。 可是,眼睁睁看着她就这么惨死在自己面前……她到底还是做不到。 陆恩仪几乎是凭着本能,在混乱的人潮中奋力抓住了俞清禾的手腕,将她从冰冷的地板上拽了起来。 “救生衣……我的救生衣呢?”俞清禾惊魂未定,环顾四周,却只看到一片狼藉和所剩无几的救生用品。 “执聿!执聿!你在哪儿啊!”她被巨大的恐惧攫住,开始不管不顾地尖声呼喊着儿子的名字,但她的声音,很快就被鼎沸的尖叫、爆炸声和人们仓皇的哭喊声彻底淹没。 “别喊了!我们得马上跳下去!”陆恩仪看着不远处愈演愈烈的火势,果断地对她说道,“这里随时可能会再次爆炸!” 俞清禾猛地回头,用一种充满猜忌的眼神瞪着她:“我才不跳!你想干什么?你想趁乱报复我,把我害死是不是?!” 在这种生死关头,她首先想到的,竟然还是这些。 陆恩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第203章 不见踪迹 “我不听,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遇到这种事!”俞清禾彻底陷入了歇斯底里,死死抓着旁边一根烧得变形的栏杆,就是不肯动弹。 陆恩仪看着她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知道再跟她废话下去,两个人都要死在这里。 她深吸一口气,抬手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打在俞清禾的脸上。 俞清禾被打蒙了,难以置信地捂着脸,尖叫声都卡在了喉咙里。 就在这一瞬间,她身后的船舱猛地爆开! 灼热的气浪夹杂着木屑和玻璃碎片扑面而来,炙烤着两人的后背。 眼看火舌就要吞噬过来,陆恩仪再也顾不上其他,用尽全身力气,连拖带拽地拉着还在发愣的俞清禾,一起朝着栏杆的缺口冲了过去,纵身跃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大海之中。 冰冷的海水瞬间包裹了她们。 陆恩仪没有丝毫犹豫,将自己手中那件唯一的救生衣,强行套在了还在呛水的俞清禾身上。 “陆教授,我们看到你了。保持原地不要动,救援船马上就到!”耳麦里传来安保人员急切的声音。 而此时,还在倾斜的甲板上疯狂寻找的商执聿,也终于在火光映照下的海面上,发现了那两个熟悉的身影。 他心头一紧,来不及多想,也跟着跳下了海,拼命地朝着她们的方向游了过去。 当他终于游到陆恩仪身边时,看着她浑身湿透、黑发紧贴着苍白脸颊的模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猛地撞进脑海,太阳穴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安烟呢?执聿,你看到安烟了吗?”俞清禾一见到儿子,立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地问道。 “我们被冲散了,我也在找她。”商执聿的目光始终锁在陆恩仪身上,语气里带着前所未有的紧张,“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陆恩仪摇了摇头,避开了他的视线:“我没事。” 商执聿的心,被她这句疏离的话刺得一痛。 在这样的危机关头,陆恩仪连平日里处处针对她的母亲都没有抛下…… 那么她真的会为了自己活命,而毫不犹豫地抛弃他吗? 然而,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海面上,突然传来了安烟带着哭腔的、虚弱的呼救声。 “救命……执聿,救我!” 商执聿猛地转头,只见安烟正在水中奋力扑腾,她身上的救生衣不见了踪影,显然是被人抢走了。 那只救他时受伤的手臂无力地划动着,原本就不会游泳的她,身体正不断地在海水中起伏挣扎,眼看就要沉下去。 商执聿定定地看着陆恩仪,眼眸里翻涌着歉意。 最终,他只说了一句:“我去去就回,你照顾好我妈。” 说完,他便不再看她,毅然决然地转身,朝着安烟的方向,用最快的速度游了过去。 海浪拍打在脸上,冰冷刺骨。 陆恩仪漠然的看着那个毫不犹豫离去的背影,看着他奋不顾身地奔向另一个女人的模样。 然而,这时。 一只冰冷的大手,猛然从水下伸出,死死捂住了陆恩仪的口鼻,巨大的力量将她整个人凶狠地往水下拖去! “唔!”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她瞬间呛了好几口又咸又涩的海水,窒息感和死亡的恐惧同时攫住了她。 但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陆恩仪的水性本就不错,在这生死一线的关头,她借着海水的浮力,身体猛地一转,用尽全力一脚狠狠踢向了身后男人的下体! 男人吃痛闷哼一声,手上的力道瞬间松懈。 陆恩仪挣脱了他的束缚,奋力向上游去,贪婪地呼吸着冰冷而新鲜的空气。 可她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那个水鬼般的男人就再次缠了上来。 两人在冰冷的海水中激烈地纠缠,早已偏离了俞清禾所在的范围。 男人见偷袭不成,无法再伪造出陆恩仪意外溺亡的假象,眼中凶光毕露,索性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匕首,再次朝她扑了过来! 陆恩仪心中警铃大作,一边努力躲避,一边与他周旋。 但在冰冷的海水中,她的体力正被飞速消耗,动作也变得越来越迟缓。 另一边,商执聿终于游到了安烟的身边。 “执聿哥!” 劫后余生的安烟,一见到他,便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一把死死抱住了他的脖颈,将脸埋在他的肩窝里,失声痛哭。 几乎是同时,闪着寒芒的匕首,就要狠狠刺进陆恩仪的身体! “砰!” 沉闷的枪响划破夜空。 行凶的男人手腕一麻,匕首应声落入海中。 他惊骇地转头,只见一艘快艇不知何时已经靠近,几个身着黑衣的安保人员正用枪口冷冷地对着他。 男人一看形势不对,没有丝毫犹豫,一个猛子扎进深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陆教授,您没事吧?”安保人员从快艇上探下身问道。 陆恩仪大口喘着气,摇了摇头,声音因脱力而有些沙哑:“没事。” “救援船已经到了,请您马上上来!” 在安保人员的帮助下,陆恩仪被拉上了快艇。 有人立刻递上干净的毛毯和她的包。 与此同时,远处警方的救援船也拉响了汽笛,正朝着这边驶来。 安保人员看着她苍白的脸色,请示道:“陆教授,需要把您的家人也接上来吗?” 陆恩仪下意识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不远处的海面,商执聿正安抚地抱着怀里的安烟保护着她。 陆恩仪的嘴角,无声的笑了。 “不用了。”她收回视线,用毛毯裹紧自己冰冷的身体,淡淡开口,“我们走吧。” “是。” 快艇引擎发动,调转方向,带着陆恩仪急速驶离了这片混乱的是非之地。 商执聿似乎有所感应,猛地回过头去,却只看到一道白色的浪花,那艘快艇早已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陆恩仪的身影,不见了。 此刻,被忽略的细节在他脑中炸开,她身上,没有救生衣。 商执聿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将怀里的安烟交给闻声赶来的救援人员,便疯了一般转身,朝着俞清禾的方向游了回去。 “妈!恩仪呢?陆恩仪人呢?!”他抓住俞清禾的胳膊,大声质问道。 第204章 商执聿,我们离婚了! 俞清禾早就发现陆恩仪不见了。 她亲眼看着陆恩仪被一个男人拖入水下,迟迟没有再浮上来,心里早就以为她已经脱力沉入了海中。 此刻被儿子一问,不由得开始心虚。 但转念一想,这不正是她一直期盼的吗? 为了让商执聿和陆恩仪彻底了断,为了给他和安烟创造机会,她眼中的慌乱瞬间被一抹决绝替代。 她抓着商执聿的手,带着哭腔,颠倒黑白地撒了谎:“她……她跑了。刚才有救援的快艇过来,她一句话都没说,丢下我就自己上船逃生。” “不可能!” 商执聿几乎是在俞清禾话音落下的瞬间便脱口而出。 他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母亲,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她刚刚才救了你!她怎么可能会丢下你一个人跑了?!你告诉我,她上的到底是哪一艘快艇?!” 面对儿子前所未有的厉声质问,俞清禾心虚地瑟缩了一下,但在私心的驱使下,她只能将谎言进行到底。 她胡乱地抬起手,朝着远处一艘已经驶离一段距离的白色快艇一指:“就……就是那艘!我看得清清楚楚,她上了那艘白色的船就走了!” 商执聿的目光如利箭般射向那个方向,将那艘船的模样死死刻在脑子里。 这时,警方的救援船终于靠近,工作人员七手八脚地将他们从冰冷的海水中捞了上去。 一上岸,码头已是一片混乱。 警灯闪烁,医护人员来回奔走,被救上来的宾客们裹着毛毯,或哭泣,或呆坐。 商执聿却对这一切都视若无睹。 他甚至没顾上不远处安烟苍白的脸色和担忧的呼唤,径直冲向了码头的调度人员,指着那艘刚刚靠岸的、他母亲口中的白色快艇,大声问道:“那艘船上的人呢?!” “先生您冷静点,都已经安排去休息区了。” 商执聿拨开人群,直接冲到了那艘快艇的负责人面前。 不顾对方的阻拦,疯了一样掀开一个个毛毯,高声呼喊着那个名字:“陆恩仪!陆恩仪!”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一张张陌生而惊恐的脸。 没有她。 “你们船上,有没有救起一个叫陆恩仪的女人?”他抓住一个船员的胳膊,急切地问。 船员摇了摇头:“先生,我们船上救起来的都在这里了,没有您说的人。” 商执聿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不死心,又转身冲向另一艘救援船,得到的,却是同样否定的答案。 一艘,两艘,三艘…… 商执聿浑身湿透,头发上还滴着水,狼狈不堪地在码头上穿梭,抓住每一个救援人员反复询问。 可所有人都告诉他,没有。 没有人见过陆恩仪。 商执聿终于停下了脚步,站在喧嚣的码头上。 巨大的恐慌和失重感,如冰冷的海水般将他彻底淹没。 她没有救生衣,她失踪了……她是不是…… 就在他失魂落魄,几乎要被这个可怕的念头击垮时,他的助理终于气喘吁吁地找了过来。 “商总!您没事吧?我可算找到您了!” “我没空!”商执聿头也没回,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的暴躁。 “商总!”周阳却不敢离开,硬着头皮递上一个牛皮文件袋,“这是……这是陆教授托人转交给您的。” 商执聿的动作猛地一僵。 他豁然转身,一把夺过那个文件袋,颤抖着撕开了封口。 一张纸,轻飘飘地滑落出来。 “离婚协议书”五个大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他的瞳孔里。 商执聿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两眼阵阵发黑。 他看到了下面签名的位置,是他的字迹,龙飞凤舞,旁边是陆恩仪清秀隽永的签名。 而签署日期,赫然是两个月前——他去她的研究所,签订合作协议的那一天。 他想起来了。 那天,她将文件递到他面前,用手指巧妙地盖住了上面的内容,只露出末页的签名处,笑着对他说:“商总,该你签字了。” 而他,出于那份可笑的、自以为是的信任,竟然连看都没看一眼,就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亲手签下的,除了那份价值连城的合作协议,还有一份……斩断他们所有关系的离婚协议书。 原来,她从两个月前,就已经处心积虑地打好了离婚的主意。 这两个月里,她若无其事地扮演着他的妻子,平静地看着他为她扫平障碍,看着他为她动摇心神,就这么不声不响地吊着他,等着这两个月的离婚冷静期,彻底结束。 “商总,”助理看着他铁青的脸色,战战兢兢地问,“文件袋里……下面还有一些文件,您不看看吗?” “不用了!”商执聿猛地抬起头,恐慌已经被滔天的怒火取代,“既然她没危险,那很好。” 他将那份离婚协议狠狠攥在手里,声音冷得像冰:“我会亲自去找她,问个清楚!” 下面的文件,不用看也知道,无非是些财产分割、撇清关系的法律文书罢了。 她做得可真够绝的。 “把这些东西,拿去玫瑰庄园。”商执聿对助理下达了冰冷的指令,“跟那个储藏室里的东西一起,给我封起来!我不想再看到!” 说完,他便转身,以最快的速度驱车赶往城郊的研究所。 他要一个说法,他必须要一个说法! 然而,当他风驰电掣地赶到研究所门口时,迎接他的,依然是那扇冰冷的铁门,和面无表情的门卫。 “陆恩仪呢?她回来了没有?!”他沉着脸问。 门卫还未回答,研究所的所长却闻讯走了出来,神情严肃地看着他:“商先生,很抱歉。陆教授已经正式进驻国家3A级保密项目组。” “就在一小时前,她已经乘坐专机,前往秘密实验基地进行全封闭式研究,短时间内,不会再出来了。” 商执聿整个人都怔在了原地。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颤:“大概……要多久?” 所长摇了摇头:“这个说不好,保密条例规定,我们也不能过问。可能……是几年,甚至更久。” 第205章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几年……甚至更久。 商执聿站在原地,看着那扇将他与她的世界彻底隔绝的大门,所有的质问怒火被瞬间被抽空,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荒谬。 陆恩仪跟他离婚了。 她用最彻底、最决绝的方式,从他的世界里,消失得干干净净。 商执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研究所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将车开回云水湾的。 他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机械地推开那扇冰冷沉重的大门。 玄关的感应灯应声而亮,驱散了满室的黑暗,却驱不散那死寂般的空旷和冰冷。他站在门口,心里被两种极端的情绪反复撕扯。 一种是滔天的怨气,恨她的决绝,恨她的不告而别,更恨她用那样的方式单方面结束他们的婚姻,将他像个傻子一样蒙在鼓里; 而另一种,却是无法抑制的正在疯狂滋长的失落。 他开始在家中寻找一些属于陆恩仪的痕迹,来证明她并非真的如此了无牵挂。 可他失望了。 她的拖鞋整齐地摆在鞋柜里,落了一层薄薄的灰。 衣帽间里,属于她的那一半,空荡得像是从未有人入住过。 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早已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干净得反光的台面。 这个家,不仅她很久没有回来过了,就连他自己,也是。 商执聿颓然地跌坐在沙发上,这个认知让他心脏一紧。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了,是从安烟醒来之后。 他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了医院和安烟的康复上,回这里的次数屈指可数。 也正是从那个时候起,他和陆恩仪之间,那点好不容易才修复起来的脆弱温情,一点点消磨殆尽。 两个月前…… 那个时间点,是他和沈意闹出满城风雨的绯闻。 他记得,媒体的报道铺天盖地,所有人都说沈意会是商家未来的女主人。 而那段时间,陆恩仪开始频繁地拒绝他的亲近,用各种理由和他分房而睡,一点一点地,隔断了他们之间最后的身体联系。 所以,这就是她执意要离婚的理由吗? 因为他跟别的女人层出不穷的绯闻,让她彻底寒了心? 可他明明解释过了。 他跟沈意根本没什么,和其他人也只不过是生意场上的逢场作戏、 她为什么不信他? 为什么连一个问罪的机会都不给他,就直接判了他死刑? 就在商执聿被这些混乱的思绪折磨得头痛欲裂时,手机铃声尖锐地响了起来。 是俞清禾。 “执聿,你现在在哪儿?快来医院一趟,安烟她……她情绪不太好,一直哭着要见你。” “我不去。”商执聿的声音嘶哑,不带一丝温度地直接拒绝了。 电话那头的俞清禾似乎愣了一下. 没过多久,云水湾的门铃就被人按响了。 俞清禾直接找了过来。 她看着儿子失魂落魄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心疼,开门见山地问:“你……是不是都知道了?关于离婚协议的事。” 商执聿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一开始就是陆恩仪来找的我。” 俞清禾叹了口气,坐在他对面,语气沉重地,开始讲述一个被她精心编织过的“真相”。 “她找到我,开门见山地说,她要和你离婚。条件是,让我给她正在项目投资两个亿。只要钱到位,她就立刻签下离婚协议,从此以后,跟我们商家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俞清禾看着儿子瞬间煞白的脸,继续痛心疾首地说道:“执聿,我知道,你之前跟我说过很多次,让我试着接受她。妈承认,我以前是很嫌弃她的出身,觉得她配不上你。” “但这次我之所以会同意,会给她这笔钱,不是因为我不喜欢她,而是因为我心疼你啊,儿子!” “妈看得出来,那个女人,她根本就不爱你!她太自我了,她的心里只有她自己,只有她那个引以为傲的事业。” “她享受着被人追捧、被称为陆教授的成就感,却完全忘了自己为人妻、为人儿媳的本分和义务。结婚这么久,她甚至提都不提为商家传宗接代的事。” 俞清禾的每一句话,都精准地扎在商执聿最痛的地方。 他怎么都不愿意相信,陆恩仪会用他们的婚姻,去和他的母亲做这样的交易。 然而,俞清禾却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直接拿出了手机,调出了一张转账记录的截图,递到了他面前。 清晰的日期,两个亿的巨额数字,以及收款方账户里,刺眼的与3A项目相关的抬头…… 他有那么多钱,别说两个亿,就是二十个亿,二百个亿,只要她陆恩仪肯开口,他可以毫不犹豫地为她的事业无限度地投资。 但她不要。 她宁愿去向俞清禾低头,用他们的婚姻作为筹码,也不愿意对他开口。 商执聿只觉得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 或许,母亲说的是对的。 在陆恩仪的世界里,没有什么比她的事业更重要。 而他,连同这段婚姻,不过是她通往成功路上,可以随时被估价、被交换、被舍弃的东西罢了。 俞清禾走后,整个云水湾别墅都空得像一座巨大的坟墓,商执聿无法在这里再多待一秒,驱车冲了出去,最终停在了城中一家最喧闹的酒吧门口。 他需要用这些嘈杂和混乱,来填满脑子里那个因为陆恩仪的离开而形成的、正在不断扩大的黑洞。 “三哥?你怎么来了?”祝贺楠见到他时,惊讶地挑了挑眉,“我说,游轮那事儿没把你吓着吧?怎么跑这儿来借酒消愁了?” 商执聿没有回答,径直走到吧台,哑着嗓子对酒保说:“威士忌,最烈的那种。” 他一杯接着一杯地灌着自己,辛辣的酒液灼烧着喉咙,却丝毫无法麻痹心脏尖锐的疼痛。 祝贺楠不知道他已经离婚了, 只当他是经历了生死一线后心有余悸,拍着他的肩膀劝慰了几句,见他始终不语,也只能无奈地陪着他沉默。 商执聿喝到半醉,视野都开始模糊重影。 就在这时,酒吧门口有熟悉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 是商衍。 第206章 互殴 商衍是跟朋友来谈事的。 商执聿捏紧了手中的酒杯,“砰”地一声在吧台上砸得粉碎! 他猩红着眼,摇晃着站起身,像一头发了狂的野兽,径直冲到了商衍面前! “商衍!” 他怒吼着,不给对方任何反应的机会,一记重拳狠狠地砸在了商衍的脸上!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怂恿她骗我离婚的?!” 商衍嘴角瞬间见了血。 他错愕地看着眼前的商执聿,随即,在听到离婚两个字时,他恍然大悟。 陆恩仪还是走了。 她终究还是坚持了自己的选择,彻底地离开了他。 于是,商衍不再压抑,猛地抬手,用同样力道的一拳,狠狠地还了回去! “我怂恿她?商执聿,你凭什么质问我?你为什么不滚回去问问你自己,都对她做过些什么?!” 商衍的声音比他还大,带着充满了积压已久的怒火:“自从安烟变成植物人,你身边那些莺莺燕燕断过吗?你搂着别的女人的时候,有没有为她考虑过一秒?!” “你的家人是怎么对她的?安家的人冤枉她是推安烟下楼的凶手,把她送进警察局,那个时候,你又在哪里?!” “就连她被连累,经历了那么凶险的绑架,差点连命都丢了,你他妈的失忆醒来,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她抛下你独自求生?!” “安烟醒了之后你自己掰着指头数数,你做了多少让她寒心的事情!你陪着安烟去挑生日礼裙,把她一个人丢在全城的笑话里!” “商执聿,她跟你离婚,那是你活该、自作自受。” 商衍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商执聿的脸上。 可他听不进去,这些指控在此刻的他听来,都成了可笑的借口。 他被酒精和嫉妒烧昏了头,爆吼出声:“那都是因为她心里没我!她不爱我!” “呵。” 商衍发出极尽嘲讽的冷笑。 他看着商执聿,眼神里充满了怜悯:“商执聿,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 “你也不想想,陆恩仪那种性格,要是她心里没你,又怎么可能会点头跟你结婚?” “只是现在,你确实没有再拥有她的资格了。”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最后的引线。 两个同样高大的男人,就在这喧闹的酒吧中央,再一次不顾形象地扭打在了一起! 只是这一次,却再也不会有陆恩仪冲进来制止他们了。 最后,还是祝贺楠叫来了酒吧的安保,七手八脚地才将两个已经打红了眼的男人强行分开。 混乱中,商执聿被祝贺楠架着往外走,他踉跄着回头,满脸的伤痕显得狰狞可怖,对着同样狼狈的商衍嘶吼:“我告诉你,我不会给你任何机会!你永远都赢不了我!” 看似强硬的宣言,在此刻听来,却更像是一句虚张声势的悲鸣。 商执聿带着一身的酒气和满脸的伤,浑浑噩噩地回到了云水湾。 “砰”地一声关上门,黑暗与死寂再次将他吞没。 脸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可这点皮肉之苦,远不及胸腔里那被反复凌迟的痛楚。 不知过了多久,他挣扎着起身,一步步挪进了主卧,躺在了那张他与陆恩仪的婚床上。 这张床,曾经有过短暂的温存,但更多的时候,是被他亲手制造的冷漠所冰封。 他睁着眼,毫无睡意,脑子里不受控制地,一遍遍回荡着商衍那些声嘶力竭的控诉。 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像是一面被他刻意忽略的镜子。 因为他那别扭又可笑的自尊,因为他不曾坦诚的内心,陆恩仪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默默承受了那么多的误解与伤害。 甚至…… 商执聿的呼吸猛地一滞。 他想起了最后一次见到她的场景。 在那片冰冷惊慌的海面上,他找到了她。 可他甚至来不及多问几句她有没有害怕,就在看到安烟落水的瞬间,毫不犹豫地转身,朝另一个方向游去。 他以为,她能理解的。 以她的坚强和独立,她会明白的。 安烟是与他一同长大的妹妹,他对她有一份无法割舍的责任与情义。 可他忘了,即便那个时候,他们的离婚协议生效已经进入了倒计时,她也依然是他的妻子。 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她看到的,或许不是理解,而是一次又一次被放弃、被伤害的最终印证。 原来,他才是最残忍的那一个。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开锁的轻响。 商执聿的心脏猛地一跳! 是陆恩仪回来了? 她是不是后悔了? 是不是也像他一样,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 他几乎是从床上冲了出去,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盼,猛地拉开了卧室的门! 然而,站在玄关的人,却是安烟。 商执聿眼里的光,瞬间熄灭,沉寂成一片冰冷的死灰。 “执聿……”安烟看到他脸上的伤,立刻露出了心疼的表情,快步走上前,“你的脸怎么了?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她说着,就想伸手去碰他的伤口。 商执聿面无表情地侧身躲开,“你怎么进来的?” 安烟的手僵在半空,有些委屈地解释道:“是俞阿姨担心你,把这里的密码告诉我的。执聿,我已经听说了……恩仪她……她怎么能这么狠心,就这么跟你离婚了。” “狠心?” 商执聿讽刺地扯了扯嘴角,牵动了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是啊,她真狠心。 可他并不觉得自己有多无辜。 因为在那些看不见的地方,在他一次次的忽略和理所当然里,他对陆恩仪,远比这更狠。 就在他分神的瞬间,腰间忽然传来一阵温软的触感。 安烟竟大胆地从身后抱住了他,将脸贴在他的背上,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颤抖:“执聿,反正她已经不要你了,你现在是自由身了……我们,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商执聿周身的温度瞬间褪去。 他没有丝毫犹豫,用力而决绝地掰开她的手,将她推开了一段安全的距离。 他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底再无一丝一毫的波澜,只剩下冰冷的疏离:“安烟,你走吧。” “即便没有陆恩仪,我也不会喜欢你。” 第207章 五年以后 安烟的脸色刹那间血色尽失,她含着泪,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冷酷的男人,最终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 回到安家,安烟立刻找到了自己的爷爷。 “爷爷!陆恩仪已经跟执聿离婚了,你现在就去找俞阿姨,跟她谈我们两家联姻的事。” 安越七听完,眉头却紧紧皱了起来。 “不行。” “为什么不行?!”安烟尖声问道。 “因为游轮上那件事,我已经被人盯上了。”安越七压低了声音,神色前所未有的严肃,“国安那边已经开始查我了。我必须马上出国躲一阵子。安烟,你这段时间务必安分一点,不要再节外生枝!” 见孙女一脸不甘,安越七叹了口气,提点道:“你不要急于求成。商执聿现在这态度,你越是往前凑,他越是烦你。要想拿下他,不能只盯着他一个人,要从他身边的人下手。” 安烟听完,哭声渐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她便打扮得温婉素净,亲自下厨煲了汤,拎着保温盒信心满满地去了商氏大厦。 然而,她却被前台拦了下来。 “抱歉,安小姐,没有预约的话,您不能上去。商总吩咐过,他最近不见任何访客。” 安烟不信邪,一连几天,换着花样地来,得到的却是同样冰冷的答复。 直到一周后,她再次被拦下时,那位已经认识她的前台小姐,带着同情告知她:“安小姐,您别白跑了。商总上周就已经飞去欧洲拓展海外市场了,短时间内,不会回来。” 五年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事。 曾经只手遮天的商氏集团,版图再度疯狂扩张,成了一个横跨亚、欧、美三大洲,在多个高精尖领域都占据着绝对龙头地位的商业帝国。 而亲手缔造这一切的男人。 商氏总裁商执聿,却在这五年里变得愈发低调与神秘。 财经杂志的封面换了又换,却再也捕捉不到他清晰的身影。 上流社会的盛宴觥筹交错,也再无他的一席之地。 传闻中,这位年轻的商业帝王冷酷到了不近女色的地步。 他像一台精密运转的机器,除了疯狂地开疆拓土、吞并市场,生命中再无其他。唯一能在他身边稍作停留的异性,似乎只有那位青梅竹马的安家小姐——安烟。 可就在三年前,安烟的个人画展上,有记者大胆提问两人是否好事将近时,商执聿的特助却当众宣读了一份来自总裁本人的声明,言简意赅地澄清:他与安小姐之间,过去、现在、未来,都绝无任何男女关系。 声明一出,举世哗然,也彻底斩断了外界对他私生活的所有揣测。 而现在,商执聿毫无预兆地决定将事业重心重新转回国内。 消息一出,整个商界为之震动。 他的一举一动,都受到媒体和资本前所未有的密切关注。 所有人都想知道,这位站在金字塔顶端的男人,下一步棋,将落在何方。 此时,几乎已经没有人还记得,在很多年前,他曾经有过一位公之于众的妻子。不是什么门当户对的豪门千金,也不是优雅得体的名媛淑女。 只是一个……寂寂无闻,甚至连姓氏都快被遗忘的孤女。 与此同时,大洋彼岸。 英国某顶级学府内,下午的阳光正透过哥特式的窗户,洒下一地温暖的光斑。 “……以上就是关于引力场中粒子行为的几种猜想模型,今天的课就到这里。” 随着清越温和的声音落下,教室内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 讲台上的陆恩仪摘下鼻梁上的无框眼镜,露出一双比五年前更加沉静、也更加温润的眼眸。 她在这里担任临时客座教授的时间即将结束,因此课程一完,一群意犹未尽的学生便立刻将她团团围住。 “Lu,关于您刚才提到的超弦理论,我还是有些不明白……” “Professor,下学期您真的不留下来了吗?我们都好喜欢您的课!” 陆恩仪耐心地回答了几个专业问题,然后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歉意地笑了笑:“抱歉,同学们,我必须得走了。” 一个活泼的金发女学生挤上前来,促狭地眨着眼问道:“Professor Lu,为什么你每次下课都这么着急离开?难道是家里藏了个超级帅哥,等着跟你约会吗?” 这个问题引来了一阵善意的哄笑。 陆恩仪的眼中漾开一抹温柔的笑意,她竟真的点了下头,用一种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语气说:“你猜得没错,确实是个帅哥,而且……还特别黏人。” 在学生们更加好奇的追问声中,她好不容易才逃出了包围圈。 走在洒满金色落叶的校道上,陆恩仪的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路过街角的甜品店时,她没有丝毫犹豫地推门而入,买了一块她家帅哥最喜欢吃的草莓蛋糕。 她的公寓离学校不远,是一栋很普通的红砖小楼。 她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拿出钥匙打开了门,想象着那个小小的身影会像往常一样,在听到开门声的瞬间就迈着小短腿热情地扑上来,抱着她的腿撒娇。 然而,当她推开门时,迎接她的,却是一室的寂静。 家里空荡荡的,并没有那个熟悉的小身影。 只有一只他亲手用废旧零件拼装出来的电子小狗,在感应到她进门后,机械地摇着尾巴,发出一连串模拟的“汪汪”声。 陆恩仪的心里一跳。 脸上的笑容微微凝固,将蛋糕放在玄关的柜子上,试探性地喊了一声:“轩轩?” 无人应答。 她忍不住拔高了音量,连名带姓的喊。 “陆景轩!” “小宝在!” 沙发后面,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鬼鬼祟祟地探了出来。 约莫四岁的小男孩,柔软的黑发和一双黑白分明像极了陆恩仪的杏眼。 他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妈妈快要急哭了的模样,非但没有害怕,反而献宝似的咧开嘴,露出一口小米牙:“妈咪,Surprise!” 陆恩仪又气又好笑。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板起脸,双手叉腰,用自己最严肃的语气说道:“陆景轩,你真是长本事了。” 第208章 陆景轩 见妈妈似乎真的生气了,陆景轩连忙从沙发后爬了出来,迈着小短腿跑到她面前,可怜兮兮地说:“妈咪,你别生气嘛,小宝就是想跟你玩躲猫猫。” 陆恩仪蹲下身,平视着自己的儿子,佯装生气地戳了戳他的额头:“惊喜?我看是惊吓才对。为了惩罚你,今天买的草莓蛋糕,没收了。” “不要啊!” 小家伙发出凄惨的叫声,整个人都快挂在了陆恩仪的身上,使出了他的撒娇大法,“妈咪我错了!你白天都在学校上课,小宝一个人在家好无聊的,就想给你一个惊喜嘛……” 他一边说,一边用小脑袋蹭着她的手臂,软软糯糯的声音足以融化任何人的心。 陆恩仪的太阳穴却突突地跳了起来。 “一个人在家很无聊?”她挑了挑眉,揪住他话里的漏洞,“是哪位小天才,嫌弃幼稚园的小朋友们太幼稚,说什么都不愿意去,非要在家里自学高等数学的?” 自从当了妈,陆恩仪发现,自己曾经被磨得所剩无几的耐心,又奇迹般地一点点长了回来,尤其是在跟这个小人精斗智斗勇的时候。 陆景轩似乎是一个从出生起就自带幸运光环的宝宝。 当初在她肚子里的时候,陪着她经历了那样的生死劫难,却依旧顽强地、健康地生长着。 甚至在他出生的那天,刚从麻醉中醒来的陆恩仪,脑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一举攻克了那个卡了整个团队许久、甚至一度面临夭折风险的3A项目中最关键的技术节点。 3A项目顺利完成后,所长想让她修整一段时间,便推荐她来到这所顶尖学府担任临时的客座教授。 她也因此得以带着陆景轩来到这里,给了他一个安静又舒适的成长环境。 见陆恩仪看着自己出神,陆景轩人小鬼大地晃了晃她的胳膊,好奇地问:“妈咪,你是不是在想远在非洲的爸爸呀?” 听到“爸爸”两个字,陆恩仪的思绪瞬间被拉了回来。 关于陆景轩生父的事情,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对一个四岁的孩子解释“离婚”、“独立抚养”这些复杂的概念。 便在他刚刚懂事时,随口编了一个理由。 他的爸爸正在遥远的非洲大陆救助濒临灭绝的野生动物,暂时回不来。 没想到,这个小家伙居然深信不疑。 陆恩仪想着,就这样先凑合着对付几年吧,等他再长大一些,能够理解这些成人世界的无奈时,再坦白告诉他一切。 她伸手揉了揉儿子柔软的发顶,温柔地笑了笑:“是啊,妈咪在想,你要快快长大,以后比爸爸更厉害。” 幸好,陆景轩的长相几乎是复刻了她,漂亮的杏眼,小巧的鼻梁,除了肤色更白一些,几乎找不到另一个人的影子。 一点都不像商执聿。 就算有一天真的遇见了,想必……也不会引起任何怀疑。 最终,陆景轩用那双水汪汪的眼成功让陆恩仪缴械投降。 小家伙如愿以偿地坐在柔软的地毯上,小脸上沾着一抹白色的奶油,幸福得眯起了眼睛,一小口一小口地品尝着来之不易的胜利果实。 陆恩仪无奈又宠溺地摇了摇头,抽了张纸巾替他擦掉嘴角的奶油,叮嘱道:“只许吃一半,别吃太多了,小心积食。晚上还要跟你衍爸爸一起吃饭呢。” “衍爸爸!” 听到这个称呼,陆景轩的眼睛瞬间亮得像两颗小星星。 他把手里最后一口蛋糕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我、我还给衍爸爸准备了礼物!” 说完,他一骨碌爬起来,蹬蹬蹬跑进了自己的小房间。 片刻后跑出来,手里高高举着一个……闪烁着七彩光芒的老头乐。 那是一根被他用彩色胶带缠得五花八门的塑料棒,顶端是一个软胶小手掌,手掌中心还被他强行嵌进了一颗不知从哪个旧玩具上拆下来的LED灯,正执着地闪烁着廉价又绚烂的光芒。 陆恩仪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硬着头皮,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我送给衍爸爸的礼物!AI智能按摩捶!”陆景轩一脸严肃,煞有介事地介绍起来,“妈咪你看,它可以通过人的声音来控制拍打的力度哦!” 陆景轩几乎是百分之百地继承了陆恩仪在科学上的天赋,尽管才四岁多,就已经对拆卸和组装各种电子零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热衷于搞一些让人哭笑不得的小发明。 看着儿子那张因为过于认真而显得格外郑重的小脸,陆恩仪实在不忍心打击他的积极性,把那句它看起来可一点都不智能给咽了回去。 不过,以商衍对陆景轩的宠爱程度,别说这个看起来随时会散架的智能按摩捶了,就是陆景轩在路边随便捡根树枝送给他,他也能闭着眼睛夸上半天:“我们小宝真是个绝世天才!” 说来也是巧合。 她来到英国后竟意外发现,商衍新成立的科技公司总部,也设在了这座城市。 他乡遇故知,商衍自然而然地成了她和孩子在异国唯一的依靠。 这五年,他熟悉这里的一切,在她忙于教书时,会理所当然地帮忙接送照顾孩子。陆景轩几乎是在他的半个怀抱里长大的,性格也跟商衍如出一辙。 以至于每次他们三个人一起出门,总会被热情友好的路人误认,她还要费力解释半天,他们真的不是一家三口。 后来,陆恩仪索性让小宝认了商衍做干爹。 从此以后,陆景轩的“衍爸爸”,就叫得越发欢畅自然了。 陆恩仪看了一眼儿子脏兮兮的小脸和沾着奶油的T恤牵着他回了卧室,给他换上了一套干净的外出服。 陆景轩全程都宝贝似的将那个七彩“老头乐”抱在怀里,生怕他妈咪一个不留神就给没收了。 就在这时,陆恩仪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接起电话,商衍温和带笑的开口:“我已经到楼下了。” “马上。”陆恩仪应了一声,挂断电话,对着已经迫不及待的儿子说,“走吧,你的衍爸爸来接我们了。” 第209章 消息 她牵着儿子的小手,锁上了公寓的门。 刚一走出去,陆景轩的眼睛就精准地捕捉到了停在路边的那道熟悉的高大身影。 夕阳的余晖将那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商衍穿着休闲的米色亚麻衬衫,倚靠在一辆黑色的SUV旁,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正朝他们的方向看来。 “衍爸爸!” 陆景轩清脆地叫了一声,瞬间松开了陆恩仪的手,像一颗发射出去的小炮弹,迈着小短腿就朝商衍冲了过去,手里那个闪着七彩光芒的按摩捶被他挥舞得虎虎生风。 商衍笑着张开双臂,稳稳地接住了扑进他怀里的小家伙,毫不费力地将他一把抱了起来,颠了颠。 “我们的小天才今天又有什么新发明了?”商衍的目光落在了那个还在执着闪烁的礼物上,眼中满是笑意。 陆景轩立刻骄傲地挺起小胸膛,将礼物递到他面前:“衍爸爸,这是我送你的!全自动声控AI按摩捶!” 商衍煞有介事地接过来,赞叹道:“这么厉害?那我可得好好体验一下。” 陆恩仪看着这无比熟悉的一幕,唇边不由自主地泛起一抹柔软的笑意。 她缓步走上前,看着商衍熟练地打开后座车门,将陆景轩安顿在儿童安全座椅上,又细心地替他系好安全带。 商衍选的餐厅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却开辟出了一片专门给孩子玩的儿童区,摆放着色彩鲜艳的乐高积木。 陆景轩一进门,就眼尖地看到了那片小天地,他扯了扯陆恩仪的衣角,难得地主动请缨:“妈咪,我想去玩那个。” 陆恩仪有些意外,毕竟以儿子的高智商,早就对这种幼稚的拼搭游戏不屑一顾了。但看他兴致勃勃的样子,她还是笑着答应了:“去吧,注意安全,不要乱跑。” 孩子小小的身影一溜烟跑开后,陆恩仪才和商衍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落地窗外是繁华的都市夜景,流光溢彩,窗内气氛却随着孩子的离开而沉静下来。 “过几天我带小宝先回国,你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商衍替她倒了一杯温水,率先开口。 陆恩仪在这里的客座教授任期即将结束,最后一周的交接工作和学术报告会让她忙得脚不沾地。 回国后,她还要马不停蹄地参加一场重要的国际学术论坛,根本没时间照看孩子。商衍的公司在国内有新项目要启动,需要提前回去,便主动提出可以带着陆景轩先走,也让他提前适应一下国内的环境。 陆恩仪沉吟片刻,抬眸看向他,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医院那边……都打点好了吗?” 商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温和的眼神里透出令人心安的笃定:“放心,我已经找了最可靠的人。就算执聿发现了小宝的存在,起了疑心,拿到的任何一份DNA报告,结果都会指向一个与他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听到这个保证,陆恩、才稍稍松懈下来。 她点了点头,轻声道:“那就好。其他的也没什么好嘱咐的了,你带他,有时候比我还细致。” 她顿了顿,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补充了一句:“不过,我总感觉你对小宝这么好,会影响你找女朋友的。” 商衍端着水杯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飞快地闪过一缕无人察觉的黯然。 他很快掩饰过去,若无其事地笑了笑:“不会。况且这几年,我也只想先做好自己的事业。” 随即,他巧妙地岔开了这个话题,语气变得严肃了些:“对了,有件事要跟你说。安家那边,这两年跟商家走得很近,看样子是想重提商执聿和安烟的联姻。据我所知,现在商家那边,除了奶奶,几乎所有人都乐见其成。” 这个消息并没有在陆恩仪心中激起任何波澜。 离婚后的这五年,她早已学会了如何将那个男人彻底从自己的生命里剥离出去。此刻再听到他的名字,就如同听到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财经新闻人物,陌生而遥远。 她只是漠然地抬了抬眼,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那不挺好的?” 商衍看着她平静无波的侧脸,心中不知是欣慰还是微涩。 就在这时,陆景轩从儿童区跑了回来,手里还抓着一个刚拼好的小汽车。 陆景轩爬上自己专属的宝宝椅,一派小大人的模样,煞有介事地问道:“妈咪,衍爸爸,你们大人的事情谈好了没有?” 陆恩仪这才恍然,原来这小家伙是看出来她有正事要跟商衍说,才故意找借口跑去玩他根本不感兴趣的“幼稚”积木,给他们腾出谈话的空间。 她心中又软又暖,拿了湿纸巾仔细地帮他擦着小手,没好气地笑道:“就你懂得多。那你还记不记得,妈咪跟你说的,跟衍爸爸回国后都要注意些什么?” 陆景轩立刻举起一只手,像个认真回答问题的小学生,奶声奶气地背诵起来:“知道!要听衍爸爸的话;不能乱跑,也不能跟陌生人走;如果有不认识的叔叔阿姨打听爸爸妈妈的事,一律装傻,什么都不知道;还要天天给妈咪打电话,报告自己有没有乖乖的!” 陆恩仪满意地点了点头,揉了揉他的小脑袋:“不错,记性很好。不过,你还忘了一条最重要的。” 陆景轩眨了眨眼,努力回想。 陆恩仪伸出一根手指,慢悠悠地补充道:“一个星期,最多只能吃两次小蛋糕。” 晚饭后,车子平稳地停在了公寓楼下。 商衍熄了火,回头看着后座上已经有些昏昏欲睡的小家伙,以及旁边神色温柔的陆恩仪,轻声说道:“那我三天后的早上来接小宝?” “嗯。”陆恩仪应了一声,解开陆景轩的安全扣,将他半抱半揽地带下车,“路上开车小心。” 商衍点点头,目送着母子俩的背影消失在公寓楼温暖的灯光里,才重新发动了车子,融入夜色。 这是自从生下陆景轩后,陆恩仪第一次要和他分开这么长的时间。 回到家,帮孩子洗漱完毕后,她拿出那个小小的行李箱,开始为他收拾回国的行李。 第210章 回国 叠着他喜欢的恐龙睡衣,装着他常用的水杯…… 当陆恩仪从衣柜深处拿出一件他如今已经完全穿不下的连体衣时,指尖触碰到那柔软的布料,心中没来由地涌上一股酸涩不舍。 这五年的时光,仿佛就浓缩在这件小小的衣服里。 “妈咪。” 陆景轩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身后,看着她对着小衣服发呆,有模有样地伸出小手拍了拍她的胳膊,用一副小大人的口吻安慰道:“一个星期很快就过去了。你可是教授,要是被你的学生知道你哭鼻子,会笑话你的哦。” 陆恩仪被他逗得想笑,她放下衣服,蹲下身将儿子揽进怀里,下巴抵着他毛茸茸的发顶,闷声道:“知道了,小管家。” 然而,小孩子终究只是嘴上潇洒。 三天后,在人来人往的国际机场,当商衍办好一切手续,领着他们走向登机口时,陆景轩那故作镇定的小脸终于绷不住了。 他紧紧地拉着陆恩仪的风衣一角,仰起头,大眼睛已经蒙上了一层水汽,红红的眼眶看得人心都揪了起来。 陆景轩巴巴地问:“妈妈,我跟你拉过勾了,一个星期后……就真的能见到你,对吗?” 看着儿子这副可怜又惹人疼的模样,陆恩仪心中满是翻涌的不舍。 她蹲下身,郑重地握住他的小手,一字一句地承诺:“是,妈妈保证,处理完工作就马上回去找你。” 得到保证,陆景轩才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商衍走进了登机口。 陆恩仪站在原地,隔着玻璃墙,一直目送着那一高一小的身影。 那一刻,她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心里像是被挖空了一块,空落落的,竟有一种失恋般的酸楚。 然而,她所牵挂的那个小身影,在坐上飞机后,却迅速褪去了离别的悲伤。 商衍将他安顿在宽敞舒适的专属座位上,俯身为他系上安全扣。 就在这时,陆景轩忽然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小声地问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衍爸爸,我这次回去,是不是就能见到‘那个人’了?” 商衍系安全扣的手一顿,错愕地看着他,反问道:“你说谁?” 陆景轩的眼神清明而笃定,完全不像一个四岁的孩子。 他平静地陈述着自己的结论:“就是我血缘上的那个爸爸。衍爸爸,我知道你和妈妈都在骗我,我爸爸根本没有在非洲救助野生动物。” :“他肯定是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让妈妈很伤心,所以妈妈才跟他分开了,而且……他应该还不知道我的存在,对不对?” 商衍再一次为陆景轩的智商和洞察力感到了深切的震惊。 这些复杂的成人关系,他才四岁,竟然已经凭着只言片语和旁人的态度,推断得八九不离十。 商衍稳了稳心神,低声问他:“那你既然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拆穿你妈妈的话?” 陆景轩立刻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小小的眉头皱了起来:“不行!妈妈会伤心的,她那么好,肯定是被那个人伤害了,所以才不想提起他。我才不要让她再难过。” 商衍的心微软,又追问道:“那你这次回去,如果见到了他,是准备瞒着妈妈……去跟他相认吗?” “当然不是!”陆景轩想都没想就干脆地否认了。 那张肖似陆恩仪的脸上,浮现出一种与他年龄极不相符的骄傲。 然后,他用软糯的声音,说出了最酷的话:“我才不要认他。我只是想亲眼去看看,他究竟何德何能……” “能有我这么优秀的宝宝” 听着他的宣言,商衍足足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随即失笑出声。 心中是难以言喻的欣慰好笑。 这孩子,真是个小活宝。 他看着陆景轩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郑重地点了点头,压低声音回答:“嗯,应该能见到。” 陆景轩满意了。 他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没过多久,均匀的呼吸声就响了起来,已然呼呼大睡。 长达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枯燥而漫长。 飞机降落前不久,陆景轩又一次睡着。 当商衍单手抱着熟睡的孩子,另一只手轻松地推着行李箱从VIP通道走出来时,等候多时的特助小陈,眼珠子都差点惊得掉在地上。 他们那个传闻中清心寡欲、除了工作没有任何私人生活的老板,竟然……竟然从国外抱了个孩子回来? 这孩子眉眼精致,一看就是基因良好。 他此刻正安稳地睡在老板的臂弯里,画面和谐又透着一股惊天动地的诡异。 但良好的职业素养让小陈硬生生憋住了所有的疑问,面不改色地迎上去,接过了行李箱:“商总,一路辛苦了。” 他明智地选择对那个孩子视而不见。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夜色中的高架桥上,直到开到一半时,陆景轩才悠悠转醒。 他揉着惺忪的睡眼,好奇地趴在车窗上,看着窗外流光溢彩的陌生街景。 “衍爸爸,”他软糯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响起,“这里就是京城吗?” “是啊。”商衍温柔地应道,替他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领。 前排开车的小陈听到那声“爸爸”,方向盘都差点握不稳。 完了! 他好像窥探到了老板如此炸裂的秘密,明天会不会就被发配到非洲去挖矿? 一路心惊胆战地将人送到商衍在市中心的顶层公寓,小陈感觉自己像是刚经历了一场生死考验。 而陆景轩一进门,对这宽敞豪华的房子只是扫了一眼,便迫不及待地拿出自己的儿童手表,给陆恩仪拨去了视频电话。 “妈咪!我到京城啦!”视频一接通,陆景轩就兴奋地举着手表,让他妈妈看窗外的夜景,“这里有好多好多的灯,比我们家那边亮多了!” 屏幕那头,陆恩仪显然是特意在等着这通电话。 尽管英国那边已是凌晨,她脸上却不见丝毫倦意,只有看着儿子的温柔与思念。 她耐心地听着儿子的分享,又细细叮嘱了几句要听衍爸爸的话、按时吃饭睡觉,才依依不舍地挂断了电话。 第211章 不礼貌 陆景轩到底还是个孩子,倒了一整天的时差才终于缓过劲来。 第二天,恰逢商衍的公司要参加一个国内顶尖的科研展,他索性便将陆景轩也带在了身边。 当商衍牵着一个漂亮得像橱窗娃娃的小男孩出现在会展中心的公司展位时,所有员工的表情瞬间凝固,齐刷刷地投来震惊的目光。 商衍倒是神色自若,将孩子拉到身前,自然地向众人介绍:“这是我一个朋友的孩子,叫陆景轩。这几天我暂时帮忙照顾。” “商总好人啊!” “小宝真可爱!” 员工们立刻堆起笑脸,嘴上夸赞着,背地里却已经开始了疯狂的眼神交流和手机群聊。 “朋友的孩子?你信吗?咱们商总什么时候这么有闲情逸致了?” “就是!他那个人,看着温柔,发起火来多吓人,像是会帮朋友带孩子的?” “我看八成就是他自己的!因为某些原因,暂时不能对外公布!” 而就在这时,陆景轩仰起小脸,清脆地叫了一声:“衍爸爸,我想喝水。” 这一声“衍爸爸”,如同平地惊雷,瞬间炸翻了所有人的猜测。 几个女员工迅速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看吧! 这绝对是亲生的! 展会进行到一半,商衍接了个电话,似乎是有个非常重要的客户临时到访。 他挂断电话,走到正在安静观察四周的陆景轩身边,俯身交代身旁的特助小陈:“我过去谈点事,你帮忙照看他一下,别让他乱跑。” “好的,商总,您放心。”小陈立刻立正站好,一口应下。 然而,当商衍的身影一消失,小陈独自面对着那个坐在高脚椅上、双腿悬空的小男孩时,一股莫名的压力感油然而生。 这孩子不过四岁,长得漂亮又安静,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过来时,却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平静,让人完全不敢将他当成普通小孩对待。 这肯定是错觉! 小陈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努力挤出一个和蔼可亲的微笑,走上前去,蹲下身与陆景轩平视:“轩轩,你饿不饿,要不要吃小饼干?” 陆景轩的目光在周围那些花花绿绿的零食包装上看了一眼,随即平静地摇了摇头,用一种十分认真的语气回答:“谢谢叔叔,但是妈咪说了,不能在外面吃太多甜食。” 他条理清晰,语气礼貌。 小陈一时语塞。 旁边一个一直竖着耳朵听八卦的女同事见状,连忙机灵地跑去外面的便利店,买了一小盒进口的儿童牛奶和一盘切好的水果拼盘回来。 “轩轩,不吃饼干,喝点牛奶总可以吧?”女同事热情地将吸管插好,递到他面前。 陆景轩看着那包装上印着卡通小熊的牛奶,精致的小眉毛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眼神里明晃晃地透着一丝嫌弃。 但他还是很有礼貌地接了过来,出于风度,勉为其难地喝了两小口。 女同事见他肯喝,眼睛一亮,觉得找到了突破口,立刻趁热打铁地问道:“小朋友,你长得真好看,跟你妈妈一定很像吧?你妈妈怎么没一起来呀?” “妈妈在工作。”陆景轩言简意赅。 “哦?那你妈妈是做什么的呀?叫什么名字呢?”女同事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身体都忍不住前倾了几分。 话音刚落,周遭的空气仿佛瞬间降了几度。 陆景轩放下了手里的牛奶,抬起头,那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她。 眼神中有跟他年龄极不相符迫人的气场。 他缓缓开口:“阿姨,随意探听别人的家庭情况,是非常不礼貌的。” 女同事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尴尬得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只能结结巴巴地道歉:“对……对不起,小朋友,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小陈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生怕这小祖宗一个不高兴,回头就在商总面前告状。他赶紧出来打圆场,转移话题:“轩轩,你看那边,展馆里还有好多好玩的,有会跳舞的机器人,我们去逛逛好不好?” 陆景轩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好。” 他利落地从高脚椅上跳了下来,拒绝了小陈想要抱他的企图,迈开小短腿,自己走在了前面。 小陈只好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感觉自己不像是在照顾老板朋友的孩子,倒像是临时捡了个小祖宗在伺候着,连大气都不敢喘。 两人来到一个围满了人的智能机器人展位前,一名销售人员正在向围观者讲解着机器人的运动传感和语音交互原理。 小陈看陆景轩停下脚步,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正在笨拙地挥舞手臂的机器人,以为他终于有了孩子该有的兴趣,便低声问:“是不是很喜欢?想要一个吗?叔叔可以……”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陆景轩摇了摇头,轻声点评道:“不用了。” “这种级别的动态捕捉和逻辑算法,我三岁的时候就不玩了。” “而且,他刚刚说的那个核心理论也是错的,纯属忽悠那些不懂行的大人小孩。” 小陈彻底震惊了。 他呆呆地看着陆景轩,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什么动态捕捉、什么逻辑算法……这孩子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懂,但组合在一起,他怎么就完全不明白呢? 这真的是一个四岁孩子该说的话吗? 然而,还没等他从这片知识的荒漠中反应过来,陆景轩已经像个巡视领地的小国王,背着小手,迈着沉稳的步子,走向了下一个展位。 “哎,轩轩,等等我!”小陈连忙回神,三步并作两步地跟了上去。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小陈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陪太子读书”。 这一路上的展位,无论是炫酷的全息投影,还是能与人对话的AI伴侣,又或是新奇的生物基因模型,在别的孩子眼里看来堪比天堂的科技乐园,却都丝毫入不了这位小祖宗的眼。 他只是淡淡扫过,顶多停留两秒,便毫无兴趣地移开目光,那神情,仿佛在看一堆幼稚的破铜烂铁。 第212章 见面 小陈心里暗暗咂舌:不愧是商总的孩子,眼界就是不一样。 直到,他们走到整个展馆最核心也最严肃的国家新型材料科技展位前。 这里的展台没有花里胡哨的装饰,只有简洁的线条和冷白色的灯光,玻璃展柜里陈列着一块块看似平平无奇的金属、陶瓷和复合材料,旁边配着密密麻麻的专业说明。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枯燥的地方,却让一直兴致缺缺的小家伙,眼睛“唰”地一下亮了起来。 陆景轩径直走到一个陈列着航天模型的玻璃柜前,小小的身影几乎要贴在玻璃上。他伸出手指,隔着玻璃,准确地点向其中几个做了特殊标注、看起来最为精密复杂的模型,对一旁的工作人员说:“阿姨,这几个,我要了。” 工作人员见来了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小顾客,立刻笑着迎上来,一边准备开柜取物,一边热情地介绍道:“小朋友真有眼光,这可是我们根据最新款探测器一比一复刻的最新款模型,你看它的这个太阳能翼……” “我知道。”陆景轩却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语气里带着显然易见的骄傲,“这个系列的我家都有,而且比你们这里的还全。” 工作人员的介绍卡在了喉咙里,有些尴尬。 小陈作为一名金牌特助,非常有眼力见,立刻上前准备掏出手机付钱。 可他还没来得及解锁屏幕,陆景轩已经率先抬起了自己的手腕,露出了那块蓝色的儿童手表,熟练地调出了付款页面。 “嘀——” 伴随着一声轻响,支付成功的提示音响起。 工作人员礼貌地将打印出的小票递给小陈,小陈低头一看,上面的数字让他瞳孔地震——四万八千八百八十八。 五位数的金额,就这么从一块儿童手表里支付成功了。 小陈内心受到了冲击,到底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儿童手表里的零花钱,恐怕都比他银行卡里的全部余额还多。 很快,几个崭新的手办被装进了精致的手提袋里。 陆景轩只拿出了其中一个,拆开包装后握在手里把玩,然后仰起小脸,瞬间变得天真无邪,拜托道:“陈叔叔,你可以帮我拿一下其他的吗?” 前一秒还是个指点江山的小天才,后一秒就变成了需要大人帮忙的乖宝宝。 小陈一颗三十岁老男人的心瞬间被这巨大的反差萌击中了,感觉整个人都要化了,连忙接过袋子,迭声应道:“好好好,叔叔帮你拿着!” 而就在这时,展馆内原本有些嘈杂的人群忽然安静下来,并自动地向两边分开,空出了一条宽阔的通道,仿佛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即将登场。 果然,不过片刻,就见一个身穿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身姿挺拔的男人,在一众高管和保镖的簇拥下,正朝着这边走来。 男人气场强大到令人窒息。 他面容英俊,但神情冷峻,墨黑的眼眸锐利如鹰,不带丝毫温度,让人不敢直视。 陆景轩停下了脚步,握着手里的航天模型,盯着那个男人看了许久。 然后,他拉了拉小陈的衣角,轻声问道:“陈叔叔,他是谁?” 小陈当然认识这位京城商界说一不二的巨头,连忙压低声音介绍道:“那是商氏集团的现任总裁,商执聿。” “他……是我们家商总的堂弟。按辈分算的话,你应该叫他……叔?” 小陈的话音在陆景轩耳边轻轻飘过,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那个小小的身影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开口叫那一声“叔叔”,甚至连目光都没有丝毫偏转。 他只是固执地、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个在人群簇拥中宛如帝王般的男人。 那眼神,不像是一个孩子看到大人物时的好奇或畏惧,反而充满了复杂的探究,甚至还夹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敌意? 而商执聿,几乎是在瞬间就感受到了这道与众不同的目光。 他早已习惯了成为人群的焦点,习惯了那些或敬畏、或谄媚、或贪婪的注视。 他下意识地循着感觉望了过去。 视线穿过人群,最终落定在那个小小的孩子身上。 约莫四五岁大的男孩,正仰着脸,直勾勾地看着他。 孩子漂亮得惊人,五官精致得如同上帝最完美的杰作,只是那双本该天真烂漫的眼睛里,此刻却翻涌着莫名的深沉情绪。 男孩的手里,还拿着一个航天项目的高精度模型。 不知为何,商执聿的眉头下意识地蹙了起来。 他盯着那孩子轮廓分明的眉眼,心中涌起一股无法言说的熟悉感。 就在商执聿还在思索这孩子又为何如此盯着自己时。 只见陆景轩忽然动了。 他低下头,用那双小小的手,灵巧地从那个精密的航天模型上,取下了一个银色的小零件。 然后,他抬起手,手臂在空中划出一道利落的抛物线,小零件便径直朝着商执聿的方向飞了过去! “啪嗒。” 零件最终落在了商执聿锃亮的定制皮鞋边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整个世界仿佛都被按下了静音键。 小陈的魂都快被这一幕吓飞了,大脑一片空白。 这……这是什么情况? 这小祖宗懂事了这么久,怎么偏偏在这种场合、对着这位最不能惹的大人物,突然皮起来了?! 虽然那个小零件最终只是落在了商执聿的脚边,但凭借着他过人的眼力,他看得清清楚楚,刚才陆景轩瞄准的,分明是商总的大腿! 这是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对不起!对不起!商总!”小陈卑微的冲上前,对着商执聿九十度鞠躬,“孩子小,不懂事,他就是调皮!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 周围的保镖已经面色不善地围了上来,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然而,始作俑者陆景轩却对这一切视若无睹。 在小陈惊恐欲绝的目光中,他迈开小短腿,径直走到了商执聿的面前站定。 他仰起小脸,脸上没有丝毫孩童的顽劣闯祸后的心虚。 然后,只见他板着脸,冷邦邦的开口:“叔叔,你帮我把它捡起来吗?” 第213章 你才没教养 理直气壮的叔叔,配上那命令般的口吻,让现场几乎所有认识商执聿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小孩……也太敢了! 他是谁? 他可是商执聿! 是那个在京城商界说一不二,手腕狠戾到令人闻风丧胆的男人! 别说吩咐他做事,平时能跟他对视超过三秒的人都寥寥无几。 “这谁家的孩子?这么没有家教?” “我看是家长想碰瓷想疯了吧,故意让孩子上来博眼球的。” “虽然年纪还小,但感觉很没礼貌……” …… 商执聿听着周遭的议论,宛如冰雕的脸上却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他没有对陆景轩发怒,甚至连一丝不耐烦都没有。 他身边的助理见状,立刻会意地上前一步,躬身道:“商总,我来……” “退下。”商执聿挥了挥手。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这位向来高高在上的商氏总裁,竟然真的缓缓弯下了他尊贵的腰,修长的手指轻松地捏起了那个掉落在地上的小零件。 然后,他迈步走到陆景轩面前,顺势蹲下身子,让自己与这个小小的孩子平视。 这个距离,他能更清晰地看到孩子清澈又倔强的眼睛,那里面映着自己的身影,也映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 “小孩,你叫什么名字?”商执聿将零件递到他面前。 陆景轩一把拿过零件,傲娇地扭过小脸:“哼,不告诉你。” 说完,他却不急着走,反而转身,迈开小短腿,径直走到刚才那个说他没家教的中年男人面前,仰着头,字字清晰地反驳道:“你都这么大人了,还在说一个小孩子的闲话,你妈妈没有教过你这样很没礼貌吗?你才是没家教。” 那男人被一个四岁的孩子当众指着鼻子教训,一张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僵在原地,难看到了极点。 “我的小祖宗!”小陈此时终于找到了救场的机会,一个箭步冲上前,不由分说地将陆景轩从地上抱了起来,急声道,“你衍爸爸打来电话了,让我们快点回去!” 说完,他抱着孩子,逃也似的挤出了人群。 两人走后,商执聿身边的助理凑上来,小声嘟囔了一句:“咦,商总,刚才那个……不是商衍的助理小陈吗?” 商执聿缓缓站起身,目光依旧落在孩子消失的方向,眸色深沉。 他随即问道:“商衍的公司,也在这里参展?” “是的,商总。”助理点头道,“衍星科技,就在B区。” 商衍当年从商家脱离后,先是回学校进修了一年,出来后辗转创办了衍星科技。 以人工智能研发为主,这几年也发展的很不错。 大伯父每次提起商衍,都是一脸骄傲,就连大伯母对他的态度都改观了不少。 商衍……曾经跟陆恩仪那么熟。 商执聿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薄唇轻启:“一会去看看。” 随即,他不再理会周遭众人,迈步走入了国家科技展馆。 看着里面陈列的一件件代表着国内顶尖技术的展品,他的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一遍遍闪过陆恩仪的身影。 她穿着白色的研究服,在实验室里专注地盯着数据,偶尔会因为一个成功的实验而露出浅浅的笑涡。 都已经五年了……她参与的那个航天项目早已功成名就,为什么,她却没有回来? 另一边,小陈一路小跑地将陆景轩带回了自家公司的展位。 商衍刚刚结束了与重要客户的会谈。 看到小陈抱着陆景轩回来,又瞥见他手里紧紧攥着的那个航天模型,脸上似乎没有丝毫意外。 他温和地笑着问他:“怎么,家里的那些还不够你玩,还要再买?” “家里的虽然很多,但是这里没有这个。”陆景轩从小陈怀里滑下来,认真地解释道,“我想,等妈咪来了,看到这些一定会很高兴的。” 听到“妈咪”两个字,商衍眼中的笑意更柔和了几分。 他伸手摸了摸陆景轩的头,又问:“出去逛了这么久,饿不饿?” 刚刚还气场全开的小家伙,一提到吃的,立刻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给你买了小面包,在休息区里,快去吃吧。” 陆景轩一听,有些不满意地纠结起一张小脸,小声抗议:“为什么不是小蛋糕?” 商衍笑着将他一把抱了起来,刮了刮他的小鼻子,反问道:“是谁答应了妈咪,一个星期只能吃两次小蛋糕的?嗯?” 看着商衍轻车熟路地将陆景轩带进休息区,小陈才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端起水杯猛灌了几口。 周围几个一直关注着这边动静的同事立刻围了上来。 “陈哥,怎么了?” “那孩子出去做了什么?你那么着急上火的跑出来。” 小陈放下水杯,一抹嘴,脸上惊魂未定的表情瞬间被难以言喻的兴奋所取代。 他压低声音,绘声绘色地将刚才小祖宗的“光辉战绩”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遍。 当听到陆景轩不仅敢用零件砸商执聿,还敢理直气壮地命令他捡起来时,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随即不约而同地,悄悄对他俩消失的方向竖起了大拇指。 “牛啊!这小孩儿胆儿也太肥了!” “我第一次看见有人敢这么跟商执聿说话,还是个四岁的小不点!” 一名负责行政的女同事突然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凑过来说:“你们不懂,这叫‘有其父必有其子’!我可听老人说过,当年咱们商总和那位,可不止是堂兄弟那么简单,还是情敌呢!” 这个惊天大瓜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八卦之魂。 “真的假的?为了谁啊?” “这就不清楚了。”女同事撇撇嘴,“听说当年咱们商总最后还是没争过。现在好了,老子当年没赢过的,儿子上来就先给了对方一个下马威,这叫什么?这叫来自下一代的复仇。” 大家恍然大悟,随即又有人补充道:“可不是嘛!而且你们发现没,这么多年了,商执聿到现在还是孑然一身,连个花边新闻都没有,指不定就是那女的谁都没选。” 第214章 他就是那个人? 几个人正热火朝天地讨论着陈年秘辛,小陈忽然感觉周围的空气一冷,背后升起一股凉意。 他下意识地一抬头,整个人瞬间僵住。 只见商执聿正带着随行人员,朝着他们衍星科技的展位走了过来。 刚才还兴高采烈的八卦小分队瞬间作鸟兽散,所有人立刻站回自己的位置,挺直腰板,目不斜视,整个展区都陷入了一种如临大敌般的死寂。 商执聿的脚步停在了小陈面前。 他的目光在小陈身上停留了一秒,似乎是在确认,刚才抱着那个孩子的,就是这个人。 但孩子的身影,却不见了。 “你们商总,在这边吗?”商执聿开口问道,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在……在里面休息区。”小陈指了指身后的方向,舌头都有些打结。 他多想鼓起勇气说一句“我们商总正在忙,不方便见客”。 但在商执聿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注视下,所有的勇气都瞬间蒸发,最后还是怂了。 商执聿对身后的助理吩咐了一句“你们在外面等”,便独自一人,迈步走了进去。 休息区内光线柔和。 商执聿走进去,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幅他从未想象过的画面。 他的堂哥商衍,印象里总是温润有礼,却也带着疏离感的男人,此刻正一脸慈父般温柔的笑意,专注地盯着一个孩子小口小口地吃着面包,还不时细心地递过水杯,柔声提醒他:“慢点吃,喝口水。” 而那个坐在沙发上,晃荡着两条小短腿的孩子,不是别人,正是刚才那个胆大包天让他捡东西的小家伙。 一瞬间,无数的疑惑和震惊涌上商执聿的心头。 商衍……什么时候有的儿子? 还这么大了,他怎么从未听说过? “商衍。”他开口,打破了这片温馨。 商衍听到声音,惊讶地抬起头。 在看到来人是商执聿时,眼中的错愕一闪而过。 他放下水杯,站起身,恢复了平日里温和疏离的模样:“执聿?你怎么过来了。” “展会由商氏旗下的分公司策划,我过来视察。”商执聿给出了一个无可挑剔的理由。 他的目光却越过商衍,径直落在了那个正好奇地打量着他的陆景轩身上,然后,他走上前,开门见山地问道:“这是你儿子?” 商衍脸上的表情微微一顿,还没来得及回答。 沙发上的陆景轩却忽然开口,用软糯又依赖的语气,打破了两人之间紧绷的对峙。 “衍爸爸,”他举起空掉的小手,“我还要一个小面包。” 商衍仿佛没有看到商执聿脸上那探究的神色,自然而然地又坐了回去,伸手温柔地替陆景轩擦了擦嘴角的面包屑,用商量的口吻说道:“不行,吃多了小面包一会午饭就吃不下了。” 陆景轩不甘心地砸吧了一下小嘴,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渴望,但最终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擦干净小手,拿起那架精密的航天模型,自顾自地转了个身,用小小的后背对着商执聿,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仿佛这个休息室里,根本没有商执聿这个人存在。 商衍不动声色的勾勾唇角,抬起头迎上商执聿质问的目光,回答了他刚才的问题:“就是你见到的这样。” 这个回答,模棱两可,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商执聿的眸色沉了几分。 他压下心头关于这个孩子的无数疑问,转而问出了另一个更让他耿耿于怀的问题:“你有陆恩仪的消息吗?” 听到这个名字,商衍脸上的温和笑意淡去了几分。 他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疏离:“我没有。她想出现的时候,自然就会回来。执聿,你跟她已经离婚这么多年了,别一直抓着不放。” 商执聿脸色瞬间冷了下去。 他不再看商衍,而是岔开话题问道:“中午一起吃饭。” 商衍挑了挑眉:“介意带个孩子吗?” 商执聿的目光,再次落到陆景轩身上。 他沉默了两秒,才从喉咙里挤出三个字:“不介意。” “可以。”商衍爽快地答应了,“地址发我手机上。” 商执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了休息区。 随着他身影的消失,休息室里那股紧绷的空气才悄然散去。 陆景轩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模型,仰起那张精致的小脸,小声地问道:“衍爸爸,他是不是就是那个人?” 商衍没有正面回答,只是俯下身,与他对视,饶有兴致地反问:“那你喜欢他吗?” 陆景轩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小眉头皱得紧紧的:“不喜欢。他看起来很难搞,板着一张脸,肯定经常惹我妈妈生气。” 商衍差点没憋住笑。 这孩子,看人还真准。 他揉了揉陆景轩柔软的头发,又问:“那……想不想跟他一起吃饭?” “好吧。”陆景轩的回答听起来有些勉强,但小脸上却带着一丝深入敌后、刺探军情的严肃。 “那如果,”商衍循循善诱,“他问起你的爸爸妈妈,你要怎么回答?” “我知道!”陆景轩立刻挺直小胸膛,字正腔圆地回答,“我爸爸妈妈都在非洲工作,很忙的!” 商衍满意地笑了。 果然,跟这个小家伙沟通,就要用成年人的思维,他远比同龄人懂得更多。 中午,商衍带着陆景轩来到了商执聿定好的私房菜餐厅。 包厢清雅别致。 让商衍有些意外的是,商执聿还颇为体贴地让服务员在桌边准备了一张漂亮的儿童餐椅。 然而,陆景轩只是瞥了一眼,就自己手脚并用地爬上了旁边的正常椅子,坐得端端正正,然后才酷酷地宣布:“叔叔,我已经很久不用儿童椅了。” 商执聿正准备喝茶的动作一顿,太阳穴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 这孩子……还真是怪不好照顾的。 菜上齐后,包厢里的气氛有些微妙的安静。 最终还是商执聿率先打破了沉默,他将话题转向了工作:“我最近准备筹建一个大型的综合科技项目,需要顶尖的科研团队和人工智能技术支持。” “你有没有兴趣一起合作?” 第215章 好心的商叔叔 “可以考虑。”商衍夹了一块鱼肉,细心地剔掉刺后放进陆景轩碗里,才不紧不慢地回答,“你让助理把项目资料发到小陈邮箱,我先过目。不过……科研团队,你准备找谁?” 商执聿端着茶杯的手指微微一顿,过了一会儿,才吐出两个字:“安氏。” “安氏?”商衍点头,了然道,“难怪最近我爸总在我耳边念叨,说你和安家走得很近,外面都在传,你们两家……怕不是有联姻的意思?” 话音刚落,商执聿的脸色骤然一沉。 他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语气冰冷:“没可能。” 饭局进行到一半,商衍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接起电话,原本温和的脸色瞬间变得严肃:“什么?怎么会闹事?……好,我知道了,我马上回来。” 挂断电话,他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展位上出了紧急状况,他必须立刻回去处理,可带着陆景轩回去,万一现场混乱,吓到孩子怎么办? 他看了一眼正小口小口吃着鱼肉的陆景轩,心里已经盘算着让小陈先跑一趟,把孩子安全送回家。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陆景轩却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主动放下了小勺子,用一种格外懂事的语气说:“衍爸爸,你有事就放心去吧。我相信,这位好心的商叔叔会帮忙照顾我的。” 说着,他还冲着商执聿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好心的商叔叔”本人眉梢微微一挑。 商衍的目光在陆景轩天真无邪的小脸和商执聿深不可测的表情之间来回扫了几个回合。 最终,他还是选择了相信这个小家伙自己的选择。 “好。”他站起身,最后还是不放心地俯身叮嘱道,“那你乖乖的,别让你妈妈担心,知道吗?” “知道啦!”陆景-轩答应得干脆利落,还冲他挥了挥油乎乎的小手。 商衍走后,包厢里只剩下大小两个人,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 商执聿靠在椅背上,环着双臂,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小孩,你怎么就这么肯定,我一定会帮忙照顾你?要知道,我最烦的就是小孩了。” 陆景轩歪着小脑袋,清澈的眼睛里满是纯真的困惑:“可你也不是从小孩变大的吗?你烦我,不就是在烦小时候的你自己吗?” 清奇的逻辑,竟让商执聿一时语塞。 没等他反驳,陆景轩已经重新站在了椅子上,小小的身子努力与桌面齐平,白嫩的手指着不远处的一盘菜:“叔叔,我要吃糖醋排骨。” 商执聿沉默地给他夹了一块。 排骨刚落进碗里,陆景轩就皱起了小脸,一脸嫌弃:“有骨头。” 商执聿:“……” 他耐着性子,用公筷将排骨按住,剔掉了里面的骨头。 陆景轩又探头看了一眼,继续提要求:“肉太大了,我咬不动。” 商执聿额角的青筋清晰地跳动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忍住了把这小鬼拎起来丢出去的冲动,招手叫来服务员,要了一副干净的刀叉,亲自上手,将那块无骨的排骨肉切割成了适合入口的小块。 整个过程,他的动作优雅,却带着一股压抑的怒火。 “谢谢叔叔!”陆景轩终于满意了,笑眯眯地将肉放进嘴里。 可商执聿看着他那副得逞的狡黠模样,总觉得这孩子是故意在捉弄自己。 于是,他身体微微前倾,盯着他问道:“小孩,你的爸爸妈妈是谁?” 陆景轩慢条斯理地吃完了嘴里的肉,才擦擦嘴回答道:“我爸爸在非洲救援野生动物,我妈妈是个老师,是个大美女哦。不过他们最近工作很忙,没时间照顾我,我就跟着衍爸爸回来啦。” 他说得有板有眼,滴水不漏。 说完,他的视线又落在了桌子另一头那盘色泽鲜亮的白灼大虾上,眼巴巴地看着商执聿,意图不言而喻。 商执聿扯了扯嘴角,冷笑一声:“你该不会是想让我……给你剥虾吧?” 陆景轩立刻送上一个无比乖巧的点头。 商执聿的耐心终于告罄。 他报复性地夹了几根碧绿的青菜丢进陆景轩的碗里,语气冰冷:“别想了。自己吃青菜。叔叔我长这么大,都没给我老婆剥过虾,凭什么给你这个臭小孩剥?” 陆景轩看着他碗里的青菜,又抬起头,恍然大悟的眼神看着商执聿,认真地说道: “哦,那怪不得你没老婆了。” 商执聿捏着筷子的手顿住。 他盯着眼前这个一脸天真无辜,却说着最扎心话语的小家伙,胸口那股被压抑的烦躁和怒火,几乎要冲破临界点。 然而,他最终却危险地笑了一下。 “哦?你怎么知道的?”他慢悠悠地问道。 陆景轩似乎完全没察觉到危险。 他一本正经地复述道:“来的路上,衍爸爸跟我说的。” “他说,商叔叔现在是个光棍,因为以前对老婆不好,所以老婆就不要他了。” “衍爸爸还说,这是商叔叔的伤心处,我们不要随便刺激他。” 商执聿的脸,成功地黑了下去。 好一个商衍! 他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最终所有的怒火都化作了一个冷硬的动作。 他拿起公筷,不由分说地给陆景轩的碗里夹了好几种蔬菜,堆成了一座小山。 然而,陆景轩的反应却再次出乎他的意料。 他没有像其他小孩那样哭闹或挑食,只是皱着小鼻子,用勺子将自己不喜欢的胡萝卜丝拨到一边,然后便乖乖地,一口一口地把剩下的青菜都吃了下去。 吃完后,他谴责的看着商执-聿:“叔叔,你因为自己不开心,就迁怒一个小孩子,你这样,不是个好叔叔。” “我可没说过我是什么好心的叔叔。”商执聿语气里满是无所谓。 话是这么说,但他还是抬手,叫了服务员进来。 在服务员惊讶的目光中,气场冰冷的大总裁,指了指桌上的白灼虾:“给他剥了吃。” 服务员立刻会意,戴上手套,手脚麻利地为小少爷剥了一小碗晶莹剔透的虾仁。 第216章 难搞的小孩 陆景轩心满意足地吃完。 商执聿甚至还抽了张湿巾,动作有些僵硬,帮他把油乎乎的小嘴和一双小手都擦得干干净净。 做完这一切,商执聿靠回椅背,看着手机上毫无动静的聊天界面。 商衍那边,估计一时半会是处理不完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心满意足的孩子,生平第一次,开始深刻地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当场拒绝那个该死的提议。 “小孩,”他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你接下来想去什么地方?游乐园?” “不去。”陆景轩立刻摇头,一脸严肃,“那是小孩子才去的地方。” 商执聿被他这副小大人的模样气笑了,伸手戳了戳他的脑袋:“你不就是个小孩?” “我只是身体还是小孩,”陆景轩不满地皱起眉头,拍开他的手,“但我的思想已经很成熟了。” 商执聿彻底拿他没了办法。 他这辈子都没有任何带小孩的经验,沉默片刻后,他带着陆景轩上了楼,在环境清幽的茶楼里,开了一个安静的包间。 然后,他当着陆景轩的面,拨通了助理的电话,吩咐人去买些乐高、模型之类的儿童玩具送过来。 刚挂断电话,陆景轩就眼巴巴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叔叔,可以……给我买一块小蛋糕吗?要草莓的。” 商执聿一眼就看穿了这小鬼想趁着商衍不在偷吃甜食的鬼心思,想也不想便果断拒绝了。 “不行。”他冷酷地打破了小孩的幻想,“给你吃了,回头长了蛀牙,商衍还要找我负责。” 被无情拒绝后,陆景轩的嘴角垮了下来,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小气鬼。” 商执聿全当没听见。 然而,看着这孩子那副被商衍教得服服帖帖,言语间处处维护的模样,商执聿心底忽然升起一股莫名幼稚的胜负欲。 凭什么商衍在那小子心里就是个完美无缺的好人,而自己就成了脾气不好没老婆的可怜光棍? 为了赢商衍一局,至少在口头上,商执聿决定主动出击,亲手破坏商衍在这孩子心中的光辉形象。 他身体前倾,刻意压低了声音说道:“小孩,你衍爸爸只告诉你我老婆跑了,说我是光棍,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他也喜欢我老婆?” 看着陆景轩果然睁大了眼睛,他恶意的补完了后半句:“可惜啊,他也没追上。” 然而,陆景轩眨了眨眼,那点惊讶迅速褪去,笑得有几分狡黠。 “你怎么知道他没追上?”他歪着头,天真地反问,“难道你天天跟着他吗?” 那笑眯眯的,仿佛能洞悉一切却又故作无辜的神情和那坑起人来不偿命的调调,简直……跟商衍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商执聿的脸,再一次黑了。 他胸口郁结着一股无名火。 这些年来,他就是靠着这样疯狂的工作来麻痹自己,强迫自己不去想陆恩仪的下落,不去回忆那些让他午夜梦回都心口刺痛的画面。 每一次他问商衍,得到的回答永远是轻描淡写的一句“没见过”。 可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以商衍的立场,以他们之间那点心照不宣的过往,商衍根本就不可能对他说实话。 他越是急切,商衍就越是会把那个人藏得更深。 就在商执聿周身气压越来越低,脸色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时,一只温热的小手忽然覆上了他的手背,轻轻拍了拍。 他垂眸看去,只见陆景轩正有模有样安慰他:“叔叔,你别伤心了。” 商执聿:“……” “你虽然看起来脾气不太好,人也小气,还很会迁怒别人,”陆景轩掰着手指头数落着,又话锋一转,给予了最后的肯定,“但你至少……脸长得跟我一样帅。” “……” 商执聿直接给气笑了。 他这是混到了什么地步? 竟然沦落到要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来安慰? 商执聿哭笑不得,心头那股被商衍和这小家伙联手挑起的郁火,莫名地消散了些许。 他看着陆景轩无辜的小脸,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这孩子跟商衍如此亲近,他的父母想必也不是普通人,说不定……会和陆恩仪的交际圈有所重合。 商执聿不经意地问道:“小孩,那你有没有见过你衍爸爸身边,出现过一个叫陆恩仪的阿姨?” 空气,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 陆景轩叉着玩具的手,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 陆恩仪……那不就是他妈咪的名字吗? 他心里的小雷达瞬间警铃大作。 但脸上却不动声色,反而抬起头,露出一副努力思考的模样。 最终,他摇了摇头,眼神清澈:“没见过耶。衍爸爸身边都是叔叔比较多,很少有阿姨来找他的。” 商执聿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撒谎的痕迹,可那双眸子干净得像一汪清泉,坦然地回望着他,找不到任何破绽。 商执聿不免感到一阵挫败,他收回目光,无声地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包间的门被轻轻敲响,他的助理抱着几个大盒子走了进来。 当助理看清包间内的情景时,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自家那位素来生人勿近的总裁,竟然和小男孩共处一室,气氛……居然还称得上是和谐? 而且,小孩还是上午在展会上扔他零件那个。 助理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把东西放下,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惊扰了总裁,让他出其不意地把这孩子给吓哭了。 商执聿懒得理会助理脸上那副见了鬼的表情。 他将几个玩具盒子全数推到陆景轩面前,用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给你的,尽情玩别客气。” 说完,他便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双手插兜,背影挺拔,却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落寞。 像个被时光抛弃的老头子,凝视着窗外的车水马龙。 陆景轩看了一眼那些对他来说略显幼稚的拼装玩具,又瞥了一眼商执聿的背影,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还好我跟妈咪一样聪明。” 第217章 女教授 一个小时后,包间的门再次被推开。 商衍处理完了展位的事情进来,脸上带着歉意:“久等了。” 他一眼就看到了在窗边发呆的商执聿和在地上专心玩玩具的陆景轩。 “轩轩,我们该走了。”商衍朝他招了招手。 陆景轩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跑到他身边。 商衍很自然地将他抱了起来,然后对陆景轩说:“跟商叔叔说再见。” 陆景轩趴在商衍的肩头,乖巧地挥了挥小手:“商叔叔,再见。” 商执聿转过身,看着那张小脸,淡淡地“嗯”了一声。 然而,当他看见商衍抱着那个小小的身子转身离开时。 心中,竟然无端地生出了一丝……不舍。 夜色沉沉,商执聿回到家时,发现安烟也在。 她正陪着俞清禾在客厅里说话,笑语晏晏。 听到开门声,她立刻站了起来,脸上堆满了热情洋溢的笑容,快步迎了上来。 “执聿,你回来啦?今天工作很辛苦吧?”她伸手就要去接他脱下来的西装外套。 商执聿的眼神掠过她,没有丝毫停留。 他微微侧身,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她的触碰,将外套随手交给了跟上来的佣人。 “还好。”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语气疏离得像是在对待一个陌生人。 安烟伸出的手尴尬地僵在半空中,脸上的笑容有了一瞬间的凝固。 但她很快调整过来,重新扬起一个完美无瑕的灿烂笑脸,仿佛刚才的冷遇从未发生过。 “对了,执聿,下周爷爷就要从国外回来了,说要一家人一起吃个饭。我已经跟俞阿姨说好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商执聿的目光落到自己母亲的身上,俞清禾对他点了点头,示意确有其事。 他收回视线,直接拒绝:“没空,明天出差。” “这样啊……”安烟脸上的笑容几乎快要挂不住,只能悻悻地应道,“那好吧,工作要紧。” 安烟又坐了一会儿,自觉无趣,便起身告辞了。 她走后,客厅里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寂。 俞清禾端着一张不满的脸,走到商执聿面前,质问道:“你到底要这样到什么时候?安烟哪里不好了?这么多年你都不肯接受她,是不是心里还想着那个忘恩负义的陆恩仪!” “知道你还问?”商执聿解开领带,神情里满是厌倦。 “你!”俞清禾被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胸口发闷,“你忘了当年她是怎么对我的吗?她都差点害死我!你还想着她?商执聿,你清醒一点,你们已经离婚了!” “离婚?”商执聿忽然冷笑一声,“那张纸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算签了字,我也不认。” 他抬起眼,漆黑的眸子直直地盯着自己的母亲。 “妈,你要是实在接受不了,我可以给你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提前送你去养老。” 俞清禾的脸色瞬间煞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晚餐时分,母子俩相对无言,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俞清禾终究是忍不住,放下了筷子,探究的说:“你知不知道,商衍这次带了个孩子回来?” “知道。”商执聿夹了一筷子菜,没什么情绪地应道,“今天中午还一起吃了饭。” 他说完,心里却莫名地烦躁起来。 对比起家里这种令人窒息的沉闷,中午跟那个牙尖嘴利的小鬼斗智斗勇的那点时间,竟然显得有趣得多。 “他身边这几年也没个女人,怎么会突然冒出个孩子来?”俞清禾的语气里充满了怀疑,“也不知道他到底安的什么心。” “孩子又不是商衍的,你操那个心做什么?”商执聿皱起眉,“况且他早就淡出商家自己发展了,大伯母都没说什么,就你还一直记着那些陈年旧事。” 被儿子这么一说,俞清禾的脸色有些挂不住,声音也尖锐了起来:“你知道什么!现在外面都在传,说那孩子就是商衍的!” “说那小孩那股人小鬼大的劲儿都跟商衍一模一样!搞不好就是他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因为孩子母亲的身份不光明正大,才一直捂到了现在!” 商执聿捏着筷子的手,猛地顿住了。 什么好心情都没了。 “不吃了。”他扔下筷子,站起身,径直回了房间。 空旷的大床上,他睁着眼,毫无睡意。 脑海中,不断回荡着俞清禾刚才的话。 “……那股人小鬼大的劲儿都跟商衍一模一样!” 确实,小孩的确很像商衍。 难道…… 他闭上眼,心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沉甸甸地往下坠。 那孩子真的是商衍的儿子? 辗转反侧的一夜过去。 第二天,商执聿按原计划出发去了国外。 飞机穿行在云层之上,窗外是万里无云的澄澈,他的心却依旧被昨夜的阴霾笼罩。 他此行是为了昨天跟商衍说过的那个项目。 项目的技术核心是关键,所以他需要一个顶尖的专业人士来担任技术顾问。 国外的一个朋友得知后,便主动给他打来电话。 “执聿,我这边认识的这所大学里,有位女教授,在科研领域的造诣非常厉害,绝对是行业翘楚。” 商执聿原本只是心不在焉地听着。 “哦,对了,”朋友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说来也巧,这位女教授,同样也是来自你们华国的。” “砰——” 商执聿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 所有的漫不经心都在顷刻间褪去。 他猛地坐直了身体,连呼吸都停滞了半拍。 “她叫什么?”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这个我得先问问,不过你想见见吗?我可以帮你约。” “约。” 而另一边,大学办公室里。 陆恩仪正在整理书架上的资料和书籍,准备打包。 她的同事,金发碧眼的威廉姆,敲了敲门走了进来。 “亲爱的陆,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威廉姆夸张地张开双臂,“我有个国内来的朋友,是开公司的,对你研究的领域非常感兴趣,想跟你咨询一下技术上的问题。怎么样?明天有时间见个面吗?” 第218章 擦肩 陆恩仪将一本书放进纸箱,头也不抬地回答:“暂时没有确定的时间。你也知道,我要准备回国的东西,不一定能赴约。” 威廉姆立刻凑了上来,挤眉弄眼地八卦道:“哦?所以说……你家的那位帅哥最近不在家?” “我懂了,怪不得平时约你,你可都是用没时间三个字就把我打发了。” 威廉姆口中的帅哥,指的是商衍。 他曾经看到过陆恩仪跟他一起逛超市买家居用品。 当时还主动八卦问两人是不是情侣,但为了省去不必要的麻烦,陆恩仪只说是朋友。 陆恩仪被他逗笑了,手上动作没停,顺着他的话说:“嗯,是不在。不过……”她顿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温柔的笑意,“是有些怪想念他的。” 但她想的,只有她那个古灵精怪的宝贝儿子。 威廉姆发出一声夸张的叹息。 “好那我明天等你消息!” 他说完便离开,没多久,办公室的门又被推开了。 进来的,是陆恩仪的另一位华国同事,秦清。 秦清也是学校聘请的客座教授,不过主攻的领域和陆恩仪并不一样。 她出身优渥,毕业后便拜入名师门下,事业上一路顺风顺水,和陆恩仪这种全靠自己一篇篇论文、一个个项目打拼出如今口碑的,截然不同。 她看了一眼刚离开的威廉姆背影,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不屑。 “他能给你介绍什么好公司?”秦清走到陆恩仪身边,语气淡淡的,却透着一股优越感,“还不都是些想投机倒把的人,看见科研市场有利可图,就想来乘一股东风罢了。” 陆恩仪无所谓地笑了笑,并不辩解:“去见见也没什么。我刚来学校的时候,威廉姆帮过我不少,这都要走了,总得还个人情。” “随你。”秦清不可置否地耸了耸肩,随即话锋一转,“明天我刚好也要见一个华国来的朋友,是一家很有实力的公司。你要不要推了威廉姆的约,跟我一起?” “不了,谢谢。”陆恩仪礼貌地拒绝了她的好意,“其实我这次回国,是要继续回之前的研究所工作,并不打算进哪家公司当顾问。” 秦清看着陆恩仪清冷依旧的侧脸,最终还是没再多劝。 她虽然始终摸不透陆恩仪这种凡事都云淡风轻的性子,但对于她的专业能力,秦清是发自内心的佩服。 在这边的几年,好几次遇到瓶颈的难题,都是陆恩仪几句话点拨,便让她茅塞顿开。 陆恩仪之所以会答应所长的邀约,来这里当为期数年的客座教授,除了想给儿子一个安然的、不被打扰的成长环境,也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喘息的机会。 当年那个代号为“3A”的科研项目,耗费了她太多的心力。 项目完成的那一刻,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掏空了,急需一个全新的环境来短暂地放松身心。 “那你走之前,大家一起吃个饭吧。”秦清难得地放软了姿态。 陆恩仪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回到家,空旷的公寓里安静得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 她打开早已准备好的纸箱,又开始一点点地打包她和陆景轩在这里生活的痕迹。 不用带娃的日子,乍一看是轻松惬意,可时间久了,那份轻松便沉淀成了挥之不去的单调。 她收拾好一箱东西,看了看时间,决定出门简单吃个晚饭。 傍晚的街头,车水马龙,霓虹初上。 在十字路口等待红绿灯时,陆恩仪的目光落在了身旁一位步履蹒跚的老太太身上。老太太戴着一顶别致的礼帽,但走得极为缓慢,眼看着绿灯即将闪烁结束,她才走到路中央。 陆恩仪没有多想,快步上前,温声问道:“您需要帮忙吗?” 老太太回过头,抱歉地笑了笑:“可以吗?今天出门忘了带拐杖,走得有些慢了。” “没关系,我扶着您。”陆恩仪搀住了她的胳膊,陪着她一起慢慢地走。 话音刚落,红灯亮了。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从拐角处驶来,大概是没料到红灯亮起后路中间还有行人,司机发现时,连忙踩下了急刹车。 “吱!” 尖锐刺耳的刹车声划破了黄昏的宁静,车头堪堪停在两人面前几步远的地方。 老太太受了惊吓,身体一晃,头上的礼帽也掉在了地上。 “别怕。”陆恩仪下意识地将老人往自己身后揽了揽,柔声安抚着,随即便蹲下身去,“我帮您把帽子捡起来。” 她的动作流畅而自然,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受惊的老人身上。 几乎是同一时刻,黑色轿车的后座上,因时差和连夜未眠而疲惫不堪的商执聿,被这突兀的急刹惊得掀开了眼皮。 他下意识地往前看了一眼,只模糊看到前方站着一个惊魂未定的老太太,还有一个蹲下去的、看不清模样的身影。 “怎么回事?”他蹙眉问道,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倦意。 司机连忙回头,如实回答:“老板,是一位老太太走得慢,红灯了还没过去,我怕撞到她。” “知道了。”商执聿点了点头,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无边的疲惫再次席卷而来。他靠回椅背,疲惫地闭上了双眼,低声吩咐道:“那等她走完我们再走,不急这点时间。” “好的,老板。” 司机应了一声,见他在休息,便十分识趣地按下了按钮。 黑色的挡板缓缓升起,彻底隔绝了后座与前方的视野。 车窗外,陆恩仪捡起了帽子,拍了拍上面的灰尘,重新为老人戴好。 陆恩仪最终还是将惊魂未定的老人安全地扶过了马路。 老太太握着她的手,连声道谢,感激地说要请她去街角的咖啡店喝杯咖啡,聊表谢意。 陆恩仪笑着婉拒了:“不用了,奶奶,您安全就好。我家里还有些东西要收拾,得早点回去。” 说完,她与老人道别,转身朝着与自己公寓相反的方向走去,步履轻快。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那辆黑色的轿车无声地从她身后滑过。 厚重的车窗彻底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后座上那个疲惫阖眼的身影,与她擦肩而过。 第219章 年轻的帅哥 第二天,陆恩仪刚结束上午的课程,走出阶梯教室,就被一个热情的身影堵住了去路。 “陆!我来接你了。”威廉姆靠在门口,笑得一脸灿烂。 陆恩仪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只好跟着他坐上了车,前去赴那个并不情愿的约。 与此同时,市中心一家格调高雅的西餐厅里,商执聿坐在靠窗的位置,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他端起咖啡杯,却迟迟没有送到嘴边,目光一次又一次地掠过餐厅的入口。 他知道,对方会是陆恩仪的希望,渺茫得近乎于无。 可他还是忍不住抱着一丝微末的期待。 他动用了那么多关系,找了她那么久都杳无音信,会不会……她真的就躲在世界的某个角落,藏在这样一所大学里,安安静静地教书? 可如果真的是她,见面了,又能说什么呢? 是该冲上去,攥着她的肩膀,质问她当年为什么那么狠心,用一份他毫不知情的离婚协议将他彻底推开? 还是应该克制住所有翻涌的情绪,先心平气和地问一句,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 商执聿正出神地想着,面前忽然响起一个清脆的女声,带着试探的意味:“请问,是商先生吗?” 他心中一震,猛地抬头。 那瞬间,他眼底曾燃起过一簇光,却在看清来人的一瞬间,迅速熄灭。 面前的女人穿着一身剪裁精致的职业套装,化着一丝不苟的妆容,脸上挂着得体而疏离的微笑。 她很漂亮,也很有气质,但跟记忆中那个总是穿着白大褂、素面朝天却依旧耀眼的陆恩仪,没有半分相像。 “你是?”他的声音冷了下来。 “你好,商先生。”秦清大方地伸出手,自我介绍道,“我叫秦清,是托尼——也就是你朋友的朋友。” 商执与敛下眼底所有的情绪,恢复了一贯的疏离与冷淡,只与她虚虚一握便松开,淡淡地点了点头:“你好,秦小姐。” 几乎是同一时刻,在另一条街道上飞驰的车里。 威廉姆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还穿着一身休闲装的陆恩仪,忍不住开口:“陆,你这样去见人会不会太随便了点?要不我先送你回家,你上去换一套正式点的服装?” 陆恩仪淡笑着拒绝:“这样就好。对方既然是来咨询技术要点的,那重点就不该放在我的穿着上。” 威廉姆被她堵得无话可说,只能妥协:“好吧,我说不过你。” “我只是听说,对方可是个来自你们华国的年轻帅哥哦,提醒你们姑娘家,第一印象很重要。” 陆恩仪漫不经心翻看着窗外街景的眼眸,倏然一顿。 毫无预兆地眼皮一跳。 她下意识地问:“那他……贵姓?” 威廉姆以为她动了凡心,得意地卖起了关子:“秘密!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威廉姆熟门熟路地将车停在餐厅门口。 车子停稳,他熄了火,转头对陆恩仪说:“就是这里了,我朋友已经在等我们了。” 陆恩仪解开安全带,那股没来由的心悸感却依旧萦绕不散。 她深吸了一口气,跟着威廉姆走进了餐厅。 餐厅里灯光柔和。 威廉姆一眼就看到了窗边的位置,朝着那边挥了挥手。 陆恩仪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只见一个男人站起身来。 那是一个看起来很斯文的男人,白净的脸庞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穿着合身的衬衫,气质温和,带着几分书卷气。 在看清他面容的那一刻,陆恩仪悬着的那颗心落了地。 还好,不是他。 甚至不管是样貌还是气质,都与商执聿截然不同,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知道,她和商执聿迟早会有再见的那一天,到那时,她也能做到心无波澜。 但如果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突兀地重逢,自己还是会有些接受不了。 “嗨,段!让你久等了。”威廉姆热情地给了男人一个拥抱,随即侧身介绍道,“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陆恩仪教授。陆,这位是段辉先生。” “陆教授,你好。”段辉礼貌地推了推眼镜,伸出手,“久仰大名。” 他自我介绍说,自己是国内一家初创型科技公司的负责人,这次来,是想就目前特殊材料的市场前景问题,向她请教。 三人落座后,段辉便开门见山地提出了自己的困惑。 陆恩仪听完,沉吟片刻,给出了一个相当冷静的回答:“段先生,不管是多特殊的材料,它的市场前景好不好,从来都不是由我们这些埋头在实验室里的研发者来决定的。” “你真正该问的,是市场本身,是它的需求量究竟大不大。” 段辉苦笑了一下:“国内的潜在需求量确实很大,缺口也摆在那里。但问题是,很多大企业,就连商氏集团,也已经瞄上了这个领域。” “我的公司没有背景,没有雄厚的实力,我害怕贸然投入全部身家,结果市场还没捂热,就被巨头挤压得没有生存空间。” 听到“商氏集团”这四个字,陆恩仪端着水杯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想起这几年,商衍偶尔跟她提起过,商氏的发展又稳又迅速。 毕竟,商执聿在经商上的天赋,也同样异于常人。 “陆教授?”段辉见她出神,试探地叫了一声。 “抱歉。”陆恩仪回过神,目光清明地看向他,“段先生,恕我直言。不管一个公司的体量有多大,它也不可能垄断所有的生意,总有它触及不到的细分领域。” “而且,你之所以会不远万里地来找我这个只懂技术的人,而不是去找市场分析师,想必你心中,早就已经拿定了主意,只是缺少一个让你坚持下去的理由,不是吗?” 一番话,仿佛一道光,瞬间点亮了段辉的迷茫。 就这样,一顿饭的时间,段辉几乎没再问多少专业性的问题。 反而是在与陆恩仪的交谈中,找到了坚持自己最初选择的决心。 临走时,段辉郑重地向陆恩仪道谢。 “陆教授,能要个你的联系方式吗?” 第220章 糟糕的见面 陆恩仪淡笑着婉拒了:“段先生客气了。我不久之后也会回国,期待我们能在国内再次相见。” 送走了收获满满的段辉,威廉姆坐回车里,一脸遗憾地看着陆恩仪:“陆,你对你家那位帅哥可真是痴情啊!这么一个年轻有为的潜力股摆在面前,你连个联系方式都不给。” 陆恩仪系上安全带,侧头看向窗外流光溢彩的街景,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 “是啊。”她轻声说,语气里带着自己才懂的满足与甜蜜。 “有了他,再帅的男人,也入不了我的眼了。” 而此时,街对面的餐厅里,寡淡的会面也走到了尾声。 商执聿看着面前侃侃而谈的秦清,礼貌却没有温度地给出结论:“秦小姐在专业领域的能力毋庸置疑,但你的研究方向,与我们集团目前核心攻关的重点,存在一定的偏差。” 言下之意,她不是他要找的人。 秦清也是个聪明人,自然听懂了这句体面的拒绝。 她心中暗自松了口气,面上依旧维持着职业的微笑:“没关系,商先生,也很高兴能有这次交流的机会。”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餐厅,站在路边,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开来。 秦清悄悄打量着身旁的男人。 不可否认,他真的很帅,是那种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成为焦点的英俊,周身散发着久居上位的压迫感。 但,这个人太冷了,像一座行走的冰山。 和他一起工作,沟通一定会很费事吧。 而且他一看就是那种要求严苛、极度挑剔的完美主义者。 秦清在心里默默地给这次失败的会面打上了一个幸好的标签。 就在这时,她眼尖地看到了马路对面威廉姆那辆骚包的蓝色轿车。 “我朋友在那边!”她像是看到了救星,热情地冲对面挥了挥手,然后转向商执聿,语速都轻快了几分,“商先生,那我就先过去了。” “嗯。”商执聿淡淡地点了点头,看着秦清快步走过人行横道,他便毫不犹豫地转身,拉开了自己座驾的后车门。 车门关上,黑色的车窗缓缓升起。 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也没能让他听到秦清喊的那句。 “威廉姆、恩仪。我们去喝杯咖啡吧?” 咖啡厅里,秦清刚坐下就忍不住皱起眉,对着陆恩仪和威廉姆大肆吐槽:“我刚见的那个人真是糟糕透了!” “帅倒是挺帅的,但全程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我说什么他都只是淡淡地‘嗯’一声,好像多说一个字都浪费。那顿饭吃得我分外难受,消化不良!” 秦清生动的形容,让陆恩仪搅动着咖啡的手微微一顿。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个同样冷峻疏离、惜字如金的身影。 “原来你不喜欢这款啊?”威廉姆同情地看着秦清,随即得意地挺了挺胸膛,“那你真应该跟我们一起来,陆这边见的,可是个年轻有为的帅哥,温和谦逊,又很有礼貌。” 秦清罕见地冲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一挥手,豪气干云地说:“我爱的只有我的事业,男人算个毛线!” 喝完咖啡,与同事们告别后,陆恩仪回到了公寓。 刚放下包,手机屏幕就亮了起来,是陆景轩的视频电话。 她笑着接通,小家伙那张放大的、肉乎乎的脸蛋立刻占满了整个屏幕。 “妈咪!”他对着屏幕响亮地“吧唧”了一口,“你怎么还不来呀?我都要想死你了!” 陆恩仪看着他撒娇耍赖的可爱神态,心底一片柔软。 她故意逗他:“是吗?我怎么觉得,你是怕多吃了蛋糕,衍爸爸会跟我告状,所以才来讨好我的?” 视频那头的陆景轩瞬间愣住了,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你怎么知道”的震惊。 他家妈咪的眼神也太犀利了吧! 旁边随即传来商衍压抑不住的笑声:“看吧,我就说你这点小伎俩,绝对瞒不过你妈咪。” 陆景轩的小脸一垮,对着屏幕老老实实地道歉:“妈咪我错了……我就只吃了一小口,真的,不算多。” “好了,去刷牙睡觉。”陆恩仪打发他。 然后,她才对着镜头那边的商衍说:“商衍,这两天有时间没?帮我去趟新房子,开窗通下风。” 那套房子,是陆恩仪在3A项目成功后,用分到的奖金买下的,离研究所很近。装修则是商衍一手帮忙盯着完成的。 如今她要带着孩子正式回国,总不能一直住在研究所分配的宿舍里。 话音刚落,本该去刷牙的陆景轩突然又像个小炮弹一样冲回了镜头前,他嘴边还带着白色的牙膏泡沫,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妈咪,”他难掩兴奋地问,“我们……终于要有自己的家了吗?” 陆恩仪心底不免有些酸涩。 这几年来,她带着陆景轩在国外辗转。 住的公寓永远是租来的,墙上不能钉钉子,家具是房东的,没有一样东西真正属于他们。 甚至因为邻居太吵,影响到孩子的休息,还被迫搬过两次家。 她至今都记得,小小的陆景轩拖着自己的小行李箱,懂事地跟在她身后,仰着脸问:“妈咪,我们又要去哪里呀?” 那时的他,眼中没有抱怨,只有对未知的好奇和对她的全然依赖。 商衍不止一次提过,他名下有空置的房子,收拾一下就可以让他们住进去,宽敞又安静。 但陆恩仪都拒绝了。 这份友情太珍贵,她不想再给它添上还不清的人情负担。 陆景轩是个过分懂事的孩子,懂事得让她心疼。 这个年纪的小朋友,最渴望的就是一个稳定而温暖的家一个高大慈爱能时刻陪在自己身边的爸爸。 这两样,他都没有。 可他却从来不哭不闹,甚至从不主动开口问一句:“妈咪,为什么我没有?” 薄薄的水雾蒙上了陆恩仪的眼眸,她用力地眨了眨眼,将那股湿意压了回去,对着屏幕那头满眼亮晶晶的儿子,露出了一个无比温柔的笑。 “是的,宝贝。” “那里就是你和妈咪的家。” 第221章 见过面 陆恩仪回国的前两天,项目组的同事们特地为她举办了一场欢送会。 地点选在了一家气氛热烈的爱尔兰酒吧,秦清举着酒杯,在喧闹的音乐声中凑到陆恩仪耳边:“我那天谈的那家大公司还在找专家顾问,我不太匹配,但我觉得你简直就是完美人选!” 说着,她便走到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拨通了商执聿的电话。 陆恩仪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也没有阻止。 她知道秦清是一片好意。 没过几分钟,秦清就黑着脸回来了,一屁股坐下,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愤愤不平道:“那家伙真是油盐不进!我跟他说,我的一位同事,绝对是业内顶尖,而且马上就要回国,问他要不要来我们的欢送会见一面,说不定能找到他想要的人才。你猜他怎么说?” 秦清学着那冷淡的语调:“没空。就两个字!多一个字都欠奉!” 她气得胸口起伏:“我本来还想说,我这位同事叫陆恩仪,绝对符合他的所有要求。见他这副高高在上的死样子,我索性不说了!气死我了!” 秦清转头,认真地叮嘱陆恩仪:“这个叫商执聿的男人,真是傲慢到了极点!以后你回国了,如果商氏的人想找你合作,你可一定要擦亮眼睛,别被他那张脸给骗了!” “商执聿”…… 熟悉到刻骨的名字在陆恩仪耳边轰然炸响。 酒吧里鼎沸的人声在这一刻瞬间褪色。 她握着杯子,声音都有些发紧:“你说……他叫什么?” “商执聿啊!”秦清理所当然地回答,“难道你没听说过?就是国内现在实力最强的商氏集团的总裁。” “我朋友说他一直在找科研方面的顶级专家当顾问,就把我推荐了过去,就是前几天跟你吐槽的那个。结果白跑一趟,除了贴了一脸冷屁股,什么收获都没有。” 听着秦清的话,陆恩仪这才恍然。 原来那天,在异国的街头,秦清隔着一条马路冲她和威廉姆热情挥手时,那个让她吃了满肚子气的男人,竟然就是商执聿。 世界那么大,又那么小。 他们离得那样近,近到只隔着一条街的距离,却终究没能发现彼此的存在。 这算不算是一种冥冥之中的缘分已尽? 可即便如此,难以言喻的心慌还是紧紧攫住了她。 他竟然在找这个领域的专家…… 欢送宴结束后,陆恩仪几乎是逃回了公寓。 她甚至没有片刻犹豫,将机票改签到了第二天最早的一班。 得知她提前一天回国,商衍和陆景轩都高兴坏了。 飞机降落在京城国际机场,陆恩仪拖着行李箱走出闸口,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那个最亮眼的小身影。 陆景轩在商衍的帮助下,大半个身子都扒在了栏杆上,正奋力地冲她挥舞着小手,奶声奶气地大喊:“妈咪!妈咪我在这里!” 看清她的身影,小家伙再也等不及,直接从栏杆旁跑了过来,像一颗小炮弹,一头扑进了她的怀中,紧紧抱着她的脖子撒娇:“妈咪,我好想你呀。” 陆恩仪的心瞬间被填满,眼眶也忍不住泛红。 她蹲下身,将儿子紧紧圈在怀里,亲了亲他柔软的头发:“妈咪也想小宝。” 短暂的温馨过后,商衍微笑着来到两人身边,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示意他们上车。 陆景轩今天起得太早,兴奋劲一过,困意就席卷而来。 车子刚驶上高速没多久,他就在专属的儿童安全座椅上,脑袋一点一点地,呼呼大睡了过去。 车厢内恢复了安静。 商衍看了一眼后视镜里陆景轩熟睡的脸庞,又看了看陆恩仪姣好的侧脸,想了想,还是决定开口。 他放轻了声音,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恩仪,有件事……轩轩他已经见过商执聿了。” 一句话,让陆恩仪瞬间心惊肉跳,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她猛地转过头,声音里是掩不住的紧张:“什么时候?他有没有发现什么?” 看到她紧张的样子,商衍的眼神柔和了几分,轻声安抚道:“你别紧张,听我慢慢说。” 他解释道:“前几天公司参加一个科技展,我把他一起带去了。中午的时候,商执聿正好过来找我谈点事,就……一起吃了顿饭。” “不过你不用担心,”商衍见她脸色依旧苍白,轻笑了一下,试图让她放松,“以你儿子的智商,你还不放心吗?” “在他眼里,商执聿就只是个一起吃饭的普通叔叔而已。而商执聿那边……他也没发现任何异常,第二天一早就出差了。” 陆恩仪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 “说起来,我也是因为差点碰到他,才临时改签提前回来的。”陆恩仪揉了揉眉心,“对了,商执聿的那个科研项目,到底是怎么回事?” 商衍目视前方,平稳地驾驶着车,语气如常:“一个野心很大的计划,好像已经筹备了一两年了,目标是新建一个全球最大的智能科研体验中心。” “前几天他来找我,也是因为这个,项目会大量运用到人工智能领域的交互技术,想看看有没有合作的可能。不过具体的他那边还没发详细资料过来,我也不太清楚。” 陆恩仪垂下眼帘,心头那点因巧合而起的波澜,渐渐被理智抚平。 她轻声说:“最近几年,这确实是个风口,以他的商业嗅觉,会涉猎也很正常。” 是啊,只是正常的商业布局罢了。 和他,和她,都没有关系。 “那你呢?回来有什么打算?” “还是回之前的研究所吗?你现在可是国内最神秘的科研大佬了,要是大家知道你回来了,不知道有多少顶尖企业会捧着合同慕名而来。” “嗯,回研究所。”陆恩衣的语气很坚定,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清明,“3A项目,其实是我爷爷一直以来的夙愿。现在,我总算是帮他完成了。今后,也该为我自己想做的项目努力了。” 商衍闻言,唇角勾起一抹欣慰的笑。 第222章 老实去上学 商衍知道,陆恩仪对于自己的事业,远比旁人更有规划和热情,便不再多问,将车平稳地驶入了新小区的地下停车场。 下车时,陆景轩还在熟睡。 商衍绕到后座,伸手便要去抱:“我来吧,他睡得沉。” 陆恩仪却摇了摇头,俯身小心翼翼地将儿子从安全座椅上解开,抱入怀中。 孩子的重量沉甸甸的,却也让她的心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实。 她低头看着儿子酣睡的脸庞,轻声对商衍说:“没关系,现在我还抱得动。等再过几年他长大了,我就是想抱,恐怕也没这个力气了。” 商衍的目光柔和下来,拖着她的行李箱,一行三人沉默而温馨地走进电梯。 谁知电梯门刚合上开始上升,陆景轩就悠悠转醒了。 他揉了揉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亮晶晶的、正在移动的铁盒子。 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他们刚走出去,正好遇到隔壁的大门打开,一位看起来很和善的大妈拎着环保袋准备出门。 看到空置已久的邻居家终于亮起了灯,还是带着个漂亮孩子的一家三口,大妈立刻热情地打起了招呼:“哎呀,你们是新搬来的吧?可算住进人啦!我姓白,就住隔壁,以后就是邻居啦!” 陆恩仪微笑着点头致意,然后轻轻拍了拍怀里儿子的背:“轩轩,叫白奶奶好。” 陆景轩乖巧地探出小脑袋,用软糯的声音喊道:“白奶奶好。” 这一声萌得白大妈心都化了,直呼:“哎哟这孩子真可爱!真乖!” 简单寒暄了几句,白大妈笑着下楼买东西去了。 商衍则上前,用钥匙帮陆恩仪打开了房门。 房子是一室两厅的格局,空间不算很大,但对于母子两人来说,刚刚好。 保洁公司刚刚做过深度清洁,屋子里还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干净得一尘不染。 只是因为一件家具都还没有,显得格外空旷。 陆景轩一进门,就从陆恩仪身上滑了下来,然后像只好奇的小猫,在房子里跑了一圈,从客厅跑到卧室,又从卧室跑到阳台。 陆恩仪跟在他身后,含笑问他:“喜欢这里吗?” 陆景轩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喜欢!” “家具买好,再通风散味,至少还需要几天。”商衍将行李箱放在门边,“这几天,还是先去我那边住吧。” 陆恩仪却笑着拒绝了:“不用了,太麻烦你了。我已经跟研究所那边联系好了,先在宿舍暂住几天。等家具都到了,我们再搬进来。” 将行李安顿好后,商衍提议先去附近找个地方吃饭。 陆恩仪欣然同意,三人来到了一家环境雅致的中餐厅。 等待上菜的间隙,陆恩仪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飞快跳跃,给那个熟悉的号码发去了一条消息:【我回来了,速来。】 消息刚发出去不到三十秒,电话就追了过来。 “陆恩仪!你死回来了?!在哪儿?!”许今标志性的大嗓门从听筒里传来,震得陆恩仪耳膜嗡嗡作响,却也让她心头一暖。 五年前,许今在去春城玩时离经叛道,跟认识几天的阿木去看沙漠阳光。 而陈渝也因为放不下她追了上去。 三个奇奇怪怪的组合成了旅行塔子。 而后没多久,阿木病发,因为接受不了自己的病容选择了用自杀来体面结束自己的一生。 许今伤心了很久,回来时,陆恩仪已经跟商执聿离婚进了项目组,出于失联状态。 但当她出来时,却带着一个刚满一岁的陆景轩,差点没把许今的下巴惊呆。 不过,许今还是跟支持陆恩仪离开商家那些糟心事自己独立抚养孩子的。 这几年,她一有空就会偷偷的去找陆恩仪玩。 陆恩仪笑着报上地址,电话那头只传来一句“等我”,便被干脆利落地挂断了。 果然,不到二十分钟,一个穿着时髦连衣裙妆容精致的身影便杀了过来。 “我的宝!我的心肝大儿!”许今人未到声先至,看到活生生的陆恩仪,以及旁边椅子上已经长高不少的陆景轩,眼睛瞬间就亮了。 她一个箭步冲上来,完全无视了旁边的陆恩仪和商衍,直接扑到陆景轩面前,捧着他的小脸蛋就是“吧唧吧唧”好几口。 陆景轩白嫩的小脸上顿时写满了嫌弃,他皱着小眉头,一本正经地推开许今的脸:“许今阿姨,我已经是个男孩子了,你不能随随便便亲我。” 许今被他这小大人的模样逗得哈哈大笑,捏了捏他的脸蛋,夸张地道歉:“抱歉抱歉,我的小绅士,是姨姨没见过什么世面,失礼了。” 陆恩仪无奈地看着这对活宝,给许今递过去一杯水,问道:“你这么冲过来,陈渝知道吗?” “他?”许今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出差去了,谁管他知不知道。” 这几年,许今和陈渝依旧纠缠在一起,说不清是复合了,还是没复合。 唯一的变化是,陈渝身边的那些花花草草确实是彻底清净了。 可许今对他的态度,依旧是不冷不热,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纱,没有完全接纳。 坐下后,许今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神神秘秘地凑到陆恩仪身边:“对了,跟你说个八卦。我们公司最近跟安烟家的安禾集团有合作,那边都传疯了,说安烟马上就要跟商执聿订婚了。你……不会是因为这个才提前回来的吧?” 陆恩仪夹菜的动作顿了顿,随即恢复如常,她干脆地否认:“不是。” 她抬眼,迎上许今探究的目光,平静地解释道:“所里给我安排的客座教授时间到了。而且,轩轩也到了该上幼儿园的年纪,国外的教育环境,终究不太一样。” 话音刚落,旁边正在专心致志啃排骨的陆景轩立刻皱起了小眉头,抗议道:“妈咪,你还是要狠心把我送进那个全是小屁孩的幼儿园里去吗?” 陆恩仪被儿子的形容逗笑了,却板起脸,敲了敲他的碗:“不管你有多聪明,都得先给我老老实实地念完幼儿园,然后上小学、中学、大学。这是必经之路,不许讨价还价。” 第223章 女人搞科研能有什么建树? 许今看着陆景轩那张漂亮得过分的小脸,笑着打趣:“放心吧陆小宝,你长这么好看,进了幼儿园肯定会特别受欢迎的。” 然而,年幼的陆景轩似乎并不想要这种的欢迎,他忧愁地叹了口气,连最爱的排骨都少吃了两口。 餐厅的另一角,一个年轻男人正和朋友吃饭,无意间瞥见了这和谐的一桌,尤其是那个格外惹眼的许今。 他随手给陈渝发了消息。 【渝哥,看见你女朋友了,正跟人聚餐呢,看起来像是一家三口,带孩子那女的还有点眼熟。】 正在外地开会的陈渝也没在意。【应该是她家的亲戚吧。】 可是,许今见亲戚居然说都没跟他说,陈渝不满的沉下脸。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散场时,考虑到宿舍那边确实没有多余的地方,陆恩仪便同意了商衍的提议,让陆景轩先去他那边再住几天。 “我正好趁着这段时间,把附近合适的幼儿园都考察一遍。”陆恩仪对商衍说。 一旁的许今顿时不乐意了,挽住陆恩仪的胳膊,整个人都挂了上去,酸溜溜地问:“为什么不让小宝住我家?我三室一厅的大房子,还不够他跑的?恩仪,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陆恩仪无语地看着她戏精上身的模样,冷静地抽回自己的手臂:“你那么喜欢,自己生一个去。” “那可不一样!”许今立刻露出一个痛苦的表情,连连摆手,“自己生跟玩别人家养好的孩子,那完全是两种体验好吗?说真的,” 她看向陆恩仪,眼神里多了几分实实在在的佩服,“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你当时挺着那么大的肚子,还要坚持做项目里的那些精密实验,到底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陆恩仪的目光落在不远处正和商衍说话的儿子身上,看着他挺拔的小身板和健康的脸蛋,眼神不自觉地变得无比温柔。 她欣慰地开口,声音里带着笑意:“其实也没那么难。当时项目里的同事们都特别照顾我,一个个比我自己还在意孩子的成长,每天的营养餐和休息时间都帮我掐得死死的。” “也亏了他在我肚子里的时候,就跟着见识了不少高精尖的东西,所以现在懂得才这么多。” “怕不是多一点吧?”许今张大了嘴,“你儿子这智商你到底测过没有?我总感觉我一个成年人,跟他说话的思维都经常跟不上!我看这孩子以后八成也是要继承你的衣钵,投身科研了。” 陆恩仪对此倒是十分满意,唇角扬起骄傲的弧度:“这有什么不好?只要他自己感兴趣,我都支持。” 到了分别的时刻。 陆景轩立刻拉住陆恩仪的衣角,漂亮的大眼睛里写满了念念不舍,甚至还装出几分可怜兮兮的模样,仰着小脸说:“妈咪,你真的不能带我一起走吗?其实我们只要一张床就可以了,我可以睡在很小很小的一边。” 陆恩仪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她蹲下身,郑重地看着儿子的眼睛,向他保证:“妈咪答应你,会很快把我们的新家弄好,到时候第一时间就去接你,好不好?” 陆景轩才跟着商衍上了车。 送走了他们,许今也和陆恩仪约好明天一起去逛街看家居,然后潇洒地开着自己的小跑车走了。 陆恩仪独自打车来到研究所门口。 研究所大门庄严肃穆。 跟五年前相比,变化不大。 然而此刻,门口的气氛却有些剑拔弩张。 两个打扮得油头粉面的男人正被门卫拦在外面,一脸不耐烦。 “我们都说了,里面有我们的熟人,进去参观一下怎么了?”其中一个男人高声嚷道。 门卫大叔穿着笔挺的制服,不卑不亢地拦着他们:“先生,规定就是规定,没有预约和内部通知,任何人都不能擅自入内。您要不给您的熟人打个电话,让他跟我们值班室确认一下?” “打电话?你知道我们那朋友是谁吗?”另一个人嗤笑一声,满脸倨傲,“他可是你们这里的核心研究员!信不信我们让他出来,你一个小小的门卫可得罪不起!” 门卫大叔依旧很有原则,面不改色:“那也不行,这是我们的工作职责。” 就在这时,一辆出租车在门口停下。 门卫大叔抬眼望去,当看清从车上下来的那个身影时。 他整个人都愣住了,随即眼中迸发出震惊和尊敬的光芒。 他立刻站直了身体,在另外两人惊愕的目光中,对着刚刚下车的陆恩仪郑重地行了个礼:“您回来了!” 说完,便立刻按下了开门按钮,恭敬地请她进去。 那两个男人看陆恩仪穿着一身休闲随意的便服,还以为她也是个访客,顿时炸了毛,指着门卫质问道:“嘿!她怎么就能进去?你这不是搞区别对待吗?!” 门卫大叔终于忍不住,对着他们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带着与有荣焉的嘲讽。 “不管你们的熟人在我们研究所是什么地位,” “刚刚进去的那位,才是我们这里真正的大佬。” 那两个男人显然不信,其中一个嗤笑出声,语气里满是轻蔑:“一个女人能有什么建树?别开玩笑了,科研这碗饭,终究还是得我们男人来端。” “她搞不好就是运气好,跟在哪个大项目后面蹭了点名头而已。” 另一个也立刻附和,一副见多识广的模样:“就是!这几年,不管是什么学术论坛还是核心期刊,我可从来没见过这号人物。谁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无名小卒。” 门卫大叔听着这些话,实在不想再跟这两只井底之蛙浪费口舌。 “我们陆教授,是国内最年轻的国家级高级引进人才,她主导完成的项目是直接上报国家的核心项目。” “你说期刊杂志?人家早在几年前就已经上了个遍,现在带出来的学生,都快够上教授级别了。” 恰在这时,值班室的内线电话响了。 门卫接起听了几句,脸色瞬间变得古怪又好笑。 第224章 不是外人 挂了电话,门卫看那两人的眼神就像在看小丑。 原来上面已经确认过了,这两人要拜访的核心研究员,根本就不是所里的科研人员,只是食堂一个签了三个月合同的临时工。 门卫大叔也懒得再客气了,脸色一沉,严厉呵斥道:“查清楚了,你们要找的人不在我们所里。现在请你们立刻离开!否则,我们就按规定上报国安,请你们去相关部门协助调查了!” 一听到国安两个字,两个男人顿时吓得脸色发白,再也不敢多说一句,灰溜溜地悻悻离开了。 而陆恩仪并不知道门口发生的这场小插曲。 她走在研究所熟悉的林荫道上,一路回去宿舍,收到了许多旧同事热情的问候。 “陆教授,你可算回来了!” “恩仪,这次回来还走吗?” 一个同在3A项目组呆过的女同事亲热地拉住她,好奇地问:“怎么没看见我们的小天才轩轩?你没把他一起带回来吗?” 陆恩仪淡笑着解释:“他先在朋友家住几天,我这边刚回来,先安顿一下。” 回到那间属于自己的单人宿舍,推开门,一股尘封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挽起袖子,先将整个房间上下打扫了一通。 当打开衣柜最下面的储物格时,动作顿住了。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双男士拖鞋,旁边的洗漱台上,还放着一套未拆封的男士洗漱用品,牙刷还插在杯子里。 都是当年她顺手给商执聿买的。 当时走得决绝又匆忙,竟把这些都忘了。 看着这些旧物,陆恩仪心中毫无波澜,就像在看与自己无关的东西。 她平静地找来一个闲置的纸箱,将所有带着另一个人痕迹的物品,全部打包封好,然后拎下楼,毫不留恋地扔进了垃圾桶里。 做完这一切,她感觉整个空间都清爽了。 在国外,乍然听闻差点提前遇到商执聿时,她或许还会有一瞬间的慌张。 但现在,既然已经回到了这片土地,那么即便将来真的无可避免地遇到了,她和陆景轩,对于商执聿来说,也只会是陌生人。 更何况,她已经仁至义尽。 当年离开时,她把足以揭开安烟虚伪面具的所有证据文件,一并留给了商执聿。 可结果呢? 这几年来,他非但没有疏远安家,反而让商陆两家的商业往来更加密切,甚至如今还传出了即将联姻的消息。 这就足以说明,那个男人,早就和她不是一路人了。 宿舍焕然一新,陆恩仪看了眼时间,才下午三点多,还早。 想着好几年没见,她便在手机上点了附近一家口碑很好的下午茶外卖,准备送到所里给同事们一个惊喜。 然而,当她提着大包小包的蛋糕奶茶来到办公区时,却发现里面空荡荡的,大部分人都去了会议室开会。 正准备把东西放下就走,她却听到走廊尽头新建的实验室里传来一阵争执声。 “不行,温度还是不对!” “配比数据我核对三遍了,绝对没问题,怎么会一直起火失败?” “快!通风开到最大!” 陆恩仪好奇地走过去,只见玻璃门内,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研究员正围着一个实验台手忙脚乱,台上一份实验材料正冒着难闻的黑烟,显然是失败了。 这几个都是生面孔,应该是她离开后才进来的新人。 大家满头大汗,一筹莫展,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一个清清淡淡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要不,我来试试?”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穿着休闲便服的女人正含笑看着他们。 其中一个扎着马尾、看起来颇为干练的女科员立刻皱起了眉。 她以为陆恩仪是哪个部门过来串门的访客,语气不悦地呵斥道:“这里是高精密实验室,不是你家厨房救火!闲杂人等请待在会客区,不要乱走,万一触碰到什么机密仪器,你担待得起吗?” 面对这带着火药味的指责,陆恩仪不怒反笑。 她径直走进来,然后熟门熟路地从门口的消毒柜里取出一套备用实验服穿上。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滞涩。 她一边扣着扣子,一边淡淡地开口:“我不是访客,也是这里的人。” 说完,她走到那个手足无措的男研究员面前,语气平静的道:“让一下。” 男研究员下意识地就给她让开了位置。 陆恩仪戴上护目镜和手套,动作熟练地用镊子夹起那份还在冒烟的报废材料,凑近了些,仔细查看它的烧灼痕迹和晶体结构。 她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旁边实验记录表格上的数据,便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所在。 “你们算错了A材料和C材料的加成比例,导致融合所需的临界时间不够,所以才会一直起火失败。” 那个女科员愣了一下,随即质问道:“你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偷看了我们的项目文件?” “李琳!”旁边那个让开位置的男同事终于反应过来,急忙给她递了个眼色,示意她闭嘴。 他自己则完全被陆恩仪那份从容自信的气场所折服,眼神里已经带上了几分崇拜,恭敬地说:“前辈,您……您继续。” 陆恩仪点了点头,没再理会那个名叫李琳的女科员。 她在众人的注视下,重新取样配比、调整仪器参数,每一个步骤都精准得如同教科书,充满了沉淀多年的从容与美感。 几分钟后,原本在别人手中焦躁不安、屡屡失败的材料,在她手下却温顺无比,在设定的时间内完美地完成了融合,呈现出预想中的瑰丽色泽。 整个实验室安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看呆了,仿佛在观摩一场顶级的艺术表演。 “成功了……竟然真的成功了……”男科员喃喃自语,随即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激动得脸都涨红了,声音也有些颤抖地问道:“您……您是不是……陆恩仪陆教授?” 陆恩仪取下护目镜,对他温和地点了点头。 “轰”的一声,实验室里像是炸开了锅。 李琳更是僵在原地,脸上一阵青白,连看都不敢再看陆恩仪一眼。 几个年轻研究员的目光瞬间不一样了。 第225章 主心骨 陆恩仪是谁? 国内最年轻的科研女大佬,主导过多个国家级重要实验,是这个圈子里近乎传说一般神秘的存在! 当初他们许多人之所以挤破头想进这个研究所,就是冲着陆教授的名头来的。 谁知入职后才被告知,陆教授被公派到国外顶尖院校交流教学,归期未定,成了他们心中最大的遗憾。 而另一边,所长在会议上得知陆恩仪已经回来的消息,激动得当场提前结束了会议。 然而他兴冲冲地跑出来,却发现陆恩仪的办公室和会客区都空无一人。 找了一圈,最后才在新建的C-3实验室里,发现了熟悉的身影。 陆恩仪正被一群年轻后辈簇拥在中间。 她侧着身,语气温柔又细致地指导着他们进行下一步的融合材料实验,身上散发着强大又令人心安的光芒。 所长身后的助理正想进去请陆恩仪出来,却被所长抬手拦住了。 “没事,”所长压低了声音,目光却依旧锁定在实验室内那个专注的身影上,眼神里满是欣赏和欣慰,“让她先忙,我们等她。” 这一等,就是半个多小时。 直到实验室内的项目数据完全稳定下来,陆恩仪才算结束了这次临场指导。 她一出来,就看到所长带着一群同事,都面带笑意地等在外面。 “所长,大家怎么都站在这儿?”陆恩仪有些不好意思。 “等你这个大功臣啊!”所长哈哈一笑。 陆恩仪想起了自己带来的东西,连忙招呼大家:“我点了些下午茶,大家快分了吧,好久不见,就当是我给大家接风了。” 办公室里顿时热闹起来。 一阵寒暄过后,陆恩仪跟着所长进了他的办公室。 所长感慨万千地看着她,平日里严肃的脸上写满了真切的开心:“恩仪啊,你可算是回来了。你回来的消息一确认,我这颗悬了好几年的心,才算真正落了地。” 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在国外的这些年,不知道有多少人旁敲侧击地跟我打听,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怕你被国外那些机构的高薪优渥给诱惑了,一去不回。我嘴上说着相信你,心里其实也直打鼓。” 陆恩仪温和地笑了笑:“您多虑了。我对国外的研究所并没有兴趣。” 她顿了顿,眸光微转,多了几分深思,“不过,在外面这几年,倒也确实了解了不少他们那边的新技术和新思路。” 所长的眼睛瞬间就亮了,急切地追问:“怎么?这是……有了新项目的构思了?” 陆恩仪缓缓点了点头,严谨地回答:“目前只是有个初步的想法,很多细节还需要论证,具体能不能成,还要看后续的情况。” “好!好啊!”所长满脸喜色,“只要你想做,所里就全力支持!人手、设备、资金,你一句话,我全都给你批,绝不干预。” 说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抽屉里拿出一份烫金的邀请函递给陆恩仪:“说得再多不如来点实际的。” “喏,这个你拿着。三天后在京大有个国家级的科研学术论坛,业内很多顶尖专家都会去,也会有很多新项目的信息发布。你刚回来,正好去听听,就当是……你代我去参加的。” 陆恩仪接过邀请函看了看。 她算了算,那时候应该还没搬进新家,时间上正好,便点头答应了。 傍晚,当她准备离开研究所时,一个身影在门口踌躇着,正是之前在实验室里对她出言不逊的那个女研究员李琳。 看到陆恩仪出来,李琳急忙上前,涨红了脸,深深地鞠了一躬:“陆教授,对不起!我……我之前是因为实验总是出错,心里太着急了,所以说话才那么冲,我不是有意的!” 陆恩仪看着眼前满脸惶恐的年轻同事,温和地笑了:“没事,做科研的,谁还没个着急上火的时候。” 她非但没有责备,反而鼓励道:“其实你在实验中的敏锐度很不错,能第一时间发现温度异常。这是很好的特质,下次继续保持。” 李琳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她没想到自己等来的是一句专业的肯定和鼓励。 一股热流涌上心头,让她眼眶都有些发热。 眼前的陆恩仪,明明看起来那么年轻,可无论是这份宠辱不惊的心境,还是洞察人心的阅历,都比她成熟稳重太多太多。 这一刻,李琳才真正深刻地相信。 原来一个女人,真的可以在科研这条艰难的道路上,凭借自己的实力和魅力,取得不输给任何人的、令人敬佩的成就。 第二天,陆恩仪先去商衍那里接了儿子,然后才带着他去市中心的商场找许今。 陆景轩已经很久没有跟妈咪这样悠闲地逛街了,他戴着酷酷的儿童太阳镜,迈着小短腿,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最前面,像个小大人。 许今跟陆恩仪并肩走在后面,目光很快被一家装修精致的童装品牌店吸引了。 她兴奋地拉住陆恩仪:“恩仪你看!那家衣服好帅!不打算给我们轩轩买几身新衣服吗?我出钱!” 陆恩仪看了一眼,摇了摇头:“不用了,他的衣服够穿,而且小孩子长得快,买多了也是浪费。” 她今天目标明确,下午还要抽空去看看附近的幼儿园,于是领着一大一小,直奔家居生活馆。 进了店,陆恩仪很快就选好了尺寸合适的床品、窗帘,还给陆景轩挑了一套可以调节高度的实木小书桌。 但在付款台填写配送信息时,陆景轩拉了拉她的衣角,小声说自己想上洗手间。 许今立刻自告奋勇:“我陪你去!” 到了洗手间门口,陆景轩却停下脚步,仰着小脸,一本正经地对她说:“许今阿姨,你就在外面等我吧,我是大孩子了,可以自己进去的。” 看着那个独立又懂事的小小背影,许今在原地愣了好几秒,再一次在心里发出了土拨鼠尖叫:陆恩仪到底是怎么生出这么一个聪明懂事、完全不需要操心的小孩的! 第226章 撒泼 等陆景轩从洗手间出来,许今还是没死心,蹲下身诱哄道:“轩轩,姨姨带你去买新衣服好不好?就买一套,我们买一套最酷的!” 陆景轩摇了摇头,小大人似的说:“妈咪说过,男孩子不需要那么多花里胡哨的衣服。” “而且,除了妈咪,我不能随便花别的小姐姐的钱。” “噗……”许今被他那句“小姐姐”给逗笑了,心里的那点执念也烟消云散了,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好吧,算姨姨说不过你。” 就在这时,许今的手机响了,是陈渝打来的。 她对陆景轩做了个“嘘”的手势:“轩轩乖,在这等姨姨一下,我接个电话。” 陆景轩乖巧地点了点头,但乌溜溜的眼珠转了转。 其实他早就记住了刚才走过来的路,完全可以自己找到妈咪。 就在许今接电话的这片刻,陆景轩背后突然被一股不小的力道撞了一下,小小的身子往前踉跄了一步。 他回过头,发现是一个正在打电话、完全没看路的中年女人。 随着碰撞,女人手上那个logo醒目的名牌包应声掉在了光洁的地砖上。 “喂,我先不跟你说了,遇到点事!”女人不耐烦地挂断电话。 倒吊的眼睛立刻恶狠狠地瞪向陆景轩,尖声吼了起来:“你这小朋友怎么回事?走路不长眼睛的吗?把我包都撞地上了,知不知道我这包多贵?” 陆景轩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面对对方的疾言厉色,他却异常冷静,条理清晰地解释:“我没有动,是你自己一边打电话一边走路,撞到了我。” 他平静的陈述仿佛火上浇油,女人瞬间拔高了音量,声音尖利得刺耳:“嘿!你个小东西居然还敢不承认?有没有家教啊!” 说着,她竟伸出手,想去揪陆景轩的耳朵,以示惩罚。 “你干什么!” 刚挂断电话的许今怒目圆睁地挡在陆景轩面前,厉声质问:“一把年纪了,你怎么好意思欺负小孩儿?” 女人见又来了一个,误以为许今就是陆景轩的家长,气焰更加嚣张。 她一把拉住许今的胳膊,开始撒泼:“欺负小孩?是他撞坏了我十几万的包!今天你们必须赔!” 说话间,这边的争吵已经引得不少路人围了上来,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女人见状,叫骂得更大声了,她上下打量着许今,言辞刻薄又恶毒:“我看你年纪轻轻一个人带孩子,身边连个男人都没有,一看就是克夫的命,活该被男人抛弃!” 如此恶毒的话,让许今气得浑身发抖,也让一直沉默的陆景轩罕见地沉下了小脸。他垂在身侧的小手动了动,在自己的儿童手表屏幕上迅速按了几下。 许今哪里遇到过这么胡搅蛮缠的泼妇,一时之间竟被气得落了下风。 她正想掏出手机给陆恩仪打电话求援,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却拨开人群走了过来。 “这里谁报的警?说有人挑衅滋事?” 喧闹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 那个撒泼的女人也愣住了。 陆景轩从许今身后走出来,仰头看着警察,声音清脆地说:“叔叔,是我报的警。” 警察看着眼前这个还没到自己腰高的小不点,显然不信,他好笑地蹲下身子,半开玩笑地说:“小朋友,撒谎可不是好孩子哦,乱报警是会被请家长的。” 陆景轩却没被他吓到,而是举起手腕,亮出了自己手表上的报警记录,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我的手表搭载了应急语音处理系统,能够识别环境音中的危险词汇,并根据指令自动报警。刚才这位女士的行为已经触发了紧急预案。” 警察看着那个精致的手表,又看了看眼前这个一脸严肃的小孩,愣了愣。 随即摸了摸陆景轩的脑袋,只当是童言无忌:“好了好了,小朋友少看点科幻动画片。告诉叔叔,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陆景轩也没在手表的功能上纠缠,他伸出小手指着那个女人,逻辑清晰地陈述:“这位阿姨撞到了我,却反过来说是我撞了她,还想讹诈我的阿姨,让她赔偿她的包。” 然后,他抬手指了指走廊上方天花板上的半球形监控:“那个位置的监控,应该清晰地记录了整件事情的经过。你们调查取证后,可以控告她涉嫌敲诈勒索与诬陷,并要求她进行书面道歉。” 警察彻底瞪大了双眼。 这番话从一个看起来不过四五岁的孩子嘴里说出来,简直比科幻片还科幻。 别说是孩子,就是很多成年人遇到这种事,都做不到条理如此清晰、逻辑如此严密! 那女人一看事情不对,警察都来了,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脸上堆起假笑跟许今道歉:“哎呀,对不起对不起,都是一场误会,是我搞错了,你别往心里去。” 但许今可不想就这么算了。 她刚刚被骂得那么难听,对方摆明了就是看她和孩子好欺负,想讹钱。 于是她坚持让警察将女人带走,必须严肃处理。 另一边,陆恩仪在付款台等了许久,也没见许今带着儿子回来,打她电话也无人接听。 她心里有些着急,正准备去找人,就见到许今拉着陆景轩,一脸解气地回来了。 许今一见到陆恩仪,便迫不及待地把刚才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复述了一遍。 最后抱着陆景轩的肩膀,满眼都是小星星:“恩仪!你儿子简直是天才!什么儿童手表智能系统,什么应急语音处理,把那个泼妇和警察都听得一愣一愣的!太帅了!” 陆恩仪听完,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揉了揉儿子柔软的头发:“他就是科幻电影看多了,喜欢瞎编。” 许今下午还有事,三人一起吃了午饭后她便先离开了。 在带着陆景轩去看幼儿园的路上,陆恩仪温和地对儿子说:“轩轩,以后在外面,记得要在陌生人面前,装成一个普通小孩子的样子,知道吗?” 陆景轩侧过头,清澈的眼睛里写满了不解:“为什么?我聪明一点不好吗?” 第227章 小孩也要伪装 陆恩仪声音格外轻柔,像是在解释一个复杂的科学原理:“不是不好,而是这个世界很复杂,不是所有人都能坦然接受一个小孩子比他们这些成年人还要聪明。” 她顿了顿,继续用他能理解的方式说道:“就像动画片里的超级英雄,在平时也要伪装成普通人一样。” “如果你表现得过于反常,万一有坏人觉得你很特别,想把你抓去研究,或者逼着你去学很多很多你不喜欢的东西怎么办?那样的话,妈咪可能就不能经常见到你了。” “而且,你看你现在就不太喜欢跟同龄的小朋友们一起玩。长此以往,你会变得孤僻,会没有朋友的。妈咪希望我的轩轩,既聪明又能快乐地成长。” 陆景轩攥紧小拳头,认真地思考了好一会儿,显然被陆恩仪描绘的未来给震慑到了。 过了一会,他抬起头,小脸上是前所未有的严肃,郑重地点了点头:“好,妈咪,我听你的。” 陆恩仪欣慰地笑了。 她先是带着孩子去了小区附近一家看起来最高档的私立贵族幼儿园。 然而,接待处的老师虽然笑容可掬,但言语间却透着一股难以逾越的门槛。 这里不仅一年的学费高达六位数,还需要对父母双方进行严格的资产审查,以确保圈层的纯粹性。 当对方得知陆恩仪是单亲母亲时,接待的老师职业性的微笑便淡了几分,委婉地表示。 为了给所有孩子提供最稳定的成长环境,他们原则上不接受单亲家庭的入学申请。 陆恩仪没有多费口舌,平静地道了谢,便领着儿子走了。 她又去了研究所附近的机关幼儿园。 这里的氛围朴实了许多,少了些商业气息。 条件也简单得多,不需要验资,只需要陆恩仪让研究所开具一份在职证明,就可以办理入学。 园长是个和蔼可亲的中年女性,对陆恩仪这位年轻的科学家很是客气,也对聪明礼貌的陆景轩喜爱有加。 一切似乎都很顺利。 然而,就在陆恩仪带着儿子准备离开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幼儿园门口。正是下午在商场里撒泼的那个中年女人。 她显然和园长是旧识,一见面就热情地挽住了园长的胳膊。 当她的视线扫过陆恩仪和陆景轩时,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毒。 她拉着园长走到一旁,压低声音,但那刻薄的语调还是断断续续地飘了过来:“王园长,你认识她?” “我跟你说,这个女人可不简单……私生活乱得很,年纪轻轻就自己带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 “这种家庭出来的孩子,会教坏我们幼儿园其他小朋友的……” 陆恩仪的脚步顿住了,她看着那个女人对着园长添油加醋地诋毁自己,而园长脸上的热情也渐渐冷却,变成了为难和审视。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握紧了儿子的手转身离开。 傍晚,陆恩仪将陆景轩送到商衍的公司,准备三人一起吃晚饭。 电梯里,她的手机响了。 是幼儿园打来的电话,对方用非常官方的口吻通知她,说他们幼儿园今年的秋季招生名额已经满了,暂时无法招收新的学生,建议她再去看看别的幼儿园。 挂了电话,陆恩仪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挫败感。 餐厅里,她搅动着面前的柠檬水,叹了口气:“真没想到,回国后面临的第一个难题,居然是给轩轩找个幼儿园。” 商衍将一块切好的牛排放在陆景轩的盘子里,抬头看向她,温声说:“这种事交给我来办吧,我帮你介绍。” “会不会离家太远?接送不方便。” “放心,”商衍的语气总是那么令人安心,“顶级的国际学校,有校车专门负责接送,安保和师资都是国内最好的。” 陆恩仪点了点头:“好。” 她从不习惯单方面接受别人的好意。 沉默片刻后,她主动开口道:“你公司正在研发的那个新一代操作系统,把核心资料发给我看看。我帮你优化一下算法。” 商衍眼中漾开一抹笑意,说好。 他了解她,这才是陆恩仪。 就在这时,餐厅门口走进两个熟悉的身影。 安烟挽着俞清禾的胳膊走进来,脸上挂着温婉得体的微笑。 她的视线在餐厅里随意一扫,下一秒,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她的目光死死地锁在不远处。 陆恩仪的侧脸,商衍温和的笑容,以及……那个坐在他们中间,正低头认真吃牛排的小男孩! 孩子?!! 安烟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连呼吸都停滞了。 “怎么了,烟烟?”俞清禾察觉到她的异样。 “清禾阿姨,”安烟立刻回过神,为了不让俞清禾顺着自己的视线看过去,她立马露出嫌恶的表情,找了个借口,“我……我突然觉得这家餐厅的香水味太浓了,闻着有点恶心。我们换一家好不好?” 说着,也不等俞清禾回答,便半拖半拽地将她带离了餐厅。 直到坐回车上,安烟才惊魂未定地松了口气。 晚上回到家中,她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止不住地心慌。 陆恩仪……她怎么会突然回来了? 销声匿迹了这么多年,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回来? 还有那个孩子!看他的身高和模样,大概有四五岁了。 商执聿知道吗? 那个孩子……会不会是商执聿的? 安烟越想越慌。 这些年,商执聿对她虽然照顾,但始终冷淡疏离。 她能感觉到,他心里还挂念着陆恩仪。 而俞清禾,虽然很讨厌陆恩仪。 但如果那个孩子真的是商执聿的,是商家的长孙…… 那俞清禾的态度难免不会因为孙子而妥协。 商执聿和陆恩仪之间那根断了的线,也极有可能重新连接起来! 不行!绝对不行! 安烟惨白的脸上浮现出狠厉。 她迅速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冷声下令:“立刻去给我查陆恩仪带着的那个孩子身份。” “是,安烟小姐。” 那边很快挂断电话,在结果出来之前,安烟焦躁的在房间内踱步。 第228章 行踪泄露 当晚,商衍公寓的门铃响了。 他以为是外卖,随意地打开门,却在看到门外站着的人时愣了一下。 “爸?您怎么来了?” 商鸿没有回答儿子的问题,目光已经越过商衍的肩膀,落在了客厅里。 穿着小恐龙睡衣的陆景轩正坐在地毯上,专注地用叉子吃着盘子里的水果。 其实,他就是为此而来的。 商鸿进来后,商衍走到陆景轩身边,柔声说:“轩轩,叫商爷爷。” 陆景轩抬起头,看到陌生的商鸿,也不怯场,清脆地喊了一声:“商爷爷好。” 商鸿看着眼前这个粉雕玉琢的孩子,心中更是波澜起伏。 陆景轩吃完最后一块哈密瓜,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眼睛里泛起了水汽。 商衍熟练地将他抱起来,打开一间卧室的门,温柔地叮嘱:“去房间里,记得刷了牙再睡。” “嗯。”陆景轩乖巧地点头,自己跑进了卫生间。 看着商衍照顾孩子时那份驾轻就熟的自然,以及孩子对他毫无保留的信任与配合,商鸿心中的怀疑几乎要化为现实。 等商衍从房间出来,回到客厅,商鸿才终于开口,声音沉稳:“这个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商衍给脸上带着云淡风轻的笑意:“爸,我知道您在想什么。但这孩子确实只是我朋友的。他母亲工作忙,从小和我关系还算亲近,所以我能帮忙就带一下。” 他随即话锋一转,语气里染上了几分真切的向往:“不过,我自己倒是挺希望……他就是我的小孩。” 商鸿露出惊讶的表情,他深深地看了儿子一眼,瞬间就懂了商衍话里的深意。 客厅里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最终,商鸿叹了口气,站起身,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你心里有数就行。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我不会拦你。” 第二天,商衍就把一所国际幼儿园的地址和联系方式发给了陆恩仪。 位置离陆恩仪家不算太远,并且有专门的校车路线经过她的小区。 陆恩仪带着孩子过去看了看,不知道是不是商衍已经提前协调好,从接待到参观,一切都格外顺利。 这里的硬件设施一流,最重要的是,园内的氛围开放而充满活力。 陆恩仪了解到,这里的小朋友家长大多是附近高新技术园区工作的科研人员或高管,教育理念和圈层都让她很放心。 幼儿园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回去的路上,陆景轩却不像陆恩仪那么开心,他皱着一张小脸,闷闷不乐地问:“妈咪,你小时候也上了这么多学吗?” 陆恩仪笑了:“是啊。而且妈咪小时候,可没有你懂得多,笨笨的,经常被老师批评呢。” 陆景轩的小眉毛还是拧着,他想到了一个绝妙的点意:“那……我难道不能像勒希哥哥那样,一次上很多学,然后很快就变成大人吗?” 林晚的弟弟林勒希,当年出国后通过两年的系统康复治疗,身体终于恢复了健康。 他没有浪费自己惊人的天赋,拜入陆恩仪门下,成为了她最得意的学生。 在陆恩仪的引荐下,他破格参加了专业院校的入学考试,从大学到博士在读,仅仅用了三年时间,是不输于陆恩仪的天才存在。 而他的姐姐林晚,也因为工作能力出色,被选拔进了保密项目组,短期内无法与外界联系。 陆恩仪无奈地摸了摸儿子的头,耐心解释道:“勒希哥哥是因为生病,耽误了之前的学习,所以才需要加快速度。” “但那段时间他非常辛苦。轩轩现在是正常的小朋友,要一步一步来。如果你也想像勒希哥哥那样跳级,也要等长大一点,妈咪再帮你规划。” 陆景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好吧。” 回来之后最大的两件事,住所和幼儿园都有了着落。 陆恩仪趁热打铁,去4S店给自己提了性能稳定的代步车,这样她以后带陆景轩出行也更方便安全。 当天晚上,安烟终于拿到了私家侦探发来的调查报告。 报告很详细。 当看到关于孩子生父常年呆在非洲时。 安烟一直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了下来。 她继续往下看,报告还指出,陆恩仪这几年身边出现最频繁的男性,就是商衍。 还好……还好…… 但那份短暂的安心过后,更深的猜忌又浮了上来。 私家侦探的报告未必百分之百准确,万一……万一有疏漏呢? 只要存在一丝一毫的可能性,她就不能掉以轻心。 安烟坐直身子,眼中闪过一抹狠色。 她必须要找个机会拿到那个孩子的DNA样本,和商执聿的做一次亲子鉴定。 只有看到白纸黑字的否定结果,她才能真正地放心。 而就在同一时间,回国的飞机平稳降落。 商执聿一身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从VIP通道走出。 他刚打开手机,就看到安烟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迎了上来。 “执聿,你回来啦。”她想自然地挽上他的手臂。 商执聿却不着痕迹地侧身避开,眉头微蹙,原本就清冷的面容更添了几分疏离:“你怎么会在这里?谁告诉你我准确的落地信息?” 安烟的笑容僵了一下,脸色有些不自然,连忙解释:“是……是我家里有亲戚在航空公司上班,我就顺便问了一下。” 这个借口漏洞百出。 他的私人行程向来保密,普通的航空公司职员根本不可能接触到。 其实,安烟是通过在商执聿身边安插的眼线才拿到他的行程信息的。 商执聿黑眸沉沉地看着她,显然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有人在泄露他的行踪。 他懒得再与她周旋,直接拉开车门,语气冷淡地丢下一句:“我公司还有急事,让司机送你回去。”便径直上了车。 车子绝尘而去,留下安烟在原地表情不甘。 半小时后,商执聿的助理被叫进了总裁办公室。 “查清楚是谁把我的行程泄露给了安烟。我给你二十四小时,查不出来,你明天就自己去人事部办离职。” 第229章 学术论坛 助理领命正要退出办公室,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去而复返。 他将一张设计精美的邀请函双手奉上,恭敬地放在商执聿的办公桌上。 “商总,这是明天在京城国际会议中心举办的前沿科技与新材料学术论坛邀请函。业内顶尖的几个研究所和专家都会出席,您看……需要为您空出日程吗?” 商执聿的目光被那张象牙白的卡片牢牢吸引。 这些年,他几乎偏执地参加了国内外无数次类似的场合,每一次都怀着期待,期待能在某个角落,看到那个熟悉又清冷的身影。 然而,每一次的结果都是失望。 他也曾不止一次地亲自去拜访陆恩仪所在的研究所,所长总是用同样的说辞敷衍他:“陆教授啊,项目完成后就放了个长假,归期未定。” 见商执聿久久不语,只是盯着那张请柬,眼神晦暗不明。 助理试探性地问:“如果您没兴趣,那我给您安排别的行程?” “不用。”商执聿猛地回神,将请柬拿了过来。 他将它丢在手边,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的沙哑,“就去这个。” 反正,都已经失望了那么多次了,也不在乎再多这一次。 而此时,互联网的浪潮早已被搅动。 #安烟机场接机商执聿#的话题,在精心的策划和推动下,毫无悬念地冲上了热搜前排。 照片里,安烟仰着头,眼中盛满了爱慕与欣喜,温柔地望着刚刚走出通道的商执聿。 尽管商执聿神情冷淡,但在有心之人的剪辑和文案引导下,网上早已聚集了一大批两人的CP粉。 评论区里一片狂欢: 【啊啊啊!磕到了磕到了!这深情对望,这宿命感!我的CP是真的!】 【果然,冷面霸总就是要配温柔优雅的名媛千金,这才是顶配!】 【每一天都在为别人的爱情沉醉。】 然而,在一片喧嚣中,也有理智的网友提出了质疑: 【我怎么记得商执聿几年前就官宣结婚了?虽然妻子身份很神秘,但没听说离婚啊?】 很快,一条看似“知情人”的爆料回复被顶上了热评: 【早离了!别提那个前妻了,一个只图钱、拼命往上流社会钻的捞女,靠着一张脸装什么清高知性人设,已经在商总身上捞了好几个小目标,被扫地出门了。】 【商总之所以一直不公开承认跟安小姐的关系,不是不喜欢,而是在没有给她一个正式的名分前,想好好保护她,不让她受流言蜚语的伤害!】 远在公寓里,许今正敷着面膜刷手机,看到这篇颠倒黑白的帖子,气得差点把手机捏碎。 她立刻截图,转发给了陆恩仪,后面跟了一个绿色呕吐的表情包。 陆恩仪的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了一下。 她拿起来,点开图片迅速扫了一遍,漂亮的眉眼间没有一丝波澜。 她平静地打字回复许今:【以后别大晚上给我发这种垃圾信息,影响睡眠质量。】 刚放下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是商衍发来的短信:【明天的学术论坛,你会去吗?】 陆恩仪回道:【嗯,要去。怎么,你也要去?】 【是,想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感兴趣的新项目可以投资。】 陆恩仪回了个【好】。 但随即,她就想到了一个现实问题,陆景轩没人照看。 她立刻拨通了许今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许今还在为网上的言论生气,却听到陆恩仪问她明天晚上有没有时间帮忙带一下轩轩。 许今的怒气瞬间烟消云散,高兴得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有!当然有!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了!快把你儿子送来给我。” 许今的家里,陈渝看着她挂了电话后,就一直盯着手机傻笑,忍不住凑过来问:“跟谁聊天呢?什么事这么开心?” “你别管。”许今宝贝似的把手机收起来,“对了,明天我不跟你去爬山了,我另外有约会。” “约会?”陈渝的眼皮猛地一跳,瞬间有了危机感,“什么约会?不能带我一起去吗?” 许今白了他一眼:“不能带你。别馋了。” 一句话,气得陈渝一晚上辗转反侧,几乎没睡着。 满脑子都在想,许今身边是不是又出现了第二个像阿木那样的情敌。 翌日,天朗气清。 商衍那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准时停在了研究所门口。 陆景轩坐在后排的儿童安全座椅里,看着从楼道里走出来的妈妈,眼睛瞬间亮了。 陆恩仪今天久违地穿得十分正式。一身米白色的真丝衬衫搭配剪裁利落的阔腿长裤,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 知性、干练,又带着一种科研人员特有的清冷矜贵。 “妈咪,你今天真好看。”陆景轩毫不吝啬地给出了自己的赞美。 陆恩仪被儿子逗笑,俯身叮嘱他:“今天跟许今阿姨出去玩要听话,有什么事情就用手表电话打给我,知道吗?” 随后,商衍驱车,先将陆景轩送到了和许今约定好的商场门口。 看着陆景轩熟门熟路地牵着许今的手。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消失在大门后,商衍才重新启动车子,载着陆恩仪,平稳地驶向城中心的国际会议中心。 京城国际会议中心内,人声鼎沸。 作为国内本年度规格最高的科技论坛,这里汇聚了来自全球顶尖学府的教授、科研机构的专家以及手握重金寻找未来风口的投资人。 挤在人群中,一个穿着灰色连帽卫衣的少年,戴着兜帽,双手插在口袋里,与这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 少年在攒动的人群中穿行,清冷的目光扫过那些热情交流的学者,眉眼间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恹恹之色。 他径直穿过主会场,来到了侧厅的学术互动区。 这里摆放着十几块巨大的电子触摸屏,上面罗列着不少由与会专家学者匿名提出的难题。 从基础物理到尖端材料学,包罗万象。 只要有人能现场解开,就可以获得一份由主办方准备的精美礼品。 少年只扫了一眼那些围满了人的热门题目,便将目光投向了最角落里一块无人问津的屏幕。 第230章 解题 屏幕上的题目,看似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高等算法模型,但只要稍作推演,就会发现其下的逻辑陷阱层层叠叠,难度呈几何级数增长。 之前已经有不少自信满满的挑战者在上面耗费了好长时间,最终都只能划掉满屏的草稿,摇头放弃。 渐渐地,大家都觉得这出题人是在故意刁难人,也就没人再愿意去自讨没趣了。 少年看着题目右下角那个龙飞凤舞的、极为熟悉的署名缩写——“LEY.”,清冷的眼眸中终于泛起一丝波澜。 他径直走了过去。 “哎,小兄弟!”旁边一个刚挑战失败的好心大哥拉住了他,“别去碰那道题,邪门得很!” “看你年纪轻轻,也是个科研爱好者吧?听哥一句劝,别跟自己过不去,万一解不出来,再给你留下什么人生阴影。” 少年侧过头,兜帽的阴影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分明的下颌。 他用平淡无波的语气说:“没事,我可以解开。” 说完,他便拿起了桌上的电子笔。 起初没人注意他,可当那一串串密密麻麻、复杂精密的数字与方程如同行云流水般在电子屏上铺展开时,周围的人渐渐被吸引了过来。 他们惊讶地发现,这个穿着打扮看起来跟学术圈毫不沾边的少年,竟然真的在一步步拆解那道被誉为“无解”的难题。 他的思路清晰得可怕,每一步推演都精准无比,仿佛这道题的最终答案早已刻印在他的脑海中。 十分钟后,少年落下最后一笔,点击了“完成”。 解题完毕。 全场寂静。 主办方负责互动区的工作人员围了上来,面面相觑。 因为出题人当时只留下了题目,并未提供标准答案,他们一时间有点为难,根本无法判定这个少年究竟是解对了,还是在胡乱涂鸦。 就在这时,一道清越的女声从人群后方传来。 “他算对了。” 众人闻声回头,只见陆恩仪和商衍并肩而立。 陆恩仪的目光落在电子屏上那完整的解题步骤上,眼中带着一丝赞许。 她上前一步,再次肯定道:“每一个步骤都无懈可击,是正确答案。” 而那个始终清冷孤僻的少年,在看到陆恩仪的瞬间,眼神倏地变得柔和。 主办方的工作人员看着这个陌生的年轻女人,礼貌而困惑地问:“请问,您是?” 他们只知道,出这道难题的是一位极其神秘的科研界女大佬,却从未想过,会是眼前这个看起来不过二十七八岁的年轻女性。 陆恩仪自信地淡然一笑:“我就是出题的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 工作人员惊呆了,围观的群众们也爆发出了一阵压抑不住的惊呼。 传闻中今天会作为神秘嘉宾压轴出场的那位大佬,竟然这么年轻漂亮? “开什么玩笑?”人群中,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研究员不服气地站了出来,“你说是你就是?证据呢?你该不会是想出风头,冒充的吧?” 陆恩仪看向他,也不恼,反而笑了:“在这种级别的学术场合冒充别人,风险很大,我还没那么傻。” 那个研究员被她云淡风轻的态度激怒,决定当场给她难堪:“好!那我现场出个难题考考你!” 他走到另一块空白的屏幕前,迅速写下了一道关于量子纠缠的复杂题目。 然而,在他写下题目的瞬间,陆恩仪却笑了。 “你写的这道题目,是我去年在任教时,给博士生出的期末考题之一。” 随即,在众人不可思议的注视下,她拿起另一支笔,在题目下方开始书写。 她的字迹清隽有力,解题过程漂亮得像一首精密的诗,每一个步骤都清晰明了,最终得出的答案,几乎跟后来公开发表在学术期刊上的标准答案一字不差。 这一下,再无人质疑。 众人这才相信,眼前这个身形纤细、气质清冷的女人,真的是那个传说中深藏不露的天才科学家。 “啪、啪、啪……” 不知是谁先起的头,雷鸣般的掌声瞬间爆发,响彻了整个侧厅。 而就在这时,商执聿在一众西装革履的主办方管理层的簇拥下,从贵宾通道步入会场。 听到不远处传来的热烈掌声,商执聿脚步下意识一顿,锐利的目光朝那个方向看过去,却只能看到密密麻麻、黑压压的人群和后脑勺。 “那边是解题互动区,”身旁的主办方高管立刻笑着解释道,“出现掌声,应该是哪位青年才俊解答了什么难题,常有的事。” 商执聿“嗯”了一声,收回目光,那点莫名的悸动被轻易地压了下去。 他面无表情地跟着人群,走进了专属电梯,径直前往三楼的贵宾休息室。 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楼下的一切喧嚣。 而在他走后,组委会的最高层领导亲自带着人,快步穿过人群,激动地找到了陆恩仪。 “陆教授!您可算回来了!我们还以为这次又请不到您了!”为首的老者一脸欣喜,紧紧握住陆恩仪的手。 几人简单寒暄后正准备离开,陆恩仪才转身,对着一旁安静等待的少年轻声叫道:“勒希,你跟我走。” 人群散去,组委会的领导们簇拥着陆恩仪前往贵宾休息室,商衍也微笑着跟在一旁。 被陆恩仪称作“勒希”的少年摘下了兜帽,露出一张清隽而略带稚气的脸庞,正是陆恩仪曾经的助理林晚的亲弟弟,林勒希。 他如今已是京大物理系的在读博士,还有半年即可毕业。 他在导师那里得知陆恩仪将作为特邀嘉宾回归参加此次论坛后,便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宽敞的贵宾休息室里,香气袅袅的红茶被端了上来。 商衍很快就见到了几个商场上的熟人,打了声招呼便出去寒暄了,将空间留给了师生二人。 “最近怎么样?”陆恩仪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学生,目光温和,“博士阶段的课业繁重,高强度的学习,身体还能吃得消吗?” 林勒希的脸上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腼腆和崇敬:“老师放心,我没问题。” “对了,姐姐再有一个月就能结束那个封闭项目出来了。” 第231章 重逢 陆恩仪点点头,又问:“毕业以后想好做什么了吗?” “想好了。”林勒希的眼睛亮晶晶的,“我已经通过了你们研究所的提前招募,等拿到毕业证就可以正式入职。到时候,还要老师您多带带我。” 对于林勒希这个学生,陆恩仪是发自内心的满意。 他不仅天分极高,而且肯下苦功,最重要的是,那份对科研纯粹的专注与热忱,像极了当年的自己。 因为下午还有导师布置的实验课程必须完成,林勒希没能待太久。 陆恩仪亲自将他送到休息室门口,看着他汇入人流的身影,欣慰地笑了笑。 然而,就在她转身准备回去时,一道娇俏又熟悉的女声毫无预兆地钻入耳中。 “执聿,你走慢一点嘛……” 陆恩仪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那一刻凝固了。 她几乎是出于本能,下意识地侧身躲进了旁边装饰绿植的阴影里。 果然,下一秒,商执聿那道挺拔修长的身影便出现在走廊尽头。 暌违五年,他似乎没什么变化,又似乎哪里都变了。 褪去了些许青年时代的锋锐,添了几分成熟男人的深沉,眉眼间的轮廓愈发凌厉,周身那股冷漠矜贵的气息却丝毫未减,反而像是陈年的酒,愈发醇厚逼人。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商执聿皱着眉,看着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的安烟,语气里满是不悦。 安烟亲昵地挽住他的手臂,理所当然地回答:“当然是帮我爸爸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的投资项目啊。” 她俏皮地眨了眨眼,仿佛在撒娇,“你放心啦,这次我可不是偷偷跟着你来的哦。” 商执聿显然不信,目光冷淡:“你一个人?” “这不是还有你嘛。”安烟笑得更甜了,“有你这位商业巨子帮忙参考,我肯定能挑到最好的项目。” 话音刚落,商执聿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心皱得更紧,是安烟的父亲安国良。 电话那头,安国良用长辈的口吻,热情又理所当然地让他“在论坛上务必帮忙照顾一下小烟,她第一次接触这些,什么都不懂”。 商执聿挂断电话,脸上写满了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最终还是默认了。 安烟的目的达成,满意地笑着,像个得偿所愿的小尾巴,紧紧跟着他走进了斜对面的休息室。 她当然不是来看项目的,她只是在得到消息后,专程赶来,堵死陆恩仪和商执聿任何可能重逢的机会。 直到那扇门被关上,陆恩仪才从阴影中走出来。 她靠着冰凉的墙壁,缓缓吐出一口气,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别说,五年过去,他们站在一起,依旧是旁人眼中最登对的金童玉女。 “陆教授?您在这里,太好了。”主办方的工作人员找到了她,恭敬地递上一份流程单,“关于您压轴发言的环节,我们想跟您再最后确认一下细节。” 很快,论坛大厅的灯光暗下,主讲台被照亮。主持人慷慨激昂的开场白后,论坛正式开始。 主办方邀请的一位位业内大拿、企业新贵陆续上台发言。 三楼贵宾室里,商执聿坐在沙发上,目光透过巨大的单向玻璃,漫不经心地扫过主讲台。 一个,两个,三个……随着时间流逝,他眼中的那一点微光,也渐渐暗淡了下去。 她果然,还是没来。 安烟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立刻凑过来,摇着他的胳膊说:“执聿,这里好闷啊,你陪我出去看看展台的项目好不好?” 商执聿心不在焉,被她缠得没办法,只好起身陪她出去。 结果没看几个,安烟的脸色突然变得煞白,她痛苦地捂着肚子,额上渗出冷汗:“执聿……我、我肚子好疼……你,你送我去医院看看好不好?” 商执聿立刻叫来自己的助理,两人一左一右扶着安烟往外走。 眼看就要上车,商执聿却突然顿住脚步,他对助理说:“你立刻送安小姐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 “那你呢?”安烟委屈地拉住他的衣袖,眼中蓄满了泪水,“执聿,我害怕,万一……万一是以前的老毛病又犯了怎么办?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医生比我专业。”商执聿却态度坚决地抽回了手,“你现在最需要的是检查,再耽搁对你身体不好。” 说完,他“砰”地一声关上车门,示意助理立刻开车。 黑色的轿车绝尘而去。 商执聿站在原地,抬头望向会议中心宏伟的建筑,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在他心底疯狂滋生。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来,只觉得如果不回去,一定会错过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 他转身,步履不受控制地越发急切起来。 然后,就在他重新迈入会场大门的瞬间,一道洪亮而激动的声音通过音响,清晰地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接下来,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阔别五年、惊喜回归的科研界巾帼,我国航天新材料领域的骄傲——陆恩仪教授,上台为我们做压轴发言!” 商执聿的整个世界,在听到“陆恩仪”三个字的瞬间,轰然静止。 商执聿怔在原地,仿佛被无形的力量钉住了双脚。 周遭所有嘈杂的人声都在瞬间褪去,整个世界只剩下聚光灯下,那个缓缓走上台的身影。 陆恩仪。 真的是她。 她比起五年前,添了几分岁月的温润,但那双清亮的眼眸却比记忆中更加坚定锐利,仿佛能穿透一切浮华,直抵事物的本质。 她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周身便自然而然地散发出镇定从容的强大气场。 念了五年、想了五年、悔了五年的人,就这样猝不及防地,以一种他从未想象过的耀眼姿态重新出现。 商执聿眼前一阵恍惚。 他觉得时间似乎从未流逝,漫长而痛苦的五年仿佛只是一个短暂的梦。 她看起来,就像是今天清晨,刚刚从他们曾经的家中出发来参加属于她的学术演讲一样。 第232章 五年的变化 商执聿没有回到三楼那间空荡荡的贵宾室,而是在会场后排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随意找了个空位坐下。 台上,陆恩仪已经开始发言。 她侃侃而谈,引经据典,将复杂前沿的科技趋势剖析得深入浅出。 台下的每一个人,都听得聚精会神。 商执聿的目光,却贪婪地胶着在她身上,描摹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说话时微扬的嘴角,引用数据时轻点的指尖,那份从容自信,是他从未见过的光彩。 他身边的听众已经开始窃窃私语,激动地在手机上搜索着什么。 “天啊,真的是陆恩仪教授!她回国了!” “不仅是国内最年轻的正教授,我听说她之前在国外主导的那个项目,直接让我们的航天新材料技术迎来了全新突破,一跃成为国际顶尖水平!” “她太厉害了……这么多年一直在国外顶尖学府任教,不断沉淀自己,这次回来,肯定是为了下一个更重大的项目。” 五年前,因为某些特殊原因和国安部门的介入,所有关于陆恩仪离开后的公开信息都被一点点抹去。 时光冲刷下,很多人,甚至包括他自己的一些圈内朋友,都已经渐渐忘记了,曾经有这么一个闪闪发光的天才女科学家,曾经的身份,是他商执聿的妻子。 但现在,伴随着她的璀璨归来,所有被强行洗去的记忆,都以一种更加猛烈的方式,呼啸着一并回归。 那么,他们……还能回到从前吗? 商执聿第一次,对这个问题感到了深入骨髓的恐慌。 很快,陆恩仪的发言在雷鸣般的掌声中结束。 在她向台下鞠躬致谢,转身下台的瞬间,商执聿也沉着一张脸,猛地从座位上起身,朝着后台的方向走去。 他心中有太多的问题,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到她寻求答案。 然而,当他匆匆赶到后台,再一次看到陆恩仪的身影时,脚步却猛然顿住。 她正微笑着和商衍说话。 商衍正体贴地递给她一瓶水,眼神里满是毫不掩饰的温柔与欣赏。 另一边,许今终于得偿所愿,成了陆景轩半天的“专属奶妈”。 跟这个孩子单独相处的时间越长,她就越发深刻地体会到,陆景轩简直就是降临凡间的“神仙小孩”。 他不仅继承了陆恩仪所有的优点,长得粉雕玉琢,一双眼睛黑亮得像葡萄,无论走到哪里都能瞬间成为焦点,收获一大片羡慕的目光。 更难得的是,他懂事得不像个四岁的孩子,好哄又不粘人,完全不会出现同龄小孩任性哭闹的场景。 你不管跟他说什么道理,他都好像能听懂,还会举一反三,偶尔冒出的几句“金句”更是让许今笑得合不拢嘴。 她却不知道,就在不远处的咖啡店里,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她和陆景轩。 陈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看着那个正满脸姨母笑,一会儿给小男孩擦嘴,一会儿又耐心十足地蹲下来帮他系鞋带的女人。 差点没反应过来,这人居然是那个一跟他谈结婚就皱眉,一提到生孩子就满脸不耐烦的女朋友。 这几年,但凡他想把两人的关系往前推一步,她就用事业上升期、不想被家庭束缚之类的理由搪塞过去。 那……这个孩子又是谁家的? 他看起来聪明伶俐,眉眼间那股矜贵的气质,也不像是许今那些咋咋呼呼的亲戚能生出来的。 陈渝就这么带着满腹的疑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意,鬼鬼祟祟地跟了一路。 最后,还是感官敏锐的陆景轩先发现了他。 他悄悄拉了拉许今的衣角,压低声音,像个小特工一样汇报:“今今阿姨,有个叔叔一直跟着我们。” 许今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在柱子后面探头探脑的男人。 她的脸瞬间黑了下来,拿出手机拨通了陈渝的电话,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陈渝你有病是不是?没事干跟着我干嘛,查岗?” 电话那头,陈渝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只好从柱子后现身,讪笑着走过来:“我……我这不是不放心你嘛,怕你是背着我跟别的男人约会。” “约你个头!”许今嫌弃地白了他一眼,“心眼比针尖还小。” 说着,她低头对陆景轩说:“轩轩,叫叔叔。” 陆景轩礼貌又疏离地喊了声:“叔叔好。” 陈渝这才真正看清了孩子的脸,他蹲下身子,努力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容,问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陆景轩。” “陆……景轩?”陈渝的瞳孔猛地放大,他豁然起身,瞪大了双眼看向许今,声音都有些变调,“他姓陆?!那他的妈妈……不就是?!” “是啊。”许今理所当然地点点头,一脸“你才知道”的表情,“就是我闺闺的娃。” 得到肯定的答案,陈渝的心情更是复杂。 他看着许今,又看看陆景轩,半天说不出话。 许今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现在知道了,赶紧该干嘛干嘛去,别打扰我带娃。” 但陈渝怎么可能走,心里的怀疑像野草一样疯长。 他立刻换上一副热情的面孔:“不走,既然是陆恩仪的孩子,那必须得好好招待。走,叔叔跟你们一起逛,给你买玩具去!” 许今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直接戳破:“你别多想了,跟商执聿没关系。人孩子的爸爸在国外搞研究呢,忙得很。” 陈渝嘴上应着“哦哦,原来如此”,脚下却像生了根一样,非得赖着他们一起。 他为了表现自己,更是豪气干云地提议:“我们去海洋公园玩吧!叔叔带你去看大白鲸!” 陆景轩对这些其实没什么兴趣,但想起妈妈之前说的话,在陌生人面前,要尽量表现得像个普通快乐的小孩,他还是非常配合地,勉为其难地露出了一个符合他年龄的、充满期待的表情:“好耶!谢谢叔叔!” 到了海洋公园,趁着许今去买水的工夫,陆景轩说要去洗手间。 陈渝立刻自告奋勇:“走,叔叔陪你去。” 第233章 想卖惨说你过的不好? 在通往洗手间的路上,陈渝终于忍不住了,他旁敲侧击地问:“轩轩,叔叔问你个问题,你……你爸爸是不是姓商?” 陆景轩停下脚步,抬起头,澄澈又无辜的眼神看着他,脆生生地回答:“不是呀。我爸爸在非洲,我跟妈妈姓。” 与此同时,学术论坛圆满落幕。 陆恩仪作为压轴嘉宾,被一群热情的学者和企业代表团团围住,交换名片,探讨合作意向。 商衍一直安静地陪在她身边,不动声色地为她挡开一些过于热情的骚扰。 好不容易送走最后一波人,陆恩仪长舒了一口气,对商衍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今天谢谢你了。” 商衍温和地笑笑:“应该的。走吧,我们去接轩轩。” 两人并肩走向地下停车场。 然而,当他们走到商衍的车位前时,却发现一辆黑色的轿车蛮横地斜插在前方,不偏不倚,正好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车灯没有熄灭,在昏暗的停车场里投射出两道刺目的光柱。 在那光柱的尽头,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倚着车门。 商执聿指间夹着一支烟,猩红的火点在昏暗中明明灭灭。 烟雾缭绕着他棱角分明的脸,让他那张本就深沉的脸庞显得愈发阴晴不定。 他听到了脚步声,缓缓抬起头,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穿透烟雾,精准地锁定了陆恩仪。 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 他将烟蒂扔在地上,用昂贵的皮鞋尖碾灭,然后,掺杂着沙哑压抑的嗓音,一字一顿地开口。 “好久不见,陆恩仪。” 陆恩仪的脚步倏然顿住。 地下停车场空旷而安静,只有顶上的白炽灯管发出单调的嗡鸣。 光线投射下来,将商执聿的身影拉得颀长,他身上的压迫感格外清晰。 虽然今天在会场远远地瞥见了他和安烟在一起,陆恩仪也曾设想过重逢的场景,却没想到会是眼下这般充满戏剧性的对峙。 但那份怔忪只持续了不到两秒。 五年时光,早已将她打磨得无坚不摧。 她很快敛去所有不必要的情绪,唇角甚至勾起疏离的淡笑。 “好久不见,商总。” 一声“商总”,瞬间在两人之间划下了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 旁边的商衍见气氛不对,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刚想开口提议找个咖啡厅坐下详谈。 商执聿却已经失去了所有耐心。 他径直上前一步,目光如炬,却只盯着陆恩仪,完全无视了商衍的存在:“商衍,你先离开,我有话要单独对她说。” 商衍的眉头蹙起,但他没有立刻回应商执聿,而是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陆恩仪。 陆恩仪看懂了他眼神里的担忧,冲他安抚性地微微点了点头。 得到她的许可,商衍才深深地看了商执聿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拉开车门,上了自己的车。 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空气中的压迫感瞬间达到了顶点。 商执聿开口的第一句话,便带着浓得化不开的醋意与质问:“陆恩仪,你现在跟商衍是什么关系?” 陆恩仪的表情没有丝毫波澜,脸上看不出任何久别重逢该有的激动或感伤。 她只是觉得有些荒谬,平静地反问:“我们是什么关系,都与你无关。商总,我没有向你报备私生活的必要。” 商执聿被她冷淡的态度激怒,上前一步逼近。 他冷笑一声,“陆恩仪,你可真是狠心。当年哄骗我在那份文件上签字,一声不响地在那种场合下离开,然后人间蒸发,一走就是五年!你知不知道我这五年是怎么过的?” 陆恩仪用那双清亮冷静的眸子,将他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遍。 手工定制的昂贵西装,一丝不苟的发型,腕上价值不菲的百达翡丽。 她轻轻地笑了。 “所以,商总拦住我的车,是想跟我卖惨,说你这五年过得不好?” “我他妈这五年一直在找你!”商执聿终于失控,压抑了许久的咆哮从喉咙深处挤出,在这空旷的停车场里激起一阵回音。 陆恩仪脸上的笑意也彻底冷了下来。 “找我做什么?”她反问,“商执聿,我们没必要一见面就像怨偶一样,控诉我的不是。结婚六年,扪心自问,我陆恩仪没有在任何地方对不起你。” “没有吗?”商执聿眼中燃烧着怒火,“那你为什么要找我妈,用离婚来换那两亿的项目投资?在你眼里,我们的婚姻就值这个价?” 陆恩仪的眼眸中,飞快地划过一丝惊讶,但随即了然。 俞清禾,果然还是精明。钱是给了,但逼儿媳离婚的这口黑锅,却半点都不肯背。 她意味深长地看着眼前这个被蒙在鼓里的男人,忽然觉得有些可悲。 “你妈是这么跟你说的?”她轻声问,“那她后来……有没有告诉你,我的项目大获成功,她那笔钱的收益翻了两倍不止?” 商执聿瞬间哽住。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所有准备好的质问、所有酝酿的怒火,都好像被这一句话给死死堵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疼。 眼前的陆恩仪。 冷静、理智,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嘲弄。 她把他所有的情绪都当成了一场无理取闹,把他当成了一个……彻底的陌生人。 这个认知,比直接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商执聿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发出了一声干涩的笑,声音沙哑地问:“所以,陆恩仪,你离开这么久,就一点没有后悔过,放弃我们那六年的婚姻?” “后悔?”陆恩仪微微偏头,认真地看着他,“为什么要后悔?商总,一段不适配的婚姻,能够及早结束,对彼此来说都是解脱。” 她的目光犀利得仿佛能穿透他的灵魂。 “你之所以还记着还愤恨不平,不过是因为,那一次的主动权没有握在你的手上。” “事实证明,这五年里,你活得很好,我也过得不错。我们都不是离了对方就活不下去的人。既然如此,”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他那辆挡路的车,“你现在又拦着我的路做什么呢?” 第234章 在一棵树上吊死 不得不说,眼前的陆恩仪,比起五年前,不只是冷漠。 商执聿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 他看着她那双再无波澜的眼睛,颓然一笑。 “陆恩仪,你真狠。” 说完,他猛地转身,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伴随着引擎的轰鸣,轿车倒车转向,绝尘而去。 引擎的轰鸣声在空旷的地下停车场里激起回响,最终消失在出口的拐角。 商执聿走后,原地只留下一股淡淡的尾气味和死一般的寂静。 陆恩仪静静地站着,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对峙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插曲。 片刻后,她的手机收到了商衍发来的消息:【我在停车场外面的路口等你。】 她转回电梯出去,上了车。 商衍没有立刻发动车子,他借着路灯昏黄的光线,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担忧地问道:“恩仪你……还好吗?” 陆恩仪眉眼间一片平静,甚至比刚才面对商执聿时还要松弛几分。 “没什么。”她淡淡地说,“只要还在京城,早晚都会碰见的,有心理准备。” 她的语气太过云淡风轻,仿佛在谈论一个许久未见的普通故人,而不是那个与她有过六年婚姻、纠缠至深的前夫。 商衍看着她平静的侧脸,那颗为她悬着的心,才悄然放回了原处。 两人去接陆景轩时,发现陈渝也在。 许今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他非要跟着来,赶都赶不走。” 陆恩仪对此倒是毫不在意,她弯腰将扑进自己怀里的儿子抱起来,亲了亲他的脸颊,然后看着天色,大方地提议:“没什么,正好晚上了,一起吃个饭吧。” 几人在附近找了一家环境雅致的餐厅。 自从见到妈妈后,陆景轩就成了她的小挂件,一只手紧紧牵着她的衣角,寸步不离。 他好奇地问:“妈妈,你和衍爸爸去的地方好玩吗?下次可以带我一起去吗?” “衍……爸爸?” 陈渝正在喝茶,听到陆景轩对商衍的这个称呼,嘴里的茶水差点喷出来,眼皮不受控制地狂跳了一下。 他立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三人的互动。 他发现,这个叫陆景轩的孩子,不仅是个妥妥的小“妈宝”,黏陆恩仪黏得紧,他和商衍之间的那种熟稔与亲昵,也远远超过了普通叔叔和孩子的界限。 商衍会自然地给孩子夹他爱吃的菜,孩子也会把自己碗里的青椒挑给商衍,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而且,陆景轩这段时间都是由商衍在照顾。 陈渝心里的好奇彻底压不住了,他看向陆恩仪,试探着问道:“那个……恩仪,你现在跟商衍是?” 话还没问完,就被身旁的许今在桌子底下狠狠踩了一脚。 “吃饭就吃饭,你话怎么这么多?”许今对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语气里满是警告。 这几年陈渝对许今几乎是予取予求,被这么当众下了面子也不恼,只是讪讪地闭上了嘴。 陆恩仪却像是没察觉到这桌下的暗流涌动,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平静地回答了陈渝的问题:“朋友关系。” 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商衍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黯然。 他随即温和地笑着点了点头,算是配合了她的说法。 饭局结束后,许今和陈渝先行离开。 车上,陈渝终于忍不住了,带着几分委屈抱怨道:“你干嘛不让我问?我作为三哥的朋友,关心一下他前妻的感情状况,不是很正常吗?” “正常个屁!”许今冷笑一声,“早八百年就离婚了,他自己没处理好关系,现在你来关心有什么用?我告诉你陈渝,我倒是挺希望恩仪能跟商衍在一起的。” 她转头看着他,一脸认真:“你看,轩轩那么喜欢他,商衍对恩仪又体贴入微,这五年一直陪着她。” “现在他们的发展趋势好得很,你少在那儿闲言碎语地去商执聿面前多嘴,听见没?” 陈渝被她这番话堵得一愣,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问出了心底最大的疑惑:“那……那轩轩的亲生爸爸呢?” “哦,他啊。”许今的表情和语气自然得毫无破绽,“恩仪离婚后不久,因为合作项目认识的。两人配合默契,共同话题又多,一来二去就在一起了。后来就有了轩轩。” “不过你也知道恩仪的性子,感情淡了就是淡了。孩子出生没多久,他们就觉得还是做朋友更合适,就和平分开了。那男的常年在非洲搞环境研究,偶尔会回来看孩子。所以轩轩才跟恩仪姓。” 听完这番前因后果,陈渝沉默了。 他不禁为商执聿,感到了一丝深深的不值。 这五年,商执聿虽然表面上醉心工作,将商家产业打理得更上一层楼,但他这个做兄弟的看得最清楚,那家伙心里一直都给陆恩仪留着位置,从未真正放下过。 可陆恩仪呢? 她居然在这短短五年里,迅速地开始了新的感情,结了婚生了子,现在身边还跟着一个温柔体贴的商衍,眼看就要开始新生活了。 这对比,实在是太过惨烈。 深夜。 商执聿的电话打来时,陈渝刚洗完澡准备睡觉。 当他赶到约定的酒吧,商执聿面前已经空了好几个酒瓶。 “陆恩仪回来了。”商执聿拿起酒杯,将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 陈渝在他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了杯酒,点点头:“我知道,许今跟我说了。” 他看着好友失魂落魄的样子,想了想,还是决定把陆恩仪带了个孩子回来,并且那个孩子跟商衍关系匪浅的事情咽回了肚子里。 现在说这些,无异于在商执聿的心上再捅一把刀。 他只能拍了拍商执聿的肩膀,用最俗套的方式劝慰道:“三哥,想开点。以你现在的身家地位,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再说,安烟对你的心思,我们这群人谁看不出来?她等了你这么多年……何必非在一棵树上吊死?” “呵。”商执聿自嘲地笑了一声,抬起布满红血丝的眼,反问道:“那你呢?你为什么非许今不可?” 一句话,让陈渝瞬间哑口无言,只能端起酒杯,无奈地叹了口气。 第235章 上幼儿园 这时,一个身材火辣妆容精致的女人端着酒杯走了过来,姿态妖娆地在商执聿身边坐下,柔声搭讪:“帅哥,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 女人的侧脸在昏暗的灯光下,竟有那么一两分与陆恩仪相似。 商执聿的眼神有瞬间的恍惚,但下一秒,便化为了刺骨的冰冷。 他看都没看那个女人,声音里满是厌恶与不耐:“我只是喝了点酒,又没眼瞎。滚,我对你没兴趣。” 说完,他直接拿出手机,拨通了助理的电话,冷声命令道:“过来接我。” 从酒吧出来,夜风一吹,陈渝的酒意散了大半。 他找了个代驾,脑海里不断回响着商执聿那句颓然的反问。 “那你呢?你为什么非许今不可?” 是啊,为什么? 感情的事,从来都不是一道可以用利弊权衡来计算的数学题。 他想起商执聿这五年的状态。 在商场上杀伐果决,雷厉风行,可私生活却干净得像个苦行僧。 无论在外面喝到多醉,永远只让贴身助理送回家,绝不给任何女人可乘之机。 那些主动送上门、想借着几分酒意攀上高枝的,无一不被他用淬了冰的眼神和言语冻退。 陈渝叹了口气。 商执聿这是用一种近乎自虐的方式,为一段早已结束的婚姻“守身如玉”。 或许,正如他自己一直耿耿于怀的那样。 他潜意识里也明白,陆恩仪的心里,可能从来就没有真正地为他腾出过位置。 所以,她才能在五年后,带着一身云淡风轻平静地对他说出好久不见。 几天后,陆恩仪带着儿子正式搬进了新家,她订购的新车也于今天上午送达。 双喜临门,她心情不错,亲自下厨,邀请了商衍和许今来家里温居。 新家有巨大的落地窗,阳光可以毫无阻碍地洒满整个客厅。 装修风格简约而温馨,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衍爸爸!你快来看我的房间!我有一个超大的机器人!” 商衍刚一进门,陆景轩就欢呼着扑了上去,亲昵地拉着他的手,迫不及待地要展示自己的新领地。 许今则自觉地钻进厨房帮忙,看着陆恩仪系着围裙,在流理台前熟练地切菜、处理食材,不禁啧啧称奇:“我的天,恩仪,你现在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当了妈就是不一样,技能点都点满了。” 陆恩仪将切好的蒜末拨进碗里,闻言只是自然地笑了笑:“其实原本就会,只是结婚后……做得少了。后来有了轩轩,总不能让他天天跟着我吃国外的那些汉堡牛排,这才又重新捡了起来。” 她的话语很平静,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久远的画面。 刚结婚那阵子,她也曾满怀期待地为商执聿洗手作羹汤。 一开始,他还会准时回家,吃着她做的菜,虽然话不多,但眉眼间是放松的。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理由从“公司有急事”变成了“晚上有应酬”。 餐桌上的饭菜,从温热到冷却,最后只能倒掉。 渐渐地,她也就不做了。 有一次他难得早归,看着空无一物的餐桌,还皱着眉问了一句“今天没做饭?”。 她当时只觉得讽刺,索性后来连厨房都懒得进了。 “想什么呢?”许今的手肘轻轻碰了碰她,将她从短暂的回忆中拉了回来。 “没什么。”陆恩仪回过神,将思绪压下。 许今贼兮兮地凑过来,压低声音,目光朝客厅里正陪着陆景轩玩益智游戏的商衍瞟了瞟,八卦地问道:“说真的,恩仪,你就没想过给咱们轩轩宝贝找个爸爸?让他也在一个圆满的家庭里长大?” 陆恩仪摇了摇头,她的目光清醒而理智:“如果是为了孩子去勉强自己,组成一个看似完整的家庭,那对大人和孩子都是一种不负责任。等他将来知道了真相,或许会更不开心。而且……”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为人母的骄傲,“轩轩比我想象中要懂事得多。” 许今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目光再次投向客厅。 落地窗边的地毯上,商衍极有耐心地引导着陆景轩破解一个复杂的九连环,男人俊朗的脸上满是温和的笑意,孩子仰着头,一脸专注。 那一幕,和谐得像一幅画。 人帅,性格好,对孩子还有着天生的耐心和喜爱。 许今在心里默默对比了一下,不知道比商执聿那个高傲又别扭的渣男好了多少倍。 饭菜上桌,香气四溢。 陆恩仪细心地给陆景轩剥了一只虾,放进他碗里,温声提醒道:“明天就要去上幼儿园了,记得答应妈妈的,要做个听话的乖小孩。” 陆景轩正努力地用筷子夹起一块豆腐,闻言,小大人似的皱了皱眉:“妈咪,我知道了。但是,你可不可以在人家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这么严肃的话题?” 许今被他逗乐了,故意吓唬他:“哟,还嫌严肃呢?你到时候可别哭鼻子哦!想当年我上幼儿园的时候,可是足足哭了半个多月才适应呢!” 陆景轩抬起头,一本正经地反驳道:“我不会哭的。虽然上学可能不好玩,但是如果我不去上学,妈咪就不能安心去工作了。” 话说得潇洒又懂事。 可到了第二天清晨,当明黄色的校车停在小区门口,陆恩仪牵着他准备上车时,这个故作坚强的小家伙,还是没能忍住。 他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小手紧紧攥着陆恩仪的衣角,漂亮的大眼睛里迅速蒙上了一层水雾,委屈巴巴地声音带着哭腔:“放学后……妈咪你一定要第一个来接我。” 他努力忍着,眼泪却还是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转。 他一这样,陆恩仪的心也跟着揪紧了,泛起一阵密密匝匝的难受。 她蹲下身,强忍着心酸,替他整理好衣领,郑重地点了点头:“好,妈妈答应你。” 看着校车缓缓开走,陆景轩的小脸贴在车窗上,一直望着她,陆恩仪站在原地,直到车影消失在拐角,才转身走向自己的车。 第236章 走得近 驱车来到研究所。 林晚已经从实习生升为了正式科员。 所长考虑到陆恩仪如今的身份和资历,特地给她重新指派了一名助理。 新助理,正是那天在实验室里呵斥过林晚的李琳。 李琳站在陆恩仪的办公室门口,脸涨得通红,显得手足无措。 她一见到陆恩仪,就立刻鞠躬道歉:“陆……陆老师,对不起!那天我……” “没事。”陆恩仪打断了她的话,神色平静。 她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后坐下。 “我刚回来,很多项目和工作内容都需要重新熟悉。你先别多想,出去等我通知,我看完资料会给你安排工作。” 李琳退了出去,办公室里重归安静。 没过多久,敲门声再次响起,这次进来的是所长。 陆恩仪起身,为他倒了杯水。 所接过水,便直入主题,“你刚回来,我知道应该让你先休整一下。但有两件事,思来想去,还是你最合适。” 他将一份文件递给陆恩仪:“第一件,京大那边听闻你回国,特地发来邀请,希望你能去做一场关于新型复合材料应用的讲座,时间就在下周末。” 陆恩仪点点头,这在情理之中。 “第二件,就比较重要了。”张所长指了指另一份文件,“我们所里最近成功研发出了一批性能极佳的恒温材料,已经进入了商业转化阶段。这是目前收到的意向竞标公司名单,后续的接洽、筛选和谈判,我想全权交给你来负责。” 将如此重要的商业项目交给一个刚回国的人,这无疑是最大的信任。 陆恩仪接过名单,目光逐一扫过。 当看到“安氏集团”四个字时,她的指尖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安氏……”她抬起头,看向所长,“这几年,这个安氏发展得很快?” “何止是快。”张所长感慨道,“简直是异军突起,尤其是在科研技术转化这块,投入巨大,手段也激进。不过,这还是他们第一次主动找我们合作,而且初步开出的价格也相当有诚意。” 陆恩仪眸光微敛,平静道:“我知道了,所长。我会处理好的。” 张所长走后,陆恩仪按了内线,让李琳进来。 她将意向公司的名单递过去,吩咐道:“帮我把这几家公司的基础背景资料,尤其是近三年的科研投入和市场项目,整理一份详细的报告出来。” 李琳接过文件,却踌躇着没有立刻离开。 她咬了咬嘴唇,小声说道:“陆教授……我……我不太擅长做这些文书工作,我还是更想……接触实验方面的内容。” 她是以科员的身份考进来的,满心以为能立刻投身于最前沿的科研项目,却没想到被调来做助理,以后每天要处理的都是这些在她看来与核心技术无关的杂事,心里难免有落差。 陆恩仪看穿了她的心思,并未动怒,反而淡然一笑:“李琳,是不是觉得进了国家级研究所,从事的就应该百分之百是纯粹的技术类工作?” 李琳没说话,但表情已经默认了。 “时代变了。”陆恩仪语气平静却有力量,“我们不再是关起门来做研究的象牙塔。我们不仅要时刻更新自己的技术,更要懂得如何将技术转化为能推动社会进步的生产力。” “如果你不了解市场需要什么,不清楚产业的痛点在哪里,又怎么能确保你做出的实验,是有价值、能解决实际问题的呢?” 她抬眼看向李琳,目光清澈而锐利:“林晚,你认识吧?她之前也是我的助理,做的也是你现在觉得琐碎的工作。但现在,她已经可以独立负责一个重要项目的副手了。” 一番话,让李琳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么浅薄和幼稚。 “对不起,陆教授!是我错了。”她连忙鞠躬认错,“我……我会好好学习的,我马上就去整理。” 直到下午,李琳才将资料用邮件发了过来。 陆恩仪点开附件,仔细翻阅起来。 她发现,这次祝氏集团提交过来的方案很有意思。 祝家想在京郊新建一个可容纳数万人的全天候恒温体育馆,这与研究所这批新材料主攻的恒温系统功能,简直是天作之合。 相比之下,安氏的方案就显得平庸许多,无非是想将材料用于他们旗下的高端地产项目。 但陆恩仪注意到,在项目背景介绍那一栏里,他们不厌其烦地强调了好几次本项目将与商氏集团深度合作。 果然,和商衍说的一样。 这两家走得极近,甚至不惜在竞标方案里也要捆绑出现,营造出强强联合的姿态,恐怕联姻之说也并非空穴来风。 陆恩仪心中大概有了判断。她从联系人列表里,找出了祝贺楠的号码。 彼时,商氏集团顶层的总裁办公室里。 祝贺楠坐在商执聿对面,正襟危坐,汇报着两家公司合作的一个地产项目进展。 这几年,祝家发展得不温不火,他这个曾经的纨绔子弟也被迫收了心,开始老老实实地接手家族企业,在商执聿面前,更是半点不敢造次。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看到那个陌生的京城号码,祝贺楠本想直接挂断,却瞥见商执聿投来的不耐烦的目光,只好硬着头皮接了起来:“喂,你好,哪位?”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清冷又熟悉的女性声音:“你好,请问是祝贺楠吗?我是陆恩仪。” “陆……陆恩仪?!” 祝贺楠手里的钢笔“啪嗒”一声掉在桌上,整个人差点从沙发上弹起来,结结巴巴地叫了一声:“三……三嫂?!” 电话那头的陆恩仪顿了一下,随即用平静无波的语气纠正他:“我已经和商执聿离婚了。你不能这么称呼我。” 祝贺楠这才反应过来。 陆恩仪没有在意他的失态,直接说明了来意:“我看到贵公司提交的关于恒温体育馆项目的竞标方案,想问一下,这个项目的负责人是哪位?我想约他聊一聊项目的具体细节。” “是……是我!就是我本人!”祝贺楠受宠若惊,语调都变了。 这一次,祝家给出的竞标价格其实并没有太大竞争力,他提交方案也只是本着“重在参与”的心态,压根没想过能中标。 却万万没想到,竟然是陆恩仪亲自打电话过来! 第237章 那个三嫂? 这简直比中了头彩还让祝贺楠激动! 两人很快便约好了第二天上午见面。 挂断电话后,祝贺楠还沉浸在巨大的惊喜中,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刚想跟商执聿嘚瑟两句,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黑沉沉的、仿佛能将人凌迟的眼睛。 办公室里的气压不知何时已经低到了冰点。 商执聿靠在椅背上面无表情,但周身散发出的寒气却让祝贺楠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然后,他听到商执聿缓缓开口问道:“你刚刚,在跟哪个三嫂打电话?” 祝贺楠僵在原地,感觉自己好像说了一句天大的错话。 办公室里那股几乎能将人冻结的低气压,让他背后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过了好半天,他才从商执聿那宛如深渊的眼神中找回自己的声音,脑子里也终于想起。 是了,商执聿跟陆恩仪已经分开整整五年了。 “是……是陆恩仪。”祝贺楠吞了口唾沫,选择了老实回答,“她说对我们祝氏这次竞标的恒温体育馆项目很感兴趣,想约我明天聊一聊具体方案。” 他说着,心里不禁泛起一阵奇异的波澜。 几年前,祝氏也曾满怀希望地参与过研究所一项重要材料的竞标,最后却被财大气粗的商氏用绝对的价格优势无情碾压。 再加上他那个不成器的二叔自己作死,惹了不该惹的人,导致祝氏这几年都被研究所列在合作的黑名单里,连门都摸不着。 没想到,这次刚一解禁恢复接触,就迎来了这么大的转机,还是陆恩仪亲自抛来的橄榄枝。 商业的本能瞬间压过了对商执聿的恐惧,祝贺楠的眼睛亮了起来,他试探性地旧事重提,想拉这位财神爷入伙:“三……三哥,不,商总。你要不要也考虑一下?这个项目的前景真的非常不错,如果我们能拿下,再有商氏的资金注入,绝对能做成行业标杆!” 商执聿沉默着,神色复杂地盯着他,翻涌着外人看不懂的情绪。 祝贺楠甚至觉得,他根本没在听自己的商业分析,而是透过他,在看别的什么东西。 良久,就在祝贺楠以为自己要被拒绝时,商执聿缓缓靠回椅背,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一下。 “可以。”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临近下午四点半,陆恩仪提前处理完手头的工作,来到研究所大门外的路口等着。 她和幼儿园那边商量好了,因为下班时间的缘故,校车会在放学后,顺路将陆景轩送到研究所这边来。 秋日的阳光斜斜地洒在身上,带着一丝暖意。 陆恩仪站在路边,看着来往的车流,一向清冷沉静的脸上,线条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眼底是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 很快,一辆明黄色的校车由远及近,缓缓停在了她的面前。 车门打开,一个背着蓝色小书包、头戴幼儿园专属小黄帽的小身影,迫不及待地从车上跳了下来。 “妈咪!” 看到陆恩仪的瞬间,陆景轩的眼睛亮得像两颗黑曜石,直直扑进了她的怀里。 陆恩仪稳稳地接住他,将他抱了个满怀。 她揉了揉儿子柔软的头发,让他跟车里的老师和挥手的小同学们说再见。 “老师再见!小朋友们再见!”陆景轩奶声奶气地喊道,挥舞着小手。 陆恩仪牵着他的手,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朝着研究所里走去。 “第一天上学,感觉怎么样?”她温声问道。 “还好啦。”陆景轩小大人似的汇报起来,“就是好多小朋友动不动就哭,可吵了。还有一个小女生,因为不会算一加一,就……就笨哭了!” 他一边说,一边比划着,小脸上满是“真拿他们没办法”的表情,开始喋喋不休地分享着幼儿园里发生的各种趣事。 “老师还说明天有领导来我们幼儿园巡视,让我们表现好一点,一定不要哭。” 国内的幼儿园环境,比起国外,确实要纯粹和童真许多。 看到儿子适应得这么好,陆恩仪彻底放下心来。 “我们轩轩真棒。”她笑着夸奖道,然后指了指面前庄重肃穆的科研大楼,“走,带你去看妈妈工作的地方。” “哇!”陆景轩顿时来了兴趣,好奇地四处张望。 因为还没到下班时间,陆恩仪不好带着他四处走动,便先将他带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一路上,所里的同事们,许多都是第一次见到陆景轩,纷纷围了上来,对他既热情又好奇。 好几个年轻的女同事,更是被他可爱的模样萌化了心,从抽屉里翻出各种零食往他怀里塞。 陆景轩没有立刻接,而是先仰头看着妈妈,用眼神询问:“妈咪,我可以拿吗?” 在得到陆恩仪肯定的答复后,他才伸出小手,软糯又礼貌地对每一位阿姨说:“谢谢阿姨。” 下班后,陆恩仪才带着儿子在研究所里简单参观了一圈。 路过一间核心实验室时,里面还有几个研究员没有离开,正穿着白大褂,在精密的仪器前进行着繁复又神奇的操作,各色指示灯在玻璃墙后闪烁。 陆景轩趴在玻璃上,小脸几乎都贴了上去,眼睛里闪烁着向往和崇拜的光芒。 他回头,无比认真地对陆恩仪说:“妈咪,以后我也要做这个。” 陆恩仪闻言,心中一动,随即温柔地笑了。 她看着儿子的眼睛:“好啊,不过那也得等你长大了再说。” 第二天上午,陆恩仪按照约定,来到了位于市中心的一家安静的茶舍。 她推开雅间的门,准备好的商业微笑还没来得及绽放,就僵在了脸上。 包厢里,临窗的茶桌边,坐着的并不是她预想中那个咋咋呼呼的祝贺楠,而是商执聿。 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独自坐在那里。 光线勾勒出他深邃立体的侧脸轮廓,面前的茶已经沏好,正升腾着袅袅白雾。 听到动静,他转过头来,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眼神里有某种压抑许久后终于得见天日的晦暗情绪。 第238章 你想问为什么? 陆恩仪下意识地蹙了蹙眉,站在门口没有动,语气清冷地开口:“祝贺楠呢?” 商执聿的视线在她脸上逡巡片刻。 “他今天有事,来不了。” 他顿了顿,迎着陆恩仪审视的目光,平静地解释:“这个项目,祝氏只是发起方,而我,是最大的投资人。所以我有权代替他来跟你谈。” 商执聿的话说得合情合理。 是陆恩仪自己选择了祝氏的项目主动接洽。 商业合作,讲求的是利益与前景,而不是个人好恶。 她若因为谈判对象是自己不愿意见到的人就刻意避开,那便不是一个合格的科研项目负责人。 心念电转间,她脸上那瞬间的僵硬已经褪去,恢复了惯常的清冷与平静。 陆恩仪不再停留于门口,径直走到他对面落座。 “项目的详细方案,带来了吗?”她开门见山,声音平稳,仿佛对面坐着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业伙伴。 商执聿深沉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她。 他微微点头,将面前早已备好的一份文件,用指尖推到她的面前。 “想喝什么?”他问,声音比平时要低沉几分。 “茉莉花茶就可以。”陆恩仪随口回答。 说完,她便垂下眼帘,不再看他,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翻开了那份厚厚的方案。 商执聿叫了服务生进来,低声吩咐了一句。 很快,一壶新沏的茉莉花茶被送了进来,澄澈的茶汤在白瓷杯中漾开,清雅的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雅间。 他没有打扰她,只是静静地打量着她。 五年不见,她似乎没什么变化,又似乎哪里都变了。 眉眼依旧是记忆中的清丽,只是褪去了最后一丝属于婚姻的柔和,只剩下纯粹的疏离。 她看得极其认真,偶尔会用指尖在某个数据上轻轻敲点,秀气的眉头微蹙,像是在思考其可行性。 他贪婪地看着她专注的侧脸,仿佛想穿透她此刻平静无波的专业外壳,窥探到那底下是否还藏着哪怕一丝一毫,因他的出现而泛起的涟漪。 然而,没有。 她表里如一的冷淡,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 静谧的空间里,只听得到两人清浅的呼吸声,以及纸张翻动的微弱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陆恩仪终于看完了最后一行字。 她将文件合上,推到一旁,抬起眼,清澈的目光第一次正式与他对上。 “这个项目,从方案本身来看,目前并不具备很大的经济价值,而且前期的建设投入和后期的运行维护成本都非常高。” “花这么多投资,仅仅是为了做一个全天候恒温的噱头出来,好像有些浪费我们研究所这批新材料的价值。” 言下之意,这个方案华而不实,甚至有些配不上她们的技术。 商执聿赞同地点了点头:“项目是祝贺楠自己构思的,确实有些天马行空。所以一开始他拿着这个方案来找我融资的时候,我没有同意。” “但后来,他重新做了一份商业计划,给出了几个核心的盈利点。我觉得,可以冒险一试。” 陆恩仪果然来了兴趣:“盈利点都在哪些领域?” “文体演唱会,顶级运动赛事,乃至于各种小众文化圈层的艺术展览和发布会。” “这些活动,对场馆的环境、温度、舒适度要求极高。一个能提供顶级体验的场地,本身就具备虹吸效应,能吸引更多高净值的活动主办方。京城,需要这样一个新地标。” 他随即从文件中抽出一张附页,递给陆恩仪:“这是基于市场调研,对这几类活动能够产生的年利润预估。” 陆恩仪接过,大概扫了一眼,上面的数字确实相当可观。 她心中了然,对这个项目也有了新的评估。 她满意地点了点头,唇角难得地勾起极淡的弧度,带着几分真心的感慨:“没想到,祝贺楠这几年变化这么大。” 商执聿一直紧盯着她的脸,眸色瞬间又暗了几分。 “你不也是?”他带有深意地看着她,终于将话题从公事上,引向了他真正想谈的方向。 雅间里的气氛,瞬间变了。 陆恩仪嘴角的弧度消失了。 她知道,他处心积虑地代替祝贺楠来见她,绝不仅仅是为了谈生意。 该来的,总会来。 她端起面前的茶杯,却未饮下,只是用指腹摩挲着温热的杯壁,平静语气说道:“商总,难得有机会,有什么问题,你可以现在问。” 商执聿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端起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滚烫的茶水似乎也无法温暖他冰冷的指尖。 “当年……在我签下那份离婚协议之后,到我们正式离婚,中间那两个月。你……有没有动摇过?” 陆恩仪的指尖微微一顿。 动摇过吗? 她平静地回答:“大概有过吧。” 她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五年前那场惊心动魄的绑架。 在生死一线间,她是真的想过,如果能活着脱险,她就放弃离婚,就收回那份协议,和他……好好把日子过下去。 可惜…… 她抬眼,迎上他痛苦又探究的目光,“至于为什么动摇,你大概……都已经忘记了。” 商执聿的眉宇间瞬间拧成了一个痛苦的川字。 忘记了…… 他努力地想要想起来,在那场绑架中,在那几天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无论他如何挣扎,大脑中都只有一片混沌的白雾,以及……安烟后来告诉他的残忍事实。 陆恩仪为了活命,抛下他,独自逃生了。 “对不起。”他艰涩地开口,声音沙哑,“安烟生日那天,我没能第一时间在你身边……你后来不告而别,是不是因为误会了我……觉得我更看重她?” “当年她在跳海之前为了救我手臂受了很重的伤,唯一的救生衣也被人抢走了。所以,我……” “你不用解释的。” 陆恩仪打断了他的话。 她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恨,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 “潜意识的选择,是骗不了人的。” “况且这些已经过去的事,对现在的我来说不构成任何意义。” 第239章 欺负小孩 陆恩仪心平气和地看着他。 “我说得很清楚了。”她的声音很轻,“不论是在那段婚姻里,你对我跟商衍关系的无端猜忌,还是我因为安烟在你心中的位置而产生的频繁疑虑,甚至于之前出现的沈意,以及那些我不知道的花花草草……这些都只是表象。” “其实,我们之间不够坦诚、也根本不合适,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商执聿,你感受不到我在那段婚姻里的付出和努力,我也同样感受不到你对我最基本的尊重和信任。” “我们都太年轻,也太自以为是了,以为婚姻是理所当然的。当问题出现时,谁也不知道该如何及时解决,只是一味地用冷漠和误会去堆砌高墙。所以,即便当时我们没有因为安烟的事而离婚,最终也还是会分开的。” 这番话,比任何歇斯底里的指责都要伤人。 商执聿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用重锤狠狠打了一拳,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不得不承认,陆恩仪说的每一个字,都切中要害。 陆恩仪的目光越过他,投向了窗外远处那栋高耸入云的建筑。 那是京城的新地标,也是他王国的象征,商氏大厦。 她像是在轻声劝慰他,又像是在告诫自己:“放下那些可笑的执念吧,过好现在的生活。” “你看,这五年,你把商氏带到了新的高度,而我也在我的领域里找到了方向。我们都变得更好了,这或许才是我们原本就应该走的路。” 说完,陆恩仪将那份项目文件收拢,放进自己的包里,干脆利落地起身离开。 然而,当她拉开包间厚重的木门,正准备走出去时,却在铺着地毯的安静走廊上,迎面撞上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俞清禾正挽着一位贵妇好友,巧笑嫣然地说着什么,一抬眼,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她震惊地看着陆恩仪那张熟悉的脸,几乎是失声叫了出来:“陆恩仪?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陆恩仪只是冲她淡淡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言简意赅地吐出两个字:“谈事。” 说完,便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走过。 俞清禾下意识地被那股无形的压迫感逼退了半步,等她回过神来,目光已经被陆恩仪刚刚走出的那间包厢吸引。 她疑惑地走到门口,往里一瞥,正好看到了自己那个失魂落魄、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的儿子。 五年了,这个女人消失了整整五年,竟然又回来了! 而且一回来就又缠上了商执聿! 一股无名火“轰”地一下冲上了俞清禾的头顶,她再也顾不上身边的朋友,忍不住推门而入,冲着儿子大声斥责起来:“执聿!你是不是疯了!你忘了当年她是怎么抛下我不管,差点害死我的吗?” “你为什么还要跟这种冷血无情的女人见面?是不是想早点把我气死给你腾位置?” 商执聿缓缓地抬起头。 他盯着俞清禾看了很久。 然后,他极轻地反问了一句:“妈,你确定,当年是陆恩仪抛下你,自己逃走的?” 俞清禾的心猛地一虚,像是被人戳中了最隐秘的痛处。 她下意识地避开了儿子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犀利眼神,强撑着气势骂了一句“冥顽不灵!”,便转身去找自己的朋友去了。 但她心里终究是不放心的。 她总觉得,陆恩仪这次回来,就是冲着商家的权势来的。 毕竟,现在的商氏比起五年前更加鼎盛辉煌,而陆恩仪呢?也没混出什么名堂。 俞清禾越想越觉得不安,她必须亲自去找陆恩仪一趟,好好地敲打敲打。 商执聿冷着脸离开了茶室。 坐上车后,助理的电话准时打了进来,提醒他下午的日程安排:“商总,提醒您一下,下午三点,您需要陪同市区的几位领导,一起去视察集团旗下的‘启明星’国际幼儿园。” “知道了。”商执聿淡淡地应了一声,便挂断了电话,靠在后座上,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下午,他准时出现在了幼儿园。 这个幼儿园是商氏旗下教育品牌中的一个旗舰项目,近几年发展势头迅猛,凭借顶级的硬件设施和师资力量,已经在全国形成了高端连锁的趋势。 刚见过陆恩仪,他的心情郁结到了极点,对这种程式化的视察活动更是提不起半分兴趣。 他刻意放慢脚步,走在整个视察队伍的最后面,目光放空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当队伍经过户外游乐区时,他的视线不经意地扫过那群正在玩耍的孩子,却猛地一顿。 在一群嬉笑打闹的小朋友中,只有一个穿着干净白T恤的小男孩,正安安静静地独自一人在角落里搭积木。 他神情专注,小小的手异常沉稳,已经将积木堆得比他自己还高,摇摇欲坠却又维持着奇妙的平衡。 商执聿一眼便认出,他就是那天商衍带在身边的那个孩子。 鬼使神差地,他脱离了队伍,一步一步地朝着那个小小的身影走了过去。 “小孩,还记得我吗?” 陆景轩搭积木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抬起头,清澈的眼睛里划过一丝浅浅的惊讶,随即恢复了平静。 然后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商叔叔,你好。” 小孩那翻脸不认的样子,跟陆恩仪很像。 商执聿坏心的戳倒了他的积木。 “小孩,你这么厉害,也要上幼儿园啊!” 普通小孩要是被这么捉弄早就哭了。 但陆景轩却没有。 他平静的看着倒了一地的积木。 “妈咪让我上幼儿园的,我就来了。” 陆景轩看了一眼商执聿那阴沉犹在的脸,一本正经的吐槽:“商叔叔,你自己心情不好却跟一个小孩计较,你羞不羞。” 商执聿惊讶,到底是这个小孩太聪明,还是现在的自己,情绪居然瞒不过一个幼儿园的小朋友? 他正想问陆景轩你是怎么看出来时,小孩身后传来了老师的叫喊。 “陆景轩小朋友,该回来上音乐课了。” “好!”小孩慢悠悠的起身,说了句叔叔再见走了。 留在原地的商执聿瞪大了双眼。 脑海中不断回响着。 这小孩……姓陆? 第240章 他们之间还有一个孩子? 商执聿的脑子,在听到那个姓氏的瞬间,一片空白。 商衍带过的孩子。 姓陆。 那他的母亲是谁? 这个问题的答案,几乎是咆哮着要冲出他的喉咙。 商执聿死死地盯着那个小小的背影,慢悠悠地起身。 他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从第一眼看到这个孩子起,就觉得他的眉眼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那分明是陆恩仪的翻版。 震惊过后,是滔天的巨浪在他心底翻涌。 商执聿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沉,那份视察时的从容和疏离荡然无存,有种山雨欲来般的阴鸷。 他没有回头去看身后那群还在谈笑风生的领导,只是招了招手,一直跟在不远处的助理立刻快步上前。 “去查。”商执聿的声音压得很低,“那个叫陆景轩的孩子所有资料。” 助理已经很久见过自家老板如此失态的模样,也不敢多问,只得重重点头:“是,商总。” 商执聿的目光依旧胶着在远处,掌心不受控制地沁出冷汗,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 如果按照陆景轩的年龄推算。 他极有可能是在陆恩仪和自己离婚后不久就出生的。 那么,他有没有可能……是他的孩子?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藤蔓一样疯狂地缠绕住他的心脏,让他呼吸一紧。 狂喜险些冲破理智,可随之而来的,却是被欺骗的愤怒。 如果这事是真的,如果陆景轩是他的儿子…… 那陆恩仪那个女人,在处心积虑地骗自己签下离婚协议的同时,竟然还隐瞒了他们孩子! 她怎么敢! 这也太可恨了! 视察活动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结束,商执聿全程心不在焉,最后也只是和领导们简单颔首示意,便提前离场。 但他并没有离开。 他将车停在幼儿园对面的一个隐蔽角落,等待着放学时间的到来。 不久,黄色的校车缓缓驶出。 商执聿发动引擎,不远不近地悄悄跟在了后面,所有的理智和骄傲在这一刻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校车一路向西,最终停在了他无比熟悉的地方,陆恩仪研究所的大门附近。 商执聿屏住呼吸,看着车门打开,陆景轩背着小书包第一个跳了下来。 而在不远处的路边,一个清瘦的身影正静静地站着,身上还穿着那件代表着严谨的白色实验大褂。 是陆恩仪。 当陆景轩迈着小步子跑到她身边的瞬间,商执聿清晰地看到,那个在他面前清冷、平静的女人,脸上绽开了一抹他从未见过的的温柔笑意。 她自然地蹲下身,帮儿子理了理有些歪斜的衣领,然后牵起他的小手,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一步步地走向了研究所的大门。 商执聿脸色阴沉得可怕,手背上青筋暴起,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立刻冲上前去质问她到底还隐瞒了自己多少事情。 所以,那个口口声声说他们之间不够坦白的人,其实是她,对吗? 他承认,他曾经的隐瞒和冷漠,不过是因为察觉到她心里没他,所以用一种幼稚的方式来伪装自己的不在意,寻求可笑的心理平衡。 但陆恩仪呢? 她甚至可能还隐瞒了一个孩子! 一个流着他们共同血液的孩子! 这何止是过分,这简直是残忍! 商执聿驱车回到家一夜无眠。 直到第二天清晨,助理的加密邮件才终于发送到了他的私人邮箱。 他几乎是颤抖着手点开附件。 【陆景轩,男,4岁。母亲:陆恩仪。出生于……】 商执聿的目光死死地钉在出生日期上。 资料上显示,陆景轩是在他和陆恩仪正式离婚后,将近一年的时间才出生的。 他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 他继续往下看。 【生父信息:不详。据相关记录显示,应为陆恩仪在非工作期间的同事,双方关系存续时间不长,现已无联系。】 期待,在一瞬间化为泡影。 紧接着,一种比被欺骗更令他难受的情绪,席卷了他。 原来……不是他的孩子。 她离开他之后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就迅速地投入了另一个男人的怀抱,并且……有了孩子。 那个男人是谁? 凭什么? 商执聿只觉得喉头一阵腥甜,原来所谓的释然和各自安好,从头到尾都只是她一个人的剧本。 与此同时,陆恩仪家中。 温馨的灯光下,陆恩仪正在厨房里准备晚餐。 陆景轩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门口,两条小腿晃啊晃,忽然开口说道:“妈咪,我今天又见到那个商叔叔了。” 陆恩仪切菜的手一顿,一时没反应过来:“哪个商叔叔?” “就是衍爸爸的亲戚呀。”陆景轩给她解释,“之前我们一起吃过饭的。今天他来我们幼儿园视察,还过来跟我打招呼,把我搭好的积木都弄倒了。” 陆恩仪这才明白他说的是商执聿。 她关掉炉火,转过身,认真地看着儿子:“那你……喜欢这个商叔叔吗?” 陆景轩想了想,很认真地摇了摇头:“谈不上喜欢吧。他好像心情不好,就喜欢欺负小孩,不是个好叔叔,没有衍爸爸好。” 陆恩仪有些意外儿子的评价,但心里却莫名松了口气。 她蹲下身,摸了摸儿子柔软的头发,温声说:“轩轩说得对,妈妈也不太喜欢这个商叔叔,跟他不熟。” 她原本是想找个机会,和儿子好好解释一下她和商执聿之间复杂的关系。 但看到儿子清澈的眼睛,又怕他过早地开始怀疑商执聿才是他的亲生父亲,从而产生不必要的困扰。 再等等吧,等时机成熟一点再告诉他。 第二天下午,陆恩仪正在实验室分析一组关键数据,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居然是俞清禾。 她划开接听,还没开口,那边便传来俞清禾的声音:“陆恩仪,出来聊聊。” 陆恩仪皱了皱眉:“不好意思,我很忙没时间。” “是吗?”俞清禾冷笑一声,“我就在你们研究所大门外,可以一直等到你有时间为止。” 这毫不掩饰的威胁,让陆恩仪捏了捏眉心。 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快到陆景轩放学的时间了。 看来,这一趟是非去不可了。 她倒要看看,这位前婆婆,时隔五年,又想唱哪一出。 第241章 奶奶你不礼貌 陆恩仪走出研究所的大门,一眼就看到了停在路边的车。 她走了过去,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俞清禾那张保养得宜却带着明显不耐的脸。 俞清禾用下巴指了指不远处街角的咖啡厅:“去那边说。” 陆恩仪却连脚步都未曾移动分毫,只是淡淡地看着她:“我一会儿要接人,没时间走远。要谈,就在这里。” 她的平静,在俞清禾看来就是一种无声的挑衅。 俞清禾脸色一沉,推开车门走了下来,身上昂贵的香水味瞬间侵入了周围的空气。她上下打量着陆恩仪身上那件简单的白大褂,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我来的目的,你应该猜得到。”俞清禾开门见山,声音尖锐,“就是让你离执聿远一点。你们已经离婚了,没有任何关系了,不要再痴心妄想,缠着他不放。” “我告诉你,我绝对不会接受你这种女人,再嫁进我们商家一次。” 陆恩仪听着这番话,无所谓的笑笑。 “商夫人,麻烦您下次兴师问罪之前,先去搞清楚一个基本事实。”她的声音清清冷冷。 “到底什么,才叫做缠着?是你儿子主动出现在我要接洽的项目里。您为什么不事先干预好他,让他不要来掺和我的工作?” 一句话,就让俞清禾瞬间梗住。 自从商执聿无意中得知了她和陆恩仪之间的那笔离婚交易后,便对她冷淡了许多,甚至开始不动声色地限制她的资金流动。 即便她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陆恩仪贪财无情上,但她知道,儿子心里还是在暗暗埋怨,是她的那笔钱,最终促成了他们的离婚。 被戳到痛处,俞清禾恼羞成怒,目光轻蔑地扫了一眼陆恩仪身后那栋略显陈旧的研究所大楼,冷笑道:“你看看你,这么多年过去了,还不是止步于这种地方?可我儿子现在已经是全国首富,商氏集团的价值是你连想都不敢想的数字。你们早就门不当户不对了,你就该有点自知之明。” 陆恩仪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五年前,您也是这套说辞。”她平静地陈述,“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您还是没能拥有您梦想中的那个既门当户对又能让您称心如意的豪门儿媳?真是可惜啊。” 她顿了顿,目光迎上俞清禾愤怒的视线,补充道:“不过,您也不用刻意贬低我的工作。我的价值,从来都不是用来给不懂的人评判的。” “你!”俞清禾气得浑身发抖,“你果然以前都是装的!现在连长辈都不懂尊重,居然敢这么无礼!” “尊敬是给值得的人的。”陆恩仪看着她脸上那毫不掩饰的鄙夷,语气更冷了几分,“商夫人,五年前在游轮上出事时,我好歹也算救过你的命。可你不是也半点没记着,甚至还反咬一口吗?” 俞清禾的脸色骤然一变,眼中瞬间闪过无法掩饰的心虚。 她当然记得。 那时候游轮倾覆,人群混乱,她被人狠狠撞倒在地,眼看就要被后面涌上来的人踩踏。 是陆恩仪,不顾一切地冲回来,用尽全身力气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若不是陆恩仪,她恐怕早就死在了那场混乱里。 但是后来,为了让商执聿对陆恩仪彻底死心,她绝口不提此事,甚至还在商执聿面前颠倒黑白,污蔑是陆恩仪贪生怕死,跳海后丢下她自己逃生了。 俞清禾强行压下心虚,她再次仔細打量着陆恩仪那一如既往朴素到近乎寒酸的装扮,心中了然。 “你现在提起这些陈年旧事,不就是觉得当年我给你的那两个亿不够,想再要点补偿吗?说吧,开个价,要多少钱才肯彻底消失?” 陆恩仪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果然,刻在骨子里的偏见,是永远都无法更改的。 就在这时,明黄色的幼儿园校车缓缓在路边停靠。 车门打开,陆景轩背着蓝色的小书包,第一个跳了下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妈妈,以及妈妈对面那个表情很凶的奶奶。 “妈咪!”他清脆地叫了一声跑了过来。 俞清禾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孩子,瞬间瞪大了双眼,所有的刻薄与傲慢都在这一刻凝固在了脸上。 陆景轩不喜欢这个奶奶。 她看妈咪的眼神很讨厌,跟妈咪说话的声音也很大声,一点都不温柔。 他皱着好看的眉头,看着俞清禾,用一种十分认真的语气说:“奶奶,您这样大声说话,真没礼貌。” 这童言无忌的一击,比任何反驳都来得更狠。 俞清禾不可置信地指着陆景轩,声音都变了调,失态地质问陆恩仪:“这……这孩子是谁的?他是不是执聿的?!” 陆恩仪弯腰,毫不费力地将儿子抱进怀里,动作轻柔地帮他拍了拍背后的书包。 “你倒是希望这么聪明可爱的孩子是你们商家的。” “可是商夫人,你仔细想想,你们配吗?” 说完,她再也不看俞清禾铁青脸,径直抱着陆景轩,转身离开。 俞清禾像被雷劈中一样,僵在原地,耳边只剩下陆恩仪母子俩渐行渐远的对话声。 “妈咪,那个奶奶是谁啊?”陆景轩稚嫩的声音里带着困惑,“她看小宝的眼神好讨厌哦。” “轩轩不可以。”陆恩仪温和的声音传来,“背后这样评价陌生人,是不对的。” 被一个四岁小孩当面嫌弃没礼貌,对养尊处优了一辈子的俞清禾来说,那点扎心的感觉,远比被陆恩仪当面顶撞要来得强烈。 但她已经顾不上这点难堪了。 那个孩子,万一是执聿的呢? 这个念头让她再也无法冷静,立刻驱车赶往商氏集团总部。 顶层总裁办公室内。 商执聿手机屏幕上散发出的微光,反复看着陆恩仪之前的照片。 桌上的内线电话不合时宜地响起,助理的声音传来:“商总,夫人她……来了。” 商执聿眉心一蹙,刚挂断电话,办公室的门就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俞清禾带着急切冲了进来,劈头就问:“执聿,你知不知道陆恩仪这次回来,还带了个四五岁的孩子?” 第242章 结束了? 商执聿缓缓抬起头,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 他淡淡地看了母亲一眼,声音听不出情绪:“别想了,孩子不是我的。”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熄了俞清禾来的路上所有激动和幻想。 她原本以为,那是她期盼已久的孙子,是商家真正的血脉。 但商执聿的关注点显然不在于此。 他迅速捕捉到了母亲话语里的关键信息,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刀,紧紧地锁住她:“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是不是……去找过陆恩仪了?” 最后那句话,他的语调降了下来,带着危险的警告意味。 俞清禾的眼神不自然地闪躲了一下,嘴硬道:“我就是找她叙叙旧,这又没什么。” “我只是想提醒你,她这么快就跟别的男人有了孩子,可见她心里根本就没有你,你也别再惦记着她了!” “我不是跟您说过,别再管我的事情了吗?”商执聿的脸彻底沉了下来,声音里压抑着风暴。 俞清禾被儿子冰冷的态度刺痛,表情瞬间变得受伤又委屈:“你怎么能这么跟你妈说话?我做这一切,不都是为了你好吗?” “为我好?”商执聿讽刺地笑出了声,“为我好,就是当年明知道她是怎么骗我签下那份离婚协议的,却一个字都不告诉我?为我好,就是拿着两个亿,帮着她从我身边彻底消失?” 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投下极具压迫感的阴影。 “如果你当年没有帮着她隐瞒。那么您今天看到的孩子,说不定就是你的亲孙子了!” 俞清禾脸色惨白,嗫嚅着说不出话。 “只要……只要你肯跟安烟订婚,或者你找任何一个别的女人,我很快就会有孙子的……”她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商执聿的表情彻底漠然:“那你就别想了。自己凑合着安享晚年吧。” 随即,他按下内线,声音不带一丝温度:“送夫人回老宅。” 助理很快敲门进来,恭敬地对着面如死灰的俞清禾做了个请的手势。 办公室的门被关上,世界瞬间空旷下来。 商执聿颓然坐回椅子里,脑中却在混乱的思绪里,突然闪过一道微光。 不对! 以陆恩仪现在的能力和智商,如果她真的想隐瞒什么,给一个孩子悄悄改一下出生年月,甚至伪造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假父亲…… 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为了稳妥起见,他声音沙哑地给属下命令道:“想办法去幼儿园拿到一个叫陆景轩的孩子的毛发样本,和我的做亲子鉴定。” 然而,当那份加密的鉴定报告送到他手上时,刚刚燃起的希望,被更加彻底地碾碎了。 结果,让他再一次失望。 鉴定报告的结论处清晰无比地写着【经DNA序列比对,送检样本与商执聿先生不存在亲子血缘关系。】 真的……不是他的孩子。 商执聿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呆坐到深夜。 他双目猩红,死死地盯着那份检查报告,上面的每一个冰冷的文字,都像是在无情地宣判着他的结局。 仿佛在告诉他,别再抱有任何期待了,你和陆恩仪的故事,在五年前你签下离婚协议书的那一刻,就已经写好了句点。 而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安烟也拿到了内容一模一样的检测报告。 她纤细的手指划过那句“不存在亲子血缘关系”,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 太好了。 那个孩子,真的只是个父不详的野种。 安烟放下心来。 以商执聿那深入骨髓的骄傲,他是根本不可能再接受一个跟别的男人生过孩子的陆恩仪。 他们之间,这次是彻彻底底地完了。 恒温体育馆的项目对接由商执聿变成了祝贺楠。 陆恩仪觉得自己的话起了作用。 与此同时,她也将自己对几个备选项目的综合评估意见整理成报告,递交给了所长办公室。 让她感到欣慰的是,所长的想法与她不谋而合,都认为祝氏集团提出的这个面向大众、兼具环保与实用意义的体育馆项目,最具社会价值和长远意义。 然而,安家似乎有着无孔不入的消息渠道。 就在评估结果内部公示的第二天下午,安烟的父亲安国良竟亲自登门拜访。 他带着成功商人的派头,在所长略显朴素的办公室里,大谈特谈自家公司的雄厚资历和过往的“辉煌”项目。 言谈间,他刻意将商氏集团拉出来做背书,反复强调与商氏的深度战略合作关系。 “所长,你也是知道商氏实力的,这几年他们参与投资都是大项目,希望所长你能看在以往合作过的分手,帮助我们在京城建立一个新的商业地标。” 所长笑呵呵地听着。 “安总,您说的这些我们都了解。”他语气温和却有着自己的态度,“但我们研究所的项目评估,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我们有非常权威的专家进行独立评估,她的意见至关重要。” 安国良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与理所当然:“哦?是哪位专家?不知我能否有幸见上一见?” 所长点点头,拿起了桌上的电话:“你来我办公室一下。” 很快,办公室的门被敲响,陆恩仪推门而入。 当看到来人是陆恩仪时,安国良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知道五年前陆恩仪是这里的一员。 却没想到消失五年后她又回到了这里。 但他毕竟是在商场沉浮多年的老狐狸,震惊只是一瞬间的事。 安国良很快反应过来,脸上堆起虚伪的笑意:“哎呀,陆教授,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不过,陆教授不想选我们安氏的项目,是不是因为……几年前,我们安家有些地方得罪了你?” 所长惊讶地看向他:“安总何出此言?” 安国良状似无意地解释起来:“没什么大事,就是几年前,因为一些家事,跟陆教授之间闹过很多不愉快。” “只是没想到,陆教授能一直记到现在。” “唉,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在这里给陆教授赔个不是。” 第243章 他心里有你 安国良这番话,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 陆恩仪的评估报告根本不公正,完全是在公报私仇夹带个人情绪。 陆恩仪清冷的目光静静地看着他表演,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直到安国良演完了,她才淡淡地开口:“安总,既然您觉得您的项目理所应当被选中,那么我请问,这个项目能来什么实质性的好处?” 安国良被问得一愣,随即得意洋洋地挺直了腰板:“那当然是建造一个新的地标级商场了。” “汇集全球顶级品牌,提升整个区域的商业价值。以我们安氏的实力,再加上商氏集团的助阵,这个项目的发展前景极好,只要不被某些人恶意评估,绝对是只赚不赔的买卖。” “只赚不赔的,是你们企业本身。”陆恩仪的唇角讥诮,“而我们研究所出售专利材料的初衷,是服务社会,造福大众。” 她不给安国良反驳的机会,继续说道:“您说的这种纯商业项目,五年前,我们跟商氏集团已经有过一次类似的合作。” “不久前,我刚去看过那个商场目前的状况,营业数据确实良好,但它的服务对象,仅仅是那一小部分有能力消费奢侈品的特定人群。这是我们当时在评估时,所欠缺考虑的一点。” “所以,基于这次的经验复盘,我们研究所未来的合作方向,不会再倾向于选择这种只重奢华体面徒有噱头,一味追求高端消费的项目。” “安总,请您明白。不止是你们安氏,即便是跟我们有过合作的商氏集团,再次提交类似的项目方案,我,以及我们整个评估组,也同样会给出不予优先考虑的评估结果。” 安国良被她堵得脸色一阵青白,眼神愤恨地瞪着她,却碍于所长在场,一个字都骂不出来。 他只能把最后的希望投向所长,不甘心地问:“所长,难道你们研究所现在……都是陆教授一个人说了算吗?” 所长笑着打起了圆场,却是旗帜鲜明地站在了陆恩仪这边:“安总,您可千万别误会。我们陆教授,在工作上是个绝对六亲不认、只认科学和事实的人。她的专业判断,不光是我,我们研究所上上下下的同事,都是非常信任的。” 安国良终于看出来,这两人根本就是沆瀣一气。 他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告辞”,不甘不愿地转身离开。 当天下午,陆恩仪在研究所楼下的咖啡厅约见了祝贺楠。 “祝总,恭喜,你们的恒温体育馆项目,初步评估已经通过了。”陆恩仪将一份文件递给他,“这是后续需要准备的材料清单,请你们在下周一之前,提供出项目的进一步可行性分析报告,我们再开会讨论。” 她看着眼前这个比几年前沉稳了许多的男人,真心实意地夸赞了一句:“你的想法很不错,很有前瞻性。祝氏集团有了你,说不定,真的会迎来一个意想不到的新局面。” 祝贺楠没想到,自己焦头烂额地接手家业后,听到的第一句,也是分量最重的一句肯定,竟然是来自这个自己曾经带着极深偏见看待的女人。 他英俊的脸上浮现出愧疚,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真诚地对陆恩仪道歉:“陆教授……对不起。以前我还说过你的坏话,觉得你跟三哥不配。” 那时的他,和所有人一样,觉得陆恩仪不过是个家世普通、性格沉闷的书呆子,根本配不上天之骄子般的商执聿。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又肤浅。 面对祝贺楠诚恳的道歉,陆恩仪眼底浮现出笑意,那是成年人之间,对彼此过往不成熟的和解。 “没事。”她声音清越,“说起来,我也对你存有偏见。以前一直认为祝二少是个只知道享乐,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 她半开玩笑的直白,反倒让祝贺楠更加不好意思。 他苦笑着挠了挠头,坦然承认:“这……其实也不算是偏见,我以前确实就是那样的。” 他的眼神黯淡了一瞬:“不过后来家里出了点事,资金链断裂,险些就破产了。还好那时候三哥出手帮忙,才算稳住了局面。” “经历过这些,我爷爷也大病一场,现在还在医院里养着,下不来床。我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心安理得地花家里的钱不做事,对不对?” “看来,成长有时也只是时间和催化剂的问题。”她平静地总结道。 项目的事情基本谈妥,祝贺楠看着对面这个冷静理智,甚至比五年前更加耀眼的陆恩仪,心中五味杂陈。 他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忍不住试探着开口:“陆教授,你跟我三哥真的就一点可能性都没有了吗?” “我知道……你现在还带着个孩子。” 陆恩仪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秒。 她心底暗自惊讶,连祝贺楠都知道了陆景轩的存在,这说明商执聿那边也必然知道了。 可他至今没有来找过她,甚至主动将项目的沟通对接换成了祝贺楠,这一切都清晰地说明,她让商衍帮忙做的那些身份伪装起了作用。 商执聿,他只会认为陆景轩是她和别的男人的孩子。 她抬起眼,淡然地笑了:“你也知道了,我现在已经是一个孩子的妈妈,有些事情,过去就过去了。” “我现在很好,而他没有我,生活也只会变得更好。没有必要再相互折磨。” 祝贺楠的脸上写满了遗憾,他急切地想为兄弟辩解:“不是的!这几年三哥他一直都在找你!他知道你进了那个封闭项目组,动用了所有的关系去打听你什么时候出来,可没想到,你一出来就直接消失了。” “他身边没有任何异性,真的,连安烟都没有!他知道以前做错了很多事情,一直都想找到你,把话说清楚,想好好弥补你……” 祝贺楠似乎觉得语言太过苍白,他想了想,还是咬着牙,把那句最核心的话说了出来:“陆教授,三哥他……其实心里一直都有你的!” 第244章 黑热搜 他满怀期待地看着陆恩仪,希望能从她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动容。 然而,没有。 陆恩仪的神色依旧很淡。清澈的眸子里,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没有。 她只是微笑着,轻轻摇了摇头,说出的话却像最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所有虚妄的幻想:“祝总,你虽然叫他三哥,但其实,你并不了解他。” “当然,我也一样不够了解。” 见她态度如此坚决,祝贺楠知道再说下去也只是徒劳。 他叹了口气,不再坚持。 陆恩仪在和他最后确定了下周到研究所讲解方案的具体时间后,便起身告辞:“我研究所里还有事,先走了。” 她拿起手袋径直离开。 在她走后,祝贺楠身侧那扇始终紧闭的包厢隔断门,被无声地拉开。 隔间里光线昏暗,商执聿高大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平静得可怕,可眼中却翻滚惊涛骇浪。 刚才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三哥……”祝贺楠看着他这副样子,于心不忍地劝道,“陆恩仪她明显已经彻底走出来了。你也别再这么纠结了,她都已经是别人孩子的妈了。你也应该好好考虑一下你的以后。” 商执聿没有说话,只是走到窗边,目光追随着楼下那道已经快要汇入人流的纤细身影。 他的下颌线绷得死紧,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压抑着什么。 她想跟他彻底划清界限。 她觉得他们之间是相互折磨。 她甚至连一个被触动的表情,都吝于给予。 良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带着不顾一切的偏执。 “她想跟我完全隔离开来?” “做梦。” 当天晚上,陆恩仪刚给儿子陆景轩讲完睡前故事,手机就在床头柜上震动起来。 来电显示是许今,她接起电话,那头立刻传来好友气急败坏的声音:“我的陆大科学家,你怎么一回来就闲不住,又跑去上热搜了?” “热搜?”陆恩仪有些讶异,她随手拿起一旁的平板电脑,点开了许今发来的链接。 #研究所评估不公,女研究员公报私仇#的词条赫然在列,后面还跟着一个深红色的“爆”字。 点进去,是一篇措辞极为阴险的长文。 文章通篇没有指名道姓,却用“L姓女教授”“曾与某豪门有短暂婚史”“因私人恩怨打压前夫生意伙伴”等极具指向性的描述,将矛头对准了陆恩仪。 文章里配的图更是经过精心处理,一张是研究所大门的logo,另一张则是她今天在咖啡厅和祝贺楠见面的模糊侧影,被恶意解读为私下收受另一合作方贿赂。 评论区早已沦陷,不明真相的网友义愤填膺: “又是学术圈的蛀虫!仗着有点权力就为所欲为!” “这种人品怎么做科研的?建议严查!” “豪门弃妇的报复罢了,真是无妄之灾。” 陆恩仪不用猜就知道,这肯定是安家的手笔。 还是和几年前一样,试图用舆论这把无形的刀来压垮她。 “怎么样?气不气?”许今在那头问道,“要不要我找人把热搜撤了?再把安家那点破事给你抖出去?” “不用。”陆恩仪的语气波澜不惊,“它又没有指名道姓,我干嘛要上赶着承认?随他们闹,正好看看,这次他们能玩出什么新花样。” 她如今,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会被几句污蔑就搅得心神不宁的陆恩仪了。 第二天一早,陆恩仪照常来到研究所。 走廊里虽然无人公开议论,但偶尔投来的探究目光还是说明了那条热搜的影响力。 所长办公室的门开着,老人家看到她,立刻招了招手,脸上的忧虑藏也藏不住:“恩仪,网上的事我看到了,你准备怎么处理?” “所长,你别着急。”陆恩仪神色镇定自若,“我们研究所的地位已经跟几年前不一样了。这项新材料的专利在我们自己手里,即便这次不与任何企业合作,项目储备金也足够支撑我们开启下一个课题的自给自足。” “而且,现在该着急的人不是我们,是祝氏。他们才是最想拿下这个项目的人。” 另一边,祝贺楠几乎是在热搜出现的第一时间就看到了。 他气得差点摔了手机。 为了项目,也为了不牵连陆恩仪,他压着火气,主动打电话约了安烟在一家高级会所见面。 安烟姗姗来迟,一身名牌,姿态优雅地坐在他对面:“贺楠,真不知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家里的生意,我向来是不管的。” 祝贺楠开门见山:“安烟,明人不说暗话。网上的事情,是不是你们做的?我们两家没必要把事情闹得这么难看。” 安烟抬起眼,眼神里带着一丝轻蔑:“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再说了,商场如战场,既然是竞争,总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恕我直言,现在的祝氏,好像还不够格跟我们安家斗吧?” 祝贺楠脸色一沉,正想说出商执聿也投了这个项目时,安烟却话锋一转,暗示道:“不过呢,如果你能帮我个忙,撮合一下我和执聿……你知道的,他心里一直有我。只要我们能在一起,我回去跟我爸爸求求情,也不是不可以。” 看着眼前这个自私又功利的女人,祝贺选择了硬刚,语气冷了下来:“我找你,只是想问问有没有和平解决的办法,你别以为我是在求你。” “实话告诉你,体育馆这个项目,三哥也投了,而且是最大的股东。你们要想玩阴的,想让我们拿不下研究所的合作,那我就奉陪到底,看看最后谁的损失更大。” “你说什么?”安烟脸上的从容瞬间崩裂,“执聿也参与了?” 她的脸色立刻变了,急忙换上一副笑脸,语气也软了下来:“哎呀,贺楠,别说气话嘛。” “大家都是为了赚钱,并非一定要闹到两败俱伤的地步。” “其实……我们也可以合作,一起拿下研究所的项目。有我们安家在前面冲锋陷阵,你们祝氏跟在后面,少担风险,稳赚不赔,多好?” 第245章 一鱼两吃 言下之意,就是想借着安家的名头,把项目的主动权从祝氏手里夺过去。 “你这算盘打得倒是真好。”祝贺楠冷笑一声,站起身来,“只可惜,我宁愿这个项目做不成,也绝不会给你们这种人做嫁衣。” 他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回头意有所指地看了安烟一眼,话语像刀子一样扎过去:“怪不得陆恩仪离开这么多年,你都没能取代她。” “安烟,你从头到脚,没有一点比得上她。”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祝贺楠从会所出来,立刻给陆恩仪打了个电话:“陆教授,抱歉给你添麻烦了。热搜的事情我已经找人压下去了。” “你别担心。虽然我们两家最终不一定能达成合作,但我绝不会让你因为这件事无辜被牵连,导致名誉受损。” 此时的陆恩仪,正开车去往京大讲座的路上。 她握着电话,声音平静而有力:“没事,祝总。跳梁小丑的言论,还不足以对我构成威胁。” 另一头,安烟怕祝贺楠真的不管不顾地把事情闹大,让商执聿知道她背后搞的这些小动作。 她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拨通了父亲安国良的电话。 “爸!祝贺楠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变得特别强硬,还说执聿也是体育馆项目的股东,要跟我们对着干。” 电话那头的安国良沉默片刻,沉声安抚道:“慌什么!天塌不下来。你待在家里,剩下的事我来处理。” 挂断电话,安国良径直来到商氏集团的总部大楼。 顶层总裁办公室内。 当秘书通报安国良来访时,商执聿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让他进来。” 安国良一进门,就挂上了招牌式的和善笑容,仿佛真是来拜访世交的亲切长辈。 “执聿啊,百忙之中还来打扰你。”他主动走到办公桌前,满脸歉意地说道,“我今天来,是特地替安烟给贺楠道个歉的。” “那孩子从小被我们惯坏了,不懂生意场上的事,说话没分寸,可能跟贺楠闹了些误会,让他不高兴了。” 这番话说的以退为进,轻飘飘地就把责任归结为不懂,反而显得祝贺楠小题大做,是去找一个不当家的女孩麻烦,没得到满意的结果才起了争执。 商执聿黑沉的眸子淡淡地看着他,目光锐利。 “安伯父。你不去找当事人,跑到我这里来道歉做什么?” 他语气里听不出一丝波澜:“或者说,安董是想为另一件事道歉?” 安国良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 “我已经查到了,昨天那条热搜,是你们安氏旗下的公司推送的。自己找人处理干净。跟科研相关的舆论,没你们想的那么好把控,别到时候引火烧身,得不偿失。” 被当面戳穿,安国良尴尬不已。 他干笑了两声,连忙找补:“哎呀,这肯定是下面的人自作主张,想的馊主意!我回去就追责,一定严肃处理!” 眼看虚与委蛇的路走不通,他干脆抛出了此行的真正目的:“执聿,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叔叔也就不绕弯子了。” “你看,能不能由你出面做个中间人,让我们安氏也加入到祝家的这个项目中去?” 商执聿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哦?那你之前为了跟祝家打擂台,策划的那个新城项目,不做了?” “当然不是!”安国良的算计在眼中一闪而过,“项目嘛,可大可小。等研究所的新材料一到位,体育馆的建设面积也不必规划得那么大,材料肯定用不完。剩下的,正好可以用到我们新城的项目上。这一举两得,我们两家都达成了目的,岂不美哉?” 商执聿几乎要被这番厚颜无耻的一鱼两吃理论气笑了。 “安董的算盘,真是打得响。”他扯了扯嘴角,笑容冰冷,“但你是不是太低估陆恩仪的忍耐度了?” “你以为几年前,祝家为什么会在最后关头失去竞标资格?难道,真的只是因为他们的价格不够有诚意吗?” 此言一出,安国良心头一震。 他当然知道,几年前祝家暗中搞了些见不得光的小动作,被研究所发现后,不仅立刻失去了竞争资格,还被直接拉入了合作黑名单好几年。 但他心里依旧不以为然,觉得陆恩仪不管专业再强,终究也只是个没有背景的科研人员,只要利益给到位,还能有多难拿捏? 可面上,他还是立刻挤出愧疚的神色,连连点头:“是是是,这件事,确实是我没处理好。改天,我一定做东,请贺楠和陆教授吃顿饭,当面赔罪。” 他识趣地起身告辞,离开了办公室。 门关上的瞬间,商执聿脸上的讽刺再也懒得掩饰。 这只老狐狸,就凭安家那点实力,也敢妄想一鱼两吃? 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他在巨大的落地窗前静坐了片刻,然后拿起手机,修长的手指熟练地打开了京大校园网的官方主页,点进了置顶的直播链接。 屏幕上,陆恩仪的讲座正在进行。 画面里,她站在巨大的阶梯教室讲台中央,身着一身剪裁合体的白色西装,长发干练地束在脑后。 她手持翻页笔,正对着PPT侃侃而谈,神情镇定自若,眼中闪烁着自信与智慧的光芒,整个人仿佛在发光。 商执聿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屏幕上,轻轻摩挲着她清晰的侧脸轮廓,眼神不知不觉地柔和下来。 而在京大的阶梯教室里,陆恩仪刚刚完成了她精彩的演讲,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讲座进入了最后的提问环节。 前面两个学生都规规矩矩地问了关于新材料应用前景的专业问题,陆恩仪也一一给出了详尽的解答。 但轮到第三个举手的学生时,画风突变。 那是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他站起来后高声问道:“陆教授您好!我想请问,您怎么看待昨天热搜上爆出的,有科研人员评估项目时处事不公,因为私人恩怨,就公然给有过节的企业穿小鞋这件事?” 第246章 舆论反噬 话音刚落,全场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陆恩仪身上。 这个问题,无疑是把那盆脏水,当众泼到了她的面前。 然而,陆恩仪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她只是平静地看着那个学生。 “这位同学,你的问题很有趣。”她朗声说道,“你也提到了,双方之前有过节。这个前提,本身不就说明了涉事的那家企业其负责人的人品可能存在问题吗?” “科研,讲究的是严谨、是公正,而不是脸面和排场。我们的合作对象,不是看谁的钱多,谁的面子大,评估的唯一标准,是项目的可行性和合作方的诚信度。” “对于一个管理者品德存疑的单位,对其项目的资质进行更严格的审核,甚至最终评判为不合格。请问,这有什么问题?” 那名男生被陆恩仪一连串逻辑清晰的反问堵得脸色一僵。 他强撑着辩解道:“可……可凡事都有万一,你怎么就能断定错的就一定是企业方呢?万一是那个研究员自己行事不端,先得罪了别人呢?” 阶梯教室里响起一阵细微的骚动,显然,这种受害者有罪论的调调让不少人感到了不适。 陆恩仪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 她不疾不徐地开口:“这位同学,你似乎忽略了一个最基本的事实——权力不对等。” “试问,一个在你们口中毫无背景、仅凭专业立足的科研人员,又怎么能跟一个动辄调动舆论、市值百亿的豪门争斗后,还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继续她的研究工作呢?” “情况相反,豪门想用权力和金钱来干涉学术公正的事情,我倒是经常遇到。” 这番话掷地有声,瞬间引爆了全场的情绪共鸣。 “说得太对了!给科研人员上黑热搜,这本身就是仗势欺人!” “就是,明显是看别人不跟他们合作,就想用舆论毁了她!” “有些人可能连怎么撤热搜都不知道,就要面对这种铺天盖地的网络暴力,太无耻了!” 眼看舆论彻底一边倒,提问的男生在众人的注视下脸颊涨得通红,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讪讪地丢下一句“我的问题问完了,谢谢陆教授解答”,便灰溜溜地坐了下去。 有人眼疾手快,早已将陆恩仪这段精彩回击的讲座片段录下并发布到了网上。 不到半小时,#陆教授教科书式回怼#的词条就带着一股强劲的势头冲上了热搜,并迅速攀升。 很快,事情的发酵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无数个官方媒体的蓝V账号纷纷转发了这段视频,配文力挺:“学术应有风骨,科研当存纯粹。坚决抵制任何试图以资本干预学术公正的行为,还科研领域一片净土!” 风向彻底逆转。 紧接着,无数知识类、科普类的博主下场,开始全方位科普“你们质疑的到底是谁”。 “笑死,这家是没做功课吗?他们质疑的可是国内科研界最神秘的女大佬,那可是国外顶级研究所开出九位数年薪都没能挖走的存在!” “科普一下,那位科研人员手里的几个项目,随便拿出一个就有无数资本抢着投资,人家会为了一家企业的合作去收受贿赂?别逗了,她根本不缺钱,更不缺项目!” “真人真事,前两年有土豪直接开价八位数,想让她收他儿子做学生,结果人家连面都没见就给拒了。这种又酷又飒的大佬,会被你们那点东西收买?” 正如商执聿所料,安国良甚至还没来得及回到公司吩咐公关部赶紧撤掉那条黑热搜,就迎来了舆论排山倒海般的强烈反噬。 安氏集团的股价应声下跌,短短一个下午就蒸发了数亿市值。 而那些发布扭曲事实言论的营销号,则被平台以“传播不实信息”为由,尽数禁言封号。 远在海外疗养的安家老爷子安越七很快知道了这件事,一通越洋电话直接将安国良骂得狗血淋头:“我早就跟你说过,陆恩仪这个人,不能轻易动,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现在好了,整个安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安国良憋屈到了极点,在电话里却只能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连声认错,暂时服软。 挂了电话,他立刻想找人约陆恩仪吃饭,试图当面调解,但陆恩仪那边只通过助理冷淡地回复了两个字:“没空。” 眼见父亲碰了一鼻子灰,失了好大的面子,一直待在家中刷着手机,脸色阴沉的安烟却自告奋勇地站了出来。 “爸,您别生气,您出面她肯定有防备。我去跟她说,”她眼中闪过一丝自以为是的精明,“女人之间的事情,总归更好说话一些。” 安烟会找来,陆恩仪意料之中。 只是她没想到,安烟居然还专门挑在了她去接陆景轩放学的时候。 安烟先是故作和善地弯下腰,对陆景轩露出一个自以为亲切的笑容:“你好呀,小朋友。” 陆景轩却只是看了她一眼,小小的眉头微微蹙起,然后板着脸,牵着妈妈的手,一言不发,完全没有回应的意思。 安烟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有些尴尬。 她直起身,目光落在陆景轩脸上,仔细地打量着,口中夸赞道:“这孩子,跟你长得可真像。” 她这次来,确实带了私心。 她无论如何都要亲眼确认一下,这个孩子到底跟商执聿有没有半分相像。 好在,从眉眼到脸型,这孩子就像是陆恩仪的缩小版,看不到一丁点商执聿的影子。 她暗暗松了口气,这才说出了真正的目的。 “恩仪,我今天是特地来代替安氏为网上的事向你道歉的。都是公司公关部的人没处理好,给你带来了这么大的困扰,我父亲已经严厉地批评过他们了。” 陆恩仪听着这番话,不咸不淡地扯了扯嘴角,清澈的眸子里带着若有若无的嘲讽:“舆论的风波是在全网,安小姐却特地跑到我儿子幼儿园门口来私下道歉。” “这是什么新式的公关策略吗,又有谁能知道你的诚意?” 第247章 小宝的保护 安烟的脸色彻底僵住。 她没想到几年不见,陆恩仪还是这么伶牙俐齿。 她深吸一口气,换上一副感慨万千的表情:“恩仪,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还是这么不肯吃亏。” 话音未落,一直沉默的陆景轩突然抬起头,用清脆又认真的童音开口了。 “阿姨,你的逻辑真奇怪。”他眼神里满是费解,“我妈咪跟你很熟吗?为什么要吃了你家的亏,还要忍着?” 安烟的表情瞬间凝固,惊奇地看着陆景轩,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懂这些? 她的惊讶迅速转为一种带着恶意的揣测,意有所指地看向陆恩仪:“恩仪,就算你再生气,也不该在孩子面前抱怨这些事啊。” “他现在还小,什么都学,以后要是有样学样,变得斤斤计较,可怎么办?” “我怎么教育孩子,还轮不到你来操心。”陆恩仪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她将陆景轩往自己身后拉了拉,形成一个保护的姿态,“安小姐,你也别再来找我了。不管是谁来道歉,我都不会接受。” “想让安氏减少损失,就自己回去想一个真正有诚意的公开措施出来,而不是在这里浪费我的时间。” 说完,她牵着陆景轩的手,转身便要离开。 “你别走!”安烟急了,一步上前,伸手抓住了陆恩仪的手臂。 陆恩仪顿住脚步,眉头紧锁,正要用力将她的手甩开。 可还没等她动作,安烟却突然发出一声柔弱的惊呼,整个人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开,踉跄着向后跌倒,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安烟坐在地上,抬头委屈地看着陆恩仪,眼眶瞬间就红了:“恩仪,你就算再生气,怎么能推我呢?我的身体一直都不好……” 陆恩仪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看穿一切的平静。 这么多年过去了,安烟居然还是半点长进都没有,居然还想用这种伤害自己来栽赃嫁祸的拙劣戏码。 她平静地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安烟也懒得装了。 她从地上爬起来,脸上的委屈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在媒体上公开发布声明,跟安氏道歉,就说你在讲座上的措辞不严谨,引起了公众误会。” “要不然,我就把刚才你当众推倒我的视频发到网上去,让所有人都好好看看,他们追捧的科研女神,私底下的人品到底有多败坏!” 果然,从一开始就是设好的局。 陆恩仪无奈地叹了口气:“安烟,同样的伎俩,你用了这么多次,还不腻歪吗?你觉得,我明知道你要来找我,会一点预防措施都没有?” 说完,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点亮屏幕。 屏幕上,赫然是一个录音软件的界面,红色的计时条正在走动。 她轻轻一点,将录音保存。 安烟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 而这时,陆景轩奶声奶气的声音再次响起,给了她致命一击。 小家伙举起手腕上那个蓝色的电话手表,对着安烟晃了晃,一脸天真地说道:“阿姨,你的演技好浮夸呀。” “不过,不止我妈咪有录音哦,”他狡黠地眨了眨眼,“我的电话手表,还有360度全景录像功能呢。你刚才自己是怎么摔倒的,拍得一清二楚。” 安烟的大惊失色地看着陆景轩,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随即转向陆恩仪,尖声指责道:“陆恩仪,你竟然教你的儿子这么小就学会撒谎骗人。” “不信?”陆恩仪挑了挑眉,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压迫感,“那你大可以试试,在这里继续闹下去,看看他到底有没有录到视频。” 安烟慌了。 光是陆恩仪手机里的那段录音,就足以让她今天所有的算计都变成一个笑话。 如果真的还有视频……她根本不敢想象,自己假摔碰瓷的画面被传到网上会是什么后果。 她不可能拿自己的名声,拿安家的脸面去赌这个万一。 她死死地咬着下唇,瞪着陆恩仪母子,眼中满是不甘和怨毒。 最终,什么场面话也顾不上了,几乎是气急败坏地转身快步离开。 看着她仓皇的背影,陆恩仪才缓缓蹲下身,收敛了所有锋芒,目光温柔地看着儿子。 她柔声说:“轩轩,我们不是说好了,在外人面前,要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孩吗?” 陆景轩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伸出肉乎乎的小手,心疼地抚上妈妈的脸蛋,用稚嫩却无比认真的声音说:“妈咪不怕,小宝可以保护妈咪不被坏女人欺负的。” 暖意瞬间包裹了陆恩仪的心。 当天晚上,迫于舆论压力,安氏集团的官方账号终于发布了一则正式声明。 声明中,他们承认了公司在对外沟通中存在言论不严谨的问题,并对给相关科研人员造成的困扰深表歉意。 同时,他们也宣布,将主动退出相关高新材料项目的竞争。 然而,就在第二天,安氏又高调地向媒体放出了新的重磅消息:集团已经与一家国外顶尖的研究所达成合作意向,将引进最新的建筑材料,斥巨资在市中心打造一个全亚洲最豪华的超级购物中心。 这个主意,正是老谋深算的安越七出的。 他告诉安国良,既然现在所有人都追捧陆恩仪研究所的材料是国内最顶级的,那我们就釜底抽薪,直接找一个比她名头更响亮的国外团队,用更先进的技术来降维打击,让所有人都看看真正的技术差距在哪里。 虽然这样一来,项目的造价成本会大幅上升,但安越七算得很清楚,只要有商氏集团这个雄厚的资方在背后当靠山,他们就耗得起。 可谁知,安国良这边刚刚把新闻稿发出去,商氏集团的一封律师函就送到了他的办公桌上,措辞冰冷地告知他,商氏将单方面退出该购物中心项目的投资合作。 这突如其来的一击,把安国良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脸色大变,立刻抓起电话想找商执聿问个究竟,听筒里传来的却是商执聿助理礼貌的声音:“抱歉,安总,商总已经上飞机去出差了,大概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第248章 怕了? 而此刻,陆恩仪所在的研究所内,同事们也正围在一起,热烈地讨论着安氏的新闻。 “安氏这是找了哪家国外的研究所啊?口气这么大。” “陆教授,他们不会真的找到了什么能碾压我们的技术吧?” 面对同事们的好奇和一丝担忧,陆恩仪只是自信地一笑,语气笃定:“别以为沾上国外两个字就代表技术升级。放心吧,在航天级复合材料这个领域,最优质的技术,就在我们这里。” 在她看来,安家这么做,无非是死鸭子嘴硬,给自己找个台阶下罢了。 毕竟,就算他们不主动退出,以他们这种卑劣的行事作风,研究所未来的任何项目也都会将他们列入黑名单。 没有了安氏从中作梗,研究所与祝氏的合作很快便正式敲定。 签约当天,祝氏做东在一家五星级酒店设下庆功宴。 所里的同事们都兴高采烈,气氛热烈之下,连带着陆恩仪也被敬了不少酒。 她酒量尚可,但始终记挂着陆景轩一个人在家,看时间差不多九点,便起身向众人告辞。 夜风微凉,带着几分醉意。 陆恩仪走出酒店大门,正想拿出手机叫车,旁边却突然围过来几个一看就喝多了的男人。 “美女,一个人啊?跟哥哥们再去喝两杯呗?”其中一个男人带着油腻的笑,试图搭上她的肩膀。 陆恩仪脑子还很清醒,她后退一步,冷淡地拒绝:“不必了。” 那几个人却不依不饶,将她围得更紧,甚至有人想直接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别这么不给面子嘛,陪我们喝几杯,少不了你的好处!” “放手!”陆恩仪正想厉声呵斥,警告他们再不放手她就要报警了。 话音未落,她面前那个伸着手的男人突然发出一声闷哼,整个人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推开,踉跄着撞在了同伴身上。 陆恩仪一怔,下意识地回头。 月色与酒店璀璨的灯光交织下,商执聿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身后,一身黑色西装,身形挺拔。 只是那张英俊的脸上,此刻却覆着一层寒霜,脸色低沉得可怕。 那几个醉醺醺的男人一看到商执聿,酒意瞬间醒了大半。 眼前的男人气场太过强大,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冽。 尤其是那双深邃的眼眸,带着极强压迫感的目光扫过他们,仿佛他们是什么不堪入目的垃圾。 这绝非他们能招惹得起的人物。 为首的男人脸上瞬间堆起谄媚的笑,连连摆手:“误会,都是误会!我们就是跟这位小姐开个玩笑。” 说完,几个人交换了一个惊惧的眼神,几乎是落荒而逃,仓皇地消失在夜色中。 周围恢复了安静,只剩下夜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 陆恩仪整理了一下被拉扯过的衣袖,看向商执聿:“谢谢。” 简单道谢后,她便转身走向路边,打算继续叫车。 “上车。”商执聿低沉的嗓音在她身后响起。 陆恩仪的脚步顿住,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不麻烦商总。” 商执聿的下颌线绷紧,他迈步上前,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固执地重复了一遍:“上车。” 见她依旧站着不动,他眸色暗了暗,语气里带上一丝挑衅:“怎么怕了?既然你心里对我已经没什么了,那我送你一程,也只是顺路,有什么关系?” 陆恩仪沉默了片刻。 他说得对,如果自己真的已经放下,又何必在这种小事上纠结,反而显得欲盖弥彰。 她深吸一口气,不再推拒,绕过车头坐进了副驾驶,并平静地报出了一个陌生的地址,那是她现在住的小区。 车子平稳地驶入夜色,车厢内一片死寂。 陆恩仪将头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假寐,拒绝任何形式的交流。 商执聿的余光瞥了她一眼,看到她恬静的侧脸,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开了一段路后,他忽然打了转向灯,将车平稳地停在了路边。 陆恩仪睁开眼,疑惑地看着他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片刻之后,车门再次被拉开,商执聿带着一身夜的凉气坐了回来,手里多了一瓶原味酸奶。 他将那瓶酸奶递到她面前,声音比刚才缓和了许多:“喝了,不然明天早上胃会难受。” 陆恩仪的动作僵了一秒。 她接过那瓶带着冰凉水汽的酸奶。 她记得刚结婚不久时,商执聿的应酬陡然增多,夜夜带着酒气回家。 那时候她不懂,那其实是他刻意疏远的开始,还傻傻地特意上网查了各种解酒的办法,知道喝酸奶可以保护胃黏膜,于是每次他应酬回来,她都会准备好一瓶。 但他,却很少动。 那些摆在床头的酸奶,大多都原封不动地被第二天的保姆收走。 后来,她也就不再自讨没趣了。 反正,难受的又不是自己。 却没想到,时隔多年,他倒是把这些都记住了。 “谢谢。”她低声说,拧开瓶盖,小口地喝了起来。 酸甜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似乎也冲淡了心底那丝莫名的波澜。 车子重新启动,快到小区时,商执聿才再次开口,像是随意提起:“奶奶知道你回来了,很高兴,一直念叨着想见见你。” “奶奶这几年……身体怎么样?” “前两年心脏出了点问题,做了个搭桥手术。之后身体就差了很多,腿脚也不是很便利,现在基本都只待在老宅里休养。” 听到这里,陆恩仪的心还是揪了一下。 她沉默了几秒,答应道:“我周六抽时间过去看望奶奶。” “她已经知道你有个孩子了,”商执聿的语气听不出情绪,“让你把他也带上。” 陆恩仪摇了摇头:“周六不行,轩轩跟商衍约好了要去爬山。” “商衍?”商执聿的声调陡然变得阴阳怪气,“他倒是上心,不是自己的儿子也这么积极。” “是啊,”陆恩仪没有反驳,反而像是肯定他的话,平静地补充道,“轩轩从小就很黏他。” 第249章 孩子的亲爸爸 一句话,让车厢里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 之后一路再无话。 车子停在陆恩仪的小区楼下,商执聿看着她问:“能自己走吗?要不要我送你上去?” “不用,别把我想得那么脆弱。”陆恩仪解开安全带,“其实刚才就算你没来,我也有办法脱身。” 商执聿的眉头拧起:“你能做什么?原地报警等警察来?在我出现之前,那些人早就把你拖走了!” 陆恩仪的眸光一冷:“那倒也未必那么容易。” 但她却不想解释自己藏了什么后手,只是推开车门,径直走向了单元楼的电梯间。 商执聿没有立刻离开。 他将车熄了火在楼下静静地待了很久,目光逡巡着上方无数扇亮着灯的窗户,徒劳地辨认着,哪一扇温暖的光,是属于她的。 而此刻,陆恩仪一回到家,刚换好鞋,一个小小的身影就从客厅里跑了出来。 陆景轩皱着小鼻子,凑近她闻了闻,一脸嫌弃:“妈咪你喝酒了,臭臭!” 陆恩仪失笑,蹲下身揉了揉儿子柔软的头发:“是喝了两口,不过妈咪一想到轩轩一个人在家就回来了。等着,我马上去洗澡。” 等她洗完澡,穿着舒适的家居服出来时,发现陆景轩正趴在地毯上,面前摊着他的小书包,正非常认真地往里面装着零食、水壶和湿纸巾。 她走过去,挨着儿子坐下,忍不住柔声问:“是不是很期待跟衍爸爸去爬山?” 陆景轩用力地点了点头,仰起小脸,眼睛亮晶晶的:“嗯!衍爸爸答应我了,只要我能靠自己爬到山顶,他就带我参加国际机器人大赛!” “妈咪,你真的不跟我们一起去吗?”他满脸期待的问。 陆恩仪歉意地笑了笑:“不行哦,妈咪要去探望一位很重要的长辈,只能在家等我们的小小登山家凯旋归来啦。” 听到自己不能和妈妈分享探险的快乐,陆景轩的小嘴立刻不高兴地揪了起来。 陆恩仪看他这副模样,心里一软,转身从房间里拿了一顶崭新的深蓝色鸭舌帽出来。 “看,这是妈咪研究所发的纪念品,我特意挑了个最小号的。”她把帽子戴在陆景轩头上,替他调整好角度,“你戴着它,就当妈咪也陪你一起去了,好不好?” 陆景轩好奇地把帽子摘下来,翻过来一看,惊喜地发现帽子内侧的标签上,用隽秀的字迹绣着陆恩仪的名字。 他瞬间又开心起来,把帽子宝贝似的重新戴好,用力点头:“好吧!但是下次,你必须跟我一起去!” “一言为定。”陆恩仪笑着答应,心里不由失笑,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真是好哄。 周六这天,陆恩仪按照约定的时间,驱车来到了商家老宅。 熟悉的庭院,熟悉的建筑,一草一木都仿佛还停留在几年前的时光里,只是看风景的人,心境早已天翻地覆。 商奶奶知道她要来,怕她见到商家其他人会不高兴,特意找了借口把所有人都支出去了,只留了几个贴心的老佣人,早早地就在客厅里等着。 当陆恩仪走进客厅时,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商奶奶。 不过短短几年,老人家比记忆中清瘦了太多,原本还夹杂着黑丝的头发,如今已是满头霜雪,映着窗外的阳光,有些刺眼。 她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快步走上前,半蹲在轮椅边,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歉意与哽咽:“对不起,奶奶,这么久了……才回来看您。” 商奶奶看到她,浑浊的眼底也泛起了泪光,她伸出干枯的手,紧紧抓住陆恩仪:“好孩子回来就好,奶奶还以为,在闭眼之前,都见不到你了……” 佣人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关上了客厅的门。 商奶奶拉着陆恩仪的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心疼地问:“这几年,在外面过得好不好?受苦了吧?” “你写给我的信,我都收着呢。我知道你这个孩子,看着性子冷,其实最是心软能容忍。若不是真的遇到了迈不过去的坎,断然不会用那种不告而别的方式离开。” “您……不怪我吗?”陆恩仪低声问,心中积压多年的酸涩,在老人家温暖的话语里,几乎要决堤。 商奶奶摇了摇头,眼神里是看透世事的通透与慈爱:“我老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年轻人的事,我管不了,也不想管。只要你们都能过得幸福自在,比什么都强。” 中午,商奶奶让后厨准备了一大桌子菜,几乎全是陆恩仪从前喜欢吃的。 就在祖孙俩准备入座时,客厅的门忽然被推开,商执聿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餐厅里温馨的气氛瞬间凝滞。 商奶奶仿佛没看到陆恩仪瞬间变得僵硬的表情,自然地解释道:“执聿是回来给我拿药的。我现在身子不行了,每天都得靠医生配的中药汤剂调理着。” 陆恩仪没说什么,沉默地扶着商奶奶在主位坐下。 餐桌上,商奶奶不停地给陆恩仪夹菜。 她慈爱地看着陆恩仪,又问起孩子:“快,给我看看我曾外孙的照片。” 陆恩仪拿出手机,点开了陆景轩的相册。 商奶奶戴上老花镜,看着照片里那个眉眼酷似陆恩仪笑得灿烂的小男孩,高兴得合不拢嘴:“哎哟,这孩子跟你可真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个人带孩子,辛苦不辛苦?” “还好,轩轩很懂事,身边的朋友们也时常会帮忙照应。” 两人一问一答,气氛融洽。 而餐桌另一头的商执聿,虽然看似在专注地吃饭,动作优雅,神情淡漠,但那微微放缓的咀嚼速度和时不时停顿的动作,都暴露了他正在竖着耳朵偷听的事实。 直到商奶奶话锋一转,看似不经意地问道:“恩仪啊,你跟孩子的爸爸是真的分开了吗?他是不是他对你不好?” 商执聿夹菜的筷子顿在了半空中。 很明显地在关注着这个问题的答案。 陆恩仪料到商奶奶肯定会问及这些。 她放下筷子,神色平静地给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答案:“联系很少了。他有空的时候,偶尔会来看看孩子。” “我们当时大概也就是兴趣相投。只是后来发现,他的志向不在于结婚生子,组建家庭。而我也觉得有一个可爱的孩子就已经足够。” 第250章 自以为是 商奶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浑浊的目光若有似无地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商执聿,然后又转回到陆恩仪身上,抛出了一个更重磅的问题: “既然现在你还是单身,那……有没有想过,再给轩轩找个爸爸?” 面对商奶奶充满期盼的目光,陆恩仪微微一笑。 “暂时没有这个打算,奶奶。我觉得一个人也可以带好轩轩。” 餐桌对面的商执聿脸色不住下沉。 她一个人也可以带好孩子……那意思就是,她的世界里不再需要任何男性角色,尤其,是他。 商奶奶在心里叹了口气,知道这孩子主意大,便没有再追问,又重新拉着陆恩仪聊起了些家长里短,气氛再度缓和下来。 一顿饭结束。 陆恩仪准备离开时,商奶奶让佣人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塞到她手里:“这是给轩轩的见面礼,小男孩肯定喜欢。你替我带回去。” “奶奶,您太客气了。”陆恩仪推辞不过,只好收下。 “执聿还没走,”商奶奶看了一眼仍坐在沙发上,不知在想什么的孙子,顺势说道,“让他送你回去吧。” “不用麻烦了,奶奶。”陆恩仪甚至没有看商执聿一眼,便婉言谢绝,“我是自己开车来的。” 她说完,俯身给了商奶奶一个轻轻的拥抱,转身便离开了。 她走后,商执聿靠在沙发上,英俊的脸色阴沉。 商奶奶来到他身边,看着他这副样子,既心疼又有些生气:“既然还放不下,就去找机会弥补,在这里摆着一张臭脸给谁看?” 商执聿没有说话,只是烦躁地扯了扯领带。 “你不会……是真的在介意她有过别人的孩子吧?”商奶奶的眉头紧紧皱起,语气严厉了起来,“可你也不想想,当初要不是你做了那么多混账事,伤透了她的心,她怎么会和别的男人产生感情?” “执聿,别因为你那点可笑的自尊和偏见,错过了最后的机会!要是再被人捷足先登,你后悔一辈子都来不及!” 商执聿终于开口:“奶奶,作为她曾经的丈夫,要说完全不介意,是不可能的。” 他、眼眸里满是挫败和无力,“但是,您也看清楚了。现在不是我带着偏见,而是她已经彻底关上了那扇朝我敞开的门。” 商奶奶听得直皱眉,恨铁不成钢地问他:“那她回来之后,你都做了些什么?现在的小年轻追人都知道要献殷勤、送花送礼物,嘘寒问暖!” “你别总摆着你那商氏总裁的高姿态,以为只要在她面前出现几次,她就该感恩戴德地原谅你!你们当初分开,是因为伤害和不信任。现在你想和好,就要让她看到你的改变,拿出你的诚意来!” 商执聿听着奶奶的教训,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若有所思。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疲惫地说:“奶奶,您别管了,我知道该怎么做。” 可商奶奶一看他这副样子,就知道他多半还是陷在自己的思维里,自以为是。 她不禁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 罢了,若是恩仪以后真的找到了其他对她好的人,她这个老太婆,也不是不能接受。 夜色渐深,陆恩仪做好饭菜,墙上的挂钟指针已经指向了八点半。 商衍一向守时,怎么还没把轩轩送回来? 她心里泛起一丝担忧,正准备打电话过去问问,手机却先一步响了起来。 是陆景轩的电话手表打来的。 “轩轩?” 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儿子带着浓浓哭腔的声音:“妈咪……呜呜!衍爸爸受伤了,我们现在在医院……” “哪个医院?!”陆恩仪的心瞬间揪紧,抓起车钥匙就往外冲。 她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市一院的急诊部。 刚到走廊,就看到陆景轩小小的身影正孤零零地坐在长椅上,商衍的助理小陈在一旁焦急地守着。 “妈咪!”陆景轩一见到她,立刻像只受惊的小兔子,扑进她怀里放声大哭。 陆恩仪紧紧抱着儿子,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抬头看向小陈,“怎么回事?” 小陈连忙解释:“陆教授,商总带着轩轩从山上下来时,突然下起了大雨。山路湿滑,商总怕他摔倒,就背着他下来。结果不小心脚下踩滑,摔了一跤,为了护着轩轩,他自己的胳膊好像撞到石头上了……” “医生说,应该是骨折了,现在还在里面处理伤口。” 怀里的陆景轩听到这里,哭得更伤心了,他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内疚地抽泣着:“妈咪都怪我……如果我能自己好好走路,衍爸爸就不会为了背我而摔倒了,是我不乖!” 陆恩仪先是将泣不成声的儿子紧紧搂在怀里,用手轻轻拍着他微微颤抖的后背,等他的哭声稍稍平息,才捧起他的小脸,用指腹温柔地拭去他脸颊上的泪痕。 “轩轩,听着。大人保护小朋友,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衍爸爸为了保护你才受伤,他把你当成非常重要的人。所以,轩轩以后长大了,也要反过来保护衍爸爸,知道吗?” 陆景轩红着眼睛,似懂非懂地用力点了点头,“嗯!我长大了,不仅要保护衍爸爸,还要保护妈咪!” 陆恩仪欣慰地摸了摸他的头。 很快,急诊室的门开了,护士通知他们可以进去了。 商衍的伤口已经处理包扎完毕,正靠坐在病床上,左臂用绷带固定着,吊在胸前,脸色因失血而有些苍白,但精神看起来还好。 陆恩仪牵着陆景轩走进去。 小家伙挣开妈妈的手,主动跑到病床边,看着商衍,愧疚地道歉:“衍爸爸,对不起。下次我一定会自己好好走路的,我已经是小男子汉了,就算摔倒也不怕。” 商衍看着他这副小大人的模样,苍白的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他伸出完好的手,揉了揉陆景轩的头:“跟小宝没关系。好了,别哭鼻子了,衍爸爸真的没事,你看,就是擦破点皮,过两天就好了。” 陆恩仪走上前,真诚地开口:“商衍,谢谢你护着轩轩。” 她看了一眼他被固定的手臂,关切地问,“医生怎么说?你这样,生活上会不会很不方便?” 第251章 你也想喝鸡汤吗? 商衍还未回答,一旁的陆景轩就抢先一脸认真地掰着手指头数起来:“肯定不方便的!衍爸爸是右手受伤了,吃饭写字和用电脑肯定不行了,洗澡和开车也都会受到影响。而且,这样一定会耽误上班的!” 他每说一句,商衍眼中的笑意就加深一分。 “没那么严重,公司的事可以线上处理,其他不方便的时候,小陈会帮忙的。” 但陆恩仪却不能当做无事发生,她看着商衍,很有责任感:“不行,你是因为保护轩轩才受的伤,我们必须负责。” “在你的伤好之前,我会经常过来看看的,帮你处理一些力不能及的事情。” 听到这话,商衍眼眸闪过不易察觉的亮光。 他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扬,轻声说:“好,那就……麻烦你了。” 按照医嘱,商衍需要在医院观察一晚才能离开。 陆恩仪安顿好一切,便带着陆景轩准备回家。 两人走到人来人往的医院大厅时,却意外地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熟悉身影迎面遇上。 是沈意。 沈意也看到了她,率先停下脚步,面露惊讶。 “陆教授?真的是你,早就听说你回来了,没想到会是在医院遇到。” 说着,她的目光状似不经意地滑过,落在了紧紧牵着陆恩仪手的陆景轩身上,眼神微微一顿。 “嗯。”陆恩仪神色如常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她打量了一下沈意身上的白大褂,平静地问道,“你不是在京舞大学的舞蹈系吗?怎么来医院工作了?” 沈意闻言,苦涩又无奈的笑:“家里的长辈其实一直都不喜欢我跳舞,觉得那不是正经营生。所以在我快毕业的时候,还是逼着我转修了医科。我现在……还只是个实习医生。” 陆恩仪了然。 她对安家那种强权的家族作风有所耳闻,像沈意这样性格相对柔顺的女孩,或许只有听话服从的份。 毕竟,在安家,所有宠爱和资源都毫无保留地倾注在了安烟的身上。 沈意或许也为自己的梦想抗争过,但最终还是输给了现实。 陆恩仪想了想,安慰了一句:“其实当医生也挺好的,救死扶伤,很伟大。” “是啊。”沈意勉强笑了笑,目光再次回到陆景轩身上,好奇地问,“你带孩子来医院是……他生病了吗?” “不是,来看一个朋友。”陆恩仪淡淡地回答,并不想多谈。 她低头对陆景轩说:“轩轩,叫阿姨。” “阿姨好。”陆景轩乖巧地喊了一声。 “我们先走了。”陆恩仪说完,牵着孩子,与沈意擦肩而过。 沈意站在原地,没有立刻离开。 她转身,目光一直追随着陆恩仪和陆景轩逐渐远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在陆恩仪和商执聿离婚前的那段日子里,她不止一次在医院里,远远看到过陆恩仪的身影出现在妇产科。 那时候她并未深想。 可现在,这个孩子的年纪……算起来,时间线似乎也能严丝合缝。 很难让人相信,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 不过,她也只是任由这个惊人的猜测在脑海中盘旋了一瞬,便很快将它强行压了下去。 现在的自己,连未来的命运都身不由己,不过是家族棋盘上一颗随时可以被牺牲的棋子。 即便那个孩子……真的是商执聿的,又能怎么样? 如果安家筹谋多年的计划,因为她揭露的这个真相而被打乱,那么等待她和她父母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下场。 她很清楚,在那个家里,安烟的幸福才是高于一切的。 第二天,陆恩仪特意提早结束了手头的工作,去幼儿园接上陆景轩,又绕道去了附近口碑最好的一家生鲜超市。 她精心挑选了一只散养的土鸡,配上几味温补的药材,回到家,用砂锅细细炖煮了两个小时。 “妈咪,这个汤闻起来好香啊!”陆景轩踮着脚尖,扒在厨房门口,用力地吸了吸小鼻子,一脸的期待。 “我也可以喝吗?” “先去医院回来再喝。” 陆恩仪将炖好的鸡汤小心地装进大号的保温桶里。 当她提着保温桶,牵着陆景轩兴冲冲地来到商衍的病房时,却在推开门的那一刻,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 病房里,除了靠坐在床上的商衍,沙发上还坐着商执聿。 商执聿听商奶奶随口提了一句商衍受伤住院了,作为名义上的堂弟,又恰好在附近办事,便过来看一眼。 他来的时候,病房里只有商衍,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气氛还算平静。 然而,当陆恩仪和陆景轩出现,尤其是看到她手里那个明显是装着食物的保温桶时,商执聿周身的气压瞬间下降。 “你们来了。”商衍温和的笑着。 商执聿语气冷硬地质问:“说起来,商衍你是怎么受的伤?” 这问话听起来不像是关心,更像是审讯。 不等商衍回答,陆景轩已经抢先一步,大声地宣布:“衍爸爸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 说完,他转向商衍,献宝似的开口:“衍爸爸,妈咪给你炖了超好喝的鸡汤,你喝了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是吗?那我可要好好尝尝。”商衍的目光越过商执聿,落在了陆恩仪身上,眼底满是温柔。 陆恩仪因为儿子天真又贴心的话语,忍不住笑了。 她完全无视了沙发上那个散发着低气压的男人,径直走到病床边,将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 商执聿死死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只见她熟练地拧开盖子,盛出一碗金黄色的鸡汤,细心地将上面的浮油撇去,然后拉过一旁的小桌板,稳稳地架在商衍面前。 最后,甚至连勺子都亲手放到了他那只完好的手中。 这一切,碍眼至极。 就在商执聿的脸色越来越沉,几乎要结出冰霜的时候,陆景轩软软糯糯的声音在他腿边响起。 他低下头,正对上陆景轩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小家伙一脸好奇地观察着他,然后大声问道:“商叔叔,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妈咪炖的鸡汤看?难道……你也想喝?” 第252章 一家三口 童言无忌,却是最锋利的剑。 “噗……”商衍刚喝下一口汤,听到这话差点没呛着。 他强忍着和陆恩仪对视了一眼,彼此眼中都看到了藏不住的笑意。 这无声的交流,更是将商执聿排斥在外。 商执聿的视线缓缓从陆恩仪的脸上移开,落回到眼前这个小不点的脸上。 他伸出手,不轻不重地捏了捏陆景轩肉嘟嘟的小脸蛋,几乎可以百分之百地肯定,这破小孩是故意的。 但他却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挑衅:“是啊,叔叔也想喝。还有吗?” 陆景轩立刻就不愿意了,他护食地张开小胳膊:“不行!这个是给衍爸爸补身体的,你喝了衍爸爸就喝得少了,他会好得很慢的!你又没有受伤,可以自己买鸡回家做!” 商执聿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片坦然,凉凉地说:“不行,我不会做饭。” 陆景轩立刻像个小大人似的摇了摇头,看着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嫌弃:“唉,怪不得你是个光棍了!我妈咪说过,男人不会做饭是要打折的。但是我衍爸爸就很会做饭,他还会给我烤好吃的小蛋糕呢!” 要不是陆恩仪还在这里,商执聿真想把这伶牙俐齿的小孩给逗哭了,然后扔给商衍去哄。 可不知为何,心底深处那股烦躁和怒意,却在小孩清脆的声音里,诡异地平息了几分。 最终,他伸出食指,轻轻戳了戳陆景轩光洁的额头,低声说:“别得意,小心以后长大了跟我一样。” “哼!你是个坏叔叔!”陆景轩捂着额头,控诉了一句,然后转身跑回了商衍的病床边,不再理他。 “衍爸爸,你要快点好起来呀,我们还要一起去参加机器人大赛呢!” “好。”商衍笑着点头。 而陆恩仪虽然一句话没说,却始终站在一旁,脸上带着纵容而温柔的笑意,静静地看着陆景轩和商衍的互动。 那画面,温暖又和谐。 俨然就是……一家三口的模样。 商执聿他再也无法忍受这刺眼的一幕,猛地从沙发上站起身。 他冷冷地丢下一句“好好休息”,大步离开了病房。 从医院回到那个空旷清冷的家,商执聿第一次觉得精心设计的厨房刺眼得厉害。 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陆恩仪为商衍盛汤时的温柔侧脸,以及陆景轩那句稚气又伤人的“怪不得你是个光棍了”。 光棍。 他从不认为自己需要为谁洗手作羹汤。 可那一刻,从那个孩子口中说出的嫌弃,竟比任何商业对手的挑衅都让他感到挫败。 商执聿烦躁地扯了扯领带,最终还是拿起了手机,拨通了助理的电话:“给我找个厨艺老师,私人的,时间地点都由他定。” 电话那头的助理愣了半秒,以为自己听错了,但老板不容置疑的语气让他不敢多问,只能立刻应下:“好的,商总。” 挂了电话,商执聿看着那片光洁如新的厨台,心中某个角落,有什么东西正悄然改变。 商衍在医院观察了一天后,便回了家静养。 接下来的几天,陆恩仪履行了她的承诺。 每天下班后,她都会先接上陆景轩,然后带着孩子一起去看望商衍。 有时候是提着熬好的汤,有时候是拎着新鲜的食材,直接借用商衍家的厨房,做一顿清淡又营养的晚餐。 商衍大多时间都在家办公,他的助理或公司高管偶尔会上门来送取文件或汇报工作,难免会碰上陆恩仪和陆景轩。 起初,他们只是礼貌地称呼一声“陆教授”,对这位传闻中归国的大科学家充满敬意。 但随着见到的次数增多,一些微妙的画面开始在他们心中发酵。 他们看到过陆恩仪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而商总就在一旁的书房处理公务,小小的陆景轩则在地毯上安静地拼着乐高,阳光洒进来,画面温馨得像一幅油画。 他们也听到过陆景轩奶声奶气地喊着“衍爸爸”,自然又亲昵,那种熟稔,远超“干爹”这个名头所能解释的范畴。 于是,之前那些原本只是捕风捉影的怀疑,渐渐在私下里成了众人心照不宣的事实。 这哪里是什么朋友,分明就是名正言顺的一家三口。 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孩子的身份才不能被公开。 这些传闻不知怎么就飘进了安烟的耳朵里。 安烟自然不会放过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 这天,她正巧在一家高档餐厅的停车场,亲眼看见商衍跟陆恩仪母子下车。 商衍很自然地牵过陆景轩的手,陆恩仪则跟在他身边,三人有说有笑地走进了餐厅。 安烟的眼中瞬间闪过算计的精光。 她立刻拿出手机,拨通了俞清禾的电话:“伯母,我听说新开了一家餐厅味道特别好,我们一起去尝尝吧?顺便叫上执聿哥,他最近那么忙,也该放松一下了。” 商执聿本想以工作忙为借口推脱,但架不住俞清禾的坚持,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驱车前往。 当他踏入餐厅,一眼就看到靠窗位置上其乐融融的三人时,原本就不豫的脸色瞬间冷到了极点。 “商衍怎么回事?怎么还跟陆恩仪走得这么近?”俞清禾皱着眉,语气里满是毫不掩饰的不悦。 安烟故作神秘地冲俞清禾眨了眨眼,压低声音,像是在分享什么惊天秘密:“伯母,你不知道,我还听商衍公司的人说了个八卦呢。他们都说……那个孩子,其实就是商衍的。因为不好公开,所以才一直让孩子叫干爸爸。” “你看那孩子,平时跟商衍比跟他亲爹还熟稔呢。你想啊,会不会是恩仪姐在跟执聿哥离婚之前……就已经怀上了?” “孩子是商衍的,又怕公开了会被人骂她婚内出轨,所以就暂时瞒着,等到时机成熟两人再名正言顺地走到一起,这样,谁还会怀疑孩子的来历?” 俞清禾脸色一变:“不可能吧!她……她敢?” 商执聿冰冷的目光刀子般扫了安烟一眼,沉声警告:“没有证据的话,不要乱说。” 第253章 吓到孩子了 安烟被商执聿看得不自然地缩了缩脖子,却没有就此闭嘴。 反而换上担忧的表情,继续说道:“执聿你别生气,我也只是听到传闻替你着急。” “难道你们都忘了吗?当初恩仪在离婚前,跟商衍走得多近?甚至那次……执聿你被绑架差点出事,恩仪姐去外地出差,商衍不也跟着一起去了?” “虽然执聿你后来忘了那几天具体发生了什么,可谁知道呢,搞不好里面就藏着些我们不知道的秘密呢。” 在安烟极具暗示性的话语下,商执聿的脑海中,那个被他刻意压抑的画面不可避免地再次浮现, 关于那几天最后的记忆,他看到的,是陆恩仪和商衍在酒店大厅紧紧拥抱的样子。 那曾是他心中一根拔不掉的刺。 安烟见他脸色越来越沉,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执聿,我也不是故意要讲他们的八卦,只是……如果这事是真的,我真的为你感到不值。” 她以为商执聿会就此埋下怀疑的种子,会去暴怒质问。 但商执聿只是沉默地看了窗边的方向一眼,随即径直从座位上起身,扔下一句:“饭你们吃吧,我公司还有事。”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而此时,商衍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他看到安烟和俞清禾,也看到了商执聿离去的背影,轻声对陆恩仪说:“恩仪,执聿跟他母亲,还有安烟也在。不过他已经走了,不知道是不是误会了我们的关系。” 陆恩仪顺着他的视线随意地瞥了一眼那边。 随即她收回目光,平静地开口:“身正不怕影子歪。有心之人若是想误解你,就算你只是喝口凉水,他们也能编排出一场大戏。” 她的态度坦然而磊落,让商衍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他点点头,不再多言,低下头,继续专注而耐心地帮陆景轩剔着盘子里鱼肉的细刺。 晚餐结束,陆景轩吃得小肚子滚圆,已经开始犯困,软软地趴在陆恩仪怀中。 三人正准备离开时,迎面撞上了同样用完餐的俞清禾与安烟。 空气瞬间凝固。 安烟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打了个转,特别是看到陆景轩,饱含深意的笑:“商衍哥,恩仪,你们关系可真好呀。” 俞清禾保养得宜的脸上立刻布满了寒霜,她毫不客气地对陆恩仪冷哼一声,尖刻的言辞如冰雹般砸下:“陆恩仪,你是非要进我们商家的门是吗?执聿不要你了,现在又来巴着商衍不放,脸皮还要不要了?” 商衍的脸色沉了下来。 “话别说得这么难听。严格算起来,我五年前就已经不算商家的人了。” 他的意思是,他的人生交友,都与商家无关,更轮不到她俞清禾来置喙。 陆恩仪早已厌倦了这种无谓的争执,她只想带犯困的儿子回家。 她绕过商衍,抱着开始在她怀里哼唧的孩子就想走,手臂却被俞清禾一把拽住。 “跟你说话呢!还有没有一点礼貌了?”俞清禾不依不饶,让陆恩仪的眉头紧紧蹙起。 陆恩仪积压的耐心终于告罄,她甩开俞清禾的手,眼神冷冽如冰:“你要管的事情可真多,别人家的闲事也非要上赶着来,怎么,家是住在大海边上?” “你……”俞清禾气结。 安烟见状,立刻上前扶住俞清禾,摆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对着陆恩仪指责道:“恩仪,你怎么能这么跟俞阿姨说话呢?好歹她以前也是你的婆婆,你应该尊重她。” 陆恩仪看着安烟这副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只觉得一阵心烦。 她懒得再费口舌,直接用最锋利的武器回敬:“你倒是跟她志趣相投,那我祝你早日得偿所愿,努力成为她的新儿媳妇。” 这句话,精准地戳中了安烟和俞清禾两人的心思,却也让俞清禾彻底恼羞成怒。 “陆恩仪!你不知好歹。”俞清禾气得拔高了声音,尖利的训斥声在餐厅门口显得格外刺耳,也成功吵醒了昏昏欲睡的陆景轩。 小家伙被吓得一个激灵,迷茫地睁开眼,他靠在陆恩仪的肩膀上,看到面前这个面目狰狞的老太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先是困惑,随即扁着小嘴,清晰地吐出三个字:“坏奶奶。” 童音清脆,却如一道闪电劈中了俞清禾。 在那一瞬间,看着陆景轩倔强又带着控诉的眼睛,俞清禾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很多年前,那个同样会因为不顺心而冲她发脾气的小身影。 那是童年时的商执聿。 这个念头让她一时语塞,竟怔在了原地。 商衍趁此机会,上前一步,高大的身躯彻底挡住了俞清禾和安烟的视线,声音冷硬:“你们没有资格指责恩仪,更何况还吓到了孩子。请自重。” 说完,他不再给对方任何机会,伸出一只手臂护着陆恩仪母子,迅速转身,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俞清禾无法接受,陆恩仪竟然又可能和商衍搅在一起。 商衍名义上还是商家的人。 如果他们真在一起,那个来历不明的孩子还被传成是商衍的…… 那她儿子商执聿的脸面何存? 整个商家岂不成了京圈最大的笑话? 她越想越气,一回到家,便立刻给远在国外的商鸿拨去了电话,将商衍和陆恩仪交往过密,甚至可能已经生米煮成熟饭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谁知,电话那头的商鸿听完,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朗声笑了起来:“这是好事啊!恩仪现在可是国内赫赫有名的青年科学家,前途无量。” “我们家商衍要是真有本事能把她追到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清禾啊,时代不同了,我可跟你不一样,不会一门心思只想着那些虚无缥缈的门当户对。” 俞清禾听明白了,商鸿这是在内涵她当年只看中安家的家世,才一心想促成商执聿和安烟。 她脸都青了,愤恨不平地挂断电话,将一切都归咎于陆恩仪:“这个狐狸精,真是阴魂不散!” 第254章 装清高 而另一边,独自回家的商执聿,同样心绪不宁。 安烟在餐厅里的那些猜忌,不可避免的对他造成了影响。 “会不会是恩仪姐在跟执聿哥离婚之前……就已经怀上了?” “孩子是商衍的……” 他拿起手机,翻找出助理的号码,几乎就要拨出去,命令他去弄到商衍和陆景轩的样本,做一份亲子鉴定。 可是,手指在拨号键上悬停了许久,终究还是没有按下去。 他颓然地垂下了手。 验了……又怎么样? 如果结果是肯定的,那不过是证实了他头顶的绿帽。 如果结果是否定的,他这种充满了侮辱性的猜疑行为一旦被陆恩仪知道,他们之间那本就将至冰点的关系,将会再无转圜的可能。 不。 他不能这么做。 商执聿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与其用这种愚蠢的方式将她推得更远,不如……他亲自去找出那个答案。 第二天,陆恩仪来到研究所,所长将她叫进了办公室。 “恩仪啊,祝氏集团那个新体育场的项目,他们提供了三个备选地址,需要我们这边派专家组去现场进行地质和环境考察,综合评估后选出最优方案。你经验丰富,这个担子就交给你了。” 陆恩仪接过文件,迅速浏览了一遍。三个备选地址都在京城郊区,当天往返倒是没问题,只是实地勘察加回路程,恐怕很难赶在幼儿园放学前回来。 她思索片刻,点头应下:“好的,所长,没问题。” 走出办公室,她给幼儿园的老师去了电话,提前打好招呼,拜托她们这几天先将陆景轩送到商衍家去。 刚好,陆景轩心心念念的机器人大赛就快到了,让他去和他的衍爸爸一起备赛,小家伙很乐意。 翌日,陆恩仪带着助理李琳,驱车前往郊外的第一个选址。 然而,本以为能一路畅通的郊区公路,却意外地堵得水泄不通。 等她们终于抵达目的地时,祝氏集团的人已经等了许久。 为首的祝贺楠看到陆恩仪,并未露出任何不耐,反而主动迎了上来。 “抱歉,祝总。”陆恩仪语气诚恳,“没想到几年没回来,京城的交通状况还是这么糟糕,连郊外都开始堵了。” 祝贺楠温和地笑了笑:“没事,陆教授。你这几年都在国外,不熟悉也正常,我们也是刚到不久。” 他话虽如此,但他身后团队里的一位年轻女设计师余梅,却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 她凑到同事耳边,低声抱怨:“什么交通不好,我看八成是故意拿乔,想在咱们祝总面前搞排场,凸显自己的特殊性吧。” 旁边的同事连忙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少说两句,免得被祝总听见。 余梅这才不情不愿地闭了嘴,但看向陆恩仪的目光里,却毫不掩饰地带着几分审视和嫉妒。 她实在想不通,这个看起来比自己还年轻几分的女人,凭什么能享誉国际? 那些所谓的赞誉,多半都是营销出来的,夸大其词,名不副实。 陆恩仪并未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杂音,她环顾四周,问道:“人齐了吗?我们就可以开始了。” 祝贺楠却看了一眼路口的方向,说:“再等等,三哥还没来。” 商执聿? 陆恩仪不着痕迹地蹙了下眉。 果不其然,祝贺楠话音刚落,线条流畅的黑色宾利就悄无声息地滑入众人视线,停在了不远处。 车门打开,商执聿迈着长腿从车上下来,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周身散发着矜贵而冷漠的强大气场。 那一瞬间,余梅的眼睛都看直了。 她早就听闻过商执聿的大名,那可是比自家这位年轻有为的小祝总还要高出几个层级的、真正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存在。 为了能见他一面,这次原本轮不到她参与的现场勘查,她硬是找了各种理由才挤了进来。 如今亲眼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商业帝王,余梅只觉得心跳如鼓。 果然又高又帅,气场又强,更重要的是……听说他还是单身。 这个认知让余梅的心中不由多了几分不该有的期待,她暗下决心,这几天一定要在他面前好好表现。 商执聿走到祝贺楠和陆恩仪面前,目光在陆恩仪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瞬,随即淡淡地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人既到齐,勘查便正式开始。 “祝总,设计图带来了吗?”陆恩仪很快进入工作状态。 祝贺楠立刻示意身后的余梅:“小余,把设计图给陆教授。” 余梅从公文包里拿出设计图,递过去的时候,还刻意挺了挺胸,试图引起商执聿的注意。 陆恩仪接过图纸,看都没看她一眼,便对着上面的规划,开始沿着这片荒地的边缘仔细勘查起来。 第一处选址前身是一大片农田,后来被规划为房地产开发区域。 但之前中标的公司资金链断裂,项目停摆,这块地几经辗转,最终落到了祝家手里。 因为前几日刚下过一场雨,地面泥泞不堪,深一脚浅一脚。 陆恩仪一手拿着图纸,专注地比对着,完全没注意脚下。 当她走到一处被野草掩盖的水洼边时,一脚踩在松软的泥地上,脚下猛地一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 就在她以为要和泥地来个亲密接触时,手臂却被一只温热有力的大手稳稳扶住。 陆恩仪惊魂未定地抬头,映入眼帘的是商执聿那张毫无表情的俊脸。 他的眉眼依旧冷淡,只是沉声说了句:“小心。” “谢谢。”陆恩仪迅速站稳,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臂,仿佛那短暂的触碰只是幻觉。 她转头对李琳说:“把雨靴给我。” 李琳立刻从带来的装备包里拿出早就备好的专业雨靴,陆恩仪当场换上,没有丝毫耽搁,转身继续她的工作。 然而,这在旁人看来再正常不过的举动,落入余梅眼中,却被解读出了完全不同的味道。 她认定陆恩仪就是故意在商执聿面前站不稳,好制造这种身体接触的机会来吸引他的注意。 第255章 当众质疑 真是没想到,看起来清高的女科学家,手段也这么不入流。 余梅看向陆恩仪的目光,顿时更加不善。 大约一个小时后,陆恩仪已经将整个地块的地形地貌勘查完毕。 她走到李琳身边:“把我刚才让你记下的数据给我。” 李琳将记录本递上。 陆恩仪接过,甚至懒得走回车上,随便在路边找了块还算干净的石头坐下,当场便拿出纸笔,将图纸铺在膝上,迎着微冷的风,埋头计算起来。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 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她的侧脸专注而宁静,握着笔的手指纤细而有力,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充满节奏感的沙沙声。 除了心怀嫉妒的余梅,在场的所有人,包括祝贺楠和他带来的整个团队,甚至连商执聿,都将目光一瞬不移地投向了她。 商执聿的视线尤为深沉。 他看着她,看着她被风吹起的发丝,看着她专注到仿佛与世隔绝的侧脸,心中情绪翻涌。 他有多久,没有见过这样心无旁骛的陆恩仪了? 婚后的那六年里,她似乎总是温和疏离,像一本永远翻不开的精装书。 而此刻,她才是那个真正的、完整的陆恩仪。 锋芒毕露,自信笃定,在自己的领域里闪闪发光。 时间在寂静的等待中流逝了差不多半个小时,陆恩仪终于放下了笔。 她抬起头,似乎已经有了结论。 她站起身,走到祝贺楠面前,声音沉静的开口:“祝总,这块地并不合适。” “为什么?”祝贺楠几乎是脱口而出,脸上满是困惑,“我们前期请人看过,都觉得这块地足够平坦,视野开阔,是三个备选里条件最好的一个。” “平坦,只是基础条件之一。” 陆恩仪指了指他们脚下,以及不远处随处可见的积水洼地,开始条分缕析地解释,“没错,这块地地形确实平,具备建造体育馆的先天条件。但是……” 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它的土质太过松软,持水性强而排水性极差。更重要的是,你们看!” 她抬手指向远处的山峦轮廓,“这里两面环山,实际上构成了一个天然的碗状集水区。一旦遇到连续性暴雨这种极端天气,极有可能诱发山体滑坡或泥石流等地质灾害。到那时,这个位置的体育馆,就会成为第一个被冲垮的对象。” 她专业的分析让祝贺楠的脸色也凝重起来。 他回想了一下,点头道:“陆教授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前阵子京城暴雨,新闻里好像确实报道过这边发生了小规模的自然灾害。” 然而,就在祝贺楠准备采纳意见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却尖锐地响了起来。 “陆教授,”余梅带着毫不掩饰的质疑,“恕我直言,您不是搞航空科研的吗?怎么连地质勘测也这么专业?” “这块地我们部门在出具设计图时,已经请了专业的地质勘查人员来看过,他们得出的结论是,只要做好体育馆的防水系统,就完全没有问题。” 她的言外之意很明显:一个外行,凭什么对我们内行的结论指手画脚? 陆恩仪的目光淡淡地扫向余梅,对她眼神里那种混合着嫉妒与挑衅的情绪,早已屡见不鲜。 她没有动怒,给出了进一步的解释:“如果只是建造一个普通的体育场馆,做好排水系统确实足够了。” “但祝氏要建的,是一个集成了智能化传感、自动化控制和高新复合材料于一体的科技集中型体育馆。这种级别的建筑,对选址地质的稳定性、微沉降系数、乃至周边的电磁环境,都有着比普通建筑严苛百倍的要求。” 说着,她从容地拿出随身的平板电脑,纤长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调出一个国外的专业网站,将一则新闻放大后展示给众人看。 “两年前,米国曾斥巨资建造过一个类似的智能活动中心。结果因为前期对地质的考察不够严谨,中心建成还不到半年,就遭遇了当地五十年难遇的洪水,整个场馆被淹。里面所有的精密建材和昂贵的机械化设施全部报废,直接经济损失超过十五亿美元,至今还是业内的反面教材。” 详实的数据,确凿的案例,让祝贺楠的团队成员纷纷点头,看向陆恩仪的眼神也多了几分信服。 可余梅依旧不服气,她被驳得面红耳赤,强撑着说:“那也只是偶发案例,是小概率事件!天灾这种事谁也说不准,总不能因为您的一句可能,就全盘推翻我们公司那么多专业人士几个月来的心血吧?” 陆恩仪合上平板。 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冷了几分:“这位小姐,你不用质疑我在地质勘测方面是否比你们公司的人专业。三年前,我就已经考取了国家特级地质勘测师的资格证。” 国家……特级? 那可是全年都出不了几个的高级证书。 余梅脸色瞬间由红转白,站在那里简直下不来台。 她下意识地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商执聿,渴望能从这位商业帝王眼中看到一丝对自己的认同。 然而,她只看到了一双明显不耐的冷眼。 而祝贺楠也终于失去了耐心,他不耐烦地对余梅挥了挥手,厉声斥责道:“陆教授说什么你听着记着就行了!” “哪来那么多意见?公司投了几十个亿,不求稳妥求什么?是让你来赌运气的吗?” “体育馆以后是要向公众开放的,但凡出过一次事故,我们的名声就全完了!” 被当众斥责得体无完肤,余梅不甘不愿地垂下头,低声说:“对不起,祝总,陆教授,是我不太懂……” 她的声音细若蚊蚋,但低垂的眼睛里,愤恨的光芒却像是淬了毒的针,死死地盯着陆恩仪脚下的那双雨靴,心里仍然满是不服气。 怎么会刚好就那么巧,她就有相关的证书? 说不好也是假的。 那她一定要找机会,撕开她伪善的一面让大家瞧瞧。 第256章 轩轩打架 上午的勘查结束后,众人回到市区一家知名的粤菜酒楼用餐。 祝贺楠为了显示诚意,特意订了一个视野开阔的包厢,落地窗外是京城繁华的街景。 入座后,祝贺楠想着反正陆恩仪都已经看过地形了,不如物尽其用,便试探性地问道:“陆教授,既然那块地不适合建体育馆,你觉得它还能做什么用途?” 他苦笑着解释:“实不相瞒,这块地也是前段时间别的公司拿给我们祝氏抵债的,一度让公司上下都很头疼,不知道该拿它来做什么。开发房地产吧,位置又太偏了,投资回报比不高。” 陆恩仪放下茶杯,若有所思地回忆着上午看到的地形:“如果从地质条件和周边环境来考虑,那块地其实很适合做度假酒店或者生态农庄。土质松软对农作物生长有益,而且两面环山的地形,反而能提供天然的屏障和优美的景观。当然,”她谦逊地补充,“这也只是我的建议,具体还需要做市场调研。” 祝贺楠听得眼睛一亮,心中不住地窃喜。 这趟真是赚大了,不仅避开了一个巨大的投资陷阱,还得到了新的发展思路。 正说着话,服务员开始陆续上菜。 精致的粤式点心一道道摆上桌,色香味俱全。 祝贺楠的目光无意中扫到桌子一角还摆着一盘奶油小馒头,松软雪白,造型可爱。 他以为是陆恩仪特意点的,便善解人意地说:“陆教授,这是想给孩子打包点心回去吧?我让他们再准备一些。” “不是。”陆恩仪摇了摇头,语气温和,“我们家轩轩不能吃太多甜食,对牙齿不好。” 话音刚落,她就明显感觉到坐在旁边的商执聿将深沉的目光投向了自己。 这时,一直被冷落在一旁的余梅突然开口:“不好意思,那个小馒头是我点的,想着大家聊天的时候可以垫垫肚子。” 说着,她主动站起身,拿起公筷,殷勤地给在座的每个人都分了一个小馒头。 她的动作很娴熟,笑容也很甜美,仿佛在刻意弥补上午的不愉快。 然而,当她分到陆恩仪面前时,盘子里却刚好空了。 “哎呀!”余梅故作惊讶地拍了拍额头,脸上露出自责的表情,“都怪我,人数算错了!陆教授,您稍等一下,我这就让服务员再上一盘。” 她说着就要按桌上的呼叫器,但商执聿却先她一步,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碗里的小馒头夹到了陆恩仪面前的小碟中。 他的动作很自然,语气也很淡:“我也不喜欢吃甜食。” 祝贺楠看在眼里,对余梅的不会处事愈发不满。 明明是想讨好,结果尽给他得罪贵客。 他眼神一冷,示意余梅赶紧坐回去,别再多嘴。 午餐进行到一半时,陆恩仪的手机突然响起。 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轩轩幼儿园的号码。 “喂,你好,我是陆景轩的妈妈。” “陆女士,您好,”电话里传来班主任小张老师有些为难的声音,“轩轩今天和班里其他小朋友发生了一些冲突,还动了手。现在家长都在学校,您能不能尽快过来一趟?” 陆恩仪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轩轩从小性格温和,很少和人起冲突,怎么会打架? “好,我马上过去。”她立刻起身,匆忙地向祝贺楠道歉,“不好意思,祝总,我儿子学校有急事,我得先走一步。” “没事没事,孩子要紧。”祝贺楠连忙表示理解。 陆恩仪急匆匆地走出酒楼,却发现自己停在路边车前面,不知何时多了一辆银灰色的大众,将她的车死死堵住,连倒车都不可能。 她焦急地给祝贺楠打电话:“祝总,我车被堵了,麻烦问一下这是谁的车,能不能挪开一下?我真的很急。” 祝贺楠在包厢里问了一圈:“是余梅的,我这就叫她下来。” 五分钟后,祝贺楠都已经下楼查看情况了,余梅还没出现。 他有些不耐烦地再次给她打电话:“你怎么还不下来?” “祝总,真的很抱歉!”余梅在电话里显得很着急,“我找不到车钥匙了,刚才还在包里的,现在怎么都找不到!我也很着急,正在翻呢!” 陆恩仪站在路边,看着面前的大众车,脸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 她不是傻子,这种巧合分明就是故意的。 就在她准备打车的时候,一熟悉的黑色轿车缓缓停在了路边。 车窗降下,露出商执聿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车。” 陆恣仪此刻满心都是对儿子的担忧,也顾不得别的,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子驶离酒楼后,商执聿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幼儿园怎么只给你打电话?通知商衍不是也可以吗?” 陆恩仪正心急如焚,听到这话顿时有些火大:“我是轩轩的亲妈,不找我找谁?” 商执聿闻言不再说话,只是将油门踩得更紧,车速明显加快了。 二十分钟后,车子在幼儿园门口停稳。 “谢谢。”陆恩仪匆匆说了一句,“你可以回去了。” 说完,她推门下车,步履匆匆地往校园里赶。 商执聿看着她急切的背影消失在校门后,并没有立刻开车离开,而是将车停在了路边的阴凉处。 陆恩仪赶到教学楼,还没走到班主任办公室,就听到里面传来尖锐的争吵声。 “小张老师,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一个嗓门很大的女声在咄咄逼人,“我们家豆豆从小就乖巧懂事,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去欺负别的小朋友?一定是那个陆景轩先动的手!” 陆恩仪推门进去,看到一个身材胖胖的中年女人,正挽着手臂站在办公室中央,身边还跟着一个同样胖乎乎的小男孩,应该就是她口中的豆豆。 而她的轩轩,正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靠墙的小沙发上,白嫩的小脸上有好几处明显的红印,看起来像是被人抓伤的。 陆恩仪的心瞬间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一下。 第257章 谁没有家教 陆恩仪顾不得心疼,声音紧绷地问道:“小张老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张老师也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孩,此刻正被夹在两个家长之间左右为难,额头上都渗出了汗珠。 她看到陆恩仪,如见救星般松了口气:“陆女士,您终于来了。事情是这样的,中午午睡的时候,轩轩和豆豆发生了冲突,两个人打起来了。” 她小心翼翼地措辞,生怕再激化矛盾:“豆豆说是轩轩先动的手,但是我问轩轩为什么要打人,他却一直不肯说原因,就这么坐着不说话。” 话音刚落,那个胖女人就像找到了把柄似的,不屑地看向陆恣仪,语气尖酸刻薄:“我们家豆豆在幼儿园一直跟大家相处得很好,从来没跟人打过架。你们家孩子才来不到一个月,就开始欺负同学,真不愧是单亲家庭出来的,就是家教不好!” 陆恩仪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眼神锐利:“还没了解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你就对一个孩子妄下定论?那按你这么说,你家的家教又好到哪里去?” 胖女人被怼得脸色涨红,正要反驳,陆恩仪已经转身走到了陆景轩面前。 她蹲下身,语气瞬间变得温柔:“轩轩,脸还疼不疼?” 小小的陆景轩摇了摇头,懂事得让人心疼:“不疼。” 但他那双像陆恩仪一样清澈的眼睛却红红的,委屈地看着妈妈:“妈咪,小宝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陆恩仪的心瞬间软成了一片,她轻抚着儿子的小脸:“没有,妈咪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质问轩轩犯了什么错的。宝贝,你能告诉妈咪到底发生什么了吗?” 得到妈妈的鼓励,陆景轩终于愿意开口了。 “豆豆要抢我的手表,还说......还说反正我只有妈妈,没人会帮我出头的。” 这话如同一颗重磅炸弹,让在场所有大人的表情都变了。 “胡说八道!”豆豆妈立刻跳了起来,指着陆景轩大声否认,“我们家豆豆家教那么好,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你这孩子年纪不大,撒谎的本事倒挺大!” 胖小子豆豆也在一旁帮腔,奶声奶气但语气很冲:“我才没有抢他的手表!我只是想跟他说话,但是他嫌我笨,不理我,还要打我!” 陆恩仪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小张老师:“小张老师,请问事发的午睡室有监控吗?” 小张老师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陆女士,真是不巧,午睡室的监控昨天刚好坏了,还没来得及修好。” 豆豆妈一听这话,更加得意忘形了,双手叉腰大声说道:“那还用问什么?肯定是你们家陆景轩的错!我早就跟幼儿园建议过,收学生一定要看清对方的家庭背景,不要随便乱收那些单亲家庭的孩子。毕竟在我们这里就读的,家里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她越说越过分,完全忘记了基本的教养:“这个陆景轩才来几天就开始欺负同学,我看应该把他直接开除,免得带坏了其他孩子!” 小张老师想要劝阻,但豆豆妈的声音实在太大,她根本插不上话。 陆恩仪缓缓起身,她的身姿挺得笔直,:“不是说没有监控,谁对谁错就由你一个人说了算。” 说着,她从陆景轩的手腕上取下那块看起来很普通的儿童手表,纤长的手指在表面的小屏幕上按了几下。 很快,手表里储存的录像片段就通过蓝牙传输到了陆恣仪的手机中。 “既然监控坏了,那我们就看看这个。”陆恩仪举起手机,当众点击了播放键。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那个小小的屏幕上。 视频很清晰,午睡室里的情况一览无遗。 画面中,胖墩墩的豆豆一脸蛮横地走到正在收拾小床的陆景轩面前,用一种颐指气使的语气说道:“陆景轩,你的手表看起来很不错诶,这种款式我都没有,你跟我换。” 陆景轩头也没抬,淡淡地回应:“不换,这是妈咪送我的礼物。” 但豆豆显然不准备就此罢休,他的声音变得更加理所当然:“你要是不换,我就回家跟我爸爸妈妈说你欺负我。我爸爸妈妈可疼我了,一定会来学校骂你,把你赶走的!” 陆景轩这才抬起头:“我又不羡慕你有爸爸妈妈,我妈咪也很疼我的。” 这话彻底激怒了豆豆。 视频里的他小胖脸涨得通红,恶狠狠地骂道:“你这个没有爸爸的野种!我让你把手表给我,你就必须给!不给我就打死你!” 说完,他就像一头小野兽一样猛地扑向陆景轩,对着他的脸又抓又掐又打,小指甲在陆景轩白嫩的脸蛋上留下了一道道红印。 而陆景轩完全是出于本能的自卫,用力将豆豆推开。 豆豆一个重心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立刻放声大哭,还指着陆景轩大喊:“老师!陆景轩欺负我!他打我!” 视频到此结束。 办公室里鸦雀无声,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豆豆妈的脸色调色盘一样精彩。 事情的经过已经一清二楚。 原来陆景轩没有说谎,先动手欺负人的真的是豆豆。 然而,豆豆妈脸上不仅没有半点愧疚,反而更加理直气壮起来。 她翻了个白眼,不屑地说道:“不就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嘛,你至于这么大题小做?给一个五岁孩子的手表装什么监控,你是有什么毛病?” 陆恩仪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将手表重新戴回陆景轩的手腕上,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 戴好手表后,她缓缓起身:“你们家孩子不仅没礼貌,还出言不逊,你作为家长不仅不引起重视,反而帮他找理由推脱责任。” “你们刚才还嘲讽我家没有家教,那我现在也清楚了,为什么你家孩子会被养成这个德性。” 她停顿了一下,眼神变得更加凌厉:“今天,你儿子必须当众向我儿子道歉!” 第258章 我是他叔 豆豆妈被这番话气得胸脯起伏,开始胡搅蛮缠起来:“你这么大个人了,跟一个五岁的孩子计较什么?说到底,你是不是想趁机要钱?” 说着,她故意从LV的包里掏出一个鼓鼓的钱包,哗啦啦地抽出一沓红色的钞票,数出一千。 “早说嘛,拐弯抹角的绕那么半天!一千块够不够?” 陆恩仪看都没看那些钱一眼,语气更加冰冷:“我不要你的钱。但是要跟你这样的家长养出来的孩子待在一个幼儿园,我也很担心我儿子的安全。” 豆豆妈一听这话,立刻嚣张起来:“那你能拿我怎么样?我告诉你,我家老公可是上市集团公司的老总!你算个什么东西,还能赶走我们不成?” 她越说越过分,完全撕下了伪装的面具:“你要是看不惯,就自己找其他幼儿园啊!不过嘛,”她恶毒地笑了笑,“你带着这种父不详的野种,怕是人家根本就不要!” “你!”陆恩仪被这句话彻底激怒了,正准备反击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低沉冷峻的男声: “我出一百倍的钱,你跟你儿子当众向陆景轩道歉,并且三日之内主动退学。”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转向声音的来源。 豆豆妈先是嗤笑一声:“你谁啊,口气这么大?一百倍就是十万,你有吗?” 但当她转过身,看清楚站在门口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时,脸上的嚣张瞬间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惊恐和不敢置信。 “商......商总?”她的声音开始发抖,“您怎么会在这里?” 虽然豆豆家在当地也算小有资产,但跟商执聿比起来,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 商执聿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办公室,俊美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孩子被人欺负了,总不能坐视不管。” 豆豆妈震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陆......陆景轩是您的孩子?” 商执聿冷冰冰地纠正:“我是他叔。” 说完,他直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当着所有人的面拨通了一个号码:“宋校长吗?我是商执聿。你们幼儿园有个叫豆豆的学生,家长品行恶劣,孩子教育有问题,建议立即劝退。” 小张老师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 这家幼儿园本就是商氏集团旗下的产业,商执聿开口要开除谁,那就是不容质疑的命令。 豆豆妈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踢到了铁板,连忙拉着还在一旁呆愣的豆豆,颤抖着向陆恩仪和陆景轩鞠躬:“对不起!都是我们不对!孩子也不是故意的,他还小不懂事!” 陆恩仪心疼地将陆景轩抱起来,小家伙乖巧地趴在妈妈肩膀上,小手轻轻抚摸着妈妈的后背,仿佛在安慰她。 她冷冷地看着豆豆妈:“现在知道道歉了?刚刚仗势咄咄逼人的时候不是很蛮横吗?” 就在这时,办公室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穿着西装满头大汗的中年男人冲了进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抱着孩子的陆恩仪,脸色大变,失声喊道:“陆教授?您怎么会在这里?” 豆豆妈听到老公的称呼,脑子里轰地一声炸开。 她终于想起来,前段时间老公在家里反复念叨过,说是想找一位科技界的女大佬合作项目,可是托尽了关系,人家连见面的机会都不给。 难道......眼前这个被她骂作野种妈的女人,就是老公梦寐以求要合作的那位? 陆恩仪对这个男人没什么印象,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既然你是豆豆的父亲,那请你回去好好教育你的孩子。” 说完,她抱着陆景轩径直向门口走去。 商执聿随即跟着他们走出了办公室。 陆景轩情绪看起来已经平稳了许多,显得格外懂事。 他从妈妈怀里探出小脑袋,清澈的大眼睛看着商执聿。 “谢谢商叔叔。” 稚嫩的感谢,让商执聿的心突然变得柔软起来。 即便这个孩子很可能是商衍和陆恩仪的,但看到他被人欺负,他还是忍不住要出手相帮。 那种保护欲来得如此强烈,连他自己都感到意外。 商执聿看着陆恩仪纤细的身躯抱着孩子,眉头微皱:“要不把孩子给我吧,你一个人抱着累。” 陆恩仪下意识地收紧了怀抱,摇头拒绝:“不用,我可以。” 她的声音很平静,但商执聿还是听出了其中的疏离和警惕。 商执聿没有强求,而是快步走到前面,主动推开了幼儿园的大门:“我送你们回去。” 然而就在这时,一辆低调奢华的黑色商务车缓缓驶到了幼儿园门口。 “衍爸爸!”陆景轩看到商衍,扬声喊道。 商衍立刻让助理熄火下车,自己也推开车门走了出来。 他的左臂还缠着绷带,显然伤还没有完全好,动作有些不便。 陆恩仪随即对陆景轩说:“轩轩,跟衍爸爸回去。妈咪的车还停在别的地方,要去开回来。” “好的妈咪。”陆景轩乖巧地点头,然后主动拉起商衍的手,“衍爸爸,我们走吧。” 商衍帮陆景轩打开车门,让他先上车,然后转向陆恩仪:“那你路上小心。” 他的胳膊虽然有伤不能抱孩子,但显然已经从助理那里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温和地摸了摸陆景轩的小脑袋:“轩轩,晚上想吃什么?衍爸爸请客。” 陆景轩眼睛一亮:“我想吃大螃蟹!” “好,衍爸爸带你去吃最好吃的大螃蟹。”商衍宠溺地笑了笑,然后看似随意地问向商执聿,“执聿,要不要一起?算是感谢你今天帮轩轩的。” 面对这种刺目的场面。 商执聿本该拒绝,然后转身离开。 但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受虐倾向,他竟然点了点头:“可以,地址发给我。” 半个小时后,商执聿准时出现在京城最高端的海鲜餐厅包间门口。 推开门,就看到商衍正在翻看菜单,而陆景轩则坐在儿童座椅上,专注地看着平板电脑里机器人的科普讲解视频。 “来了?”商衍抬头看了他一眼,“我刚点了轩轩爱吃的,你有什么忌口的吗?” 商执聿在他们对面坐下,目光不自觉地落在陆景轩身上。 小家伙看得很认真,小手不时在屏幕上点点戳戳,发出轻微的惊叹声。 “随便。”商执聿淡淡回答。 第259章 很不喜欢商叔叔 商衍状似无意地问:“你今天怎么会出现在轩轩的幼儿园?” 商执聿端起茶杯,不咸不淡地说:“项目上遇到了,顺便送她过来。” 他心里其实很不爽。 商衍凭什么用这种质问的语气跟他说话? 仿佛他才是正宫一样。 商执聿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去。 但他越是不喜欢什么,商衍就仿佛越是要故意上演什么。 他侧过身,用没有受伤的右手拿起一只蟹钳,动作娴熟地用工具将里面饱满的蟹肉完整地剔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放进陆景轩面前的小碗里。 他看着陆景轩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商衍的服务,一股无名火蹭地就冒了上来,忍不住对着陆景轩开口,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酸味:“小孩,你都多大了,居然还不会自己吃螃蟹?” 陆景轩那双酷似陆恩仪的清澈眼眸直直地看向商执聿,一本正经地反驳道:“你像我这么大的时候不也不会吗?请你别用成年人的目光,来要求一个四岁的小孩什么都会。” “......”商执聿被这小家伙怼得嘴角一阵抽搐,感觉自己胸口堵了一口气。 他冷哼一声,强行挽尊:“巧了,我四岁的时候,还真什么都会。” 陆景轩立刻嘟起了粉嫩的小嘴,一脸不赞同地看着他:“那你去生一个跟你一样厉害的孩子,然后把他教育成你的翻版。为什么要来苛责别人家的孩子呢?” 这话简直是绝杀。 商执聿彻底说不出话来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商衍又挑好了一块蟹肉,招呼陆景轩去吃。 陆景轩欢快地应了一声,拿起小勺子,却只给自己留了一小口,然后把碗里剩下的大部分蟹肉,都小心地拨进了旁边一个干净的空碗里。 应该是给陆恩仪留的。 他一边美滋滋地吃着自己那口蟹肉,一边含糊不清地嘟囔:“真是的,好不喜欢商叔叔。” 商执聿简直要被气笑了。 他没好气地开口:“小没良心的,刚刚商叔叔帮你出头,你这么快就忘了?跟你妈一样。” “没忘呀。”陆景轩咽下嘴里的肉,学着之前豆豆妈那种嚣张的语气,惟妙惟肖地仰起小下巴,“怎么,商叔叔是想问我要感谢费吗?我可没那么多零花钱。” 这小模样,又嚣张又可爱。 商执聿再也忍不住了,不顾商衍还在场,长腿一迈就绕过桌子,走到陆景轩身边,伸出大手对着他肉嘟嘟的小脸就是一阵“蹂躏”,捏得小家伙的脸变了好几个形状。 “哎呀!你干嘛!”陆景轩被捏得哇哇叫,气得张开小嘴就要去咬他的手,嘴里还不停地骂着,“你这个脾气古怪的糟老头!放开我!” 就在这一片混乱中,包间的门被推开了。 陆恩仪取了车回来,一进门就看到商执聿高大的身躯正弯着腰“欺负”自己的儿子,而陆景轩则涨红了小脸,气鼓鼓地瞪着他。 她眉心猛地一跳,快步走过去:“这是在干什么?” 陆景轩一看到妈妈,就像找到了靠山,立刻委屈地揉着自己的小脸告状:“妈咪!商叔叔欺负我!他好讨厌!” 陆恩仪凌厉的目光扫了商执聿一眼,然后蹲下身,认真地看着儿子,开始教育他:“妈妈不是教过你吗?对于不熟的叔叔,就算心里不喜欢,也要保持基本的礼貌,不能随便发脾气。” 好一句“不熟的叔叔”。 商执聿还保持着捏人脸的姿势,动作僵在半空。 他慢慢直起身,脸上挂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心里却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 这娘俩,可真是如出一辙的难伺候。 这顿饭最终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结束。 第二天是周末,幼儿园不用上课。 离开餐厅时,陆景轩自然而然地牵着商衍的手,坐上了他的车。 陆恩仪看着他们离开,转身准备去自己的车位,却发现商执聿像一尊门神似的杵在原地没走,一双深邃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 “有事?”陆恩仪的语气冷淡疏离。 商执聿的目光沉沉,像是酝酿着风暴,他终于问出了那个盘桓在心头许久的问题:“商衍,是陆景轩的亲生父亲吗?” 陆恩仪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冷笑一声:“商总,你是不是神经不太好?听不懂‘干爸爸’这三个字的意思?” “既然不是亲生的,”商执聿不依不饶地逼近一步,“那你为什么这么放心把孩子交给他?三更半夜的,让他跟着一个外人走?” “轩轩喜欢他,这就够了。”陆恩仪不耐烦地皱起眉,“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该不会是因为我儿子说讨厌你,就记仇到现在吧?商总,你可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 “你儿子跟你一样气人。”商执聿的脸黑得像锅底。 “既然觉得我们气人,那你还不走?”陆恩仪拉开车门,准备上车。 商执聿却像个无赖一样,堂而皇之地绕到另一边,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动作一气呵成。 “我喝酒了,开不了车。”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你送我回去。” 陆恩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记得吃饭的时候并没有点酒。” “我喝了。”商执聿睁开眼,语气里竟然带上了一丝委屈和控诉,“陆恩仪,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感恩?你儿子在幼儿园出事,我二话不说就过去帮你,现在让你送我一程,就跟要了你的命似的。” 陆恩仪嘴角狠狠一抽,被他这副无赖的样子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火气,不甘不愿地坐进驾驶座,发动了车子,没好气地问:“送去哪儿?” 商执聿眼皮懒懒一掀,薄唇轻启,吐出三个字:“云水湾。” “怎么走,你应该知道的。” 陆恩仪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一紧。 她就知道,这个人是故意的。 好像在多此一举的提醒她。 他在离婚后一直都住在那边。 从来没变过。 第260章 装醉 夜色渐深,陆恩仪驾驶的白色轿车平稳地停在了云水湾小区的门口。 流光溢彩的喷泉和精心修剪的绿植在灯光下显得静谧而奢华,但这一切在陆恩仪眼中,熟悉而又讽刺。 她熄了火,车厢内瞬间陷入一片沉寂。 她转头看向副驾驶座上的人,商执聿靠着椅背,双眼紧闭,呼吸均匀,一副已经沉睡过去的模样。 “商执聿,到了。”她冷淡地开口。 没有回应。 “商执聿?”她又叫了一声,提高了音量。 男人依旧一动不动,只是眉头似乎微微蹙了一下,仿佛在睡梦中被打扰。 陆恩仪心中冷笑一声。 装,接着装。这点酒量,还不至于让他醉死过去。 无非就是想故技重施,让她心软,然后把他送上楼。 可是,她已经不是六年前那个对他抱有幻想的陆恩仪了。 这个地方,这座房子,曾经承载了她最卑微的爱恋和最心碎的等待。 如今,这里面的每一寸空气都让她感到窒息和膈应。 绝不会再踏进去一步。 她不再浪费口舌,直接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 夜风微凉,吹散了她心头的一丝烦躁。 陆恩仪径直走向不远处的保安亭,敲了敲窗户。 值班的保安看到她,礼貌地问:“女士,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陆恩仪指了指自己的车,:“你们小区的业主,商执聿商总,在车里喝醉了。麻烦你们找几个人,帮忙把他送回他家。” 保安闻言一惊,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他不敢怠慢,立马通过对讲机叫人:“A门岗,A门岗,有业主需要帮助,速来两个人。” 很快,两个年轻的保安小跑着过来。 陆恩仪领着他们走到车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就是他,麻烦你们了。” 两个保安看着醉得不省人事的商总,面面相觑,然后一左一右,一个架胳膊,一个抬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高马大的商执聿从车里给弄了出来。 被两个陌生男人四仰八叉地抬着,商执聿终于装不下去了。 他猛地睁开眼,幽深的眸子里瞬间迸发出骇人的怒火。 可他却只能看到的却是陆恩仪那辆白色轿车决绝的尾灯。 她甚至没多看他一眼,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动作快得比后面有恶犬在追还要利落。 “陆、恩、仪!” 商执聿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脸色黑得能滴出墨来。 第二天,要去考察的地点在京郊的一个村落附近。 有了昨天的前车之鉴,陆恩仪特意起了个大早提前出发。 但她到得实在太早了,祝氏那边的人一个都还没到。 昨晚陆景轩跟着商衍走了,空荡荡的家里反而让她有些失眠,此刻正有些犯困。她将车停在了一处僻静的树荫下,降下一点车窗,闭上眼准备养养神。 迷迷糊糊间,一阵刻意压低却依旧清晰的对话声传了过来。 “梅姐,昨天你车钥匙明明在包里,为什么要骗陆教授说掉了啊?我看她当时挺着急的,要是真耽搁了她儿子的事,回头小祝总肯定要追究的。” 这个声音有点耳熟,但那个被称作“梅姐”的,陆恩仪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正是昨天在祝氏公司故意针对她的那个余梅。 只听余梅轻蔑地哼了一声:“追究什么?我就是故意的,怎么了?她不是转头就坐上商总的车走了吗?” “我看她着急是假,想找机会跟商总独处才是真。搞不好昨天那出都是她自导自演的。” “不会吧......” “怎么不会?”余梅的语气充满了不屑和酸意,“都是个生了孩子的女人了,还整天端着一副清高冷傲的架子,给谁看呢?不就是想吊着男人吗?我最看不惯她这种装模作样的白莲花。” 同事似乎有些害怕,劝道:“梅姐你小声点,小祝总可是把她当神一样供着的,小心她听见去告状。” “怕她?小祝总也就这几天给她几分脸面,做做表面功夫罢了。别忘了,我表姑可是祝家的亲戚,他见了我都得客客气气的。她一个外人,能跟我比?”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却也更恶毒:“而且,我就是看不惯她在商总面前也摆那副臭脸。说到底,这还不是勾引男人的另一种高级手段?真当谁看不出来啊!” 陆恩仪坐在车里,听到这里,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 她没想到,自己已经跟商执聿避嫌到这个地步了,在别人眼里,竟然还是“勾引的手段”。 真是可笑。 她握紧了方向盘,指节泛白,正准备推门下车,当面戳穿这可笑的谎言时,却听到余梅的声音瞬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变得娇滴滴的,充满了谄媚的惊喜。 “呀,商总,您来啦!早上好啊!” 应该是商执聿到了。 陆恩仪所有想去解释和对峙的念头,在这一刻瞬间烟消云散。 有什么好解释的呢? 在这些戴着有色眼镜的人看来,她无论做什么都是错的。 她出现,是心虚;她不出现,是默认。 既然如此,又何必浪费口舌。 她闭上眼,在车门外的声音渐渐远去后,悄无声息地升上了车窗。 半个小时后,所有人都到齐了。 祝贺楠一下车,就四处寻找陆恩仪的身影。 看到她从车上下来,立刻关切地迎了上去:“陆教授,昨天真是不好意思,没耽误你的事吧?赶上了吗?” 陆恩仪点了点头:“赶上了,谢谢祝总关心。” 祝贺楠这才松了口气,随即开始介绍今天需要考察的第二块地的基本情况。 “这第二块地原本是我二叔的,去年他挪用了项目款填不上,这块地是后来吐出来的,好像是之前听说这里要修建湿地公园提前买股拿下的,不过你也知道,我二叔这人,也没什么眼光……” 陆恩仪随即想了起来,顺口问着:“原来你二叔还在祝氏?” 祝贺楠连忙否认。 “当然不在……我爷爷怕他再继续犯蠢把祝家给败光,就把他给送去蹲大牢了!” 第261章 隐患 祝贺楠的二叔有这样的下场,陆恩仪倒是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毕竟这位的名声,在圈子里早就烂透了,而祝氏也是因为他开始走下坡路,甚至差点没立住。 她收回思绪,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眼前的这片土地上。 祝贺楠口中这片被他二叔折腾过的地,如今就是一片荒芜。 杂草丛生,四处散落着一些建筑废料,看不出原本的样貌。 陆恩仪绕着这片荒地走了一圈,时而蹲下身捻起一把泥土,在指尖细细感受质感,时而眺望远处的山势走向,在心里默默构建着数据模型。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陆恩仪才走回众人身边,给出了她的初步结论:“从地质结构和承重角度来看,这里的土地非常坚实,加上地势开阔,很适合建造大型体育场馆。” 她话音刚落,一直伺机表现的余梅立刻就迫不及待地唱起了反调:“陆教授,话不能这么说吧?这里位置这么偏僻,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交通也不方便,就算建了体育场,谁会来啊?到时候连周边的配套商业都发展不起来,根本没有经济价值。” 陆恩仪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分给她:“我的任务,是负责勘测地形,从科学角度找出这块地最合适的用途。至于周边配套如何完善,如何创造经济价值,那是你们祝氏的项目部应该去思考并解决的事情。” 余梅被她噎得脸色一白,还想争辩:“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另外。”陆恩仪目光清冷如水,却带着一丝锋利的寒意,“余小姐,你可以对我这个人有意见,但请不要一再用你非专业的言论,来质疑我的专业判断。这不仅不尊重我,也不尊重祝总请我来的这份信任。” 祝贺楠见陆恩仪是真的有些动气了,脸色一沉,立刻喝止余梅:“你闭嘴吧!懂个毛就在这里瞎插嘴?陆教授的专业性轮得到你来质疑?” 余梅被当众训斥,面子挂不住,又不敢顶撞祝贺楠,只能委屈地闭上了嘴,低下头时,心里大骂着:神气什么,不过是仗着祝贺楠和商执聿给你撑腰。 勘查工作基本结束,就在几人准备上车离开时,一阵嘈杂的喧哗声由远及近。 只见一群手持农具、面带风霜的村民快步冲了过来,不由分说地将他们一行人团团围住,堵住了离开的土路。 为首的一个中年汉子,皮肤黝黑,眼神里满是愤怒,他高声质问道:“你们是祝家的人?这块地到底什么时候给我们个说法!” 陆恩仪秀眉微蹙,看向同样一头雾水的祝贺楠:“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啊。”祝贺楠满脸茫然,连忙上前一步,试图安抚村民,“老乡,你们别激动,有话好好说,我们是祝氏集团总公司的,刚接手这块地,具体情况还要了解一下。” “又是这套说辞!”村民们一听这话,情绪立刻激动起来,“你们这些城里人,就会踢皮球!今天不把话说清楚,谁都别想走!我们辛辛苦苦一辈子,房子说拆就拆了,赔偿款却像打发要饭的一样,这么大的公司,怎么连我们老百姓的血汗钱都要骗!” 眼看场面就要失控,关键时刻,还是商执聿站了出来。 他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和沉稳的气场无形中带来一股压迫感,他看着情绪最激动的几个村民,沉声开口:“各位老乡,请冷静一下。我们确实是最近才正式接手这块地,对于之前承诺的拆迁款问题,我们并不知情。但请你们相信,如果真的存在这样的事情没有解决,我们一定会调查清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说法。” 但常年被敷衍的村民们早已失去了信任,只觉得他们是在合伙甩锅,叫嚣得更厉害了。 “说法?你们的说法就是让我们一直等死吗!” 余梅似乎从没见过这种阵仗,被吓得脸色发白,夸张地尖叫了一声,就想趁机往商执聿身边靠,伸手去拉他的衣袖寻求庇护。 商执聿却像是身后长了眼睛,仿佛躲什么脏东西一样,不着痕迹地侧身一步,让她直接抓了个空,险些一个踉跄。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警笛声响起,附近的派出所民警接到来电后也赶到了现场。 在警察的协调下,众人的情绪才稍微平复了一些。 一位年长的民警叹了口气,向他们详细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几年前这里还是一个普通的村庄。 后来有个人打着“祝氏集团”的名义过来,说要征用这里的土地修建大型度假山庄,并与村民们商量好了赔偿条件,白纸黑字地签了合同。 村民们收到第一笔数额不大的搬迁款后,便陆陆续续搬离了祖辈生活的家园。 可谁知,等他们的房子被夷为平地后,承诺的后续大额补偿款却迟迟没有到账。 他们去闹了好几回,负责拆迁的人却总是找各种理由踢皮球,最后干脆人间蒸发。因为牵涉的户数众多,金额巨大,警方也一直在努力协调,但收效甚微。 听完这番话,祝贺楠的脸色已经沉得能滴出水来。 不用猜也能想到,那个打着祝氏名义、签了合同又卷款跑路的,百分之百是他那个已经被送去蹲大牢的二叔干的好事! 他哑着嗓子问村民代表:“大概还有多少钱没给完?” 村民代表伸出几个手指,声音里带着绝望:“我们这里上百户人家,一分钱尾款都没拿到,加起来……得有上亿了。” 上亿! 这么庞大的资金缺口,对于刚刚经历过动荡、正在重整旗鼓的祝氏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但是,祝贺楠此刻也不敢断定,这笔钱到底是当初就没从公司账上支出,还是拨下来之后被他二叔给私吞了。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翻涌的情绪,面向村民代表,语气诚恳:“各位老乡,请再给我们一点时间。我向大家保证,一周之内,我一定回公司把这件事彻底查清楚,然后给大家一个妥善的解决方案,绝不会再让大家失望。” 第262章 人质 祝贺楠诚恳的保证,并没能安抚村民们积压多年的怨气。 为首的村民冷笑一声,布满风霜的脸上满是戒备:“一周?一周时间太长了,足够你们跑得无影无踪!我们已经被骗了太多年,等不起了!两天之内,你们必须给我们一个明确的说法!” “而且在这期间,你们必须留下两个人在这里!不然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祝贺楠顿时面露难色:“老乡,这就不必了吧?我们是正规公司,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们要是真反悔了,你们大可以到我们公司去找人。” 这话仿佛点燃了火药桶,那位村民代表的情绪瞬间被引爆,声音也因为愤怒而拔高了八度:“去公司?你以为我们没去过吗?” 他指着自己腿上的一道旧疤,悲愤地控诉:“前几年我们组织人去你们祝氏集团讨说法,钱一分没要到,还被你们公司的保安当成闹事的给打了一顿!最后还被抓到警察局,关了半个月才放出来。” “你们是家大业大的集团,我们就是地里刨食的农民,要是想耍赖,我们拿什么跟你们斗?” 他的一番话激起了所有村民的共鸣,群情激愤,更多的人从村里闻讯赶来,将他们几辆车的前后去路都堵得严严实实,一副今天不解决问题谁也别想走的架势。 警察见状,也怕真的引发大规模的群体冲突事件,连忙上前拉住祝贺楠,低声劝道:“祝总,您先依着他们,稳住大家的情绪。我看他们的初衷就是要钱,不是想伤人。你们先留两个人下来,我们派出所也会派人在这里盯着,提供相应的保护,不会出事的。” 祝贺楠觉得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他环视了一圈自己带来的员工,随手指了指早已吓得瑟瑟发抖的余梅和另外一个男同事:“那……就你们两个留下来吧。” “不!”余梅尖叫出声,脸色惨白。 留下来? 跟这群看起来随时会动手的村民待在一起?跟当人质有什么区别! 万一两天后祝贺楠给的说法这些人不接受,第一个倒霉的还不就是她? 她从小娇生惯养,锦衣玉食,怎么可能待在这种穷乡僻壤的农民窝里! 她的目光惊慌地四处乱瞟,当看到不远处从始至终都一脸镇定,仿佛置身事外的陆恩仪时。 余梅眼中闪过一抹算计,突然伸手指向陆恩仪,对村民们大声说道:“我觉得,不如让这位陆教授留下来。” “她是祝氏花重金请来的科研专家,是这个新项目的核心人物,还是有名的高级知识分子。有她在这里,我相信集团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来解决这件事,不敢有丝毫怠慢!” 祝贺楠没想到余梅居然蠢到在这个时候还想着内斗,当即脸色铁青地呵斥道:“余梅,这是我们公司内部的事情,你把陆教授扯进来做什么?!” 余梅被他一吼,心虚地垂下头,却兀自嘴硬地小声辩解:“我……我这不也是为了让村民们放心,怕两边再起冲突嘛……” 然而,她这番祸水东引的话却意外地起了作用。 村民们顺着她指的方向,开始仔细地打量起陆恩仪 这个女人虽然纤瘦,但气质出众,面对如此混乱的场面也毫无惧色。 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村民代表打量了片刻,居然真的认可了余梅的建议,粗声粗气地说道:“好!那就把这个教授留下来。你放心,只要你们不耍花样,我们保证不会对她怎么样的!” 一时间,祝贺楠骑虎难下,只能求救似的将目光投向商执聿。 陆恩仪冷静地观察着现场的情况。 来的人越来越多,村民们的情绪也因为余梅那番话而被拱到了一个新的高点。 她很清楚,此刻祝贺楠对自己越是维护,村民们就会越觉得她是个“重要人物”,事情反而会变得更加糟糕。 余梅的话,看似愚蠢,实则恶毒,正正好好地点燃了这把火。 于是,陆恩仪主动站了出来,清冷的声音穿透了嘈杂的人声:“好。如果你们能保证我的人身安全,我愿意留下来。” 商执聿幽深的眼底划过惊讶。 这个女人,胆子倒是一如既往的大。 他不动声色地给了祝贺楠一个眼色,示意他答应下来。 余梅得意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在脸上完全绽开,就看到一道高大的身影迈开长腿,径直走到了陆恩仪的身边,以一种绝对保护的姿态,将她护在了自己身侧。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皮突突直跳,不敢置信地问:“商总,您过去做什么?难道您也要留下来?” 商执聿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那眼神冷得像冰,随即他转向村民,沉稳的嗓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量:“有什么不可?陆教授是祝氏邀请的专家,我是祝氏最大的投资商。我们两个留在这里,问题不是能够更快、更彻底地解决吗?” 商执聿此言一出,祝贺楠嗓子都快蹦出来了。 陆恩仪跟商执聿一起被扣在这里。 不亚于是在这里留下了两尊大佛。 祝贺楠很震惊,随即脑中灵光一闪,瞬间就品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商执聿是什么人? 日理万机,时间以秒计算,他会为了祝氏这点破事留下来? 骗鬼呢!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是为了陆恩仪。 这家伙,嘴上说着不在乎,身体倒是诚实得很。 是想着借这个机会,既能保护陆恩仪,又能创造独处的机会! 想到这里。 祝贺楠面上却装出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对村民代表说道:“行,既然商总和陆教授都这么说了,那就这么办。但是我把丑话说在前面,这两位要是出了任何一点差错,你们别说要钱了,这事儿绝对没完!” 他反复跟村民代表和现场的民警确认,必须保证两人的人身安全。 但商执聿要留下,余梅又不干了。 她激动地冲上前,也顾不上礼仪:“不行!商总,您不能留在这里!万一出了什么危险怎么办?” 第263章 商人思维 商执聿冷漠地瞥了她一眼。 他薄唇轻启,反问道:“你的意思是,陆教授留下有危险也无所谓?” 余梅脸色瞬间涨得通红,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但就在这时,她突然意识到,这不正是她在商执聿面前表现自己善良大度的好机会吗? 余梅立刻换上一副假惺惺的表情,转向陆恩仪,语气诚挚地说:“陆教授,要不还是我留下来吧。毕竟您不是我们公司的员工,我们不能把您牵扯进来,让您受这种委屈。这件事,理应由我们自己人来承担。” 陆恩仪看着她堪比变脸的表演,眼底没有丝毫波澜,淡淡地回了一句:“可以啊,你问问这些老乡答不答应。” 余梅的提议果然被村民代表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他们好不容易才扣下的王炸,怎么可能再同意换个没什么影响力的员工? “行了,就他们两个!”村民代表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开始催促祝贺楠,“你们赶紧回去想办法筹钱,别在这里磨蹭。” 祝贺楠见状,只得带着余梅和其他人先行离开。 临走前,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商执聿一眼,用口型无声地说了句“加油”。 回去的路上,车内气氛压抑。 余梅沉浸在自己的表演里,还想继续作妖,一脸深明大义地对祝贺楠说:“祝总,我觉得我还是应该折回去。商总和陆教授留在那里,我实在不放心,这也是我作为公司一员的义务。” 祝贺楠终于不想再忍她了。 他漠然地开口:“你现在就给我去人事部办理离职手续。我祝氏没有你这种愚蠢又拎不清的员工。” 余梅被这突如其来的解雇通知吓懵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急忙试图打出亲情牌:“祝总,祝总我错了,您就原谅我这一次吧!我叔叔可是祝氏的老功臣了,为了公司兢兢业业那么多年,您就看在他的面子上……”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祝贺楠不耐烦地打断:“你不提他我还忘了。回去告诉你那个什么叔叔,让他也一起滚。别等着我亲自把他从公司里揪出来扫地出门。” 余梅意识到事情闹大了,她完全不觉得自己有错,徒劳地辩解:“祝总,你这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陆教授她再重要,难道还比我们这些一直跟着你一起打拼的员工重要吗?” “闭嘴!”祝贺楠终于爆发了,他猛地回头,双眼赤红地怒吼道,“你这种蠢货怎么会懂。你知不知道,公司盼了多少年,动用了多少人脉资源,才终于有机会拿到跟陆教授的研究所合作的机会? “那是我们祝氏未来能不能翻身的关键命脉。” “如果陆恩仪在那边有什么三长两短,别说你,就是把你家都卖了也不够赔!” 吼完,祝贺楠暴躁地对前排的助理命令道:“停车!把她给我扔下去。我多看她一眼都觉得烦!” 车子一个急刹停在路边。 余梅被助理毫不留情地请下了车,呆呆地站在路边,看着绝尘而去的车尾,脑子里还回荡着祝贺楠的怒吼。 车内,祝贺楠疲惫地揉着眉心,心中却在不断祈祷,老天保佑,希望陆恩仪和商执聿在那边都能安然无事。 最好还能有点别的什么发展。 另一边,随着祝贺楠的车队绝尘而去,现场的喧嚣也渐渐平息。 村民们将陆恩仪和商执聿围在中间。 警方最终留下了一男一女两位年轻警官,以便随时应对突发状况并确保两人的安全。 “跟我们来吧。”为首的村民代表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句,便带头朝着村子深处走去。 他们走过几排还住着人的低矮平房,拐进了一条杂草丛生的小路。 路的尽头,赫然出现了一片规模不小的烂尾别墅区。 同行的男警官低声解释道:“这里原本是十多年前开发的别墅区,后来资金链断裂,就一直烂尾到了现在。村民们当时拿了部分拆迁款,但房子被拆了,新房却成了泡影。这些年他们没地方去,又付不起城里高昂的租金,当地政府就协调让他们暂时住在这里。” 女警官也叹了口气,补充道:“可这里毕竟是烂尾楼,水电供应极不稳定,经常不是断水就是断电。大家赖以为生的家没了,住的又是这种地方,怨气重也是正常的。” “而且这几年京城的房价涨得有多快你们也知道,就算现在把当年的拆迁款全要回来,恐怕也买不起一套像样的房子了。所以……如果这次能圆满解决,对他们来说,真的是天大的好事。” 陆恩仪默然,目光扫过那些在别墅区阴影下探头探脑的孩子和老人,心中五味杂陈。 村民代表将他们领到一栋看起来不那么破败的小别墅前,这栋楼至少门窗还算完整。 他推开吱呀作响的铁门,指了指里面:“你们就在这里待两天。放心,我们不是土匪,等会儿会给你们送被褥和吃的过来,不会虐待你们。” 说完,他便带着其他人转身离开。 别墅内空空荡荡,积着厚厚的灰尘,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商执聿一言不发,沉稳地在屋子里走了一圈,确认这里是不是真的安全。 陆恩仪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终于忍不住开口问起:“祝氏是商氏集团多年的密切合作伙伴,一亿的资金对你来说应该不是难事。你为什么不直接出手,先帮忙解决了这个隐患?” 商执聿停下脚步,转过身,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波澜:“我是一个生意人,不是慈善家。况且,这是祝氏在管理层更替时遗留下的历史问题,尚且不清楚这样的烂摊子是个例,还是众多麻烦中的一个。” “我跟祝贺楠关系再好,也没有义务帮他去填无底洞的坑。” 陆恩仪无法完全理解他这种绝对理性的商人思维。 看到他显然对这里的环境极不适应,便忍不住出言奚落:“既然如此,又何必留下来自讨苦吃?商总含着金汤匙出生,怕是没吃过这种苦头。” 第264章 独处的机会 “我的确没经历过这么差的环境。”商执聿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一丝审视的意味,“但你就有吗?” 陆恩仪迎着他的视线,有那么几秒钟,眼神空洞而悠远。 她扯了扯嘴角,弧度冰冷:“比这更恶劣的环境,我当然经历过。” 商执聿的太阳穴猛地一抽。 脑海中,毫无预兆地闪过一些破碎的画面。 昏暗、逼仄又潮湿的小房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那感觉如此真实。 以至于他下意识地皱紧了眉。 这是什么? 梦境?还是被遗忘的记忆? 他想深究,却再也捕捉不到更多线索。 陆恩仪没兴趣探究他的表情,从包里拿出手机给商衍打电话。 “商衍,我这边工作上临时有点事耽搁了,今晚会回去很晚,可能没办法去接轩轩,今晚他就麻烦你了。” 电话那头,商衍温和的声音传来:“没事,你忙你的。是出什么变故了吗?需要帮忙不?” “不用,只是临时加个班,别让轩轩知道,免得他担心。” 商执聿站在不远处,将她的话一字不落地听在耳中。 看着她与商衍通话时那副温和信赖的模样,和他记忆中那个永远对自己竖起尖刺的女人判若两人,一股无名之火夹杂着浓重的酸意,瞬间涌上心头。 他抿紧了嘴唇,下颌线绷得死紧。 报备行踪? 她对他,何曾有过这样的时刻? 商衍温和地叮嘱她专心工作,不用担心他会照顾好轩轩的一切。 陆恩仪挂断电话,将手机放回包里,一转身,差点撞上商执聿。 他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她面前,身形高大,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陆恩仪,以前你为什么从不跟我报备行踪?” 陆恩仪平静地回视他。 “以前我们之间,也有孩子吗?” 商执聿瞬间梗住,所有准备好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 他很想说,我从来没说过不想要孩子! 可话到嘴边,却化作了无声的苦涩。 那么多年没怀上,或许……或许根本不是身体的原因。 搞不好,是她从一开始就不想和他有任何牵扯,不想怀上他的孩子,所以一直在背着他偷偷避孕。 气氛僵硬时,别墅的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夜幕降临,门外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之前那个为首的村民代表带着两个人,提着几个大袋子走了进来。 晚上的风带着凉意,村民脸上的表情依旧算不上和善,但少了白天的戾气。 他将东西放在地上,别扭的解释着:“我们也不是非要这样,实在是没办法了。知道你们身份尊贵,这些东西,别嫌弃。” 袋子里是两床崭新的、带着包装的被褥,还有一些面包和矿泉水。 虽然只是最简单的物资,但那崭新的被子却暴露了他们粗犷外表下的心思。 他们并非蛮不讲理的恶人。 陆恩仪坦然地走上前,主动接过被子:“不会,让你们破费了。” 那村民似乎没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愣了一下,随即摆了摆手,没再多说什么,带着人又离开了。 陆恩仪拆开包装,将地上几个破旧的纸箱踩平,铺在角落一块相对干净的水泥地面上,然后将其中一床被子铺了上去,一个简陋的床铺就弄好了。 她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动作利落而熟练,没有丝毫的娇气和不适。 弄好后,她直起身,才发现商执聿不知何时已经盘腿坐在了另一边的空地上,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看。 陆恩仪没理会他的注视,将剩下的那床被子连同包装一起扔了过去:“还剩一床,你自己动手吧,别指望我伺候你。” 商执聿看着滚到脚边的被子,眉头蹙得更紧了。 就在这时,窗外毫无预兆地响起“轰隆”一声闷雷,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户上。 哗啦啦的雨声迅速占据了整个空间。 陆恩仪缓缓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被雨幕笼罩的无尽黑暗,表情有片刻的恍惚,像是在透过这片雨雾,怀念着什么遥远的事情。 室内没有玻璃,潮湿的风夹着寒意灌了进来,温度骤然降了好几度。 在这空旷的毛坯房里,没有任何有效的御寒手段,只有身上单薄的衣物和那床被子。 她在窗边站了好一会儿,才走回来,默默钻进了自己铺好的被窝里。 冰冷的被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不远处正在和被子包装袋作斗争的男人,陆恩仪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 怎么每次跟他碰到一块,都会这么倒霉。 下大雨被困住这种事情,竟然还能在他们之间发生第二次。 不过……还好,这次不是绑架。 或许是白天经历了太多,陆恩仪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半夜时分,她被一阵压低了的说话声惊醒。 声音是从门外传来的,断断续续,听不真切,好像是有村民在和守在外面的两个警察焦急地说着什么。 很快,男警官打着手电筒走进来,看到陆恩仪已经醒了,便压低声音解释道:“陆教授,村里出了点突发情况,我们得过去处理一下,很快就回来。你们锁好门,千万别出去。” 说完,不等陆恩仪细问,他便和女警官匆匆离去,脚步声消失在愈发猛烈的雨声中。 他们走后,周遭瞬间陷入了极致的安静,只剩下窗外哗哗的雨声,衬得这栋烂尾别墅更加空旷死寂。 陆恩仪彻底没了睡意。 她睁着眼,望着头顶漆黑的房梁。 心里涌出不好的预感。 两个警察,被同时叫走…… 这或许不是偶然。 而这时,商执聿也醒了,他看着诡异安静的四周,问陆恩仪:“你怕不怕?” 陆恩仪还没回答,外面似乎传来了稀碎的脚步声。 商执聿立马按开了灯。 陆恩仪瞳孔一缩,发现门口赫然出现了三个流里流气的男人。 商执聿立马起身来到陆恩仪跟前,将她护在身后,沉着脸问。 “你们是谁?来这里想做什么?” 第265章 别小看技术派 他们穿着不合身的廉价夹克,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表情,直勾勾地盯着屋内的两人。 为首那人身材壮硕,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将本就不宽敞的门堵得严严实实。 他和身边的两个同伴对视一眼,发出一阵狞笑。 “做什么?祝氏那帮王八蛋害得我们家破人亡,听说你们是祝氏请来的贵客?那正好,今天哥儿几个就来给你们一个教训!” 商执聿眼底寒意更甚,怒声呵斥:“不讲信用!之前是谁说过会保证我们的安全的?” “保证安全?”另一个瘦高个嗤笑一声,满不在乎地摊了摊手,“放心,只是给个教训,又不会要了你们的命。” 他说着,贪婪的目光越过商执聿的肩膀,落在了他身后的陆恩仪身上。 “商总,你要是识趣,就乖乖让开。我们哥儿几个保证不伤你,就是想跟这位漂亮的陆教授……好好玩玩。” “你们做梦。” 商执与的声音已经冷到了冰点,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双方对峙之际,被护在身后的陆恩仪却异常冷静。 她的目光飞快地从三个男人身上扫过。 熟悉的违和感悄然浮现。 这种感觉……很像当初她和商执聿一起被绑架时,那群绑匪身上的气质。 看似乌合之众,实则目标明确,行动间带着某种训练过的痕迹。 而且,他们虽然在极力模仿本地村民粗犷的口音,但某些字词的尾音,还是泄露了他们本来的腔调。 这些人,或许根本就不是这个村子的村民! 是趁着警察被调走想乘机来浑水摸鱼的!? 就在她思索的瞬间,那三人已经互相使了个眼色,瞬间分头行动! 为首的壮汉和那个瘦高个同时扑向商执聿,显然是想用最快的速度缠住他,让他分身乏术。 而剩下的第三个人,则狞笑着绕开战局,径直朝着陆恩仪抓来! “陆恩仪!快找地方藏起来!”商执聿被两人夹攻,一时无法脱身,面露紧张,急切地大喊。 然而,陆恩仪却站在原地,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她对着商执聿的方向淡淡地说了一句:“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那抓向她的男人以为她是吓傻了,放弃了反抗,愈发得意:“呵呵,陆教授不愧是聪明人,知道反抗也没用。” 陆恩仪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角:“谢谢夸奖。” 话音落下的瞬间,男人的手即将碰到她的手臂。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陆恩仪的手快如闪电地从口袋里抽出一个黑色的东西抵在男人的腹部! “滋!” 刺耳的电流声响起。 男人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 强烈的酥麻感传遍他全身,他甚至连惨叫都发不出来,便两眼一翻,浑身剧烈抽搐着,像一滩烂泥般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发生得太快了! 正与商执聿缠斗的两人甚至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听到一声怪响,自己的同伴就倒地不起了! 就是这一刹那的分心! 商执聿抓住机会,身体猛地一侧,手肘狠狠撞在左边壮汉的太阳穴上! 壮汉闷哼一声,瞬间瘫软下去。 同时,商执聿反手扣住右边瘦高个的手腕,用力一拧,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彻底将他制住! 陆恩仪没有片刻停留,她来到商执聿身边,手中的东西再次抵了上去。 又放倒一个。 直到这时,商执聿才看清楚。 陆恩仪的手中握着黑色的物体,是外形酷似充电宝的防狼器。 不,更准确地说,是经过精密改装,功率和电流强度比市面上任何普通防狼器都高出好几倍的。 三个不速之客就这样被有惊无险地解决了。 商执聿喘着粗气,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靠在墙边,目光落在陆恩仪身上:“这就是你的秘密武器?” 陆恩仪神色淡然,不动声色地将防狼器重新收回口袋。 “也别小看了我们搞科研的。总觉得我们除了在实验室里就一无是处,任人宰割。” 商执聿缓缓坐在地上,想要短暂休息一下。 然而就在这时,他的脑袋里再度闪过一些稀碎的片段。 他猛地捂住头,太阳穴传来一阵剧烈的抽痛。 下一秒,他几乎是本能地伸手抓住了陆恩仪的手腕,眼神有些迷茫:“陆恩仪,我们以前……是不是也经历过这样的场景?” 陆恩仪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怔。 心里涌起一阵复杂。 陆恩仪不知道当年的商执聿究竟是怎么失忆的,为什么会这么精准地只忘记了那几天的记忆,仿佛有人刻意抹去了一般。 不过现在的她,也没有帮他找回记忆的义务。 陆恩仪面无表情地抽出自己的手,声音冷淡:“你自己想不起的东西,不要来问我。我也都忘了。” 商执聿怔怔地看着她,手还保持着刚才抓握的姿势,仿佛还能感受到她手腕的温度。 就在两人陷入诡异的沉默时,外面传来脚步声。 被支走的两名警察终于回来了。 男警官推门就看到地上躺着三个男人,顿时愣住了。 “这……发生什么事了?” 陆恩仪恢复一贯的冷静和理智,简明扼要地解释:“你们离开后不久,这三个人就闯了进来,说是要给我们一个教训。” “但我感觉他们不像是这个村子里的人。你们可以找人来辨认一下,如果真的不认识,可以带回去盘问,看看到底是谁想要从中搅和。” 男警官震惊之后点了点头,立即对身边的女警官说:“你去把村长叫来。” 不一会儿,年迈的村长就被请了过来。 他借着惨白的灯光仔细辨认了好一会儿,最终摇了摇头:“不认识,从来没见过这三个人。” “而且,在做出扣人决定的时候,我就一再跟大伙儿重申,一定不能伤人,要不然事情只会越闹越大,到最后谁都拿不到钱。” 这下证实了陆恩仪的猜想是对的。 大家顿时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村长担心还会有别的人来对陆恩仪和商执聿不利,便立即安排了几个村里的青壮年过来守着。 第266章 解决办法 “实在对不住两位。”村长满怀愧疚地向两人道歉,“大家也是没办法,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才出此下策。但要是你们出了什么事,我们这些人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这时,商执聿突然开口,与村长聊了起来。 “我想问一下,在拆迁款没有下来之前,你们为什么不去找些工作做,或者继续种地来维持生计?” 村长苦笑着摇头:“商总有所不知,我们这个村原本就没剩多少可耕种的土地了。出事之后,其实也有很多人去外地打工了。” “现在还留在这边住着的,基本上都是些妇女、孩子和我们这些老骨头,真正的劳动力很少。” 陆恩仪在旁边看着商执聿若有所思的表情,心里不由得猜测,他应该不会对这件事真的袖手旁观。 果然,天刚亮,商执聿就走出了别墅,在外面打起了电话。 陆恩仪透过破损的窗户,看到他站在晨光中神情专注地与电话那头的人交谈着,显然在商讨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到了中午时分,祝贺楠便带着一队人马风尘仆仆地赶到了这里。 他下了车,径直走向村长和聚集起来的村民们。 “各位乡亲,事情我们已经查清楚了。”祝贺楠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当初的拆迁款确实已经按时转到了负责人的账户上,但却被那个负责人私自贪污了。” “这个人目前已经在监狱里,款项我们正在想办法追回,但短期内可能有些困难。” 村民们听到这话,脸上的表情五味杂陈。 祝贺楠继续说道:“但是,祝氏绝对不会袖手旁观。我们会在七天内重新筹集一笔款项,先行发放给大家,保证基本的生活需要。同时,我们已经联系了附近的人才公寓,可以安排各位乡亲先搬过去住,一直到拆迁款的问题完全解决为止。” 能拿到部分的钱,住的问题也有了着落。 在这短短一天之内,祝氏能拿出这样的解决方案,诚意已经算是十分充足了。 村长和其他村民商议了一会儿,最终点头同意了这个方案,也同意放陆恩仪和商执聿离开。 陆恩仪坐在回程的车上,拿出手机悄悄查了一下祝氏提到的那个人才公寓。 发现这其实是商氏集团旗下的一个房地产项目。 她侧头看向坐在身边的商执聿,对方正闭目养神,俊美的侧脸在车窗透进的阳光下显得异常立体。 看来,有些漠然也只是浮于表面。 祝贺楠看着陆恩仪和商执聿安然无恙地出来,心中的一块巨石总算落了地。 他快步迎上去,愧疚的开口:“陆教授,三哥,真是太对不住。因为我们公司的事情没处理好,把你们给卷进来。” 陆恩仪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道歉。 祝贺楠又特意看向陆恩仪:“还有那个余梅,我已经让她滚蛋了。陆教授你放心,她以后绝对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碍眼。” 陆恩仪挑了挑眉:“她不是你的亲戚吗?” 祝贺楠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别听她瞎吹!按照她那种十八代都能打秋风的算法,我跟半个城市的人都是亲戚了。” “那种人就是典型的给脸不要脸,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这次正好借机清理门户。” “碎了,我已经在凤凰酒楼定好了包间,想请你和三哥吃顿饭,算是我赔罪。” 然而陌恩仪却摇了摇头,声音中透着疲惫:“谢谢你的好意,但我想回家休息一下。” 经历了昨晚的折腾,她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回去泡个热水澡,然后安安静静地睡一觉。 祝贺楠见状也不好勉强,只能有些遗憾地说:“那好吧,改天。” 陆恩仪开着自己的车率先离开。 祝贺楠按捺不住心中的八卦之火,用手肘碰了碰商执聿,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三哥,昨晚你们好歹也算是共患难了,有什么意外的发展没有?” 商执聿斜睨了他一眼:“你想得可真多。” 但尽管嘴上这么说,他却不可自抑的怀疑当年绑架后的失忆,会不会是有人捣鬼? 商执聿沉默了许久,将昨晚的异常情况告诉祝贺楠。 “昨晚有三个人支开警察后冒充村民。而且他们的目标很明确,是冲着陆恩仪来的。” 祝贺楠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其实我回去查的时候也发现了,那些村民之所以会出现,并不是偶然事件。是有人提前给了他们消息。” “没想到这些幕后黑手还不满足于此,竟然还想暗中对陆教授下手,来激化双方的矛盾。这简直是丧心病狂!” 祝贺楠忍不住看向商执聿,眼中满是困惑:“但这些人到底是什么目的?想要搞垮我们祝氏?” “应该不止。”商执聿冷声反驳:“你仔细想想,陆恩仪是这个航天材料项目的绝对核心,如果她在项目进行途中出了事,你说会是什么后果?” 祝贺楠后背瞬间冒出了冷汗。 “如果陆教授出了问题……项目不仅会彻底崩盘,我们祝氏也会受到巨大波及,说不定从此一蹶不振。而且……” “连带着商氏集团也可能会被拖下水!” “真是好一个一石三鸟的毒计!”祝贺楠咬牙切齿地说道。 商执聿点了点头,眼中寒光闪烁。 “所以你必须好好查查,到底是谁在背后搞这些破坏。” 祝贺楠深深地看了商执聿一眼,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这种手段算计,除了安氏集团,还会有谁做得出来? 但考虑到商执聿和安氏之间还有合作关系,祝贺楠明智地咽下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好,我会彻查到底的。” 陆恩仪回到家中,并没有立即休息。 她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便开车前往商衍那边接陆景轩。 商衍听到门铃声开门时,敏锐地察觉到了她脸上的疲倦。 “怎么了?”他关切地问道,“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昨晚没回来。” 陆恩仪也没有隐瞒的必要,将昨晚发生的事情简单向商衍说了一遍。 第267章 生病 商衍听完后,眼里快速闪过一道幽光,语气若有所思:“执聿应该是担心你,所以才主动留下来的。” 陆恩仪听到这话,表情瞬间变得漠然:“他想什么又跟我没关系。” 话音刚落,陆景轩便从客厅跑了出来,小脸上写满了兴奋:“妈咪!你回来了!” “轩轩,玩得开心吗?” “嗯!衍爸爸陪我搭了好大的机器人模型。”陆景轩兴奋地比划着。 陌恩仪在谢过商衍后带着陆景轩离开了他家。 在车上,她问道:“轩轩,明天周日,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陆景轩看出妈妈的疲惫,懂事地摇了摇头:“没有,小宝想回家。” 回到家后,陆景轩很乖地去书房自己玩,陆恩仪则回到了卧室。 她倒在床上,没多久便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然而,谁也没想到,这一睡竟然发起烧来。 中午时分,陆景轩感到肚子饿了,便来到房间想叫她起床吃饭。 “妈咪,起床吃饭啦!”他轻轻推了推陆恩仪的胳膊。 然而陆恩仪没有任何反应,反而脸色异常地红润。 陆景轩觉得不对劲,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摸了摸妈咪的额头。 “好烫!”他立刻缩回了手。 凭借超出同龄人的智商,陆景轩意识到妈咪肯定是生病了。 他首先想到了商衍,立刻拿起自己的手表给商衍打电话。 可是,电话响了很久都没人接。 陆景又连续打了好几遍,依然没有回应。 他不知道的是,商衍此时正在公司开重要会议,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 陆景轩只能接着拨打120急救。 “你好,这里是120急救中心。” “阿姨,我妈咪生病了,发烧很严重,你们能不能快点来?”陆景轩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一些。 “小朋友,你几岁了?你爸爸妈妈呢?”接线员听出这是个孩子的声音。 “我四岁了,我妈咪就在家里……” “小朋友,不要拿急救电话开玩笑,知道吗?”接线员显然以为这是恶作剧,直接挂断了电话。 陆景轩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小脸涨得通红,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 他再次跑到陆恩仪身边,看着她越来越红的脸,有些慌了神。 “妈咪,你快醒醒呀!小宝害怕……”他小声地哭着。 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了什么。 陆景轩擦了擦眼泪,拿起陌恩仪的手机,在通讯录里翻找着。 很快,他找到了那个备注为“商执聿”的号码。 虽然心里对这个商叔叔还有些复杂的情绪,但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 商执聿这边刚回家洗完澡,正准备休息。 突然,手机响了起来。 看到来电显示是陆恩仪的号码,他毫不犹豫地接了起来,甚至声音里还带着一丝期待:“喂?” 然而,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陆景轩带着浓重哭腔的稚嫩声音:“商叔叔……我妈咪生病了,你能不能快点来帮我送她去医院?” 商执聿心脏猛地一跳:“轩轩,你别害怕,告诉叔叔,你妈妈怎么了?” “她发烧了,身体很烫很烫,我怎么都叫不醒。”陆景轩哽咽着说道,“我打了急救电话,可是那些人以为我是在恶作剧。衍爸爸也没接电话……” 一个才四岁多的孩子,即便智商超群,在遇到这种紧急时刻能想到这么多办法已经是很难得了。 商执聿强迫自己保持冷静,用最沉稳的声音安抚着:“你先别哭,听叔叔说。你现在去浴室,找一条毛巾,用冷水把它打湿,然后轻轻敷在你妈妈的额头上,知道吗?” “好,好的。”陆景轩努力停止哭泣。 “然后,你告诉叔叔你们家的具体地址和楼层号。”商执聿已经开始穿外套了。 陆景轩乖乖地报出了详细的地址和楼层号。 “我现在立刻叫救护车,医生很快就会来。但你记住,如果有人敲门,一定要先问他们是来做什么的,确认是医生才能开门,知道吗?” “知道了,商叔叔。”陆景轩听话地应道。 商执聿几乎是和救护车一起到达的。 医护人员将陆恩仪抬上救护车,商执聿看到了站在一旁的陆景轩。 小家伙的眼睛红红的,小脸上还挂着没有擦干的泪痕,身上的小T恤也有不少沾湿的地方,显然是敷毛巾时弄湿的。 尽管如此,他还是安静地站在那里,没有哭闹,也没有阻挡医护人员的工作。 商执聿的心瞬间变得无限柔软。 他来到陆景轩面前,放低身体,柔和声音开口:“轩轩,你衣服湿了,我们先回去换一件干净的,再去医院找你妈妈好不好?” 陆景轩却不放心地伸长了脖子,乌黑的大眼睛紧紧盯着已经启动的救护车,固执地说:“那妈咪怎么办?” 商执聿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他柔软的发顶,耐心地安抚道:“医生叔叔和护士阿姨会把妈妈平安送到医院的。” “你想想,如果妈妈醒来,发现你的衣服还是湿的,她会担心你也会生病的,到时候她就不能好好休息了。” 这个理由显然说服了陆景轩。 他想了想,如果自己生病了,妈妈一定会更难过。 于是,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带着商执聿上了楼。 打开房门,商执聿第一次踏入了专属于陆恩仪和陆景轩母子俩的空间。 房子的装修并不算豪华,但每一处都收拾得干净整洁。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家居香气。 客厅的置物架上摆放着几本厚厚的航空航天专业书籍,旁边是陆景轩搭到一半的机器人模型。 一切都充满了生活的气息,温暖而真实。 最重要的是,商执聿敏锐地察觉到,这里没有任何一个男人长期生活过的痕迹。那就说明,就连商衍,也很少会来这里。 “你的衣服放在哪里?叔叔帮你拿。”商执聿收回视线问道。 “不用。”陆景轩却摇了摇头,拒绝了他的帮忙。 小小的身影熟练地踩着小板凳,打开衣柜,自己找出了一套干净的,然后关上门,自己换好了。 第268章 不讨厌商叔叔了? 没有陆恩仪在身边,陆景轩独立得几乎不像一个只有四岁的孩子。 当商执聿下意识地想伸手抱他下楼时,也被陆景轩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看着他那张依旧天真稚嫩的脸,商执聿的心头突然掠过一种莫名的感觉。 这孩子,似乎是在刻意地疏离自己。 但他没有多想,只当是孩子跟他还不熟悉。 商执聿开车带着陆景轩赶到医院时,陆恩仪已经被送入了普通病房,人还没醒正在输液。 医生将商执聿叫到一旁:“病人的情况我们已经检查过了,是病毒性感冒引起的高烧。但根本原因,是她身体底子太差了。” 医生翻看着病历,皱眉道:“她应该是在生产之后过度劳累,又没有注意休息和调养,落下了病根。这次才会病得这么来势汹汹。你们做家属的,后面一定要让她注意休养,不能再这么耗着身体了。” “好,我知道了,谢谢医生。”商执聿点了点头,心中却很疑惑。 过度劳累?没有注意休息? 但他查到的资料清清楚楚地写着,陆恩仪是在圆满结束了3A项目之后才生下的陆景轩。 那之后,她一直在国外的顶尖研究所工作,薪水丰厚。 这样的条件,怎么会让她在生产后出现过度劳累的情况? 难道,她其实是在项目还未结束时,就生下了孩子? 商执聿的目光落在病房里陆景轩上,他走过去,试探地问道:“轩轩,医生说你妈妈是因为以前太累了,没有好好休息,所以身体才变差,现在才会生病。是不是因为你以前太调皮,不听话?” 陆景轩立刻抬起头,反驳道:“不是的!我一直都很乖!妈咪那么辛苦,可能是因为学校的学生不听话。” 商执聿敏锐地捕捉到,陆景轩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有闪烁。 很明显他在说谎。 就在这时,陆景轩手上的电话手表响了起来,是商衍。 “衍爸爸!”陆景轩接起电话。 商衍在电话那头得知陆恩仪生病后,立刻从公司赶过来。 他对陆景轩诚恳地道歉:“对不起轩轩,衍爸爸刚才在开会,没有看到你打来的电话。” 陆景轩摇摇头,小声说:“没关系,商叔叔已经赶来了。” 商衍感激地对商执聿点了点头,随即自然地蹲下身子,张开双臂。 “来,衍爸爸抱抱。” 这一次,陆景轩没有拒绝。 小小的身体有些蔫蔫地趴在商衍的肩膀上,闷声问道:“衍爸爸,妈咪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 商执聿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无比和谐亲密的一幕,心中忍不住多了一丝妒忌。 商执聿在病房内站了许久,目光复杂地看着病床上昏睡的陆恩仪。 就在这时,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是俞清禾。 商执聿的眉头瞬间拧紧,他走到走廊尽头才接起电话:“什么事?” “你人去哪儿了?我去你家没人。”俞清禾忧心忡忡的质问。 “我在医院。” “你去医院做什么?是安烟有什么情况?”俞清禾立刻紧张起来。 “不是,”商执聿的声音沉了下去,“是陆恩仪发烧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俞清禾冷淡的声音:“一个成年人,发个烧还需要你亲自守着?公司的事情不管了?” “执聿,别忘了你的身份,不要在不相干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说完,她便径直挂断了电话。 商执聿握着手机,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回头看了一眼病房内,商衍正温柔地拍着陆景轩的后背,画面刺痛了他的眼睛。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了医院。 夜色渐深,医院的走廊恢复了宁静。 病房内,陆恩仪缓缓睁开了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属于医院的雪白天花板。 她动了动手,发现自己正在输液。 “醒了?”温和的男声在旁边响起。 陆恩仪转过头,看到商衍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而陆景轩小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我……这是怎么了?”她的声音因为高烧而显得格外沙哑。 “你在家发高烧,昏过去了。”商衍扶着她小心地坐起来一些,“可把轩轩给急坏了。” 陆恩仪愧疚地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陆景的小脸,满眼都是心疼。 她定了定神,看向商衍,问道:“是你送我来医院的吗?谢谢,又麻烦你了。” 商衍的动作顿了一下。 陆景轩小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闭上。 商衍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歉意:“不是我。我在公司开会,手机静音,没有接到轩轩的电话。是……执聿送你过来的。” 商执聿? 陆恩仪心猛然跳了一下。 “妈咪,”陆景轩似乎感觉到了妈妈情绪的变化,揉着眼睛小声说,“是我用你的手机给他打的电话。我找不到衍爸爸,又打了120,他们不相信我……就只能找商叔叔。” 陆恩仪对儿子露出虚弱的微笑,摸着他的头夸赞道:“轩轩做得很棒,你救了妈妈,已经是一个可以保护妈妈的小大人了。” 得到妈妈的肯定,陆景轩立刻高兴起来。 他挺起小胸脯,认真地说:“那是当然!小宝要做妈妈的小英雄!” 看着儿子可爱的模样,病房里的沉闷气氛也缓和了不少。 到了晚饭时间,商衍体贴地问陆恩仪想吃什么。 “没什么胃口,买点清淡的粥就好。”陆恩仪有气无力地说。 商衍点了点头,轻轻拍了拍昏昏欲睡的陆景轩:“轩轩,我们出去吃饭,顺便给妈妈买粥,好不好?” “好!”陆景轩乖巧地从商衍腿上滑下来。 在医院附近的一家粤菜馆里,商衍给陆景轩点了他爱吃的虾饺,自己则随意点了份套餐。 等餐时,他状似无意地问道:“轩轩,你之前不是说很讨厌商叔叔吗?怎么现在不了?” 陆景轩抬起头,小眉头纠结在一起,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才回答:“还是不喜欢他。” “但是……”他掰着手指,用孩童特有的逻辑继续说道,“但是他接了电话,还叫来了救护车,救了妈咪。所以,今天一天,可以暂时不讨厌他。” 第269章 幼稚的较劲 商衍有些无奈地笑了:“是吗?那商叔叔要是知道了,可能会伤心的。” “哼,”陆景轩立刻嘟起小嘴,“他是个坏人。坏人多伤心是对的!” 病房里只剩下陆恩仪一个人。 她无力地躺在床上,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商衍刚才的话。 她没想到,自己越是想和商执聿划清界限,却还让她欠下了这样一个人情。 商执聿去了他们家…… 他有没有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陆恩仪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她飞快地在脑中回忆着家里的陈设,书房里那些可能泄露轩轩身世的文件…… 不过还好,她有随手锁好重要物品的习惯。 想到这里,她才长长地松了口气,后背却已惊出了一层冷汗。 要是就这么被商执聿发现了什么,那这场病生的也太亏了。 病房里安静得只剩下输液管里液体滴落发出的声响。 陆恩仪绵软地陷在床铺里,等着商衍和轩轩回来。 昏昏欲睡之际,病房的门被轻轻敲响。 陆恩仪以为是他们回来了。 “请进。” 门被推开,逆着走廊的光,高大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 居然是商执聿。 陆恩仪的睡意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她有些怔愣地看着他。 商执聿穿着质感上乘的深灰色羊绒衫和黑色休闲裤,手里还拎着一个看起来颇为精致的银色保温食盒。 商执聿关上门走到病床边,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薄唇微启:“你感觉怎么样?” 他的出现,让陆恩仪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 她避开他探究的视线,客气地开口:“好多了。今天……谢谢你,帮忙叫了救护车,送我来医院。” “举手之劳。”商执聿淡淡地应了一声。 他将手里的保温食盒放在床头柜上。 “奶奶知道你生病了,特意让厨房给你熬了鸡丝粥,让我送过来。” “嗯……替我谢谢奶奶。”她轻声说。 商执聿没再说话,只是拧开了保温食盒的盖子。 他将碗递到她面前。 陆恩仪迟疑了一下,伸手接了过来。 她靠坐在床头,轻轻舀起一勺送入口中。 米粥熬得很烂,鸡丝也撕得极细,入口即化。 然而,就在那温润的口感滑过舌尖时,陆恩仪的动作却微微一顿。 品出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糊味。 是错觉吗? 她有些不敢置信,又舀了一小口。 这次,焦糊味更加清晰了。 陆恩仪抬起头,看向一旁沉默站立的商执聿,眼神里带着纯粹的好奇:“奶奶家的厨房是换新厨子了吗?” 商执聿身体不自觉僵硬,但他面上依旧不动声色:“怎么了?” “哦,没什么,”陆恩仪摇摇头,实话实说,“就是觉得这位新厨子的水平……好像不太稳定。” 她尽量用委婉的词语来形容,但话里的意思却很明显。 商执聿的下颚线瞬间绷紧。 “不好喝?”他的声音比刚才沉了几分。 “也不是不能喝……”陆恩仪求生欲很强地补充道,“就是有点糊。”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 商执聿喉结滚动了一下,生硬地开口:“这个是新来的。” 说完,他便不自然地转过身,避开了陆恩仪的视线,假装在看窗外的夜景。 不知道是不是灯光下的错觉,陆恩仪总觉得他似乎在不高兴。 背影看着挺别扭的。 就在这微妙的气氛中,病房门再次被推开。 “妈咪!我们回来啦!” 陆景轩清脆的童声传来。 他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跑了进来,身后跟着面带微笑的商衍。 然而,当陆景轩看到他妈妈手里已经端着碗,并且正在喝粥时,脸上的笑容立刻垮了下来,小嘴不高兴地高高撇起。 “妈咪不乖!”他跑到床边,满是控诉,“你都不等着喝小宝给你带回来的粥!” 商执聿转过身,被戳穿厨艺不精的尴尬立刻被莫名的胜负欲所取代。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一脸委屈的小不点,冷哼着:“怎么,你妈妈不能喝商叔叔带来的粥吗?” “再说了,你手上那个是外卖吧?搞不好还是速食的预制菜。” 一个身价千亿的集团总裁,此刻竟然幼稚地跟一个四岁的孩子计较起来。 陆景轩立即反驳:“那不一样!我带回来的是爱心粥,里面有小宝对妈咪的爱!” 商执聿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差点脱口而出,我这个还是亲手熬的呢! 但他终究还是忍住了。 一旁的商衍,看着这大小两个人之间莫名其妙的对峙,差点就要溢出笑。 他走上前,将陆景轩手里的保温杯也放到了床头柜上。 “好了好了,”陆恩仪看着这幼稚的一幕,又好气又好笑。 她无奈地打断了这场毫无意义的战争,“我其实很饿,一份粥根本不够吃。轩轩带回来的,妈妈也能喝完。” 这句话成功地安抚了两人。 陆景轩立刻多云转晴,高兴地要求商衍:“衍爸爸,快,给妈咪也倒出来!” 于是,陆恩仪硬是把两份粥都喝完了。 等她放下碗时,已经撑得有些受不住,有气无力地躺回病床上。 商衍看了看时间:“恩仪,时间不早了,你好好休息,我先带轩轩回去。” “嗯。麻烦你了商衍。”陆恩仪虚弱地点点头。 陆景轩乖巧地从椅子上跳下来,准备跟商衍离开。 可他走了两步,却发现沙发上的商执聿丝毫没有要动的意思。 他仰着一张天真无邪的小脸,清脆地问道:“商叔叔,我妈咪要休息了,你怎么还不走?” 商执聿靠在沙发上,挑眉看着他:“急什么?我又不像你们小屁孩,需要按时睡觉。” 陆景轩认真地回答道:“可是你们大人经常熬夜会秃顶的!商叔叔,你别看你现在长得很帅,要是秃了顶,就没有女孩子会喜欢你了!” “噗……”病床上装睡的陆恩仪一个没忍住,发出了细微的笑声。 商执聿的脸彻底黑了。 他忍无可忍地将矛头指向病床上明显在偷笑的女人,咬牙道:“陆恩仪!你是不是经常在你儿子面前说我的坏话?他怎么从头到尾都在针对我?” 第270章 喜当爹? 陆恩仪缓缓睁开一只眼,懒洋洋地回敬道:“你自己为什么不从自身找找原因,好好检讨一下为什么不招小孩子喜欢?” 商执聿被噎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好了,轩轩,我们该走了。”商衍适时地走过来,拍了拍陆景轩的肩膀。 “衍爸爸也该回去换药。” 陆景轩这才牵起商衍的手,准备离开。 可走到门口,他还是不放心地回头,精准地戳破了商执聿的心思:“商叔叔,你该不会是想等我们走了以后,就赖在这里不走,然后欺负我妈咪生病,不能把你赶出去吧?” 商执聿成功地被一个四岁的小孩气到两眼发黑。 他咬牙切齿地指着陆景轩说:“今天你急得哭鼻子的时候,我真该给你录下来!” “略略略!”陆景轩才不怕他的威胁,冲他做了个鬼脸,一蹦一跳地消失在了门外。 病房里,终于又恢复了安静。 陆恩仪侧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却用耳朵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房间里商执聿的动静。 她能感觉到商执聿还坐在沙发上,没有离开。 他似乎平复了很久,才站起身,走到她的床边。 陆恩仪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心脏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跳动。 然而,商执聿只是默默地将那两个空了的粥碗和保温食盒收好。 做完这一切,他似乎在床边站了很久。 久到陆恩仪几乎要以为他已经走了的时候,才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响起:“你儿子……一直都这样皮吗?” 陆恩仪没有睁眼,只是在心里默默地回想。 其实,她也发现了。 在面对商衍,或者其他熟悉的人时,轩轩虽然聪明,但更多的是乖巧懂事,像个贴心的小棉袄。 唯独在面对商执聿的时候,他会变得格外活泼,甚至可以说是伶牙俐齿。 那种鲜活的、毫不掩饰自己情绪的样子,反而……更像是他这个年龄孩子该有的。 难道,这就是所谓血缘天性的使然? 即便彼此不知道身份,那种来自基因深处的连接与对抗,也会以这样奇特的方式表现出来? 陆恩仪的心,很明显乱了。 久不见陆恩仪回答,商执聿起精准地戳穿了她的伪装。 “陆恩仪,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睡。” 陆恩仪身体瞬间僵硬。 她缓缓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 撑着坐起来,陆恩仪直视着面前气场迫人的男人。 “所以,商总故意留下来不走,是想跟我探讨一下我儿子的教育问题?” 商执聿的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晦暗不明。 “也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不理解。” “今天下午,他给我打电话求助的时候,明明就很乖。” “我也没有对他做什么不得了的坏事,之前还给他买过玩具。为什么他就不能对我像对商衍那样?” 那语气里,竟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陆恩仪觉得他的逻辑简直幼稚得可笑。 “商执聿,你是不是忘了?轩轩叫商衍什么?他叫你又是什么?” “你凭什么要求他对你跟对商衍一样亲近?” 商执聿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陆恩仪以为这句话会激怒他,让他拂袖而去。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商执聿并没有走。 他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英俊的脸上阴云密布,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眼眸里翻涌着陆恩仪看不懂的情绪。 过了许久,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问出了一个让她魂飞魄散的问题。 “你的意思是……只有他也叫我爸爸,在我面前就会很乖,是吗?” 陆恩仪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商执聿!你是不是有病?!”她激动到开骂,“对着你前妻跟别的男人生的孩子还想喜当爹?你是不是有什么受虐倾向?” 她试图用这种激烈的方式来掩盖自己一闪而过的慌乱。 然而,商执聿是何等敏锐的人。 他含糊不清的回了一句:“我介意的……又不是这个。” 他介意的,从来不是孩子是不是他亲生。 而是这个孩子,可能是她和商衍生的。 陆恩仪的心跳得更快了。 她怕他再待下去,自己会露出更多的破绽。 这个男人太危险了,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都像是在她精心构建的堡垒上寻找裂缝。 她直接按了铃。 很快,一名护士快步走了进来:“陆小姐,请问有什么事吗?” “麻烦你,请这位先生出去。他影响到了我休息了。” 商执聿没想到陆恩仪竟然会用这种方式来赶他走。 护士面露难色地看了看商执聿,又看了看陆恩仪,最终还是职业素养占了上风,礼貌地对商执聿说:“先生,不好意思,病人需要静养,如果您方便的话……” 商执聿冷冷地扫了陆恩仪一眼。 最终拿起放在一旁的保温食盒,转身大步离开了病房。 回到地下停车场,商执聿却没有立刻发动车子。 今天发生的一切,在他的脑海中反复回放。 让他又一次感觉到违和。 如果孩子是商衍的,为什么在陆恩仪的房子里没有丝毫他存在的痕迹。 即便是为了故意掩人耳目,也不可能在日常生活中做得如此滴水不漏。 还有就是陆恩仪刚才的反应。 当他提到“爸爸”两个字时,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绝对不是被前夫的荒唐言论冒犯那么简单。 商执聿想了很久,都没能想出一个合理的答案来解释这一切。 他眼神一沉,拿起手机,拨通了助理的电话。 让他找人暗中跟踪陆恩仪和商衍。 他要知道,商衍和陆恩仪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祝贺楠从商执聿那里得知了陆恩仪生病住院的消息。 他心里清楚,她肯定是之前被扣留时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才生病的。 出于愧疚和关心,他特地提了一大堆顶级的补品,亲自到医院探望。 彼时,陆景轩刚好从幼儿园放学回来。 祝贺楠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 可越看,脸上的笑容就越是有些凝固。 总觉得……这孩子的眉眼,有种诡异的熟悉感。 第271章 你太凶了 “轩轩,叫祝叔叔。”陆恩仪介绍道。 陆景轩礼貌又乖巧地喊了一声:“祝叔叔好。” “诶,你好轩轩。”祝贺楠热情地回应着,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限量版变形金刚递过去,“叔叔给你的见面礼。” 陆景轩没有立刻接,转头看向陆恩仪。 “谢谢祝叔叔。”陆恩仪替他应下。 祝贺楠跟陆恩仪闲聊了几句,但心思却完全不在对话上。 他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被陆景轩吸引。 他借口公司还有急事,没坐多久便起身告辞了。 开着车行驶在回公司的路上,祝贺楠脑海里不住地回想着陆景轩那张小脸。 到底那种熟悉感到底从何而来? 他烦躁地敲着方向盘,一个红灯路口,他停下车,无意识地看向后视镜。 镜子里,映出他自己的脸。 也就在这一刻,一道电光石火般的念头,猛地劈开了他所有的困惑! 他终于知道那份诡异的熟悉感源自何处了! 祝贺楠作为和商执聿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发小,对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虽然陆景轩的五官大部分遗传自陆恩仪,但那不经意间的神态……却很像是商执聿的翻版! 祝贺楠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将他从混乱的思绪中拉了出来。 是陈渝打来的。 “兄弟,老地方喝酒。”陈渝在那头咋咋呼呼地喊着,“三哥也在,正一个人喝闷酒呢,跟个活阎王似的,你赶紧过来分担点火力。” 祝贺楠眼神一闪,立马答应:“行,我马上到。” 酒吧包厢内。 祝贺楠赶到的时候,商执聿独自坐在角落,杯中的冰球折射出破碎的光影。 他没说话,只是沉着脸一口接一口地喝着。 陈渝翘着二郎腿坐在他对面,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我说三哥,你这不行啊。”他用手肘捅了捅刚坐下的祝贺楠,然后冲着商执聿的方向努了努嘴,“陆恩仪都生病住院了,这不正是你献殷勤刷好感的绝佳机会吗?你怎么不去医院守着,跑这儿来借酒浇愁?” 商执聿凉凉地扫了他一眼。 “我还不至于那么卑微。况且,陆景轩那个小鬼,还老是针对我。”一想到那个伶牙俐齿的小家伙,商执聿的眉头就拧成了一个川字。 陈渝听了,顿时没心没肺地偷笑起来:“哈哈,不会吧?四岁的小孩儿能怎么针对你?是不是你平时板着个脸太凶了,把人家孩子给吓到了?” 商执聿的脸色更沉了。 他没有反驳。 因为他不得不承认,陈渝可能说到了点子上。 他习惯了在商场上发号施令,习惯了冷漠强势。 突兀面对一个孩子,还是自己老婆跟别的男人生的。 他确实不知道该如何放下身段。 卡座里陷入短暂沉默。 商执聿又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 “那……要怎么哄孩子?” “噗——咳咳咳!” 陈渝刚喝下去的威士忌差点没直接喷出来。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商执聿,“我说三哥,你没发烧吧?你问我?我连婚都没结,上哪儿知道怎么哄孩子去?” 他缓过劲儿来,眼珠子一转,坏笑着凑过去:“要不……你想想办法,让许今赶紧答应嫁给我。等我们结了婚,我抓紧时间给你生个大侄子出来,让你好好练练手?” 商执聿脸黑了:“你倒是想得美。” 这时,陈渝发现祝贺楠,从头到尾都默不作声地听着,眼神却有些飘忽,难得地没有加入兄弟间的日常调侃。 陈渝看不惯他这副置身事外的样子,抬手在他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想什么呢?魂都飞了。” “别愣着啊,快点帮三哥想想法子。这小的都哄不好,那大的就更别谈了,你还想不想看三哥追妻成功?” 祝贺楠被他这一下拍得整个人都激灵了一下,像几乎是脱口而出:“轩轩他……” 但“轩轩他长得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这句话,在冲到嘴边的那一刻,被他用强大的意志力硬生生给咽了回去。 这件事,在没有任何证据之前,绝对不能说。 不管是不是真的,一旦从他嘴里说出来,都无异于投下一颗原子弹,会引起怎样轩然大波,他想都不敢想。 然而,他这突兀的反应和未尽的话语,已经成功引起了商执聿的注意。 商执聿像鹰隼一样锁定了祝贺楠:“轩轩怎么了?” 祝贺楠连忙举起酒杯,用一阵夸张的哈哈大笑来掩饰自己的失态:“没什么,你被紧张!我的意思是,下午去看陆恩仪的时候,轩轩不挺乖的吗?” “还很有礼貌地叫我叔叔。哪有你说的那么难搞?三哥你是不是对他有什么偏见?” 他一边说,一边给陈渝使眼色。 陈渝虽然不知道内情,但也立刻帮腔:“就是,我看也是三哥你自己的问题。小孩子嘛,都是敏感的,谁对他好,谁对他凶,他们心里清楚得很。” 好像是这么回事。 商执聿烦躁地又闷了一大口酒。 他在心里不住地开始反思。 是不是……他平时见到那个小孩的时候,真的太凶了? 陆恩仪在医院观察了两天,确认各项指标都恢复正常后,便办理了出院手续。 她不是娇气的人,研究所那边还有一大堆事等着她。 尤其是体育馆的勘测项目,不能拖。 她主动联系了祝贺楠,约了时间,去看他们备选的第三块地。 这一次,商执聿没有再跟来。 当陆恩仪站在尘土飞扬的工地上时,发现只有祝贺楠和他的团队在,心里没来由地松了一大口气。 空气似乎都变得清新了不少。 她可以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专业领域,不用分心去应付那个男人的复杂眼神。 她很快投入工作。 但这块地的问题比第一块还要明显,不仅周边环境嘈杂,地质结构也存在一些不稳定的因素,如果作为大型体育馆的地基,基本不合格。 勘测结束,陆恩仪很快就给出了跟第一块地差不多的评价:“祝总,从我们的专业角度看,这块地也不适合作为大型体育馆的选址。” 第272章 不是商衍的 这样一来,祝氏集团提供的三块备选地里,只有第二个是基本符合要求的。 虽然那块地目前还存在一些拆迁款的争议,但这属于祝氏需要去协调解决的商业问题,跟她们研究所的技术评估无关。 事情谈完,陆恩仪准备离开。 “陆教授,请等一下。”祝贺楠却叫住了她。 陆恩仪疑惑地回头。 只见祝贺楠小跑着到他的车旁,从后备箱里拎出了好几个包装精美、体积不小的盒子。 那是一些看起来就非常酷炫的高达和拼装机器人模型。 他拎着这些盒子,快步走到陆恩仪面前,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容:“陆教授,这是三哥给轩轩买的。他今天在公司开会实在走不开,就拜托我务必帮忙送到你手上。” 陆恩仪的眼皮不受控制地狂跳了几下。 看着眼前那堆积如山的礼物,只觉得一阵头疼。 她深吸一口气,抬眼看向笑得一脸灿烂的祝贺楠:“祝总,你是还嫌我们上次的热搜不够火爆吗?” 一句话,瞬间浇醒了祝贺楠。 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对啊!他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他现在和陆恩仪是甲乙双方的合作关系,研究所的选址报告对祝氏的项目至关重要。 不管这份礼物到底是谁买的,但在有心之人的眼中,就是他在试图给陆恩仪送礼。 到时候媒体再添油加醋地解读一番。 这不仅会把陆恩仪拖下水,甚至可能让整个体育馆项目都再度陷入舆论漩涡。 “我的错。”祝贺楠抬手往自己嘴巴子上招呼,“陆教授,实在抱歉,是我没考虑周到。” “我这就自己拉回去,让三哥自己想办法,绝对不给您添麻烦。” 他说着,立刻拎着那几大盒烫手山芋,转身就往自己车边跑。 陆恩仪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真的很想对祝贺楠说,麻烦你转告商执聿,让他也别送了。 她和儿子只想和他保持距离。 夜色如墨,将整座京城包裹其中。 商氏集团顶层,总裁办公室里灯火通明。 “总裁,侦探那边回报说跟踪发现商衍跟陆教授会同时出现的契机只有陆景轩,除此以外,两人很少私下来往。而且,他们还做了DNA检测……” 助理说着,将牛皮纸袋轻轻放在桌上然后出去了。 商执聿的目光,死死地锁着那份文件袋。 那里装着的,可能是让他彻底死心的判决书,也可能是一线让他得以喘息的生机。 这几天,他过得浑浑噩噩。 脑海里反复交织着两个画面:一个是陆恩仪对他时冷漠疏离的侧脸,另一个,是商衍抱着陆景轩时,那孩子脸上毫不设防的依赖。 如果陆景轩真的是商衍的儿子,那他商执聿这六年来的婚姻都将成为彻头彻尾的笑话。 输得一败涂地。 男人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着。 良久,他终于伸出手打开封口,抽出里面的几页纸。 视线掠过前面繁复的专业术语,径直落在了最下方的结论部分。 “……根据DNA序列比对分析,排除商衍先生与陆景轩先生之间存在生物学父子关系……” 紧绷了数日的神经,在这一刻豁然松弛。 孩子不是商衍的。 商执聿闭上眼,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陆景轩不是商衍的儿子,那他不管是谁的儿子,对于商执聿而言,都只是另一个被陆恩仪从生命中剔除的失败男人罢了。 那么他一定还有机会。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再度被敲响。 助理领着两个人进来,他们手里捧着的,正是祝贺楠那里退回来的几个硕大的玩具礼盒。 商执聿以为是祝贺楠办事不力,送出去的礼物被陆恩仪毫不留情地退了回来。 他拿起手机,想也没想就拨通了祝贺楠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商执聿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祝贺楠,让你帮忙送个礼物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你的饭白吃了吗?” 祝贺楠觉得委屈。 “我的亲哥!你这礼物差点把我跟陆教授一起送上风口浪尖,你还骂我?” “你知道当时是什么情况吗?工地上人来人往,我一个项目负责人,提着这么贵重的礼物送给项目评估专家,这叫什么?这叫行贿!陆教授当场就点出来了,我要是再坚持一下,明天的新闻头条就是我们俩!” 祝贺楠噼里啪啦地将当时的场景和陆恩仪的话复述了一遍。 商执聿听完,沉默了片刻。 他确实没考虑到这一层,他只想着让祝贺楠把东西送到,却忽略了场合和影响。 但他嘴上却不肯认输,反而换了个角度继续挑剔:“你脑子是糊住了吗?我是让你转交,你就不能找个私下里只有她一个人的间隙给了?谁让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大张旗鼓地送了?” 这下,祝贺楠彻底没话了。 他里外不是人,只能委屈巴巴地求饶:“行行行,三哥,你最有办法,那你自己去送。” 挂断电话后,商执聿看着那几个显眼的礼盒,突然觉得……这样没送出去,也好。 祝贺楠这个蠢货,倒是无心插柳,给了他一个绝佳的、可以亲自找上门的理由。 夜色渐深,陆恩仪刚给陆景轩洗完澡,正拿着吹风机,用温和的暖风帮他吹着柔软的头发。 陆景轩穿着一身可爱的恐龙睡衣,乖乖地坐在小板凳上,享受着妈咪的服务。 “妈咪,今天那个祝叔叔人还不错诶,送的变形金刚我很喜欢。”陆景轩仰着小脸,奶声奶气地说。 “嗯,下次见到叔叔要记得道谢。”陆恩仪柔声应着,心中一片宁静。 这便是她想要的生活,简单,温馨,有儿子陪伴在身边,远离那些复杂的人和事。 然而,突兀的敲门声打破了室内的祥和。 这么晚了,会是谁? 陆恩仪关掉吹风机,眉头微蹙。 她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向外望去。 当看清门外站着是商执聿时,她表情瞬间不爽了。 陆恩仪面无表情地打开了门:“商总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第273章 我也很有经验 商执聿显然没料到她会是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他高大的身躯站在门口,手里还提着两个最大的机器人礼盒,另外几个堆在脚边。 “我来把这些东西送给轩轩的。” “嗯?” 陆景轩好奇地从陆恩仪身后探出半个小脑袋。 当他看到门口的商执聿和那堆积如山的玩具时,乌黑的大眼睛转了转,随即小嘴一撇,老气横秋地评价了一句: “妈咪,商叔叔这是在醉翁之意不在酒。” 商执聿俊脸闪过一丝尴尬。 陆恩仪也是一愣,随即有些想笑,但还是忍住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儿子,终究没有真的把人关在门外。 毕竟前几天她生病,是他送她去的医院。 “进来吧。”她侧过身,让开了路。 陆恩仪问身边的儿子:“轩轩,你想要商叔叔送你的礼物吗?” 陆景轩从他那堆“战利品”上收回目光,仰起头,对上商执聿带着几分期盼的眼神,酷酷地评价道:“一般吧。” 但他闪烁的眼神和悄悄舔嘴唇的动作,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因为他一眼就看出来,那几个机器人模型,都是最新款的限定版,他正好没玩过。 商执聿看着这个口是心非的小家伙,心里又气又好笑。 他想起了在酒吧里陈渝和祝贺楠的话,以及自己这几天来的反思。 他知道,想要修复和陆恩仪的关系,必须先攻克眼前这个小堡垒。 下一秒,向来矜贵倨傲的男人,缓缓地在陆景轩面前蹲了下来,视线与孩子齐平。 商执聿看着陆景轩那双酷似陆恩仪的眼睛,用柔和的声线对他说道: “轩轩,对不起。” “商叔叔前几次见你,态度确实有点凶了。” “这些机器人,是叔叔买来给你道歉的。你就……大人有大量,原谅叔叔一次,好不好?” “以后……对商叔叔温柔一点,可以吗?” 陆恩仪母子俩像是看鬼一样看着商执聿。 沉默蔓延,带着一种荒诞的张力。 陆景轩歪着脑袋,伸出自己肉乎乎的小手掌,轻轻地贴在了商执聿的额头上。 “商叔叔,”他奶声奶气地问,“你是不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身了呀?” 商执聿:“……” 他精心酝酿的情绪和好不容易才摆出来的温和姿态,被这一句话瞬间戳破,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嘴角那抹练习了许久的笑容,正在一丝一丝地龟裂。 他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意。 “没有,是叔叔回家之后,好好地检讨过自己了。” 陆恩仪旁观着这一切。 检讨? 这个词从商执聿嘴里说出来,简直是本年度最好笑的笑话。 这个男人,天生就缺少反思和共情的能力。 在他的世界里,只有我想要和我不要,何曾有过“我错了”? 如今,他却对着一个孩子,说检讨? 事出反常必有妖。 陆景轩被商执聿这番话给镇住了。 他收回手,眼神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好吧,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你送的机器人,我可以勉强收下。” 商执聿心中一喜,第一波礼物攻势,总算是成功了。 “但是,”小家伙又一脸严肃地警告道,“你别想乘机在我妈咪面前打什么坏主意。” “好了,轩轩已经收下了。”陆恩仪带着明显的逐客之意,“商总,时候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她说着,便伸手要去拉门,准备送客。 商执聿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登堂入室,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离开。 他刚想找个借口再多待一会儿。 “啪嗒”一声轻响。 书房的灯突然间熄灭了。 整个房子的光线瞬间暗淡了一半。 陆恩仪动作一顿。 她转身走向书房,伸手按了一下墙上的开关,然而,房间里依旧一片漆黑。 商执聿几乎是立刻就跟了上来。 高大的身影站在她的身后,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应该是灯泡坏了。这个我有经验,我来帮你换。” 话音落下的瞬间,陆恩仪的身体微不可察地一僵。 不住想起之前他在宿舍帮自己换浴室灯泡的场景。 果然他今天就是居心不良来的。 陆恩仪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脸上却恢复了一片淡然。 “不好意思,商总。这几年,我也很有经验了。” 她径直越过他,走到客厅的电视柜旁,拉开其中一个抽屉。 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备用的灯泡、螺丝刀、绝缘胶带等各种工具。 她熟练地从中取出一个新的LED灯泡,然后转身从餐厅搬来一张餐椅,稳稳地放在书房门口。 商执聿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她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陆恩仪脱下拖鞋,赤着脚踩上椅子,微微踮起脚尖,伸长手臂,轻松地将烧坏的旧灯泡拧了下来,然后又将新的换了上去。 随着她再次按下开关,书房瞬间恢复了光明,甚至比之前还要亮堂几分。 整个过程,不超过两分钟。 商执聿的心,却在这一刻,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了一下。 疼且闷。 他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响起那天在医院里,医生对他说的话。 “……病人长期劳累,要好好调养……” 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在异国他乡生活了这么多年。 她是怎么过来的? 是不是也曾在无数个这样的夜晚,独自面对坏掉的灯泡、堵住的下水道、生病哭闹的孩子? 是不是也曾在深夜里,一边发着高烧还要强撑着给孩子做饭? 他从未想过的画面,此刻却争先恐后地涌入他的脑海。 他一直以为,陆恩仪离开他,是投奔了更广阔的天地,是去追求她所谓的科研梦想。他甚至恶意地揣测过,她是不是早就找好了下家,比如商衍。 可直到此刻,他才迟钝地意识到,她所谓的“自由”,背后付出的代价,是他无法想象的辛劳和孤寂。 想到这里,商执聿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 “其实……”他缓缓开口,“在外卖软件上叫一个同城快修的工人来帮忙,也花不了多少钱。别总把自己搞得像是女超人一样,无所不能。” 第274章 黄金单身狗 说完这句话,商执聿没有再多做停留。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十分干脆地离开了。 就好像他今晚真的只是顺路来送个礼物,顺便关心一下前妻家的电路安全。 陆恩仪站在原地。 她很清楚,商执聿这个人从来都不会做任何没有意义的付出。 但他今晚的表现太过反常。 他之前对轩轩的态度,明明不是这样耐心温和的。 为什么突然之间就转变了? 难道是……他发现了什么? 车子驶离陆恩仪住的楼下,商执聿却没有立刻返回云水湾。 他将车停在路边僻静的角落,熄了火。 窗外是城市的霓虹,光怪陆离地在他俊朗却紧绷的侧脸上流淌,映出一片晦暗不明。 车厢内一片死寂。 鼻息间仿佛还残留着陆恩仪家里清浅带着柠檬味的馨香。 五年了。 没有他的五年里,陆恩仪学会了换灯泡,在专属事业的同时还能独自抚养一个孩子。 而他呢? 除了用无休止的商业扩张和冷漠来麻痹自己,还学会了什么? 商执聿靠在驾驶座上,缓缓闭上眼。 脑海里反复出现陆恩仪踩在椅子上去够灯泡的背影。 但她本该不用这样,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自己的庇佑。 男人再度睁眼时,眼底多了几分决断。 他摸出手机给商衍打电话,将他叫了出来。 酒吧内。 商执聿独自坐在角落的卡座里,面前放着一杯未动的威士忌。 他没有喝酒,只是静静地坐着,强大的气场便让周围那些蠢蠢欲动的目光,只敢远观,不敢靠近。 直到一个穿着红色吊带裙身姿摇曳的女人,端着酒杯袅袅娜娜地走了过来。 “帅哥,一个人吗?”女人的声音娇媚入骨,眼神大胆而直接。 也就在这时,商衍到了。 他刚走进酒吧,一眼就看到了这幅场景。 商衍没有立刻上前,而是默不作声地在不远处的台椅坐下,饶有兴致地准备看好戏。 然而,下一秒发生的事,却让商衍脸上的看戏表情,微微一僵。 只听商执聿用他那富有磁性的低沉嗓音,清晰地开口:“不是。” 女人一愣。 商执聿继续道:“我结婚很多年了。” 女人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挂不住,尴尬地想要找个台阶下。 可谁知,商执聿的话锋却突然一转,修长的手指朝着商衍的方向,遥遥一指,带着几分不怀好意的戏谑。 “不过,那是我堂哥。”他鸡贼的祸水东引,“正宗的黄金单身狗,人帅钱多,你可以去撩着试试。” 商衍:“……”,脸上的温和笑容僵住。 女人顺着商执聿的指向看了过来,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和犹豫。 当她看清商衍那张同样出色的脸时,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商衍在心里将商执聿骂了一万遍,面上却依旧维持着完美的风度。 他对着女人露出一个温文尔雅的笑容,声音柔和却坚定:“不好意思,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女人的脸色这下是彻底沉了下来。 她觉得自己像是被马戏团的猴子一样,被这两个男人戏耍了一通。 “两个神经病!”女人没好气地低声咒骂了一句,气冲冲地走了。 商执聿走到商衍的对面坐下。 商衍带着几分探究问,“说吧,这么晚把我叫出来,到底有什么事?” 商执聿也没有兜圈子,开门见山的说,“我知道了。轩轩,不是你和陆恩仪的儿子。” 商衍端着侍者送来的酒,刚送到嘴边,动作便是一顿。 他抬起头,看向商执聿张严肃认真的脸,先是愣了半秒,随即露出看傻子的眼神。 “商执聿,你到底是被什么东西误解了,居然会认为,轩轩是我亲生的?” 商执聿脸黑了下去,嘴角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商衍继续慢悠悠地往他心上插刀子:“我告诉你,如果轩轩跟我有血缘关系,你恐怕连见陆恩仪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那你怎么不回去问问你的好员工们?”商执聿咬着牙回答,“为什么那么喜欢乱磕CP,脑补一些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呵。”商衍轻笑一声,“这种捕风捉影的流言,你都愿意信。怎么,现在倒怪起我的员工来了?” “最该检讨一下的是自己吧。为什么再离谱的话都信,真不怪陆恩仪不要你。” 商执聿被他堵得哑口无言。 商衍看着他那副被说中心事后的模样,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些。 “不过嘛……虽然现在不是,但我倒是不介意变成轩轩真正的爸爸。” “你做梦!”商执聿几乎是脱口而出。 商衍挑了挑眉,似乎很满意他这副被激怒的失态模样。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开口时,声音已经沉稳了许多。 “那个男人……就是陆景轩的亲生父亲,你熟不熟?” “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商衍的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精光。 他故作惊讶地反问:“你想干嘛?查清地址找人出来揍一顿?” “我只是好奇。”商执聿眼神沉郁,像化不开的浓墨,“我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比我好。让她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心甘情愿地跟他有了孩子。” “你觉得,你很好吗?”商衍毫不留情地反问。 商执聿瞬间失语。 在陆恩仪面前,他冷漠自大,又无端的猜忌误解她。 糟糕透了。 “其实……我跟他也不太熟,就见过一两次面。”商衍还是缓缓开口。 商执聿全神贯注地听着。 “好像……”商衍斟酌着用词,半真半假,“是个飞扬恣意的人。满脑子都是他的科研和梦想,喜欢挑战自由。跟我们这种人,完全不一样。” 飞扬恣意,追求梦想,喜欢自由。 几个词像烙铁一样,狠狠地烫在商执聿的心上。 这不就是陆恩仪一直以来的追求吗? 原来,她是找了个跟自己很像的人? 商衍将商执聿脸上的痛楚尽收眼底,继续不紧不慢地讲述着。 “你们离婚后,我再次见到恩仪时,她刚去国外的大学任教不久。那时候,轩轩都已经快一岁了。” 第275章 赌不赌? “她跟那个男人已经分开了。” “在那边人生地不熟,语言环境也需要重新适应,一边要应付全新的工作,一边还要带年幼的孩子,很不容易。” “为了找一个靠谱的保姆,她踩了无数次的坑。有一次,甚至遇到了一个手脚不干净的,等她下班回家才发现孩子的外套和几件新买的玩具都不见了。” 商执聿的呼吸一窒。 “但她就是那么倔。”商衍无奈的摇头。 “明知道我的公司分部就在那座城市,却从来没有开口跟我求助过一次。如果不是我恰好去那所大学有个合作项目,意外碰到了她,我都不知道她过得那么辛苦。” “我找到她的时候,她正抱着孩子从超市出来,左手拎着一大袋东西,右手抱着已经睡着的轩轩。那个时候的轩轩特别乖,大概是知道妈妈辛苦,从小就不怎么哭闹。” “我抱他的时候,他还睁着那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我。” “再后来,我们来往的次数才渐渐多了起来。有一次,她要带学生去参加一个为期三天的学术夏令营,实在找不到人帮忙。那是我第一次听她开口,问我可不可以帮忙照看一下轩轩。”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轩轩才跟我慢慢熟悉起来。” 商衍平淡克制的叙述,让商执聿听得很难受。 他心疼独自异国他乡倔强地撑起一切的陆恩仪。 有羡慕商衍能够拥有那段他缺席的时光近水楼台。 “所以……”商衍淡淡地问道,“你今晚叫我出来,该不会真的只是想听我给你讲述陆恩仪这五年的故事吧?” 商执聿猛地抬起头,猩红的眼底翻涌着前所未有的情绪。 “我想好了。我要去跟陆恩仪破镜重圆。” 空气,瞬间凝固。 商衍脸上的温和闲适,在听到这句话的刹那荡然无存。 他的眼神骤然变冷。 “你是想跟我示威?” “不。”商执聿摇头,迎上商衍冰冷的视线,“我只是在告知你我的决心。” “这一次,就算是命没了,我也要修复我和她之间的关系。” 商衍沉默了片刻。 “既然你决心这么强,”他眼神闪烁着,透出难辨的兴味,“那……要不要跟我赌一赌?” 商执聿墨色的瞳孔微微一缩,他正色看向商衍:“你想赌什么?” “就赌,一个月之内,看我们谁,能先让她点头,重新接受一份感情。” “我要是赢了,”商衍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森然的凉意,“赌你一根手指。” 商执聿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商衍:“你疯了?” “我跟你是有什么血海深仇?一开口就要我一根手指。” “十指连心。”商衍的表情没有丝毫玩笑的成分,“你让她心痛了那么多年,断你一指,让你也尝尝连心的痛楚,很公平。这,就算是你永远失去她的代价。” 靡丽的灯光在两人之间无声流转。 商执聿思考了片刻,提出了一个很实际的问题:“那万一我们都赢不了呢?陆恩仪不是一件物品,她的心不是我们想赢就能赢的。” 商衍的嘴角控制不住地抽动了一下:“那两个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搞不定的loser,还谈什么输赢?” “好。”商执聿似乎被说服了,但他还有疑虑,“那你呢?如果我赢了,到底是什么样的大礼,值得我拿一根手指去跟你赌?” 商衍露出莫测的笑容。 他卖了个关子:“这个你不用担心。你要是有本事亲眼见到,一定会很满意。” 商执聿了解商衍,这个人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也从不夸大其词。 能被他称之为大礼的东西,必然非同凡响。 可即便如此。 “我们这样拿陆恩仪来当赌注,是不是有点不道德?”他迟疑地开口。 这句话出自他口,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讽刺。 毕竟曾几何日,他才是那个最不尊重陆恩仪意愿的人。 “别想多了。”商衍看穿了他的顾虑,淡淡道,“只是一场公平的竞争,最终的选择权,始终在她手上,我们谁都不会用任何方式去强迫她。这不叫赌注,这叫……竞争上岗。” “而且,你不觉得,轩轩这个年纪,确实是需要一个法定意义上的父亲吗?”商衍变得严肃起来,“当初如果不是恩仪身份特殊,在科研领域有很多杰出贡献,轩轩的户口问题都很难解决。” “但以后呢?他上学填写家庭背景资料……单亲家庭这四个字,对一个孩子来说,总归是不一样的。” 商执聿彻底被说服了。 商衍的每一句话,都精准地打在了他的七寸上。 “好,我答应你。”商执聿端起面前那杯未动的威士忌,沉声道,“但说好了,各凭本事,谁都不许用那些卑鄙的手段。这事成不成,都是你我之间的较量,绝对不能让恩仪知道,给她造成困扰。” “一言为定。”商衍也端起了酒杯。 “啪”的一声脆响,两只玻璃杯在空中相碰,琥珀色的酒液在灯光下漾开璀璨的光。 以爱为名的豪赌,就此定下。 第二天。 航天技术研究所,陆恩仪刚到办公室不久,李琳就抱着一束巨大的鲜花走了进来,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八卦笑容。 “陆教授,有人给你送花了。” 陆恩仪闻声抬头,看到那个几乎要将李琳整个人都淹没的巨大花束时,秀气的眉毛不自觉地蹙了起来。 花还是肆意热烈的红玫瑰。 “谁送的?”她问道,语气里听不出喜悦。 “不知道。前台说快递送来的。”李琳将花束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的会客沙发上,然后开始在花丛里翻找,“我问了快递员,他说下单的人是匿名的。咦,连张卡片都没有,这也太没诚意了吧?” 暗示意味太过明显的玫瑰花,立刻在安静的办公区里引起了骚动。 几个路过她门口的同事,都忍不住探头探脑,脸上挂着暧昧的表情。 就连所长都背着手溜达了过来,笑呵呵地打趣道:“恩仪啊,是不是处对象了?” 第276章 谁送的花 “所长,别开玩笑了。”陆恩仪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我没有处对象,也不知道是谁送的。” 她对这种浮夸的浪漫攻势向来不感冒。 “李琳,”陆恩仪转头对还在好奇打量着玫瑰的助理说,“麻烦你把它拿到前台去,找个大点的花瓶插起来吧,别放在我办公室里,影响我思路。” “啊?就放前台啊?”李琳有些惊讶,这么漂亮的花,不应该摆在办公室里吗? “嗯。”陆恩仪淡淡地应了一声,便重新坐回了办公桌前继续工作。 李琳耸了耸肩,听话地抱着花走了出去。 下午四点半,陆景轩放学后照例来到了研究所。 他熟门熟路地跟着陆恩仪进了办公室。 中途他口渴了,见陆恩仪还在忙,便自己拿着事先准备好的果盒去了茶水间吃。 一个平日里和陆恩仪关系不错的女同事,正巧也在茶水间。 她看到可爱的陆景轩,忍不住笑着逗他。 “轩轩,阿姨问你个问题哦,你妈妈是不是交新男朋友啦?” 陆景轩正将一颗紫色的葡萄塞进嘴里,腮帮子鼓鼓地停下了咀嚼的动作。 他仔细地想了想,然后摇头,口齿清晰地说:“没有呀。” “咦?没有吗?”同事有些惊奇,“那肯定是追求者送的。” 陆景轩眼睛里露出了明显的困惑,他小声地问:“阿姨,什么是追求者呀?” 显然这个词汇,超出了他目前的认知范围。 同事被他认真的小模样逗笑了,耐心地解释道:“追求者呀,就是喜欢你妈妈的人。有希望能成为你妈妈的男朋友,将来和你妈妈还有你,组成一个新的家庭哦。” 陆景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下班后,陆恩仪收拾好东西,牵着陆景轩的手走出研究所。 她今天跟好友许今约好了吃饭。 车子平稳地驶向市中心的餐厅。 她和陆景轩先到,点好了儿子爱吃的几样菜。 没过多久,许今就风风火火地赶来了。 只是,她不是一个人来的。 “恩仪,抱歉!”许今人脸上带着十分明显的歉意,“突发情况,多了两个蹭饭的,你不介意吧?” 陆恩仪顺着她的目光挑了挑眉,看到了跟在她身后的两个人。 一个是笑得一脸狗腿的陈渝,另一个,则是穿着高级定制灰色西装,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商执聿。 四目相对,空气有瞬间的凝滞。 陆景轩仰带着天真同情开口。 “商叔叔,你家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怎么都吃不起饭,要来蹭?” 一旁的陈渝差点没忍住笑喷出来。 商执聿额角的青筋几不可见地跳了一下。 他努力按捺住脾气。皮笑肉不笑的回答:“是啊。叔叔最近……日子不太好过。” 陈渝见气氛实在有些尴尬,拙劣的解释道:“恩仪,是这样的。我跟三哥本来也约了在这间餐厅吃饭,想着你们也在,就干脆凑一桌也热闹点嘛!” 陆恩仪懒得拆穿他们这点小把戏,淡淡地瞥了商执聿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对着服务员道:“麻烦加两副碗筷。” 于是,商执聿在陈渝和许今的眼神示意下,十分自然地在陆景轩身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餐桌上的气氛,表面平静,底下却暗流涌动。 陆恩仪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儿子身上,时不时提醒他慢点吃,或者用公筷给他夹一些他喜欢的菜。 商执聿坐在陆景轩的另一侧,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母子俩的互动。 许今俨然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而陈渝身为商执聿的僚机,觉得自己有义务打破僵局。 于是,他刻意的问道:“那个……恩仪啊,你这一个人带着轩轩也挺辛苦的,回来这么久了,有没有想过再找一个?” 话音刚落,桌子底下,许今高跟鞋的鞋跟就精准地踩在了他的脚背上。 陈渝痛得倒吸一口凉气,他敢怒不敢言地瞪了许今一眼。 许今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骂道:“你脑子是不是有泡?哪壶不开提哪壶!” 陈渝疼得龇牙咧嘴,又觉得委屈无比,小声地控诉:“我就是好奇问问嘛……这不是关心朋友吗?” 陆恩仪抬起眼,淡淡地看着满脸写着我是无辜的的陈渝,她当然知道这问题背后真正的意图来自谁。 “谢谢关心,不过暂时没这个打算。” “我妈咪是没有男朋友,”陆景轩咽下嘴里的食物,一本正经地宣布,“但是妈咪有追求者了哦。” 陈渝瞬间忘了脚上的疼痛,眼睛亮得像两颗灯泡。 陆恩仪太阳穴开始突突直跳。 “哦?”许今最先反应过来,笑眯眯地凑过去,捏了捏陆景轩的小脸蛋,“轩轩宝贝,快告诉许今阿姨,你怎么知道的?那个追求者是谁呀?” 陆景轩摇了摇头,诚实地说:“我不知道他是谁。” “但是,他今天给我妈咪送了很大很大的花!” 陆恩仪觉得自己的血压都升高了。 她快速解释道:“别听他瞎说。就是白天不知道谁往我办公室送了一束玫瑰花,连个署名都没有。” “玫瑰花?”许今暧昧地眨了眨眼,追问道,“那你喜欢吗?” “不喜欢。”陆恩仪毫不掩饰地露出嫌弃。 “蛮老土的。” 她说话的时候,完全没有注意到,身旁那个一直努力维持着镇定表情的男人,在听到老土的评价时,嘴角刚要上扬的弧度迅速垮掉。 许今立刻捕捉到了商执聿的异样。 她促狭地笑了笑,明知故问:“商总,这花……该不会是你送的吧?” 商执聿矢口否认。 “当然不是。我知道她不喜欢这些形式主义的东西,干嘛还要送花自讨没趣?” 他话锋一转,毫不犹豫地将锅甩向对手。 “不过……送花这种附庸风雅又带点文艺调调的行为,倒是很像是商衍会做出来的事。” 好一招祸水东引。 虽说赌约里明了不许使用卑鄙手段,但可没说不能在言语上诋毁抹黑。 “应该不会是商衍。”陆恩仪摇摇头。 “商衍知道我不喜欢这种很快就会凋谢的切花。” “他如果要送,一般会送整盆的那种,可以直接养起来的。我家阳台上,现在还摆着好几盆呢。” 第277章 当透明 这句话的攻击力很强。 意思是商衍知道陆恩仪的喜好。 而陆恩仪也接受了他送的礼物。 一盆盆……还不止送过一次。 商执聿的脸色比刚刚还要难看。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彻底成了一个闷葫芦。面无表情地往嘴里送着食物,又食不知味。 陈渝几次想开口活跃气氛,都在接触到商执聿那双冰冷得能冻死人的眼睛后,默默地闭上了嘴。 一顿饭就在这样诡异的安静中接近了尾声。 陆恩仪看儿子吃得差不多了,便准备带他离开。 她刚站起身就接到了商衍打来的电话。 几乎是同时,陆景轩着她的衣角说:“妈咪,我想去上洗手间。” 商执聿让出通道,然后提议,“你接电话吧,我陪他去。” 陆恩仪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算是默许。 她拿着手机走到一旁安静的角落,接起了电话。 商执聿领着孩子,一言不发地走向卫生间的方向。 “恩仪,还在忙吗?” “没有,刚吃完饭。”陆恩仪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些许,“有事吗?” “嗯,有个事想问问你。”商衍轻笑道,“下周不是有个小长假吗?我有个朋友组织了一个亲子户外露营团,有烧烤贺篝火晚会,还有一些给孩子们准备的自然探索游戏。我想问问你,有没有时间带轩轩去玩?” 陆恩仪想了想,那几天她确实没什么特别的安排,研究所也放假。 这种亲近自然的机会,对常年生活在城市里的轩轩来说,确实很难得。 “听起来不错。”她说道,“不过轩轩现在去洗手间了,等他回来我问问他的意见。如果他想去,我就陪他去。” “好,那我等你好消息。” 而在另一边,卫生间里。 商执聿帮陆景轩整理好衣服,然后将他抱起来,扶着他站在高高的洗手台上洗手。 就在这时,身边的小家伙突然神秘兮兮的开口。 “商叔叔,今天那束玫瑰花,是你送的对不对?” 商执聿太扎心了。 他艰难地转动着僵硬的脖子,声音干涩地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陆景轩条理清晰地分析道:“因为刚刚在饭桌上,妈咪说送花的人很老土的时候,你的脸一下子就变得跟我们幼儿园的黑板一样黑了。” “……” “而且,后来许今阿姨问是不是你送的,你说不是。我们老师说过,撒谎的人,眼神会飘来飘去,不敢看别人。你刚才就是那样的。” “……” “所以,那个人很明显就是你呀。”小家伙做出了最后的总结陈词。 商执聿竟无言以对。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感觉自己叱咤商场多年的所有道行,还不如个孩子。 他抽了纸巾,仔细地帮陆景轩擦干手上残留的水珠,然后将他从洗手台上抱了下来。 然后,他又忍不住问道:“那你妈咪她也发现了?” 小家伙摇了摇头。 “没有呀。妈咪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注意过你这边。” 商执聿整个人都梗住了。 靠,那还不如不问! 商执聿牵着陆景轩从里面走出来时,陆恩仪已经结束了通话,正站在落地窗边,垂眸看着手机。 陆恩仪察觉到他们靠近,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儿子身上,仿佛旁边的商执聿只是一个透明的摆设。 “轩轩,你想不想去参加亲子户外露营?” “亲子户外营?”陆景轩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他小手紧紧抓住陆恩仪的衣袖,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妈咪要去的话,我就去!小宝已经好久……没有跟妈咪一起出去玩了。” 这些年,她总是很忙,陪伴孩子的时间总是被挤压得所剩无几。 她想着要给他创造最好的物质条件,却忽略了孩子就算再聪明最需要的或许也只是简单的陪伴。 陆恩仪的心瞬间软成了一片。 她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软的发顶,眼底是化不开的歉疚与疼爱:“好,那我们就一起去。” “耶!太棒了!”陆景轩高兴得差点跳起来,小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喜悦。 而站在一旁的商执聿,脸色却愈发阴沉。 户外营? 他甚至都不用派人去查,脚趾头都能想到这肯定是商衍的手笔。 商执聿在心中评价着商衍的手段同样老土。 可当他从这股酸涩的嫉妒中回过神来时,却发现陆恩仪已经利落地牵着陆景轩,走出了餐厅。 商执聿僵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她们的背影越走越远。 很快,母子俩的身影便消失在餐厅门口。 甚至连道别都没有一句,车子就这么开走了。 商执聿那张本就紧绷的脸,此刻已经臭得电闪雷鸣。 站在他身后的陈渝和许今,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们真的是拼命在脑海里回想各种悲伤的事情,才勉强忍住了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爆笑。 太惨了。 三哥这次,真的是踢到钢板。 “咳……”陈渝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充满关切。 他走上前,拍了拍商执聿僵硬的肩膀,“那个……三哥,走吧,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许今故作惊讶地挑了挑眉:“咦?商总,你今天没开车来吗?” 这个问题,像是在商执聿的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 陈渝连忙替他打圆场,找了个最常见的借口:“没有,今天限号。” 但许今怎么可能猜不出来商执聿心里那点算盘。 商执聿肯定是故意没开车来,想着吃完饭,顺理成章地找个借口,好让陆恩仪送他回去,制造独处的机会。 只可惜啊,他全程都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陆恩仪压根就没往这方面想,吃完饭带着孩子就走了。 许今忍不住摇头,“商总,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你看你亲手作的。” 回家后,许今越想越觉得好笑,忍不住将今晚的后续当成笑话,用微信绘声绘色地跟陆恩仪分享。 陆恩仪刚帮陆景轩洗漱完,给他盖好被子。 看到手机不断跳出的消息。 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脑海中浮现出商执聿那张难看的脸,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一晚,大家似乎都很开心。 但商执聿不开心! 第278章 顾越 没想到他也竟然会做这些不符合个性的事。 【简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说真的,恩仪,你觉得他是不是想求得你的原谅,想跟你和好?】 看到这个问题,陆恩仪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了。 只回了两个字过去。 【神经。】 另一边,陈渝正密切地关注着动静。 “怎么样?”见许今放下了手机,他立刻迫不及待地问道,“恩仪怎么说?有谱吗?” 许今瞥了他一眼,摇头叹了口气:“难。” 她将手机屏幕展示给陈渝看,上面陆恩仪那两个冰冷的字,足以说明一切。 “我跟你说,陈渝,”许今的语气严肃了起来,“恩仪这个人,你别看她平时对谁都淡淡的,好像什么都不在乎。” “但她骨子里比谁都倔。她认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当年她能那么决绝地离婚走人,现在就能同样毫不留情地拒绝商执聿。” “你要不还是去劝劝商总别白费力气了,体面点放手,对大家都好。” 陈渝苦大仇深的皱眉。 “不行。”他义正言辞地说,“作为兄弟,我怎么能劝他打退堂鼓呢?我们应该想尽一切办法,尽我们最大的努力去帮助他!” 许今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陈渝:“你脑子被驴踢了?商执聿追老婆,你跟着操什么心?还动用一切资源,说得跟你自己要竞选总统一样。” 陈渝忽然凑近了些,露出贱兮兮的笑:“因为……三哥说了,只要我们能帮忙让他跟陆恩仪和好,以后……咱们结婚的时候,他送一套城南的大别野当贺礼。” “什么?!”许今的眼睛瞬间瞪圆了,声音都拔高了八度,“大、别、野?城南那个新开的麓湖湾?” “如假包换。”陈渝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许今倒吸了一口凉气。 麓湖湾的别墅,那可是如今京城里有钱都未必能买到的顶级豪宅。 她那点坚定的立场,瞬间开始剧烈地动摇了。 金钱,果然是腐蚀人心的最佳利器。 她清了清嗓子,眼神飘忽,语气也变得不那么坚定了:“咳……其实吧,仔细想想,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他要是诚意足够……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陈渝没接话,盯着她笑。 许今被他看得脸上一热,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瞬间恼羞成怒,一巴掌拍在他胳膊上:“呸!看什么看!谁说要嫁给你了!” 陈渝吃痛,却笑得更开心了。 而就在他们为商执聿的追妻大业出谋划策时,另一头,有人已经坐不住了。 自从上次在科研项目上被陆恩仪狠狠摆了一道,害得安家丢了脸面,安越七就大发雷霆,严令安烟和她父亲最近都必须老实待着,不许轻举妄动,一切等他从国外回来再从长计议。 可是,安烟等不了。 最近这段时间,商执聿不仅一如既往地对她冷淡疏离,甚至还开始频繁地去找陆恩仪,那种想跟对方死灰复燃的迹象,简直不要太明显。 安烟的心充满了恐慌。 她为了得到商执聿,付出了那么多,甚至不惜…… 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男人,重新回到陆恩仪那个书呆子的身边? 绝对不行! 爷爷的叮嘱,瞬间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 思前想后,安烟觉得,想要彻底斩断商执聿的念想,最有效的办法,还是要从那个孩子入手。 商执聿之所以还对陆恩仪抱有幻想,无非是以为她是单身。 而商衍跟她关系是很亲近暧昧。 但两人要是真的有所发展,也不至于等到现在。 所以,必须想办法把那个孩子的亲生父亲找到,弄回来! 只要那个男人出现在陆恩仪和陆景轩,就是对商执聿最致命的一击。 他也会意识到,陆恩仪早就开始了新的生活,根本不可能跟他再有任何瓜葛。 安烟盯着陆景轩的生父查。 还真的把这个叫顾越的男人给找到了。 于是,她当即亲自飞去了非洲。 安烟越野车上下来时,感觉自己精致妆容都快被晒化了。 这里的一切都与她所熟悉的世界格格不入。 要不是为了那个能彻底毁掉陆恩仪和商执聿之间最后一点可能性,她这辈子都不会踏足这种鬼地方。 一名穿着迷彩背心、皮肤黝黑的当地向导恭敬地为她引路,穿过几顶简陋的帐篷,最终停在一间由集装箱改装而成的临时办公室前。 “安小姐,顾先生就在里面。”向导低声说。 安烟点了点头。 她整理了一下,恢复平日里那种高高在上的名媛姿态,这才推开了那扇吱嘎作响的铁门。 门内的冷气扑面而来,与门外的酷热形成了鲜明对比。 一个男人正背对着门口,坐在堆满了图纸和文件的办公桌后。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工字背心,裸露出的手臂和小麦色的脊背线条流畅而结实,充满了野性的力量感。 他正低头看着什么,指间夹着一根燃了一半的香烟,青白色的烟雾袅袅升起。 “你哪位?”他没有回头,漫不经心的问着。 安烟的目光快速扫过这个简陋到堪称寒酸的办公室,眼底掠过轻蔑。 “你好,顾越先生。我叫安烟,是商执聿的未婚妻。” 男人不紧不慢地转过椅子面向她。 这个叫顾越的男人,有一张极为英俊的脸。 不同于商执聿那种带着禁欲感的清贵冷傲,他的英俊是充满攻击性的。 他上下打量了安烟一番,随即挑眉:“商执聿?不认识。” 安烟干脆换了种说法。 “商执聿是陆恩仪……已经离婚了的前夫。” “哦——”顾越拖长了声音,脸上露出了然的神情。 他将指间的香烟送到嘴边,深深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吐出,烟雾模糊了他玩味的表情。 “原来是那个瞎了眼的渣男啊。” “你!”安烟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她没想到这个男人说话如此粗俗无礼,竟敢这样评价商执聿。 顾越却仿佛没看到她难看的脸色,自顾自地将烟蒂按熄在烟灰缸里。 虽然看着颓废粗犷,却也傲慢至极。 第279章 喜新厌旧的大人 安烟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她告诉自己,此行的目的才是最重要的,没必要跟一个粗人计较。 “我来找你,不是为了跟你讨论这些。”她恢复了冷静,直奔主题,“顾先生,我知道,陆恩仪离婚后跟你在一起过。你们的孩子叫陆景轩,对吗?” 顾越的眼神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懒洋洋的模样。 安烟继续说道:“现在,陆恩仪带着你们的孩子回了国,却又想回头纠缠我的未婚夫商执聿。她利用孩子当借口卖惨,频频与执聿见面,想要旧情复燃。” “所以?”顾越不耐烦地打断了她,似乎对这些豪门恩怨毫无兴趣,“我的时间很金贵,安小姐,如果你是来找我叙旧或者抱怨的,那我想你找错人了。说重点。” 安烟的表情再次一僵。 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支票,推到顾越面前。 “我希望你能回国。回到陆恩仪身边跟她和好。你们之间毕竟有个孩子,我想,无论如何,她都会对你心软的。” 顾越的目光落在支票上,那上面清晰地写着一串诱人的数字——伍佰万。 他没有立刻去拿,而是抬起眼,意味深长地看着安烟:“安小姐,请我回国,可是很贵的。” “这只是定金。”安烟立刻说道,她就知道,这种亡命之徒一样的男人,眼里只有钱。 这一点让她鄙夷,却也让她安心。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对她来说,就不是问题。 “事成之后,”她加重了筹码,“只要你和陆恩仪成功复合,或者,只要能让商执聿彻底对她死心,我会再给你一千万。” 一千五百万,买一个男人的回归,斩断情敌的后路。 这笔买卖,在她看来,划算至极。 顾越盯着她看了几秒。 就在安烟被他看得有些发毛的时候,他忽然笑了。 男人伸出修长的手指,夹起那张薄薄的支票,拿到嘴边,用一种近乎轻佻的姿态吻了一下,眼底快速地掠过一丝寒意。 “成交。”他说。 安烟肩膀一松。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虽然他长得确实不错,但跟商执聿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 真不知道陆恩仪当年是瞎了哪只眼,会看上这种男人。 不过,这样也好。 只要这个男人能回去,那么商执聿和她之间,就再也不可能了。 一周后,小长假的第一天。 陆恩仪跟陆景轩穿着特意为这次露营买的亲子装来到了露营地。 “妈咪,我们今天会看到真的小松鼠吗?”陆景轩仰着小脸问。 “会的,只要我们足够幸运。”陆恩仪环顾着周围优美的风景。 也怪不得商衍极力推荐了,这里真是很适合带娃出来。 商衍早等在那里了。 他今天也穿得十分休闲,正拿着一个文件夹,跟活动方的工作人员核对着什么。 看到陆恩仪母子,他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笑着迎了上来。 “恩仪,轩轩,早上好。我还担心你们会找不到地方。” “不会,这几天要麻烦你了。”陆恩仪客气地说道。 “不麻烦,我也是这次活动的带队志愿者之一。”商衍温和地解释着,目光不自觉地在陆恩仪和陆景轩的亲子装上停留了一瞬,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这身衣服很适合你们。” 就在这时,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停在了不远处的停车场入口。 车门打开,一个挺拔的身影从驾驶座上下来。 陆景轩眼尖,几乎是立刻就朝着那个方向叫了一声:“商叔叔?” 陆恩仪疑惑地顺着儿子的目光抬头看去,当看清来人时,她脸上的轻松笑意减淡。 只见商执聿穿着黑色休闲装绕到另一边,打开后座车门,然后……牵着一个穿着粉色公主裙、扎着两个可爱羊角辫的小女孩,大咧咧地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商衍那张温润和煦的脸上,笑容险些绷不住。 他迎上前去,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商执聿,你怎么把朵朵带来了?” 小女孩叫商朵朵,是商衍养姐商蕊的二胎小女儿。 商蕊虽然跟商衍的感情也算不上多亲厚,但朵朵却很喜欢商衍这个没血缘关系的大舅舅。 商执聿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轻飘飘地回答:“放假朵朵一个人在家没地方玩。你这个当大舅的也不知道想想办法。” 朵朵也极其配合,立刻松开商执聿的手,跑到商衍面前,可怜巴巴的问:“大舅舅,你是不想朵朵来参加你的活动吗?朵朵会很乖的,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这话的杀伤力实在太大了。 商衍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了两下,最终只能投降。 “没有,怎么会呢?大舅舅欢迎你还来不及。我只是……担心你二舅舅粗心大意,照顾不好你。” 他口中的“二舅舅”,自然指的是商执聿。 “我照看不好没关系,这……不是还有你嘛!反正这也算是你家的孩子。” 商执聿凉凉的笑了。 来之前,他早就把朵朵给收买了。 商衍想趁着户外营的机会跟陆恩仪还有陆景轩培养感情? 门儿都没有! 咱们商朵朵小朋友的威力可是很强的。 此时,陆恩仪站在一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里跟明镜似的。 她算是听明白了这几人的关系。 用自己的外甥女当借口,强行挤进这个本不该有他的活动里。 这种幼稚又无赖的手段,也只有他想得出来。 陆恩仪在心底冷笑一声,面上却波澜不惊,只是默默地将陆景轩拉到自己身边,仿佛眼前上演的这出与她毫无关系。 然而,她可以不在意,不代表她身边的小家伙也能同样淡定。 陆景轩的小脸,从看到商执聿牵着那个小女孩出现的那一刻起,就沉了一些。 他还不能完全洞悉成年人之间复杂的关系变幻。 但他看到的,是前几天还变着法子讨好他的商叔叔,在对另一个小孩好。 陆景轩抿紧了小嘴。 真是喜新厌旧的大人。 也不怪他不喜欢商叔叔。 第280章 真幼稚 户外亲子营的参加的家庭大多是父母双全的。 穿着风格统一的亲子装,脸上洋溢着对即将到来的假期的期待。 在这样热闹而圆满的氛围中,陆恩仪和商执聿这两组人的出现,便显得格外突兀。 一个是独自带着儿子的单亲妈妈。 另一个是带着外甥女的代理家长。 商衍原本的计划堪称完美。 他以志愿者的身份参与其中,既能名正言顺地陪伴在陆恩仪母子身边,又能体贴入微地提供各种帮助,在潜移默化中拉近彼此的距离。 他甚至已经设想好了,在篝火晚会上,他可以和陆景轩一起烤棉花糖,在徒步时,他可以自然地为陆恩仪背包…… 然而,所有美好的设想,都在商执聿带着商朵朵出现的那一刻,化为了泡影。 气氛,不禁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商衍不动声色地站在陆恩仪的左侧,与右侧的商执聿形成了一种隐晦的对峙之势,将陆恩仪和陆景轩护在了中间。 商执聿则毫不在意,他单手插在休闲裤的口袋里,姿态闲适。 有位性格热情但却不熟悉内情的父亲看到这奇特的组合,走过来打趣道:“其实大家可以互帮互助的,就像家里有两个孩子一样,还热闹些。” 商衍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了一瞬。 心想商执聿怕不就是奔着这个来的。 但商执聿反而大大方方地勾起唇角,露出意味深长的笑:“这位大哥说得很对,就是要互帮互助。我这外甥女年纪小,还得请大家多担待。” 商衍的眼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心里暗骂了一声“卑鄙。”。 很快,所有家庭都到齐了,领队老师清点完人数后,大家便井然有序地登上了前往营地的大巴车。 亲子营这几天的日程安排,都将围绕着山谷深处的营地展开。 那是一片被群山环抱的秘境,远离了城市的喧嚣,是亲近自然的绝佳之地。 大巴车缓缓启动。 商衍本想顺理成章地坐在陆恩仪身边,却被眼疾手快的商执聿抢先一步,带着朵朵占据了陆恩仪母子后排的位置。 他只能无奈地坐到了更靠前的位置,时不时地透过后视镜,关注着后面的动静。 车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高楼大厦逐渐被连绵的田野和苍翠的山峦所取代。 朵朵第一次参加这样的露营活动,小脸上写满了兴奋。 她像只活泼的小麻雀,趴在车窗上,小手指着外面,不停地向商执聿发问。 “二舅舅,那是什么树呀?为什么叶子是尖尖的?” “二舅舅,你看那头牛!它为什么一直在吃草呀?它不觉得腻吗?” “二舅舅,天上的云为什么会动呀?是谁在给它们吹气吗?” 商执聿一个在商场上杀伐果断、能精准分析全球经济走势的男人,此刻却被这些天马行空的为什么问得焦头烂额。 也不是都能答得上来。 而在商执聿将一种常见的白杨树说成是“长得比较高的灌木”之后,朵朵忍无可忍,双手叉腰,鼓着腮帮子,鄙视的下了结论:“二舅舅,你真笨!” 前排的陆景轩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回头看了一眼不太自然的商执聿,毫不留情地附和道:“商叔叔,你真笨。” 被两个小家伙一前一后地嘲笑,商执聿的脸上却丝毫不见恼怒。 “我笨不要紧,你妈妈聪明就够了。” 说着,他翻出一颗包装精美的草莓硬糖,迅速地塞到了陆景轩的手里。 陆景轩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边的陆恩仪,见她闭着眼睛,便飞快地剥开糖纸,将糖果塞进了嘴里。 商执聿见他上钩,悄悄地凑到他耳边,狡黠说道:“你背着你妈妈偷吃糖,被我发现了。要想我不跟她告状,这几天就得对商叔叔好一点,听见没有?” 陆景轩含着糖,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小仓鼠,含糊不清地吐出两个字:“幼稚。”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微红的耳根和不自觉上扬的嘴角,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那点小得意。 假装睡着的陆恩仪,将这一切听得清清楚楚。 她忍不住在心里扯了扯嘴角。 这个男人……这段时间在她面前表现出来的心理年龄,加起来恐怕都不超过八岁。 跟从前那个冷漠疏离、惜字如金的商执聿割裂得厉害。 一路的笑闹中,大巴车抵达了目的地。 车门打开,一股混合着花香和青草味的清新空气扑面而来。 孩子们发出一阵欢呼,迫不及待地冲下车,在草地上奔跑撒欢。 领队的老师拿着扩音喇叭,将大家召集到一起,指着不远处已经搭建好的十顶大小不一的帐篷说道:“各位家长和小朋友们,欢迎来到我们的森林营地!大家看到那边的帐篷了吗?在接下来的三天里,那就是我们临时的家。” “不过,挑选哪个家,可不是先到先得哦。我们需要大家通过一个小游戏来决定挑选的优先顺序。” “游戏是两人三足!由一位家长和一位小朋友组队,用时最短的可以优先挑选帐篷!” 话音刚落,商衍便第一时间走到陆恩仪身边,温声问道:“恩仪,这种游戏对体力有要求,要不要我帮你比?” 陆恩仪还没来得及开口,一道煞风景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老师!”商执聿高高举起手,“你们这里有个工作人员公然要求代打,这不公平!” 领队的老师闻言,无奈地笑了笑:“这个游戏不能请外援。” 商衍保持不了风度,狠狠地瞪了商执聿一眼,后者回以一个挑衅的眼神。 陆恩仪在心里对着商执聿翻了个巨大的白眼,然后才转向商衍,婉言谢绝了他的好意:“谢谢你,商衍。但我觉得,这种亲子游戏,输赢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和孩子一起参与的过程。” 话音刚落,身边的陆景轩一脸骄傲地补充道:“没错,而且我妈咪跑步其实也很厉害的!” 很快,比赛就要开始了。 各家都开始用布条将大人和孩子相邻的腿绑在一起。 第281章 更换 陆恩仪一边帮陆景轩绑带子,一边鼓励他:“轩轩,我们尽力就好,好吗?” 然而,他却反过来安慰陆恩仪:“妈咪,你别紧张。我们就两个人,其实住个小帐篷也没有什么的,挤一挤还暖和呢。” 而不远处的朵朵,显然没有陆景轩这份淡定。 她看到那个第一名的豪华帐篷时,眼睛都直了,立刻理直气壮的语气指挥道:“二舅舅!我不管,我就要住那个最大的!你要是拿不了第一,我就回去告诉太奶奶,说你带我出来玩都不给我饭吃,还让我睡地上!” 面对小公主的“威胁”,商执聿自信满满:“放心吧,小问题。” “预备!” 领队老师举起了手中的小旗子。 “开始!” 随着哨声吹响,十组家庭齐刷刷地出发了。 陆恩仪从来没玩过这个游戏,一开始完全找不到节奏。 她和陆景轩的步调完全不一致,不是她差点绊倒儿子,就是儿子差点把她拉倒,两人踉踉跄跄,很快就落到了队伍的最后。 “妈咪,你听我的口令!”关键时刻,陆景轩展现出了惊人的冷静和智慧,“我喊一,我们一起迈左脚,我喊二,我们一起迈右脚!一!二!一!二!” 在他的指挥下,陆恩仪渐渐找到了感觉。 母子俩的步伐越来越协调,配合也越来越默契,竟然奇迹般地从倒数第一,一路追赶,超过了好几对人,变成了中游水平。 然而,就在这时,明显也落在后面的商执聿,看着被逐渐拉开的距离,以及终点那个被朵朵心心念念的小别墅,他眼中精光一闪。 只见他忽然蹲下身,对朵朵说了句:“抱紧我的腿!” 然后,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商执聿竟然直接卡起了游戏规则的bug! 他让朵朵像个树袋熊一样紧紧抱着他的大腿。 然后,仗着身高腿长,就这么以一种极其不协调却速度飞快的姿势,带着腿上的挂件飞快地往前冲。 瞬间就超越了所有人,第一个冲过了终点线。 “耶!我们是第一名!”朵朵兴奋地欢呼起来。 其他落后的家长们见状,也纷纷有样学样,一时间,赛道上全是抱着孩子单脚狂奔的大人。 陆恩仪和陆景轩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哭笑不得,最终,他们还是坚持用最原始的方式,一步一步地走完了全程。 虽然是最后一个抵达终点的,但陆恩仪的心里却没有丝毫的沮丧。 陆景轩也没有任何不高兴的样子,他跑得小脸通红,额头上全是汗,一过终点就懂事地拿出纸巾,踮起脚尖帮妈妈擦汗。 “妈咪,你辛苦啦。” 陆恩仪的心瞬间被熨烫得无比妥帖。 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块小饼干,喂到他嘴里,温柔地笑道:“我们轩轩也很棒,我们是靠自己努力完成比赛的,对不对?” “嗯!”陆景轩重重地点头,满足地嚼着饼干。 即便身边有别的小朋友因为没有拿到心仪的大帐篷而委屈地哭了起来,他也只是安安静静地待在妈妈身边,乖巧地吃着零食,眼神清澈而明亮。 比赛结束后,大家拉着行李陆续入驻标有数字的帐篷。 陆恩仪和陆景轩是最后一组,分到的是角落里标着“10号”的。 那是所有帐篷里最小的一个,孤零零地立在一块略微有些坡度的草地上,看起来确实有几分寒酸。 但母子俩的心态却很平和。 陆景轩仰头看着那个小小的帐篷,非但没有嫌弃,反而充满期待地说:“妈咪,这里好像一个秘密基地。” 陆恩仪被儿子的逗笑,心中一片柔软。 四周渐渐安静下来时,商执聿带着朵朵,逆着人流,从最显眼的1号帐篷区,径直朝他们这个偏僻的角落走来。 “陆恩仪。”商执聿在他们面前站定,目光掠过那个小小的10号帐篷,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你们去住1号,我们换。” 陆恩仪正准备拉开帐篷的拉链,闻言动作一顿。 她站起身,平静地迎上他的视线,语气疏离:“不用了,商总。比赛结果已经定了,输赢我们都接受,就住这里挺好的。” 她以为他是在施舍,而她最不需要的就是这种带着优越感的同情。 商执聿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 “我不是在让你。”他解释道,“我一个大男人,晚上带着朵朵一个小女孩睡,总归有诸多不便。” “而且,说实话,我没什么带孩子的经验,万一半夜她要起夜或者踢被子,我怕我照顾不好。” 他的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 不等陆恩仪开口,一旁的朵朵立刻心领神会地开启了助攻模式。 她松开商执聿的手,跑到陆恩仪身边,可怜兮兮地控诉道:“陆阿姨,你不知道,我二舅舅连最简单的公主辫都不会梳,明天肯定会让我变成一个丑小鸭的!而且他睡觉还说梦话!” “商朵朵!”商执聿又气又笑。 倒也不用把他说的这么寒颤。 朵朵冲他做了个鬼脸,继续摇晃着陆恩仪撒娇:“陆阿姨,你就带上我一起住嘛!我保证晚上会很乖很乖的,还能陪轩轩弟弟玩。” 商执聿给出的理由确实充分,陆恩仪一时也找不到反驳的话。 为人父母,她自然明白照顾一个小女孩需要更多的细心和耐心,尤其是在野外这种不熟悉的环境里。 她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将决定权交给了儿子,温声询问:“轩轩,你觉得呢?” 陆景轩思考的间隙,商执聿阴恻恻的低笑道:“陆小宝,你要是晚上想陪商叔叔挤小帐篷也可以。” 陆景轩立刻嫌弃地往后缩了缩。 “妈咪,那我们就换吧。” “商叔叔虽然有使不完的牛劲,在跑步比赛里占了便宜,但后面肯定有他不擅长的游戏。到时候我们帮帮他,就算扯平了。” 陆恩仪忍着笑,也算是同意了。 商执聿的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于是,比赛的最后一名,就这么施施然地带着行李,住进了冠军专属的1号豪华帐篷。 第282章 有来有回 旁边的2号帐篷里住的是一个带着微胖小男孩的家庭。 那孩子名字也喜庆,叫小胖。 小胖的妈妈是个性格有些尖锐的女人,她掀开帐篷帘子,酸溜溜地开口了:“哎,我没看错吧?你们不是最后一名吗?怎么还住上最好的帐篷了?主办方也太偏心了吧?” 陆恩仪不欲与人争执,只淡淡地回了一句:“嗯,我们和1号换了一下。” 这样的回答显然不能满足对方的八卦心,小胖妈妈还想再说些什么,朵朵却抢先一步,大声地对她补充道:“因为陆阿姨人美心善,答应晚上要多照顾我一个小孩,所以她应该有特殊奖励!阿姨你羡慕吗?” 家长们顿时了然,都善意地笑了起来。 一时间,小胖妈妈的质疑反倒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她讪讪地缩回头,拉上了帐篷的帘子。 陆恩仪有些无奈地看了朵朵一眼,这孩子,还真是个活宝。 1号帐篷内部空间果然宽敞许多,足以容纳四五个人,地面铺着厚实的防潮垫,角落里还贴心地放着一盏小小的营地灯。 陆恩仪开始有条不紊地整理行李,将睡袋、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一一归置好。 而帐篷外面,两个小小的身影很快就熟悉了起来。 朵朵是个天生的话匣子,她试图跟看起来有些高冷的陆景轩搭讪:“弟弟,你晚上睡觉打呼吗?” 陆景轩正帮着妈妈把背包里的零食拿出来,头也不抬,淡淡地吐出一个字:“不。” 朵朵也不气馁,继续好奇地问:“那你妈妈凶不凶呀?我妈妈发起火来的时候,就跟奥特曼一样,‘biu biu biu’地发射动感光波,可厉害了!” 她一边说,还一边用手比划着发射的动作,逗得自己咯咯直笑。 陆景轩看了一眼帐篷里妈妈温柔的侧影,认真地摇了摇头:“我妈咪很温柔的。” 或许是感觉到了朵朵语气里并无恶意。 陆景轩也放下了那点小小的防备。 他问出了心里的疑惑:“你怎么不让你爸爸妈妈带你出来玩?为什么要跟你舅舅一起来?” 朵朵脸上的笑容瞬间黯淡了下去。 她低下头,小巧的鞋尖无意识地在草地上划拉着,声音也变得有些低落:“因为爸爸妈妈他们老是在家里吵架。我听大人们说,他们好像……要离婚了。” “他们还说,哥哥比我更聪明懂事,他们都只想要哥哥,不想要朵朵。” 小小的孩子,或许还不太明白离婚意味着什么,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父母言语中那种被抛弃的恐慌。 陆景轩愣住了。 他虽然成长在单亲家庭,但陆恩仪给了他全部的爱,让他从未感觉过自己是不被需要的。 可是,即便是这么好的妈咪。 跟那个人,也是离婚的。 他心里也跟着有些难受,大概懂了那种感觉。 沉默片刻,陆景轩转身钻进帐篷,不一会儿又跑了出来。 “给你吃。”他把草莓递到朵朵面前。 小姑娘到底心思单纯,难过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她接过草莓,咬了一大口,对着陆景轩露出还沾着草莓汁的笑脸。 商执聿在自己的小帐篷里安顿好,一来到这边,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和谐美好的画面。 男人嘴角再度缓缓上扬。 就在这时,商衍也过来了,手里拎着主办方统一发放给每个家庭的物资。 “朵朵,轩轩。”他温和地打着招呼。 朵朵一看见他,立刻飞奔过去撒娇:“大舅舅,你来啦!告诉你哦,朵朵晚上跟轩轩妈妈一起睡!” 商衍在来的路上,已经从其他家长那里听说了帐篷对调的事情。 此刻亲耳听到外甥女的炫耀,不由再次在心中暗骂商执聿真是阴险! 朵朵到底还是跟商衍更亲近一些。 她拉着商衍的衣角,指着不远处山坡上开得正艳的一片野花,央求着:“大舅舅,我们去摘花花好不好?” 商衍自然不会拒绝。 没过多久,商衍就牵着朵朵回来了。 小姑娘怀里抱着一大捧五颜六色的野花,脸蛋在夕阳的映衬下红扑扑的。 她一路小跑着冲到陆恩仪面前:“陆阿姨!送给你!这是我和大舅舅一起摘的,漂不漂亮?” 陆恩仪的眼中漾开一抹温柔的笑意,由衷地赞叹道:“很漂亮,谢谢朵朵,阿姨非常喜欢。” “嘻嘻,我就知道!”朵朵得到了夸奖,开心地转了个圈。 商衍缓步走上前,语气诚恳地说道:“恩仪,谢谢你。这几天要麻烦你帮忙照看朵朵了。” 商执聿带着不满开口:“说得好像这几天我就不会出力一样。” 商衍淡淡地回了一句:“是得出,力气活正好需要你。” 他说着,朝营地入口处指了指。 那里停着一辆物资车,几个工作人员正在费力地往下搬运成箱的饮用水。 “主办方给每个家庭都准备了饮用水,你去帮忙把水抬下来,分发给每一家吧。商总虽然日理万机,但这点小事应该不介意?” 当着陆恩仪的面,商执聿若是拒绝,就显得小气了。 商执聿脸色一垮,“好。” 就这样,以陆恩仪帮忙照顾朵朵为契机,商执聿在接下来的吃饭和团队活动中,名正言顺地加入了他们的小团体。 虽然时常要忍受商衍的“公报私仇”,被使唤着干些体力活,但只要能待在陆恩仪身边,看着她和孩子们,商执聿竟也甘之如饴。 午后的阳光温暖而不灼人,主办方安排的活动是到营地附近的一条小溪里抓小鱼。 清澈的溪水潺潺流淌,没过脚踝,冰凉的触感驱散了夏日的燥热。 孩子们脱了鞋袜,卷起裤腿,一个个兴奋地冲进水里。 朵朵和陆景轩也玩得不亦乐乎。 陆恩仪坐在岸边的草地上,含笑看着这一幕。 商执聿的视线,总是不受控制地飘向她。 看着她恬静的笑容,心里那股莫名的烦躁竟也渐渐平息了。 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他们本就是这样一个完整的家庭。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这份悠闲和快乐中时,陆恩仪脸上的笑容却慢慢凝固。 第283章 片段 陆恩仪站起身走到溪水边,目光锐利地盯着水面。 作为一名顶尖的科学家,她对环境的细微变化有着超乎常人的敏感。 她注意到,水面上漂浮的落叶,流动的速度似乎比刚才快了许多。 不仅如此,溪水的声音也变得有些不同。 她的心猛地一沉。 溪水流速在短时间内异常加快,这通常只意味着一种可能。 上游在短时间内汇集了大量的水。 可能是山洪! 陆恩仪脸色瞬间变得凝重。 她立刻朝人群中负责协调的商衍走去。 “商衍。我建议,立刻中止这个活动,让所有人都回到营地去。” 商衍正在帮朵朵把一条刚抓到的小鱼放进玻璃瓶里,闻言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怎么,出什么事了?” “溪水的流速在异常加快。可能随时会有山洪过境的危险。” 商衍了解陆恩仪,知道她绝不是危言耸听的人。 他立刻放下手中的瓶子,找到这次活动的领队老师,将陆恩仪的判断和担忧转述了一遍。 那位年轻的领队老师听完,脸上露出了怀疑的神色。“轩轩妈妈你是不是太过紧张了?” “我们来之前特意查过天气预报,这附近未来三天都不会有雨。而且你看现在这天气多好,怎么会有山洪呢?” “天气预报只能预测大范围的气候,但山区的局部短时强降雨是很难精准预测的。”陆恩仪耐心地解释道,“等到我们肉眼能看到洪水的时候,一切就都晚了。” “可是……”领队老师还是犹豫不决,担心自己冒然中止活动会引起家长们的不满和投诉。 就在这时,站在一旁的商执聿突然开口。 “你最好相信她。”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她是专业的。”他掷地有声。 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愣住了。 他为什么会这么毫不犹豫地相信她的判断? 就好像……他也曾这样依赖过她的判断,将自己的安危全然交付于她。 领队老师被商执聿强大的气场震慑住,再加上一旁商衍也表示支持,他不敢再怠慢。 “好吧。”他擦了擦额头的汗,立刻拿起随身携带的扩音器,用欢快的语气对所有家庭喊道:“各位家长和小朋友们请注意!牧场那边刚刚传来好消息,有一只母羊生了可爱的小羊羔哦!我们现在就组织大家过去参观,看看刚出生的小羊宝宝是什么样子的!” 这个理由巧妙地避免了恐慌。 孩子们一听到有小羊羔看,立刻兴奋起来,纷纷从溪水里跑上岸,催促着父母赶紧出发。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溪边,朝着营地的方向返回。 结果,回去没多久,就有本地人来到这边警告,说快涨水了,让大家千万不要去小溪那边。 当天晚上,商执聿睡着后做起了梦。 梦里,他身处一个昏暗而狭小的房间。 窗外是阴沉而茂密的原始森林。 耳边突然传来很像是陆恩仪的声音。 “这里很危险,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危险?”他在梦中挣扎着开口,“危险是什么?” 紧接着,整个世界开始天旋地转,房间的墙壁轰然倒塌,冰冷刺骨的水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瞬间将他卷入其中。 商执聿猛地从梦中惊醒,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帐篷外,一切都宁静如常。 可梦里那被洪水卷走的画面,却真实得仿佛烙印在了他的灵魂深处。 那到底是梦,还是真的发生过的记忆? 另一边的帐篷里,陆恩仪也已经睡下。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她隐约听到了压抑的抽噎声。 陆恩仪睡眠本就浅,这轻微的异动足以将她从睡梦的边缘拉回。 她缓缓睁开眼,适应了一下帐篷内的昏暗,才发现声音来自睡在身旁的朵朵。 小姑娘的身体蜷缩着,小小的肩膀一耸一耸,无声地流着眼泪。 “朵朵?”陆恩仪立刻侧过身,声音放得极低极柔,生怕惊扰了另一侧熟睡的儿子,“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被她温柔的声音一唤,朵朵扎进陆恩仪的怀里,带着浓浓鼻音:“陆阿姨……呜呜……我想爸爸妈妈了……” 孩子的身体温热柔软,微微颤抖。 陆恩仪将她抱住,温和的语气安抚道:“不哭,阿姨在这里。爸爸妈妈只是暂时不在身边,等我们活动结束,过几天回去就能见到他们了,好不好?” “不好……”朵朵把脸埋在她的睡衣里,声音闷闷的,带着孩子独有的委屈,“他们吵架了……不要我了呜呜,他们都只喜欢哥哥……” 陆恩仪的心顿时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不会的朵朵这么可爱,爸爸妈妈怎么会不要你呢。他们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解决自己的问题。” 可道理终究是苍白的。 对于一个渴望父母怀抱的孩子来说,任何解释都显得那么无力。 朵朵的哭声没有停歇,反而越来越伤心。 哭声不大,却还是惊醒了身旁的陆景轩。 小家伙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揉了揉眼睛,看清是朵朵在哭时,睡意顿时消散了大半。 他比朵朵还要小上一岁,此刻却像个小大人一样,挪动着小小的身体凑过去,伸出肉乎乎的小手,笨拙地帮朵朵擦着眼泪。 “朵朵不哭。”他学着妈妈平时安慰自己的样子,“你看,小宝都不哭的。妈咪说,哭了就不漂亮了。” 陆恩仪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既感动又无奈。 她知道,此刻朵朵需要的不是劝慰,而是能给她足够安全感的人。 她轻叹了口气,摸出手机,找到商执聿的电话。 但打出去却始终无人接听。 陆恩仪秀气的眉微微蹙起,应该是睡得太沉了。 就在这时,陆景轩突然开口了:“妈咪,电话打不通吗?我去叫商叔叔过来吧。” “不行。”陆恩仪不同意,“外面太黑了,你一个人出去妈咪不放心。” “没关系的!”陆景轩挺了挺小胸脯,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可靠一些,“营地外面有路灯,我看得见路。而且10号帐篷离我们不远,我很快就回来了!” 第284章 不一样 看着儿子那双清澈又坚持的眼睛,陆恩仪犹豫了。 “那你一定要小心,走路要看清楚,好吗?”最终,她还是妥协了,不放心地叮嘱道。 “嗯!妈咪放心!”陆景轩得到允许,利落地拉开帐篷的拉链,钻了出去。 夜风带着山野的凉意迎面扑来,让陆景轩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 营地外面确实有几盏昏黄的路灯,将主干道照亮了一小片区域。 但灯光之外,是大片大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陆景轩到底只是个四岁的孩子,心里不由得升起一丝怯意。 他攥紧了小拳头,给自己打气,迈开小短腿朝着10号帐篷的方向快步走去。 通往10号帐篷的路,需要下一小段木质的台阶。 白天走起来轻松惬意,可在光线不足的夜晚,就显得有些危险。 陆景轩心里着急,脚步有些乱,只觉得脚下一空,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 整个人朝前扑了下去,膝盖重重地磕在了坚硬的台阶边缘。 刺痛瞬间袭来。 陆景轩眼圈一下子就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 他趴在地上,有好几秒钟都动弹不得。 可是一想到帐篷里还在哭的朵朵,和正在等他的妈咪,他又硬生生地把眼泪憋了回去。 “加油,陆小宝可勇敢了……”他小声地给自己打气,用手撑着地,慢慢地爬了起来,继续朝前走。 此刻,10号帐篷里的商执聿,正被梦魇纠缠着。 “商叔叔……商叔叔,你醒了没吗?” 稚嫩的童声,微弱地穿透了帐篷布,传入他的耳中。 商执聿猛地睁开眼,梦境的残影还未完全褪去,他有些分不清这声音是真是幻。他喘着粗气,静静地听了几秒,那声音又响了起来,这一次更加清晰。 是陆景轩? 他怎么会在这里? 商执聿心头一凛,来不及多想,立刻拉开帐篷的拉链。 帐篷外,昏黄的灯光下,陆景轩小小的身影正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孩子的脸蛋被夜风吹得有些发白,一双大眼睛里写满了焦急。 “轩轩?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商执聿打开帐篷里的营地灯。 “商叔叔。”小家伙看到他,立刻上前拉住他的手往外走,“朵朵哭了,你快过去看看她。” “好,我马上过去。”商执聿应了一声,转身准备穿外套。 可就在他转身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陆景轩的裤子上膝盖的位置蹭了一大块泥土。 他的动作一顿,沉声问道:“你是不是摔跤了?” 陆景轩的小身板明显僵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想把腿往后缩,但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 随即,他小声说:“你可不可以不要告诉我妈咪?我不想让她担心。” 商执聿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卷起男孩的裤腿。 膝盖上,一片清晰的擦伤映入眼帘,皮肤被磨破了,周围已经有些红肿。 商执聿从自己的行李包里翻出医药箱。 他用棉签蘸着消毒药水。 当微凉的药水触碰到伤口时,陆景轩控制不住地瑟缩了一下,眉头也拧了起来。 整个过程中,他眼眶虽然是红的,却硬是没掉一滴眼泪,也没有喊疼。 这孩子,真是一点都不娇气。 商执聿的心里,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不痛吗?”他一边给他贴上创可贴,低声问道。 “痛。”陆景轩老老实实地回答,然后又用一种小大人的口吻补充道,“但是妈咪说过,小孩子长大,摔跤是很正常的。不能因为一点点痛就哭鼻子。” 商执聿手上的动作停了停,他又问:“你真的不打算告诉你妈妈?万一明天膝盖肿得更厉害了怎么办?” 陆景轩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在组织语言。 过了半晌,他才近乎耳语的说:“不要,妈咪会自责的。她肯定会觉得是她一个人没有照顾好我。” 商执聿抬起头,深深地看着眼前的男孩,他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懂事和体贴。 他忽然意识到,这五年里,陆恩仪就是这样不仅要教会他勇敢,还要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他那颗敏感的心. 以至于这孩子也过早地学会了察言观色,学会了把委屈和疼痛藏起来,只为了不让妈妈增添丝毫的自责。 商执聿顿时感觉心里酸酸的。 他处理好伤口,站起身,发现陆景轩身上单薄的外套在夜风中显得有些不够。 他拿过自己厚实的冲锋衣,将陆景轩裹了进去,只露出白净的小脸。 然后,他弯下腰,将他整个抱了起来。 陆景轩下意识地伸出小手巴着商执聿的肩膀。 他的胸膛像一座可以遮风挡雨的山,稳稳地托着他。 黑暗中,陆景轩的小脸蛋悄悄地红了。 原来,这个人的怀抱,跟衍爸爸的是不一样的。 很温暖,又很稳。 商执聿抱着陆景轩来到1号帐篷。 当他掀开帐篷帘子时,里面的情形却让他有些意外。 朵朵已经不哭了,她正和陆恩仪头挨着头,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在玩猜拳游戏。 输了的人,就要被对方轻轻地刮一下鼻子。 看到商执聿抱着陆景轩进来,帐篷里的两人都愣住了。 朵朵最先反应过来,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角还未干透的泪痕,糯糯地叫了一声:“二舅舅,你怎么来了?” 商执聿没好气地挑了挑眉,将怀里的陆景轩轻轻放下:“因为某个说自己很乖的小朋友,大半夜不睡觉哭鼻子,害得弟弟都要亲自去请我了。” 朵朵不好意思地冲商执聿眨了眨眼,古灵精怪的样子,哪里还有半点刚才伤心欲绝的模样。 商执聿看她情绪已经稳定,猜想应该没什么事了,便准备转身回去。 可他刚一动,裤脚就被一只小手给抓住了。 “二舅舅,你陪我玩游戏嘛。”朵朵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胡闹。”商执聿故作严肃地沉下脸,“这么晚了,轩轩和陆阿姨还要睡觉,你给我老实一点。” 他嘴上这么说着,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陆景轩。 陆景轩裹着他那件宽大的外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陆恩仪连忙小心翼翼地将陆景轩抱进被窝,帮他盖好被子。 第285章 奖赏 做完这一切,陆恩仪看向商执聿,无奈的开口:“你要不……陪她玩一会儿吧。她看到熟悉的人在身边,会更有安全感一些。” 商执聿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好。”他简短地应了一声。 他牵着朵朵的小手,带她到帐篷外面的一小块空地上。 为了不吵到别人,他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指着天上的星星,用极低的声音给她讲起了星座的故事。 等到朵朵的脑袋终于抵挡不住困意,靠在他怀里睡去时,他才小心地将她抱了起来,送回帐篷。 然而,当他再次进入帐篷时,却发现陆恩仪也就这么躺在陆景轩的旁边也睡着了。 大概是真的累坏了。 商执聿的动作不自觉地放得更轻。 他将朵朵轻轻地放好。 然后,直起身目光落在了陆恩仪的身上。 她侧躺着,一只手臂还虚虚地环在儿子的身上,保持着保护的姿态。 睡梦中的她,眉头微微舒展,恬静的睡颜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甚至透着不易察觉的柔弱。 就和五年前,他们还未离婚时一样。 安静美好,却又仿佛隔着千山万水。 商执聿的心又酸又胀。 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几乎就要触碰到她光洁的脸颊。 然而,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的前一秒,他却猛地攥紧了拳头,不甘地收了回去。 他现在有什么资格呢? 商执聿自嘲地勾了勾唇角,最后帮她拉了拉滑落的被子。 做完这个动作,他关掉了帐篷里的灯,摸黑回了自己那边。 陆恩仪起得很早,她轻手轻脚地走出帐篷,准备去公共盥洗室洗漱。 昨晚,她几乎没怎么睡好。 毕竟昨晚是两个孩子在她身边。 刚走到帐篷门口,就看到了等在那里的商衍。 商衍目光在她略带疲惫的脸上停留了片刻,温声问道:“听朵朵说,她昨晚闹脾气了?” “小孩子想家了,哭了一会儿,后来就好了。”陆恩仪轻描淡写地回答。 “那你为什么不通知我?”商衍的眉头微微蹙起,“你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本就不容易。” 陆恩仪平静地解释道:“你现在的身份是活动的工作人员,负责所有家庭。” “如果因为朵朵的事把你叫过去,可能会影响到其他人,也会让人觉得我们在搞特殊化。” 商衍闻言,心中泛起一阵无奈的苦涩。 “恩仪,我的意思是……我希望你如果遇到了任何困难,都能够第一时间想到我。” 他希望她能依赖他,哪怕只是一点点。 这五年来,他一直以朋友和家人的身份守在她身边,可她却始终像一只竖起所有尖刺的刺猬,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不肯向任何人展露她的脆弱。 听到这句话,陆恩仪唇边勾起极淡的笑意。 “商衍,你又不是第一天才认识我。” 一句话,就堵住了商衍所有未尽之言。 是啊,他不是第一天认识她。 从大学时代起,她就是那个独立要强、从不轻易求人的陆恩仪。 无论是面对多么复杂的科研难题,还是后来独自抚养孩子的艰辛,她都习惯了一个人扛下所有。 今天的活动安排是集体爬山,前往位于半山腰的珍稀动物保护园区参观。 山路修葺得很好,并不算陡峭,主办方说大约一个小时左右就能登顶。 临近出发时,大家都在忙着做准备。 陆恩仪正蹲下身,给陆景轩换上更适合爬山的运动鞋。 当她卷起儿子的裤腿,准备给他穿上厚袜子时,动作却猛地一顿。 只见陆景轩小小的膝盖上,赫然贴着一张卡通创可贴。 创可贴的边缘,隐约能看到皮肤磨损后的红肿痕迹。 陆恩仪声音发紧:“轩轩,告诉妈咪是不是昨晚出去的时候摔跤了?” 陆景轩眼神有些闪躲。 但在妈妈严肃的注视下,他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 “妈咪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我没有跟你说,是因为已经不疼了!” 他越是这样懂事,陆恩仪的心里就越是难受。 “下次如果你再不说,我才是真的会生气。明白吗?” 陆景轩看着妈妈泛红的眼睛,用力地点了点头:“嗯,妈咪,我记住了。” 出发爬山时,队伍拉得很长。 陆景轩的膝盖虽然经过了处理,但走路时终究还是有些影响。 他默默地牵着陆恩仪的手,慢慢地往前走,速度不知不觉就落在了队伍的后面。 商执聿一直走在他们不远处。 他的视线,总是不受控制地飘向那对母子。 商执聿索性快步走到他们面前。 在陆恩仪还没反应过来的时,他已经弯下腰,不由分说地将陆景轩一把抱了起来,然后轻松地往背上一放。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陆景轩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挣扎起来。 “放我下来!” 他突如其来的亲近,让小家伙感到了局促和不安。 “别动。”商执聿的声音低沉有力,“再乱动就把你扔下去。” 陆景轩的挣扎立刻停住了,他有些委屈地趴在商执聿的背上,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时,朵朵转而牵起了陆恩仪的手,笑嘻嘻的说道:“轩轩弟弟,你就乖乖趴着吧!这是二舅舅给你昨晚勇敢去找他的特别奖赏哦!” 陆恩仪本来是想开口让商执聿把陆景轩放下来的。 可朵朵的话,却让她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抬眼看向商执聿的背影,高大挺拔,像一座可以遮风挡雨的山。 而她的儿子,就安安稳稳地趴在那座山上。 一开始,陆景轩还显得有些局促和僵硬,身体绷得紧紧的。 可渐渐地,陆景轩放松了下来。 他发现这个高度的视野非常好,可以看到远处连绵的山峦和山谷里飘荡的云雾。 新奇感战胜了一切。 没过多久,小家伙俨然已经把商执聿当成了专属的交通工具,开始兴奋地指挥起来。 “商叔叔,你走快一点,我们超过前面那个穿红色衣服的阿姨!” “哇!叔叔你看,那边树上有一只好漂亮的鸟!” “我们走左边这条路,这条路近一点!” 第286章 泥巴大战 稚嫩的童音充满了活力,商执聿虽然嘴上偶尔会嗯一声,但脚下的步伐却会不自觉地按照小家伙的指挥进行微调。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他们身上。 构成了一幅奇异和谐的画面。 陆恩仪跟在他们身后,看着儿子脸上那从未有过肆意飞扬的笑容。 心情不由很复杂。 这五年,她努力扮演着父亲和母亲的双重角色。 她教他坚强,教他独立,教他成为一个小小男子汉。 她以为自己已经给了他全部的爱,可以弥补他生命中那个角色的缺失。 可是此刻,看着趴在商执聿背上笑得无忧无虑的儿子,她才恍然发现,有些东西,是她永远也给不了的。 她忍不住开始怀疑。 她剥夺他认识自己父亲的权利,将他隔绝在商执聿的世界之外,这真的是一种保护吗? 还是……一种源于她自己内心伤痛和骄傲的自私惩罚? 集体登山活动在午后结束,阳光正好,温度也恰到好处。 主办方贴心地宣布,一直到晚餐前,都是家庭自由活动时间。 这个消息一出,孩子们顿时欢呼雀跃起来。 朵朵几乎是立刻就从商执聿身边脱离,去到了商衍的身边。 “大舅舅!我们去看小绵羊好不好?我刚才听别的哥哥说,后山坡上有一片草地,养了好多白色的小绵羊!” 小姑娘大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商衍温和地笑了笑,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好,我们去看小绵羊。”说着,便牵着她的小手,朝着后山坡的方向走去。 相较于朵朵的热情外放,陆景轩则要安静许多。 他走到陆恩仪身边。 “妈咪,我们去小溪边上看看吧。”他小声说,“昨天我看到那边的石头都好漂亮,被水冲得圆圆的,我想捡几块带回家做纪念。” 陆恩仪点了点头:“好,我们捡回去。” 小溪因为昨天短暂的山洪而一度变得浑浊湍急。 但此刻,洪水早已退去,溪水恢复了往日的清澈,在午后的阳光下潺潺流淌,水底色彩斑斓的鹅卵石清晰可见。 只是,溪水两岸的土地因为被浸泡过,依然十分湿软泥泞。 陆恩仪小心地牵着陆景轩,尽量挑着有草皮的地方走,但没走几步,鞋子上还是不可避免地沾上了一层湿泥。 陆景轩对此毫不在意,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溪水里的石头吸引了。 他蹲在溪边,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从水里捞起一块又一块他认为好看的石头,捧到陆恩仪面前。 “妈咪你看,这块像不像一颗心?” “妈咪,这块上面有白色的纹路,好特别!” 陆恩仪看着儿子专注而欣喜的侧脸,也蹲下来,陪着他一起挑选,享受着这难得的只属于他们母子二人的静谧时光。 然而,这份宁静并没有持续太久。 孩子们似乎天生就有雷达,能够精准地探测到哪里有好玩的事情。 看着陆景轩这边似乎很有趣,其他几个家庭也带着孩子陆陆续续地走了过来。 原本只有母子二人的溪边,很快就变得热闹非凡。 “哇,这里好多漂亮的石头!” “爸爸,你快看我捡的这个!” 人一多,脚下的草地很快就被踩踏成了名副其实的泥塘。 也不知道是谁开了个头,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孩在追逐中不小心滑了一跤,手掌按进泥地里,沾了满手的泥。 他站起来,看着自己的杰作,非但没哭,反而觉得有趣,坏笑着朝身边的小伙伴脸上抹去。 “呀!” 一声尖叫,仿佛按下了某个开关,一场混乱的泥地大战就此拉开序幕。 起初还只是孩子们之间的玩闹,但很快,童心未泯的家长也被卷入其中。 泥巴成了最原始的“武器”,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抛物线,伴随着阵阵尖叫和哄堂大笑。 战况迅速蔓延,几乎所有在溪边的人都未能幸免。 对于这种突如其来的战斗,陆恩仪这边几乎没有任何杀伤力。 她的第一反应不是加入,而是保护儿子。 她担心陆景轩腿上的伤口,下意识地将他护在怀里,转身想要退到战圈之外。 可战场之上,哪有全身而退的道理。 一团泥巴冷不防地飞来,精准地落在她的背上,冰凉湿润的触感让她身体一僵。紧接着,又有零星的泥点溅到了她和陆景轩的脸上、身上。 陆景轩起初还有些懵,当一小块泥点蹭到他鼻尖上时,他反而觉得新奇又好玩,咯咯地笑了起来。 陆恩仪抱着他,一边躲闪,一边无奈地帮他擦脸,自己却成了更好攻击的目标。她只想尽快带儿子离开这片混乱,脚下不停地后退,身上却还是沾了不少泥点,显得颇为狼狈。 就在她又一次侧身后退时,后背忽然撞上了一堵坚实温热的墙。 “对不起,对不起!”陆恩仪以为撞到了其他家长,甚至来不及回头看,就连忙开口道歉。 然而,头顶上方传来的,是带着几分戏谑的熟悉嗓音。 “啧,被欺负得这么惨,满身是泥。” 这个声音…… 陆恩仪的身体瞬间僵住,她缓缓抬起头,撞进了商执聿含着淡淡笑意的眼眸里。 他不知何时来到了这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和她怀里的陆景轩。 陆景轩看清来人后,眼睛倏地一亮。 他立刻从陆恩仪的怀里探出小脑袋,指着不远处的战场,直接发出了求援信号:“商叔叔,你是要去给我报仇吗?” 商执聿挑了挑眉,目光落在陆景轩那张被抹成小花猫的脸蛋上,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饶有兴致地问:“谁给你抹的?” “是他!”陆景轩毫不犹豫地伸出小手,指向不远处一个玩得最疯的、体型微胖的男人,“是小胖的爸爸!他还抹我妈咪了!” 商执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没有多说废话,只是对陆景轩言简意赅地丢下两个字:“等着。” 话音刚落,他卷了卷衬衫的袖子,露出了结实有力的小臂。 下一秒,在陆恩仪错愕的注视下,这位素来矜贵冷傲的商氏集团总裁,竟真的俯身,从地上捞起一大捧湿泥,大步流星地加入了那场幼稚的战争。 第287章 二舅妈 这一下,战局瞬间发生了扭转。 商执聿身形高大,动作敏捷,目标明确。 不像其他人那样乱扔一气,他总能精准地找到仇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完成复仇。 刚刚给陆景轩抹泥的“小胖爸爸”首当其冲,还没反应过来,后背就被结结实实地印上了一个巨大的泥手印。 陆景轩见状,兴奋得小脸通红,瞬间化身为战场指挥官,站在陆恩仪身前,冲着商执聿的方向大声发号施令。 “商叔叔,那边!那个穿蓝色衣服的叔叔刚才也用泥丢我妈咪了!” “快!他要跑了,截住他!” 商执聿仿佛真的能听到他的指挥,总能在他话音落下后,精准打击。 一时间,小溪边全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陆恩仪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那个在泥地里冲锋陷阵的男人,看着他不再紧绷的侧脸和偶尔闪过的笑意,还有他与自己的儿子之间那种无需言语的默契配合,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商执聿吗? 是那个在婚姻里永远冷静克制、惜字如金的丈夫? 是那个在商业场上杀伐果决、不苟言笑的商总? 不,都不是。 此刻的他,褪去了一身的光环与冷漠,像一个被唤醒了沉睡玩心的大男孩,恣意而张扬。 倒是仿佛一刹间回到了他少年时的模样。 战事在商执聿以一己之力荡平所有人后,告一段落。 他带着一身满身的泥点,神气活现地回到陆恩仪和陆景轩面前,微微喘着气,额发上还挂着汗珠,却丝毫不减俊朗。 他低头看向一脸崇拜的陆景轩,刻意扬了扬下巴。 “怎么样,商叔叔厉害吧?” 陆景轩咧开嘴,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却在下一秒,趁着商执聿不备,将自己一直攥在手里的一小团泥巴,飞快地往他腹部抹了一把! 偷袭成功! 商执聿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衬衫上小小的泥手印,哭笑不得向陆恩仪告状:“陆恩仪,你看看你儿子。” 陆恩仪心头一跳。 她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避开了他灼热的视线。 然而,就在商执聿以为她会像往常一样沉默时,陆恩仪却忽然亮出一直藏在身后的手,不知何时也攥了一大捧泥巴。 然后,她对上商执聿惊讶的目光,带着几分报复私人恩怨般的意图,毫不留情地将那捧泥,结结实实地糊到了他那张英俊得过分的脸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做完这一切,陆恩仪自己都愣了一下。 随即,她和身边的陆景轩对视一眼,母子俩像是找到了共同的乐趣,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商执聿抹了一把脸上的泥,露出的半张脸更添了几分野性的帅气。 他看着面前开怀大笑的母子俩,深邃的眼眸里盛满了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得,”他摇了摇头,“都欺负我一个了。” “哇!你们在玩什么呀?身上怎么这么多泥巴!” 朵朵和商衍回来了。 商衍看着眼前狼狈的三个人,忍不住问起:“这是……发生什么了?” 商执聿看见商衍。 他勾了勾唇角,坏笑着又从地上捞起一捧泥,对着商衍的方向就丢了过去。 “见者有份。” 他本意是想把商衍也拉下水,让他那身整洁的志愿者服装也挂点彩。 然而,他大概是低估了自己投掷的准头。 商衍下意识地侧身一躲,那团泥巴便越过他,不偏不倚地溅到了他身边的朵朵漂亮的粉色公主裙上。 空气,瞬间凝固了。 朵朵低头,看着自己心爱的裙子上那块扎眼的污渍,小嘴一瘪。 “哇!” 下一秒,哭声响彻了整个溪岸。 “我的新裙子脏了!” 泥地大战,在这位小公主悲痛的哭声中,被迫画上了句号。 回到营地,商衍耐心地帮着陆景轩擦拭身上的泥污。 而闯了祸的商执聿,则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朵朵,几次想开口安慰,都被小姑娘的控诉给堵了回去。 最后,还是陆恩仪接过了这个烂摊子。 “朵朵不哭了,阿姨带你去浴室冲个热水澡,换上干净的衣服,裙子洗干净了就和新的一样了,好不好?” 朵朵抽抽噎噎地抬起头,看着陆恩仪温柔的脸,终于点了点头。 陆恩仪牵着朵朵,先一步去了营地的公共浴室。 洗完澡,换上干净的备用衣服后,朵朵的情绪已经完全平复了。 陆恩仪正拿着毛巾,仔细地帮她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 小姑娘很乖地坐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却一直盯着陆恩仪的脸,一眨不眨,仿佛在研究什么。 看了好半天,她才终于开了口。 “陆阿姨,原来我见过你。” 陆恩仪的动作一顿,随即笑着问:“是吗?我们在哪里见过面呀?”她只当是小孩子记错了,并未放在心上。 “不是真的见过面。”朵朵摇了摇头,努力地组织着语言,“但是,我在二舅舅的家里见过你。” 商执聿? 陆恩仪的心,没来由地跳了一拍。 朵朵似乎陷入了回忆,继续说道:“二舅舅的那个大房子里,有好多好多你的照片。但二舅舅不准我们进去,也不准我们碰里面的东西。” 陆恩仪拿着毛巾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 朵朵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自顾自地继续说着她的发现:“我偷偷看过一次,被妈妈发现了。后来我问妈妈,照片上的阿姨是谁呀?妈妈说,那是二舅舅以前的老婆。” 小姑娘说到这里,忽然凑近了陆恩仪,好奇的眼睛里写满了天真的疑惑。 “所以,陆阿姨你就是我的二舅妈吗?” 陆恩仪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手上还拿着柔软的干毛巾,朵朵温热的发丝从她指间穿过,但她的大脑却因那句稚嫩的问话而瞬间一片空白。 但这份失态只持续了短短几秒。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挂起温和的笑。 “不是哦。” “阿姨只是轩轩的妈妈。” 这是她现在唯一的身份。 提醒着朵朵,也提醒着她自己。 第288章 先你一步 朵朵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眨了眨大眼睛。 她或许不明白,但陆阿姨既然这么说了,那应该就是这样吧。 小孩子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她不再纠结这个话题:“阿姨,我的头发干了吗?可以出去找大舅舅了吗?” “快好了。”陆恩仪松了口气,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将朵朵带出去后,她又转身走回浴室,叫来了陆景轩,帮他也冲洗干净。 夜晚的营地,比白天安静了许多。 大家各自回了帐篷,准备休息。 陆恩仪安顿好两个孩子,正准备拉上帐篷的拉链,商执聿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门口。 是商执聿。 他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表情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神秘。 “还没睡?”他低声问。 “准备睡了。”陆恩仪的声音很平淡。 他没有再多说,而是侧身钻进了1号帐篷。 陆景轩和朵朵看到他,都好奇地睁大了眼睛。 商执聿对着他们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两个小巧的玻璃瓶,一人递了一个。 “这是什么?”朵朵好奇地问。 “等一下就知道了。”商执聿的嘴角噙着一抹神秘的笑意,他对陆恩仪说,“把灯关了。” 陆恩仪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关掉了帐篷里的露营灯。 瞬间,帐篷内陷入了一片黑暗。 两点微弱而温柔的光芒,在黑暗中亮了起来。 那光芒就在他们捧着的瓶子里,一闪一闪。 “是萤火虫!”陆景轩第一个反应过来,发出一声惊喜的低呼。 朵朵也看呆了,她小心翼翼地捧着瓶子,凑到眼前,看着那只小小的昆虫在里面飞舞,每一次翅膀的振动,都伴随着一次温柔的闪光。 黑暗中,只有那两小捧忽明忽暗的光,映照着孩子们痴迷而惊喜的脸庞。 过了好一会儿,商执聿才示意可以开灯了。 帐篷内重归明亮,两个孩子还意犹未尽。 商执聿嘱咐道:“朵朵,今天晚上不许再半夜起来哭了,知道吗?” 朵朵正沉浸在得到新礼物的喜悦中,闻言用力地点了点头。 “陆阿姨带着你和轩轩一起睡,已经很累了,要让她好好休息。” 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陆恩仪,很快又移开。 原来,他做这一切,不仅是为了安抚朵朵,还是……为了让她能睡个好觉? 这一晚,朵朵真的没有再哭闹,安安静静地一觉睡到了天亮。 托她的福,陆恩仪也有了一个完整的睡眠。 第二天一早,为了奖励朵朵的乖巧,陆恩仪特意给小姑娘梳了一个特别漂亮的公主编发。 朵朵看着镜子里焕然一新的自己,开心得转了好几个圈。 下午,为期两天的亲子露营活动正式结束。 大家收拾好行囊,坐上了返回市区的大巴车。 到了市区的集合点,各个家庭便各自散去。 朵朵临走前还拉着商执聿的手,一个劲儿地朝着陆恩仪和陆景轩挥手。 “陆阿姨再见!轩轩再见!” 商执聿站在车边,目光却越过人群,落在了正准备走向另一边的陆恩仪母子身上。 这时,商衍走了过来。 “我送你们回去。”他温和地对陆恩仪说。 陆恩仪没有拒绝,点了点头。 回去的路上,车里很安静。 商衍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后座的陆景轩,笑着问:“轩轩,这两天玩得开心吗?” 陆景轩老实地回答:“挺开心的。如果明天不用上学就更好了。” 商衍轻笑出声。 陆恩仪却毫不留情地打破了儿子的幻想,板起脸说:“想得美,明天你就是要上学。” 车子很快便停在了陆恩仪家的小区楼下。 “谢谢你送我们回来。”陆恩仪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这两天,商衍确实帮了她不少忙,无论是在活动中对景轩的照顾,还是在一些小事上的体贴,都让她心存感激。 她想了想,开口问道:“还没吃饭吧?如果不介意的话,去我家吃?就当是谢谢你这几天的照顾。” 商衍听完,眼中却倏地闪过一道明亮的光。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笑着答应了下来:“好啊,那我就不客气了。” 回到家,陆恩仪放下东西,熟练地用外卖软件在附近的生鲜超市买了一些菜,选择了半小时达。 等待的时间里,她先去厨房淘米煮饭。 商衍则很自然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厨房里,陆恩仪系上围裙,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家的气息,让她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应该是菜到了,我去开门。”商衍说着,主动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向门口。 陆恩仪在厨房里应了一声,继续切着手里的配菜。 门被打开,外面站着的,却不是外卖员,而是手里还提着一个精致礼品袋的商执聿。 商执聿显然是做好了准备来的,他甚至想好了开场白。 以为开门的会是陆恩仪,所以门一开,他就立刻开口解释,:“朵朵的妈妈让我把这个送过来,说是给你的谢礼,感谢你这两天帮忙照顾朵朵……”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戛然而止。 开门的人。 不是陆恩仪,而是商衍。 商执聿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面?” 商衍面对他几乎要喷火的目光,却显得云淡风轻。 “是啊,”他慢条斯理地说,“比你早一步。” 陆恩仪听到了动静,从厨房里探出头来。 “是菜到了吗?”她问着,走了出来,当看到门口的商执聿时,她也愣了一下。 “你怎么来了?” 商执聿立刻收起了脸上外露的敌意,仿佛刚才那个阴沉的男人只是个幻觉。 他将手里的礼品袋朝前递了递,将刚才没说完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商蕊让我给你的谢礼,谢谢你照顾朵朵。” 陆恩仪看了一眼那个包装精美的袋子,淡淡地点了点头。 她侧过身,让开了门口的位置。 “进来吧。”她平静地说,然后又顺口问了一句,“吃饭了吗?” “没有。”商执聿几乎是秒答,然后便毫不客气地走了进来,顺手将礼品袋放在了玄关的柜子上。 陆景轩听到声音,也从房间里跑了出来,看到商执聿,喊了一声:“商叔叔!” 打完招呼,他又熟门熟路地跑进厨房,像个小尾巴一样黏在陆恩仪身边。 第289章 较劲 客厅里,只剩下了两个男人。 商衍关上门,转身来到商执聿身边,冷笑着开口:“商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度了?居然还知道送礼感谢人。” 言下之意,就是我知道这东西是你自己买的,别拿我姐当幌子。 商执聿被当面拆穿,却丝毫不显慌乱。 他已经进了门,目的达到了一半,索性也就不再伪装。 他斜睨了商衍一眼,理直气壮地回道:“我就是想趁机来蹭顿饭,怎么了?难道你不是吗?” “我跟你可不一样。”商衍冷笑一声,语气里的优越感毫不掩饰,“我是恩仪亲口邀请的,而你,只是个不请自来的蹭饭的。” 商执聿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商衍心中一阵快意。 但他似乎还不解气,又缓缓地补充了一句,意有所指:“执聿,有时候,懂得把握先机,真的很重要。” 他在炫耀,炫耀自己比商执聿更早一步,得到了登堂入室的许可。 商执聿冷嗤一声。 “是吗?”他不甘示弱地回怼道,“但临门一脚被人截胡,最终结果不尽如人意的情况,也很常见。你别高兴得太早。” 话音落下,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两个同样高大出色的男人,一个温润如玉,一个冷峻如山,此刻却像两只好斗的雄狮,在无声地对峙着。 他们都没有再说话,只是各自占据了沙发的一角,目光直直地盯着前方漆黑的电视屏幕,谁也不看谁。 当陆恩仪端着两盘炒好的菜从厨房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诡异的画面。 气氛剑拔弩张,仿佛下一秒就要打起来。 陆恩仪看着他们,无奈地叹了口气。 本就不算宽敞的家,因为突然多了这两个气场强大的男人,瞬间显得拥挤不堪。 瞬间显得拥挤不堪。那种拥挤并非物理上的,而是一种心理上的压迫感,仿佛两股无形的气流在这里激烈碰撞,搅得她安宁的小世界不得安生。 陆恩仪将菜放在餐桌上,转身想回厨房拿碗筷,却被陆景轩拉住了衣角。 小家伙带着几分好奇在她耳边问:“妈咪,商叔叔和衍爸爸怎么了?他们是不是吵架了呀?” 陆恩仪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儿子用一种小大人般的语气,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嫌弃继续说道:“我猜,他们大概是在比谁更帅吧。不过看起来好傻哦,尤其是商叔叔,脸绷得像块冰块。” 童言无忌,却一针见血。 商衍的耳朵尖,听到了陆景轩后半句的评判,脸上紧绷的线条瞬间柔化。 他转过头,不再跟那面黑漆漆的电视屏幕置气,对着陆景轩露出赞许的笑容。 “不枉费衍爸爸这么疼轩轩。” 商执聿的脸色更沉了。 语气酸得几乎能拧出醋汁来:“陆景轩,商叔叔帮你打泥巴仗的交情,这么快就忘了?” 陆景轩被他连名带姓地一喊,非但没怕,反而一本正经地对他进行教育:“商叔叔,做人要向前看。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 商衍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 商执聿被这句话噎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他这是被一个五岁的小屁孩给上了一课? 男人被气得几乎要吹胡子瞪眼却又发作不得。 不要钱似的在陆恩仪的客厅里释放着冷气。 “好了,别闹了。”陆恩仪终于看不下去,出声打断了这场幼稚的争风吃醋,“洗手,准备吃饭。” 她懒得理会这两个男人之间的暗流汹涌,转身走进了厨房。 很快,饭菜一一摆上了桌。 四方的小餐桌,陆恩仪和陆景轩坐一边,商执聿和商衍坐在对面。 商执聿拿起筷子,目光在餐桌上缓缓扫过。 八个菜,没有一个是曾经的他所爱吃的。 就在他失神的时候,对面的商衍已经夹了一筷子醋鱼,放进碗里,然后抬起头,看着陆恩仪,笑容温润。 “真难得,恩仪,你还记得我的口味。” 商执聿死死地盯着商衍,恨不得用眼神在他身上戳出两个洞来。 陆恩仪正低头给陆景轩挑着鱼刺,开口回应:“也不算特意为你做的。上次带轩轩出去吃饭,他尝了一口觉得很喜欢,我就回家试着做了几回。” 这顿饭,商执聿吃得食不知味。 晴一阵,雨一阵,备受煎熬。 好不容易结束,玩了一天又吃得饱饱的陆景轩开始犯困。 “我带他去睡觉。”陆恩仪说着,便抱起儿子,走进了卧室。 客厅里,又只剩下了两个男人。 商执聿看着那一桌杯盘狼藉,心里盘算着是时候该离开了。 然而,他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商衍站起身,似乎打算卷起袖子去收拾碗筷。 他不能让商衍再表现了! 几乎是出于本能,商执聿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抢在商衍之前,大步流星地走向厨房,动作利索地从墙上摘下那件小碎花的围裙,往自己身上一套。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商衍脚步顿住了。 他懒得跟商执聿在这种小事上争抢,索性将厨房彻底让给了他,转身,走向了陆景轩的房间。 商执聿刚打开水龙头,哗哗的水声响起。 他看着水槽里堆积的碗碟,心里刚升起一丝战胜了商衍的得意,可当他听到商衍走向陆景轩卧室的脚步声时,那点得意瞬间烟消云散。 觉得自己好像中了商衍的奸计。 人都不在了。 他在这里辛辛苦苦地洗碗,扮演一个贤惠的角色给谁看? 陆恩仪根本没出来。 而商衍,却借着这个机会,反而给他自己制造了独处的机会! “该死!”商执聿低声咒骂了一句,手上的力道不由得加重了几分,搓得盘子发出“咯吱咯吱”的抗议声。 与此同时,陆景轩的房间里。 小床上的陆景轩已经睡熟了,小脸上还带着红晕。 陆恩仪刚帮他盖好被子,直起身,就看到商衍走了进来。 他放轻了脚步,目光落在熟睡的陆景轩身上,眼神温柔。 “睡着了?”他低声问。 陆恩仪点了点头。 商衍的视线,却被陆景轩怀里抱着的那个东西吸引了。 那是一个小小的玻璃瓶,在昏暗的床头灯光下,里面似乎有什么正发出一闪一闪的的光。 第290章 自己解决 “这是……” “萤火虫。”陆恩仪轻声解释道,“在户外营的时候,商执聿抓的。轩轩很喜欢,朵朵那里也有一个。” 她提起商执聿的名字时,语气很平静。 商衍还是忍不住酸涩。 他转过头,深深地看着陆恩仪,斟酌了一下,意有所指地问道:“恩仪,商执聿现在又这样……强势地介入你的生活,你不会觉得反感吗?” 陆恩仪沉默了片刻。 她转头看了一眼睡得香甜的儿子,然后回过头来,对上商衍关切的目光。 脸上只有看透了世事后的淡然。 她无所谓地笑了笑。 “我阻止不了别人的行为和想法。” “但我可以支配我自己的。他想做什么,是他的事。我接不接受,是我的事。” 她不再是那个会因为商执聿的一举一动而牵动情绪的陆恩仪了。 商衍看着她,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为她的坚强而欣赏,却也为她的铜墙铁壁而感到一丝无力。 而就在这时。 “哗啦!” 厨房似乎传来了摔东西的动静。 陆恩仪和商衍都是一惊,下意识地对视一眼,立刻快步走了出去。 厨房里,商执聿正站在水槽边。 他的脚下,是两只摔得四分五裂的青花瓷盘的碎片。 他手里还拿着一块沾满泡沫的海绵,看着一地狼藉,脸上却丝毫没有闯祸后的愧疚之心。 看到陆恩仪和商衍一前一后地出来,他才慢条斯理地放下海绵,弯腰开始清理现场。 陆恩仪的脸色冷了。 “抱歉啊。”商执聿将碎片捡进垃圾桶,抬起头,对上陆恩仪微冷的目光,煞有介事地道着歉,“手滑,摔了两个盘子。明天我赔你一套新的。” “不必了。”陆恩仪直接开口赶人,“商总,时间不早,你该回去了。” 商执聿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 他脱下身上那件可笑的围裙,随手扔在料理台上,点了点头,“是时候不早了。” 他擦了擦手,大步走到商衍身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抓住了商衍的手臂。 “商衍,听见没?这么晚了,人家大人孩子都要休息了。咱们也别在这儿打扰了,快走吧!” 商衍猝不及防。 他皱起眉,想把手抽回来,却发现商执聿攥得死紧。 他就这样,在陆恩仪错愕的目光中,几乎是半拖半拽地把商衍也一起拖走了。 防盗门在他们身后关上。 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了下来。 房子里仿佛还残留着那两个男人强大的气场,但转眼间,又只剩下她和沉睡的儿子。 陆恩仪站在原地,看着垃圾桶里那堆盘子的碎片,无奈地长长叹了口气。 商执聿,真是越来越不可理喻了。 楼下,商衍一出电梯,就用力甩开了商执聿的手,整理了一下自己被抓皱的衣袖,温文尔雅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 “商执聿!”他压低了声音,“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公平竞争,谁也不许用不光彩的手段吗?” 在厨房故意摔盘子吸引注意,然后又强行把他拖出来,断绝他和陆恩仪独处的机会。 这种行径,在他看来,卑劣又幼稚。 商执聿双手插兜,面对商衍的指责,甚至还轻笑了一声,反唇相讥:“我这就是公平竞争。我既没有背后捅刀,也没有从中作梗,怎么就算不光彩了?” “商衍,你可别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君子?”商衍冷笑一声,“你今晚的行为,哪一点跟君子沾边?你这是在耍无赖!” “随你怎么说。”商执聿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今晚这场仗,他虽然赢得狼狈,但起码,商衍也没占到半点便宜。 看着商执聿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商衍心头的火气反而渐渐平息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变得锐利。 “你在这里这么殷勤,耍这些小聪明,又有什么用?” “难道你忘了,恩仪当初为什么要跟你离婚吗?” “你的母亲、安烟,还有安烟身后依仗的安家……” “这些问题,你一个都没有解决。” “商执聿,你告诉我,”商衍向前逼近一步,“就算恩仪一时心软,重新接受了你,又有什么用?” “让她带着轩轩回到那个让她窒息的商家,继续受你母亲的气,继续活在安烟的阴影之下,继续过之前那种委屈压抑的日子吗?” “你凭什么认为,她会愿意为了你,再跳一次火坑?” 换做是以前,商执聿或许会被这番话激得暴怒或者溃败。 但现在,不会了。 “商衍,”商执聿声音异常平静,“有些东西你看不到,并不代表我没做。” 商衍挑了挑眉,显然不信。 商执聿扯了扯嘴角,“五年前,你就拿这些话来刺激我,逼着我承认自己是个失败者,让我接受跟陆恩仪离婚是最好的结局。那时候,我信了。” “可现在,”商执聿的目光骤然一变,“这些对我已经都没有用了。” “我的母亲、安烟、安家……这些烂摊子,是我亲手造成,自然也该由我亲手来解决。” “我商执聿就算最后失去一切,也一定是由陆恩仪来判定我的死刑,而不是其他任何人。” 话音落下,商执聿开车离开。 他罕见的回了俞清禾的住所。 坐落在市中心富人区的独栋别墅,从冰冷的雕花铁门到精心修剪的法式园林。 但在商执聿眼中,这里只是华丽没有温度的牢笼。 客厅里,俞清禾看到进来的人是商执聿时,脸上的不耐瞬间化为毫不掩饰的责备。 “你还知道回来?这几天人去哪里去了?”她坐直身体,声音尖锐,“安烟的电话都快打到我这里来了!” 商执聿没有理会她一连串的质问。 他脱下外套,随手扔在一旁的椅背上,径直走到她对面的沙发坐下。 “妈,我已经跟你说了很多次了。” “我不喜欢安烟,我不会跟她订婚,更不会跟她结婚。你为什么就是不死心?” 俞清禾保养得宜的脸被气到有些扭曲。 “安烟有什么不好?”她厉声质问,“她跟你是青梅竹马,一颗心全扑在你身上!为了你,她受了多少罪?” “况且安家跟我们家也算是门当户对,强强联合,对你的事业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我这都是为了你好,你到底在执拗什么?” “要一直想着那个陆恩仪?” 第291章 冲突 “为了我好?” 商执聿低低地笑了一声,听得俞清禾心头一跳。 他缓缓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俞清禾陌生的疲惫。 “妈,你到底是为了我好,还是为了你商夫人的面子着想,你自己心里不清楚?”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俞清禾的脸色瞬间变了,像是被人当众揭开了精心维护的体面外衣。 商执聿揉了揉眉心。 “从小到大,你除了关心你商夫人的位置坐得稳不稳,追求那些所谓的豪门阔太的体面,有真正地……关心过我?” 俞清禾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指控问得一愣,随即恼羞成怒:“我怎么没有关心你?我给你最好的教育,让你上最好的学校,为你铺好最平坦的路,这难道不是关心?” “是吗?”商执聿眼神里的讽刺几乎要溢出来,“你只是在逼我,成为一个符合你所有期望的完美的商家继承人。” “你现在还想得起来,我小时候最喜欢吃什么?最讨厌的又是什么?” 俞清禾一口气猛地梗在喉咙口。 这种问题,她何曾关注过? 在她看来,只要是顶级昂贵的、符合身份的,那就是最好的。 家里的米其林厨师会安排好一切,营养师会搭配好所有,哪里需要她去记这些上不了台面的小事?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答不上来。 看着母亲脸上那显而易见的茫然和心虚,商执聿自嘲地笑了。 “看来你不记得了。也对,你大概从来没注意过。” “那我告诉你。” “我小时候,最喜欢吃的,是老宅后面那条巷子口,一个老奶奶推车卖的阳春面,五块钱一碗,连个正经店面都没有。” “但你觉得那种东西是平民才吃的廉价食物,是垃圾,会拉低商家人的身份,所以你勒令司机不许再带我去。” 俞清禾的脸色一点点变得煞白。 商执聿却仿佛没有看到,继续说了下去。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精心打扮之后,拉着我的手,像展示一件刚到手的限量款珠宝一样,在你的那些阔太朋友面前,挨个炫耀我的成绩,炫耀我新学的才艺,炫耀所有你觉得能给你挣来面子的东西。” “你享受着她们艳羡的目光,却从来没有回头看一眼,你那个被当成工具的儿子有多僵硬。” “所以,收起你那套为我好的说辞。” 商执聿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彻底僵在沙发上的母亲。 “我和安烟,绝无可能。如果你还是不死心,想要继续支配我的人生。” “那到那个时候,你失去的,可能就不只是一个不听话的儿子。” 说完,他不再看俞清禾是何反应,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客厅里,俞清禾一个人呆坐在沙发上,浑身冰冷。 她引以为傲的一切,在她儿子眼中,竟然是如此的不值一提,甚至是……令人厌恶。 她捂着胸口,只觉得那里空荡荡的,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随着商执聿的离开在流失。 翌日清晨,安烟来看俞清禾。 佣人恭敬地上前接过她的外套,低声禀报道:“安小姐,夫人昨晚没休息好,说有些头疼,现在正在卧室里躺着。” “是吗?那可真叫人担心。”安烟脸上立刻浮现出恰如其分的关切,“我上去看看阿姨。” 安烟走上二楼,俞清禾果然没有在睡觉,手里拿着一本杂志,却明显心不在焉。 “俞阿姨。” 安烟柔弱的唤了一声。 俞清禾抬起头,看到是她,脸上的戾气收敛了几分,但眉宇间的愁云却更重了。 她有气无力地招了招手,“是安烟啊,快过来坐。” 安烟立刻迈着小碎步走到床边,顺势在床沿坐下,伸手探了探俞清禾的额头,满脸担忧地说:“佣人说你头疼,要不要紧?” “我给你预约家庭医生过来检查一下?还是……我通知执聿回来陪你?” 提到商执聿,俞清禾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别!”她立刻出声阻止,语气里满是怨怼,“别跟我提那个逆子!” 俞清禾完全没把商执聿昨晚那些决绝的话真正放在心上。 在她看来,儿子不过是一时被迷了心窍,说的气话罢了。 此刻,安烟的体贴像一剂催化剂,让她满腹的委屈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她拉着安烟的手,开始大倒苦水:“安烟啊,你是不知道,执聿昨晚上一回来,就把我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 “说我从小到大对他不够好,管得太多,说我只顾着自己的面子,从来没关心过他想要什么……” 俞清禾越说越气,声音都带上了哭腔,“你说说,我辛辛苦苦为他铺路,给他最好的生活,让他成为人中龙凤,到头来,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安烟轻轻拍着俞清禾的手背,等她情绪稍稍平复了一些,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阿姨,你也别太怪执聿了。我听说……他这几天,都跟恩仪,还有她的那个孩子待在一起。” “大概……大概是看到了那个孩子,触景生情,就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一些事情吧。他不是有心的,你别往心里去。” 果然,俞清禾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 她猛地瞪大眼睛,一把抓住安烟的手,声音都变调了:“你说什么?他这几天都是去找陆恩仪了?!” 安烟重重地点了点头。 “是啊,执聿陪着陆恩仪和她儿子参加了亲子户外营。” 她刻意隐瞒了商执聿是带着朵朵去的。 “他……他怎么敢?!”俞清禾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什么头疼脑热瞬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俞阿姨,我本来还抱着一丝希望,觉得执聿只是一时忘不了恩仪。可现在看来他甚至连不是他亲生的孩子,似乎也愿意接受。” “执聿,或许是真的很喜欢那个孩子吧。” “不可以!” 俞清禾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叫出声。 “绝对不可以!堂堂商氏集团的总裁,怎么能去给一个来路不明的野种当便宜爸爸?这要是传出去,我们商家的脸往哪儿搁?!” 第292章 轩轩不见了 她一想到那些平日里与她攀比的阔太太们,在背后嘲笑她儿子喜当爹,嘲笑商家后继无人,要去养别人的种,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几乎要晕过去。 这是对俞清禾身份和尊严最恶毒的践踏! 安烟见状,心里满意到了极点,嘴上却还在继续她那炉火纯青的表演。 她连忙起身,替俞清禾抚着后背顺气:“俞阿姨,你别生气。” “我看……这件事你还是别管了。执聿正在气头上,你要是再插手,他恐怕真的会怪你,到时候影响了你们母子之间的感情,多不好。” 这番“劝说”,无异于火上浇油。 俞清禾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这种话。 她一把推开安烟的手,蛮横地说道:“我是他妈!我不管他谁管他?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他不接受也得接受!” 安烟要的就是她这句话。 她重新坐下,幽幽地叹了口气。 “恩仪那个孩子,才那么小一点,正是最需要爸爸的时候。” “执聿这段时间跟他们走得这么近,万一让那孩子对他产生了依赖,该怎么办才好?” 俞清禾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无比。 “依赖?那个野种倒是想得美!” “这辈子,他都休想进我商家的门!”俞清禾咬牙切齿地说道。 她已经彻底被安烟引导,将所有的愤怒和矛盾,都聚焦到了陆恩仪的儿子上。 在她看来,只要解决了这个野种,斩断了这份不该有的依赖,那么陆恩仪就失去了最大的筹码,商执聿,也就能清醒过来,回到正轨上了。 安烟满意地垂下了眼帘。 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接下来,不需要她再多说什么,俞清禾会成为她最锋利的一把刀。 “阿姨,你别想太多了,好好休息。”安烟站起身,“我约了朋友逛街,就先不打扰你了。你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嗯,你去吧。”俞清禾心烦意乱地挥了挥手,满脑子都在盘算着该如何对付那个碍眼的小东西。 又是一个寻常的周一。 陆恩仪早已醒来,来到陆景轩房间看着睡得正香的儿子。 陆景轩小小的身子蜷缩着,睡颜像一幅宁静的画,能抚平陆恩仪心中所有的褶皱。 “轩轩,起床了。”陆恩仪俯身,在儿子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陆景轩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睛。 他没有寻常孩子的起床气,只是迷糊了几秒,便伸出小胳膊,熟练地圈住陆恩仪的脖子。 “妈咪,早安。” “早。”陆恩仪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快起来吧,今天还要去幼儿园。” “知道啦。”陆景轩乖巧地应着,自己掀开被子,迈着小短腿就往洗手间跑。 看着儿子独立又懂事的小小背影,陆恩仪的唇角不自觉地勾起满足的笑意。 将陆景轩送上校车,直到车开走不见,陆恩仪才转身离开。 下午三点,研究所内陆恩仪刚从实验室出来,手机就剧烈震动起来。 陆恩仪摘下手套,按下了接听键:“喂,王老师,你好。” “你好,是陆景轩妈妈吗?不好了,出事了!”电话那头,王老师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和无法掩饰的惊慌。 陆恩仪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您慢慢说,出什么事了?” “今天下午,我们按照原定计划,带孩子们去市科技馆参观。但是在……但是在中途集合的时候,我们发现陆景轩不见了!” “什么?!”陆恩仪只觉得眼前一黑,四肢百骸都泛起冰冷的寒意。 王老师在那头语无伦次地解释着,“我们问了同行的孩子,他们说……说有一个很漂亮的阿姨过来找陆景轩,自称是他的奶奶。那个阿姨身边还跟着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就把他给接走了……” “我们……我们当时觉得有点不对劲,因为档案上显示陆景轩的家庭成员里没有奶奶这一项,所以赶紧给您打电话确认……对不起,陆女士,是我们的失职……” 王老师后面的话,陆恩仪已经听不清了。 “好,我马上过来。” 但越是这种时候,她越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恐慌和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她挂断电话,一把扯下身上的白大褂,抓起车钥匙就往外冲。 “陆教授,你去哪儿?下午的研讨会马上要开始了!”李琳在身后焦急地喊道。 “你帮我跟所长请个假,说幼儿园那边有急事!” 一路风驰电掣,陆恩仪以最快速度赶到幼儿园,王老师和园长早已等在门口。 “带我去看监控!”陆恩仪没有理会他们的道歉和解释,直截了当地要求。 在监控室里,老师调出了事发时的录像。 画面中,孩子们正在科技馆的一个展厅里排队,陆景轩乖巧地站在队伍中间。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考究、气质雍容的女人在两个黑衣保镖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尽管画面有些模糊,但陆恩仪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两个保镖,正是常年跟在俞清禾身边的两个人! 监控里,他们不知道对陆景轩说了什么,小家伙似乎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跟着他们离开了。 陆恩仪死死地盯着屏幕,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立刻掏出手机给商执聿打电话。 与此同时,商氏总裁办公室内。 商执聿坐在办公桌前。 深邃的眼眸里染上复杂难言的情绪。 脑海里总是会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这几天跟陆恩仪还有陆景轩相处的情景。 出神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安烟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脸上挂着甜美可人的笑容。 “执聿,还在忙吗?我给你炖了花胶汤,熬了三个小时呢,快趁热喝一点吧。” 她说着,便自然而然地走到办公桌前,想要打开保温桶。 商执聿回过神,看着她,眼神复杂。 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办公桌上的手机就突然响了起来。 商执聿几乎是本能地就想伸手去拿。 但安烟的动作比他更快。 她看到了那个刺眼的来电显示,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了一瞬,但随即便用撒娇的姿态,抢先一步按住了手机。 “哎呀,执聿,”她带着一丝故作的抱怨,“怎么我每次来,你都那么忙啊?不是开会就是接电话,是不是故意找借口不想搭理我?” 第293章 威胁小孩 安烟试图用这种亲昵的方式,来阻止商执聿接这个电话。 然而,她失算了。 商执聿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看着安烟按在手机上的那只手,眼神疏离。 “拿开。”他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安烟愣住了,她不敢相信商执聿会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 “执聿,我……” “我让你拿开。”商执聿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不耐烦的警告。 他一把推开安烟的手。 她错愕地看着他。 商执有却看也没再看她一眼,径直接起了电话。 “喂?” “商执聿!”电话里,传来陆恩仪压抑着怒火的声音,“你妈把轩轩带走了!” 商执聿的瞳孔骤然紧缩。 “你说什么?!” “轩轩被人接走了,我从监控里看到,是你母亲带着保镖将人带走的。” “我现在能追踪到轩轩手表的位置,但那是一个郊外的地址,我不认识!那是什么地方?!” 商执聿立刻冷静下来,对着电话沉声道:“你别慌!把地址发给我!我现在就过去!” “我已经在路上了!”陆恩仪那边有开车的风声。 “好,你把地址发给我,我立刻告诉你具体位置,然后我们分头过去!” 挂断电话后,商执聿起身就走。 “执聿!”安烟回过神来,急忙追了上去,脸上挂上关切,“你脸色好差,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我可以帮你吗?” 商执聿停下脚步,回头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你走吧。”他丢下几个字,语气里不带一丝温度,“我还有事。” 说完,他便大步离开了办公室,留下安烟一个人,僵硬地站在原地。 疾驰的车内。 商执聿刚发动车子,手机就“叮”的一声,收到了陆恩仪发来的定位地址。 这个地址,他再熟悉不过——那是俞清禾名下的一栋郊外别墅,地方偏僻,环境清幽,是她偶尔用来躲清静和招待闺蜜的地方。 她竟然把轩轩带到了那里! 商执聿立刻拨通了陆恩仪的电话。 “陆恩仪,那个地址我知道,是我妈在西郊的一栋别墅,具体地址是……”他迅速报出了详细的门牌号,“你导航过去,我也正往那边赶,应该会比你先到。” 电话那头,陆恩仪沉默了几秒,只有压抑的呼吸声传来。 商执聿的心揪得更紧了,他放缓了语气,尽力安抚她:“你放心,我妈应该只是误会了我们的关系,想用这种方式逼我妥协。她不是那种会真的为难孩子的人,轩轩不会有事的。” “相信我,我一定把他完好无损地给你带回来。” 又是一阵沉默。 就在商执聿的心几乎要沉到谷底时,陆恩仪终于开口了。 “好,商执聿,我信你这一回。” 而此刻,在那栋寂静得有些过分的别墅里,气氛却远没有商执聿和陆恩仪想象中那么剑拔弩张。 俞清禾将陆景轩带到这里,本是存了满肚子的威胁和恐吓。 她要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野种知道,商家不是他能攀附的,商执聿更不是他能叫爸爸的人。 她甚至准备好了一套说辞,要狠狠地羞辱陆恩仪,让他回去告诉他那个不知廉耻的妈妈,离自己的儿子远一点。 可是,当她真的面对这个孩子时,所有准备好的恶毒言语,却都梗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陆景轩没有哭,也没有闹。 他被带到这栋陌生的、大得吓人的房子里,只是安静地坐在那张巨大的欧式沙发上,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奇又冷静地打量着四周,也打量着她。 那张小脸,粉雕玉琢,精致得像个瓷娃娃。 尤其是那双眼睛,漆黑明亮,带着一种超乎年龄的沉静和聪慧。 俞清禾的心,没来由地一软。 她清了清嗓子,试图摆出商夫人的威严,可一开口,话却变了味。 “咳……你,你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小蛋糕?” 她指了指茶几上佣人刚刚送上来的、造型精致的慕斯蛋糕,语气干巴巴的,听起来甚至有几分笨拙的讨好。 陆景轩摇了摇头,小身板坐得笔直,一语惊人: “你……是商叔叔的妈妈,对不对?” 俞清禾彻底愣住了,满脸的惊讶几乎掩饰不住:“你……你怎么知道?是不是你妈妈告诉你的?她是不是还在你面前,说了我很多坏话?” 在她的认知里,陆恩仪那种被商家抛弃的女人,一定会在背后对自己百般诋毁。 陆景轩却再次摇了摇头,神情认真得像个小大人。 “我妈咪才不会在背后说无关的人的坏话。” “无关的人”五个字,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地扎了俞清禾一下。 “那你怎么……” “你和商叔叔长得有一点点像,特别是生气的时候,”陆景轩条理清晰地分析道,“所以,我猜的。” 俞清禾这下是真的乐了,刚才那点被冒犯的不快也烟消云散。 她甚至没意识到,自己竟然被一个五岁孩子的话逗笑了。 “你这小家伙,还真聪明。”她忍不住赞叹了一句,“那既然你这么聪明,你再猜猜,我为什么要把你带到这里来?” 陆景轩乌黑的眼珠转了转。 “因为你不喜欢我妈妈,也不喜欢我。” “你害怕我们把商叔叔从你身边抢走,让他不再听你的话。” “所以,你把我弄到这里来,是想要威胁我妈妈,让她主动离开商叔叔,对不对?” 俞清禾脸上的那点笑意彻底僵住了。 她像是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个孩子一样,震惊地看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那点自以为高明的、成人世界的算计和手段,竟然被一个五岁的孩子,如此轻易地剖析开来,让她觉得既荒谬,又羞窘。 她不禁想起了商执聿。 她的儿子,在这么大的时候,似乎……也是这样聪明得惊人。 可那时候的她,在做什么呢? 她在忙着参加一场又一场的豪门宴会,忙着比较谁的珠宝更璀璨,谁的丈夫更体贴,忙着炫耀自己儿子的天才,却从未真正地俯下身,去看看那个天才儿子的内心世界。 以至于现在,她拼命地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商执聿五岁时,具体长什么样子了。 第294章 着火了 俞清禾的承认,没有了最初的盛气凌人,反而,更像是一句无可奈何的陈述。 陆景轩歪着小脑袋,稚嫩嗓音里带着不解:“可是,喜欢是相互的呀。你不喜欢我和妈咪,我们……我们也可以不喜欢你的。”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而且,我今年才四岁多一点点,妈咪就已经会让我自己做很多决定了。” “她会问我,轩轩,你想穿这件衣服还是那件衣服?你今天想吃面条还是米饭?” “但商叔叔已经三十多岁了,比我大好多好多,为什么你作为他的妈妈,还不能让他独立?” 俞清禾很扎心。 是一个孩子看穿了自己偏执和控制欲。 为了掩饰自己的窘迫,她故意板起脸,用自以为凶巴巴的语气威胁道:“小孩子家家懂什么!” “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不仅不让你见商叔叔,还把你和你妈妈,一起从京城送走!” 她以为这样能吓住这个孩子。 然而,陆景轩却丝毫没有表现出害怕。 他从沙发上滑下来,迈着小短腿走到俞清禾的面前。 然后,在俞清禾错愕的目光中,他伸出那只温热柔软的小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脸颊。 “妈咪跟我说,小孩子慢慢长大,会遇到很多很多开心的事情。” “可是商奶奶,你都已经这么大了,为什么看起来一点都不开心呢?我觉得你好像还不如我这个小孩子快乐。” 那一瞬间,俞清禾的脑子嗡的一声。 她有多久没有思考过这个词了? 自从嫁入商家,她的生活就被各种规则和利益填满。 她要成为最完美的豪门太太,要培养出最优秀的继承人。 可她快乐吗? 每天在猜忌算计和强撑的体面中度过。 此时,陆景轩清澈的眼睛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俞清禾内心深处无尽的荒芜。 所有的怒意,竟被这稚嫩的话语和柔软的触碰,一点一点地抚平。 “你……你这小孩,管得也太宽了!”俞清禾猛地回过神,有些狼狈地别开脸,嘴上还在逞强。 她看着眼前这个过分聪明的孩子,忽然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 算了。 和一个孩子计较什么呢? 她疲惫地摆了摆手,准备让人将孩子送回去。 然而,就在这时,安烟给她打来了电话。 俞清禾皱了皱眉,对陆景轩说:“你先在沙发上自己玩一会儿,看会电视也行,我接个电话,一会儿就叫人送你回去。” 陆景轩乖巧地点点头。 俞清禾拿着手机,转身朝别墅外走去。 郊区别墅信号不太好,她习惯在外面接听重要的电话。 但她却没有注意到,在她转身之后,厚重的实木大门,在她身后被人从外面悄无声息地带上,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落锁声。 “喂,什么事?”俞清禾的语气并不好。 电话那头,传来安烟一贯娇滴滴的声音:“清禾阿姨,您在哪儿呢?执聿刚刚也不知道怎么了,接了个电话就火急火燎地走了,脸色好难看,我有点担心他……” “他公司有事吧。”俞清禾心不在焉地应付着。 “是吗?可我总觉得不对劲,他走得太急了……阿姨,你说,会不会是恩仪又耍了什么花招?我怕执聿被她骗了……” 安烟东拉西扯,话里话外都在暗示着什么。 俞清禾听得愈发不耐烦,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陆景轩那句“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开心”,根本没心情跟安烟在这里揣测商执聿。 “行了,我知道了。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她不想再多说,直接打断了安烟的喋喋不休,挂断了电话。 然而,当她转过身,准备回屋里去的时候,一股灼人的热浪迎面扑来! 刚才还安安静静的别墅,此刻正从窗户里向外翻滚着浓浓的黑烟,玻璃后面,橘红色的火光疯狂地跳跃。 火! 着火了! 俞清禾血色瞬间褪尽。 陆景轩还在里面! “轩轩!” 俞清禾发出凄厉的尖叫,什么都顾不上往别墅大门冲去。 然而,当她的手握上那冰冷的黄铜门把时,却发现无论她怎么用力,那扇门都纹丝不动! 门被锁上了! 怎么会? 她出来的时候明明没有锁门! “来人!快来人!”她惊恐地拍打着坚固的门板,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嘶哑尖厉,“着火了!有个孩子还在里面!” 她一边喊,一边手忙脚乱地从包里翻找钥匙。 可是,当她颤抖着将钥匙插进锁孔,却发现钥匙根本拧不动!锁芯像是从里面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就在这时,刺耳的刹车声划破了郊外的宁静。 商执聿的车停在别墅门口。 他一脚踹开车门,人还没站稳,就看到了那冲天的黑烟和火光,以及像疯了一样拍打着大门的母亲。 商执聿的瞳孔在瞬间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 他冲了过去,一把抓住俞清禾的手臂,双目赤红,额角青筋暴起。 “妈?你到底做了什么?!”他目眦欲裂地质问,“轩轩呢?!陆景轩在哪里?!” 俞清禾被他吓得浑身一抖,泪水和惊恐布满了她那张向来雍容的脸。 她使劲地摇头,语无伦次地辩解:“不是我!火不是我放的!我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个孩子……轩轩他还在里面!门打不开了!用钥匙也打不开!” “什么?!”商执聿一把推开俞清禾,想都没想,就用自己的整个身体,狠狠地朝着那扇厚重的实木大门撞了过去!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大门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却依旧牢固。 巨大的反作用力让商执聿的肩膀传来一阵剧痛,但他仿佛感觉不到一般,后退两步,准备进行第二次冲撞。 就在这时,俞清禾的两个保镖也驱车赶到了。 他们看到眼前的景象,同样脸色大变。 “少爷!” “别废话!撞门!”商执聿咆哮道。 三个高大的男人,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次又一次地猛烈撞击着那扇该死的大门。 终于,在连续数次野蛮的冲撞后,门框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坚固的门锁被硬生生地从门板上撕裂! 第295章 商叔叔带你出去 门被撞开的瞬间,夹杂着焦糊味和窒息感的黑色浓烟,伴随着灼人的热浪,疯狂地从门内涌出! 曾经富丽堂皇的客厅,此刻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 “轩轩!” 商执聿只看了一眼,心脏就痛得快要停止跳动。 他没有丝毫犹豫,抬脚就要往里冲。 “执聿!不要进去!”俞清禾吓得魂飞魄散,死死地从后面拉住他,“里面太危险了!你不能进去!我已经叫了消防车,他们马上就到了!你不能去送死啊!” 然而,此刻的商执聿哪里还听得进任何话。 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轩轩还在里面,陆恩仪在等他把轩轩带回去,他答应过她! “放手!” 他猛地一甩手臂,用尽全身的力气挣脱了俞清禾的禁锢。 商执聿甚至没有回头看她一眼,就如同一支义无反顾的箭,一头扎进了浓烟和烈火之中。 “执聿,不要!”俞清禾瘫坐在地上,发出了绝望的哭喊。 刚冲进火场,商执聿立刻被浓烟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眼睛被熏得几乎睁不开,裸露的皮肤能清晰地感觉到火焰灼烧的刺痛。 他用手臂捂住口鼻,一边艰难地在火海中前行,一边声嘶力竭地呼喊着: “陆景轩!” “轩轩!你在哪里?!回答我!” 客厅里火势最大,根本不可能有人。 商执聿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他焦急地扫视着四周,试图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孩子在遇到危险时,会下意识地往楼上跑,或者躲进房间里。 就在他准备冒着更大的危险冲向二楼时,一个极其微弱的声音,从客厅角落的方向传了过来。 “商……叔叔……” 声音很小,几乎被火焰的爆裂声所淹没,但商执聿还是捕捉到了! 他立刻循着声音的方向冲了过去。 那个角落里,摆放着内嵌在墙壁里的观赏鱼缸。 此刻,鱼缸周围的墙壁已经被熏得漆黑,但因为有水的隔绝,火势反而没有蔓延到这里。 商执聿走过去一看,心脏猛地一颤。 只见陆景轩正蜷缩在鱼缸和墙壁之间的狭小缝隙里。 他浑身都湿透了,显然是自己用里面的水浇在了身上。 此刻,他小脸被熏得黑一块白一块,正抱着膝盖瑟瑟发抖,眼睛里满是惊恐。 “轩轩!” 商执聿冲过去,一把将他颤抖的身体紧紧地抱进怀里。 “别怕,商叔叔来了……商叔叔带你出去……” 陆景轩在他怀里抖了一下,然后伸出小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衣襟。 商执聿不再犹豫,他脱下自己昂贵的西装外套,将里面的衬衫撕下一块,浸满鱼缸里流出的水,然后把湿透的外套严严实实地裹在陆景轩身上,用湿布捂住他的口鼻,最后将他整个打横抱起,护在胸前。 “闭上眼睛,别怕,我们马上就出去了!” 他朝着门口的方向往外冲。 来时的路已经被大火吞噬,唯一的出路,就是那扇被撞开的大门。 眼看着门口的光亮越来越近。 可就在这时,头顶上方突然传来金属扭曲断裂的声音! 商执聿下意识地抬头一看,只见客厅中央那盏华丽夺目、重达数十斤的巨型水晶吊灯,固定的钢缆已经被大火烧断,正带着无数烧得通红的玻璃碎片和毁灭性的力量,朝着他们的头顶,直直地砸了下来!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根本没有任何躲避的时间! 商执聿的瞳孔骤然紧缩。 那一刻,他没有思考,甚至没有半分的犹豫。 身体做出了最本能的反应,在吊灯落下的前一秒,一个转身,将怀里的陆景轩完全地护在自己的身下。 一声巨响,水晶吊灯重重地落在了商执聿的背上! 无数滚烫的、尖锐的水晶碎片四散飞溅,灼热的金属支架狠狠地嵌入血肉! “唔!” 商执聿发出沉闷的痛哼,无法言喻的剧痛从后背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但他始终没有松开怀里的孩子。 几乎是同一时间,陆恩仪也到了。 当她看到那栋被浓烟和火光笼罩的别墅,以及外面呼啸而至的消防车时。 她的世界,在瞬间崩塌了,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她踉跄着跑到火场外,一眼就看到了瘫坐在地上的俞清禾。 而四周,没有她儿子的身影。 陆恩仪冲上前,一把揪住俞清禾的衣领,双眼猩红,“我儿子呢?!俞清禾你把他怎么样了?!” 俞清禾已经吓傻了,哆嗦着嘴唇,心虚又惊恐地看向那片火海。 这个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轩轩!” 陆恩仪甩开俞清禾,也要跟着冲进火场。 然而,就在她迈出脚步的瞬间,低沉沙哑的声音从浓烟中传了出来。 “别进来!” 陆恩仪的脚步猛地顿住。 随即,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男人高大的身影,从那片翻滚的浓烟中,艰难地走了出来。 商执聿的步伐有些踉跄,但他抱着孩子的双臂,却稳如泰山。 他怀里,陆景轩被一件烧得破破烂烂的西装外套紧紧裹着。 虽然因为吸入了大量浓烟而意识模糊,但身上却没有一丝一毫被火灼烧的痕迹。 当商执聿走到陆恩仪面前时,陆恩仪清晰地闻到了浓重的皮肉被灼烧的味道。 那味道,来自于商执聿的后背。 他的后背已是一片血肉模糊。 “妈咪……”陆景轩在商执聿的怀里,虚弱地睁开眼睛,看到陆恩仪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了一声,“……好呛……” 说完,他小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而商执聿,在确认孩子安全后,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猛地一晃,单膝跪倒在了地上。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陆恩仪颤抖着手,想从商执聿的怀中接过自己的儿子。 “轩轩……”她的声音破碎得不成调。 商执聿缓缓抬起头,那张被烟熏得漆黑的脸上,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他将怀里的陆景轩朝陆恩仪的方向递了递,“带他走!” 就在陆恩仪的手触碰到孩子身体的瞬间,商执聿再也支撑不住,高大的身躯向前一倾,失去了意识。 第296章 恰巧血型一样 “先生!” “快!担架!病人背部大面积严重烧伤,深度休克!” “男童有烟雾吸入史,生命体征监测!” 现场瞬间陷入了一片紧张的忙碌。 医护人员迅速将商执聿和陆景轩分别安置在两个移动担架上。 陆恩仪的目光死死地锁在儿子苍白的小脸上。 医护人员为他戴上氧气面罩。 她紧紧跟在担架旁边。 当医护人员准备将两个担架都抬上救护车时,陆恩仪毫不犹豫地跟着就要上去。 就在这时,俞清禾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臂。 “陆恩仪……”她看着陆恩仪,眼神慌乱,嘴唇哆嗦着,急切地解释道,“火……火真的不是我放的,我没有想过要伤害他。” 陆恩仪目光冷冷地落在俞清禾抓住自己手臂的手上。 “放手。” 俞清禾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缩回了手。 “俞清禾,是不是你放的,自有警察会调查。要不,我只信我的眼睛看到的结果。” 说完,转身便登上了救护车。 救护车内,空间狭小。 浓重的皮肉焦糊味,刺激着陆恩仪的每一根神经。 她坐在陆景轩的担架旁,紧紧握着儿子冰凉的小手。 孩子的胸膛在氧气面罩下平稳地起伏着。 她的视线,又不受控制地,飘向了另一侧的担架。 商执聿趴在担架上,背部的惨状让她不敢细看。 医护人员已经剪开了他被烧得焦黑黏连的衬衫,露出的背脊血肉模糊。 这个男人……这个在她六年婚姻里,始终隔着一层薄冰的男人,用这副血肉之躯,为她的儿子筑起了生命的屏障。 陆恩仪的心里又酸又涩,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感激吗? 当然。 可在这感激之下,是无处发泄的愤怒和后怕。 如果不是俞清禾,她的儿子根本不会经历这一切! 救护车一路呼啸,很快便抵达了市中心医院的急诊部。 车门一开,早已等候的医护团队立刻接手。 两个担架被飞快地推向了不同的方向。 儿科急诊室内,医生为陆景轩做了详细的检查。 万幸的是,孩子只是吸入了一些浓烟,加上受到了惊吓,身体并无大碍。 经过简单的处理,没过多久,陆景轩就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有些迷茫地看着雪白的天花板,然后视线转动,看到了守在床边的陆恩仪。 “妈咪……” 他叫了一声,积攒在心中的所有恐惧在这一刻瞬间决堤。 他猛地坐起来,一头扎进了陆恩仪的怀里,细细的呜咽。 “没事了,宝贝,妈咪在这里。”陆恩仪紧紧地抱着他,一下一下地轻抚着他的后背。 怀里的小身体渐渐停止了颤抖。 陆恩仪以为他已经平复下来,却听到陆景轩带着浓重鼻音的哭腔问:“妈咪,那……那商叔叔呢?他会不会有事?” 陆恩仪的心猛地一滞。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商执聿被推进手术室时,那副惨烈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她只能用最空泛的语言安慰道:“不会的,医生叔叔很厉害,商叔叔……他肯定也会没事的。” 然而,这个答案显然无法让陆景轩安心。 他揪着陆恩仪胸口的衣服,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我不要商叔叔有事!!” 陆恩仪彻底怔住了。 自从陆景轩出生以来,他一直是个过分懂事的孩子。 摔倒了,自己拍拍土爬起来; 受了委屈,也只是抿着小嘴不说话。 他很少哭,更别提哭得如此伤心欲绝。 这一刻,陆恩仪清晰地意识到,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这个男人和这个孩子之间,早已建立起了某种她所不了解的联结。 她的心,也跟着儿子的哭声,一阵阵发酸。 医院的手术室外。 俞清禾失魂落魄地坐在冰凉的长椅上,不停地向上天祈祷,脑子里一片混乱。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一个年轻的护士推着一辆装了血袋的小车,急匆匆地从走廊那头跑过来。 还没跑几步,她就被一位年长的、戴着眼镜的医生拦住了。 “张护士!你干什么呢?这么慌慌张张的!”医生皱着眉,语气严厉。 小护士喘着气,急忙解释道:“刘主任,不是说火灾送来的那个AB型的患者急需要输血吗?血库刚送来的,我这就给送过去!那个小孩就是AB型的!” “胡闹!”刘主任的音量陡然拔高,呵斥道,“你越是着急越是毛手毛脚!你看清楚输血申请单!需要紧急输血的是那个大人。” “孩子只是轻微烟雾吸入,情况稳定,不需要输血。两个人只是恰巧血型一样,” “啊?!”小护士愣了一下,连忙低头看手里的单子,脸上瞬间涨得通红,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窘迫地说,“对不起主任,我……我太急了,搞错了。” “还不快去!手术室等着救命呢!” “是是是!” 护士连忙调转方向,推着血袋车,匆匆跑进了商执聿正在抢救的手术室。 走廊恢复了安静。 而这短短几句对话,却让俞清禾整个人都僵住,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 “那个小孩就是AB型的!” “需要紧急输血的是那个大人!” “两个人只是恰巧血型一样!” 恰巧……血型一样? 她的丈夫是A型,她是O型,所以他们的儿子商执聿,是罕见的AB型。 这件事,曾经是俞清禾和丈夫之间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也是商执聿从小到大,商家医疗团队最关注的事项。 而现在,一个医生,用恰巧这个词,告诉她,陆恩仪的儿子,竟然也拥有着同样罕见的血型。 怎么会这么巧? 荒谬的念头疯狂地在俞清禾心中滋生。 如果陆景轩他…… 但俞清禾的思绪还没能继续下去,陆恩仪就抱着陆景轩走了出来。 俞清禾猛地回神,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死死盯住了陆景轩那张小脸。 “轩轩……”俞清禾的声音干涩发颤,她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小心翼翼地问,“轩轩,你有没有事?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陆景轩靠在陆恩仪的怀里,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 他看着眼前这个满脸担忧的俞清禾,缓缓地摇了摇头:“我没事了,谢谢商奶奶。” 第297章 关怀 俞清禾的目光又转向陆恩仪,“陆恩仪,火真的不是我放的,我就是再狠毒,也绝不会对一个孩子下手。” 她急得眼眶都红了,几乎要哭出来。 陆恩仪还没开口,怀里的陆景轩却动了动。 孩子趴在妈妈的肩头,想了想,清晰的童音开口:“妈咪,火……应该不是商奶奶放的。” 陆恩仪和俞清禾都是一愣。 只听陆景轩继续说道:“她出去接电话以后,有一个我不认识的婶婶,她悄悄地过来,把门从外面关上了。然后……然后屋子里就开始冒烟,很快就着火了。” 小小的身体又开始发抖,声音也低了下去:“我在里面喊了很久,拍门也没有人来……我想给妈咪打电话,可是……可是手机没有信号,打不出去……” 一个四岁的孩子,独自一人面对那样恐怖的绝境,不仅没有崩溃,还能冷静地自救,并且清晰地记住了这些至关重要的细节。 陆恩仪的心疼得像被揉碎了一般。 她将还在后怕的孩子更紧地拥入怀中,在他耳边柔声说:“没事了,轩轩做得非常勇敢,非常棒。现在安全了。” 安抚好儿子,她才重新抬起眼,看向面前面露出一丝庆幸的俞清禾。 陆恩仪的眼神依旧冰冷。 “就算火不是你放的,你是被别的什么人当了枪使算计。” “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你一意孤行,非要把他从幼儿园强行接走,他根本就不会遇到这一切?” 如果不是你的偏见和傲慢,他根本不会被卷入你们这些成年人的恩怨里!” “如果今天商执聿没有及时赶到?那孩子在里面会遭遇些什么,你想过吗?!” 俞清禾血色瞬间褪尽,双腿一软,几乎站立不住。 “对……对不起……” 陆恩仪不想再看她。 她陆景轩,转身走到走廊另一头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俞清禾僵在原地,看着陆恩仪母子的背影,好几次张开嘴,想问出那个在她心头疯狂叫嚣的问题。 可是,她问不出口。 俞清禾只能远远地看着,看着陆恩仪温柔地拍着孩子的背,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在母亲怀中安然睡去。 时间在死寂般的走廊里被拉扯得无比漫长。 陆恩仪抱着怀中沉睡的陆景轩,身体僵硬地坐在冰冷的长椅上,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金属门。 走廊的另一头,是俞清禾孤寂的背影。 不知过了多久。 手术室的红灯终于熄灭。 陆恩仪的心脏仿佛也跟着停跳了一拍。 她几乎是瞬间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因为动作过猛,怀里的陆景轩也醒了。 厚重的金属门被从里面推开,身穿绿色手术服的医生率先走了出来。 俞清禾第一时间冲了过去:“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 “家属先别激动,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医生继续说道:“病人背部的烧伤面积虽然不小,但幸运的是,那盏水晶灯砸下来的位置偏了一些,没有伤到脊椎神经和重要脏器。” “我们已经取出了所有玻璃碎片,并对创面进行了处理。接下来需要住院观察,防止感染,后续的恢复会是一个比较漫长的过程,家属要有心理准备。” 紧接着,移动病床被护士们推了出来。 商执聿双目紧闭趴在病床上。 厚厚的纱布覆盖了他整个背部,但从侧面,依旧能看到纱布边缘渗出的点点血迹。 这副脆弱的模样,与陆恩仪记忆中那个永远高高在上的商执聿,判若两人。 “执聿!”俞清禾哭喊着扑到病床边,却又不敢碰他,只能跟着病床移动的脚步,无助地呼唤着儿子的名字。 陆景轩朝着那个方向大声喊了一句:“商叔叔!” 清脆的童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然而,病床上的男人没有任何回应。 陆景轩看着那个空荡荡的拐角,漂亮的大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水汽。 他没有哭出声,只是把小脸深深地埋进了陆恩仪的肩膀。 就在这时,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陆恩仪抬起头,看到商衍正行色匆匆地朝这边走来。 他神色凝重,显然是刚得到消息就立刻赶了过来。 “衍爸爸……” 趴在陆恩仪肩头的陆景轩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在看到来人时,委屈的喊了一声。 商衍的心猛地一沉,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过来。 “轩轩!”他看着孩子红肿的眼睛和苍白的小脸,心疼得无以复加,下意识地伸手想将他抱过来,又怕弄疼他,只能焦急地问陆恩仪,“他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陆恩仪摇了摇头,“他没事,医生检查过了,只是受了点惊吓。火灾发生的时候,他很聪明,自己跑到了房间角落的鱼缸那边躲起来了,还好……还好商执聿及时冲进去,把他带了出来。” 提到商执聿,陆恩仪的眼神黯淡了几分。 商衍捕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沉声问道:“那执聿呢?我听说他……” 陆恩仪的脸上浮现出愧疚的神情:“他……刚从抢救室出来,被送到观察病房了。背被掉下来的灯砸到了,伤得不轻。” 商衍闻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抬手,轻轻擦去陆景轩脸上的泪痕,动作温柔至极。 他看着陆恩仪疲惫不堪的脸,声音放缓,“既然执聿已经脱离危险,那你和轩轩就先跟我回去休息吧。” “轩轩肯定被吓坏了,医院的环境不好,回家里待着,他才能安心。” 陆恩仪确实也已经到了极限。 她正想点头,怀里的陆景轩却突然开口了。 “可是……我们不在这里等着商叔叔清醒吗?” “他醒来看不到我们怎么办?” 商衍的动作顿住了。 他看着孩子写满关切的眼睛,心中百感交集。 “轩轩,商叔叔是英雄,对不对?他救了你。” 陆景轩用力地点了点头。 “那英雄现在累了,需要好好休息,才能快点好起来。”商衍继续说,“医生叔叔和护士姐姐会把他照顾得很好。” “你想想,等他醒来的时候,是希望看到一个愁眉苦脸的轩轩,还是希望看到一个精神饱满的轩轩呢?” 第298章 喊他爸爸 陆景轩歪着小脑袋,认真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商衍的话很有道理,他无法反驳。 他抿了抿小嘴,黑曜石般的眼珠转向那条空无一人的走廊,眼神里充满了念念不舍。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轻地点了点头,闷闷地说:“那……好吧。”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那我们明天再来看商叔叔。” “好,我们明天一早就来。”商衍郑重地承诺。 得到了保证,陆景轩才终于安心了一些,乖乖地靠回了陆恩仪的怀里。 商衍站起身,对陆恩仪说:“走吧,我送你们回去。” 陆恩仪点了点头,抱着儿子,跟在商衍身后。 走出医院大门,冰冷的夜风吹在脸上,她才恍然发觉,自己浑身上下,早已被冷汗浸透。 回到熟悉的家楼下,车内的气氛依旧凝滞。 商衍将车稳稳停入车位,熄了火。 一路上,除了导航偶尔发出的机械提示音,车厢里再无其他声响。 陆恩仪抱着陆景轩,目光放空,思绪早已飘到了九霄云外。 商衍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陪着。 终于,陆恩仪像是回过神来,轻轻叹了口气,推开了车门。 她抱着孩子,动作有些迟缓地向电梯口走去。 商衍快步跟上,帮他们按下了电梯的上行键。 “叮”的一声轻响,电梯门缓缓打开。 进入狭小的空间,明亮的灯光将陆恩仪苍白的脸色照得一览无余。 商衍看着她,心中涌起一阵密密的疼惜,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 回到家中,熟悉的陈设和温暖的灯光终于带来了久违的安心感。 商衍轻车熟路地为她倒了一杯温水,又去儿童房打开了小夜灯,将一切都安排得妥帖周到。 陆恩仪将陆景轩轻轻放在他的小床上,为他脱去外套和鞋子,盖好被子。 孩子翻了个身,睡颜恬静,似乎已经将白日的惊恐暂时抛在了脑后。 做完这一切,她才直起身,感觉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懈。 她对客厅里的商衍轻声说道:“我……我去下浴室。” “去吧,我看着他。”商衍温和地应道。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 陆景轩似乎是被这声音扰动了,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看着天花板,愣怔了几秒,才想起自己已经回到了家里。 他没有哭闹,安静地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看到了守在床边的商衍。 “衍爸爸。”他小声地叫了一句。 “醒了?要不要喝水?”商衍立刻俯下身,柔声问道。 陆景轩摇了摇头,小手却悄悄地伸过去,轻轻拉住了商衍的衣角。 他咬着下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像是有什么天大的秘密要分享。 “怎么了,轩轩?”商衍看出了他的犹豫,更加放柔了声音,鼓励地看着他,“有什么话想跟衍爸爸说吗?” 陆景轩凑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仿佛在说什么悄悄话:“衍爸爸,我……我好像,没有那么讨厌商叔叔了。” 孩子的童音稚嫩而认真。 商衍的心微微一动。 他知道,白天的经历,必然在这个孩子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记。 他耐心地引导着:“是因为……商叔叔今天救了你,对吗?” 陆景轩用力地点了点头。 他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那是超越了他这个年纪的深思和回忆。 “那个好大的灯掉下来的时候,‘嘭’的一声,好响好响……”他的小身体下意识地缩了一下,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可怕的瞬间,“我感觉他一定特别特别的疼。” “那个时候,我其实……好想喊他一声爸爸的。” 商衍的心脏猛地一缩。 只听陆景轩继续说道:“可是……我又想到,如果我这么喊了,妈咪可能会不开心的。” 所以,他最终什么都没说。 这份藏在心底的渴望和挣扎,此刻才敢在最信任的“衍爸爸”面前吐露出来。 “我现在……有一点点后悔。”他低着头,闷闷地说,“我应该对他说点什么的,谢谢他,或者关心一下他疼不疼。我什么都没说就走了,这样子很没有礼貌。” 商衍爱怜地伸出手,抚摸着陆景轩柔软的头发。 对于孩子开始亲近商执聿这件事,说完全没有一点吃味,是假的。 可他更清楚,商执聿终究是陆景轩血缘上的父亲。 这种源自血脉的牵引和天性中的亲近,是他无论如何努力,也阻止不了、改变不了的。 他能做的,唯有尊重和引导。 “轩轩,你听我说。” “首先,你没有不礼貌。在那种情况下,你被吓坏了,能保持镇定已经非常非常了不起了。商叔叔绝对不会怪你的。” “其次,”他看着孩子的眼睛,认真地说道,“关于你想喊他爸爸这件事……这没什么不对的。那是你心里的真实想法,很正常。而且,衍爸爸可以跟你保证,你妈咪如果知道了,她也一定不会不高兴的。” 商衍顿了顿,组织着语言,试图用孩子能理解的方式解释:“你妈咪……她只是希望你过得开心。她会尊重你的任何想法和感受。” 陆景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商衍笃定的语气,显然给了他莫大的安慰。 他紧绷的小脸放松了下来,心里的那个小疙瘩,好像被解开了一点点。 他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睡意再次袭来。 在闭上眼睛之前,他又拉了拉商衍的衣袖,用带着浓浓鼻音的声音,最后确认了一遍:“衍爸爸,是不是……是不是我明天睡醒了,商叔叔也就会醒过来了?” 商衍毫不犹豫地给出了肯定的答案:“是。等你们都休息好了,就都能醒过来了。” “嗯!” 得到了这个承诺,陆景轩终于彻底放下心来。 他主动钻进被子里,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很快就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陆恩仪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她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脚步很轻。 儿童房的门虚掩着,暖黄色的夜灯光晕从门缝里透出来,安静而祥和。 商衍正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已经熟睡的陆景轩,眼神温柔。 听到她的脚步声,商衍回过头,对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小心翼翼地站起身,走了出来。 第299章 宽容一点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到客厅。 陆恩仪将毛巾搭在沙发靠背上,神色复杂地看向商衍,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 “商衍,我是不是很自私?” 商衍一怔,看向她。 “我因为……因为我和商执聿那段失败的婚姻,就擅自决定,隐瞒了轩轩他的身世。”陆恩仪的目光落在儿子紧闭的房门上,眼神里充满了痛苦的自责,“我剥夺了他认识自己亲生父亲的权利,也剥夺了商执聿……知道自己有个儿子的权利。” “以至于,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的爸爸到底是谁。” 她越说,情绪越是激动,眼眶也渐渐红了。 商衍沉默了一会儿。 静静地听她倾诉,让她将积压在心底的愧疚和迷茫都宣泄出来。 直到她的声音因为哽咽而中断,他才走上前,从茶几上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她,然后缓缓开口: “恩仪,对自己宽容一点。” “五年前,你带着一个还不满月的孩子,独自一人在异国他乡,其中的艰辛,只有你自己知道。” “你选择隐瞒,不是出于自私,而是出于一个母亲想要保护自己孩子的本能。你只是想给他一个平静、安稳的成长环境,让他远离那些复杂的豪门恩怨。从这一点上来说,你没有做错。”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她的眼睛,继续说道:“而且,对执聿……或许,你也应该宽容一点。” 陆恩仪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 “你想想,”商衍的语气平静而客观,“他在不顾性命冲进那片火海里救轩轩的时候,并不知道那就是他自己的孩子。”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商衍自问自答,声音里带着一丝探究,“或许,是因为带走轩轩的是他母亲。他认为是商家的过失导致了轩轩陷入险境,所以他必须去弥补。” “也或许……”商衍的目光变得深邃了些,“是因为他知道,轩轩对你有多重要。如果轩轩出了事,你一定会崩溃。所以,他救的不仅仅是那个孩子,也是在救你。”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指向了一个事实。 商执聿的行为,是纯粹的,不掺杂任何功利性的。 商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由衷的感慨:“平心而论,恩仪,如果当时遇到同样场合的人是我,在那种千钧一发的时刻,我自问……未必能做到他那样决绝和迅速。” 他一直以来,都是陆恩仪身边最完美的守护者,是她心中最可靠的依赖。 可现在,他却坦然承认,在这一点上,商执聿比他做得更好。 “所以,”商衍最后总结道,“到底今后要怎么对他,要不要告诉他真相,又该如何处理你们之间的关系……这些问题,没有人能替你做决定。” “你好好想想吧。遵从你自己的内心。” “时间不早了,你也累了一天,早点休息。我就先回去了,明天我再过来接你们去医院。” “商衍……”陆恩仪想说些什么,感谢的话到了嘴边,却又觉得太过浅薄。 “别想太多,睡一觉。”商衍对她露出安抚的微笑,拿起自己的外套,“我走了。” 大门被轻轻打开,又缓缓关上。 世界仿佛都彻底安静了下来。 陆恩仪站在空旷的客厅里,商衍刚才说的每一句话,都还在她的脑海里反复回响。 “他在救轩轩的时候,并不知道那是他自己的孩子。” “或许,他救的不仅仅是那个孩子,也是在救你。” 她走到陆景轩的房间门口,轻轻推开门。 孩子小小的身影在床上睡得正香。 她走进去,在床边的地毯上缓缓坐了下来。 借着小夜灯昏黄的光线,她看着儿子的眉眼,思绪复杂。 一直以来,她都将商执聿定义为一个冷漠自私,不懂得爱人的男人。 所以,离婚的时候她走得决绝。 她以为,他们之间早已两清。 可今天,那个男人却用最惨烈直接的方式,推翻了她所有的预设。 他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她的儿子撑起了一片安全的天地。 就在她怔怔出神的时候,床上的陆景轩忽然不安地动了起来。 他紧紧地皱着小眉头,嘴里发出细碎的呓语。 “轩轩?”陆恩仪立刻回过神,紧张地俯下身,轻轻拍着他的背,“怎么了宝宝?做噩梦了吗?妈咪在这里。” 孩子的身体在微微发抖,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显然,白天的惊吓,在他的潜意识里留下了巨大的阴影,此刻正化作梦魇,在睡梦中折磨着他。 陆恩仪心疼不已,连忙将他抱进了自己怀里。 温暖而熟悉的怀抱似乎给了陆景轩巨大的安全感,他的挣扎渐渐平息下来,在她怀中找到了一个舒服的位置,紧紧地依偎着。 然后,就在这片静谧中,他开始迷迷糊糊地说起了梦话。 陆恩仪下意识地凑近了些,将耳朵贴在他的唇边,仔细地听着。 “商叔叔……” 孩子稚嫩的呢喃,清晰地钻入了她的耳中。 “商叔叔,你要小心……” 陆恩仪身体僵住。 晨曦微露,VIP病房里,商执聿的意识,是在一阵阵沉闷而尖锐的疼痛中被强行拉回。 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正密密麻麻地扎在他的整个后背,每一次呼吸牵扯到疼痛。 “执聿!执聿你醒了?” 压抑着激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商执聿缓缓转动僵硬的脖颈,看到了守在床边的俞清禾。 不过一夜未见,她像是老了十岁。 “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背还疼不疼?我……我马上去叫医生!” 她说着就要去按床头的呼叫铃,手却被商执聿抬起,轻轻挡住。 “水……”他的喉咙干得像是要冒烟。 “哦哦,水,水!”俞清禾如梦初醒,连忙拿起一旁的温水杯,小心翼翼地将吸管送到他干裂的唇边。 清凉的温水顺着喉管滑下,暂时缓解了那股灼烧感。 商执聿闭上眼,缓了几秒钟,再睁开时,眼底的混沌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清明。 “妈,为什么?别墅么会起火!” 第300章 反咬一口 俞清禾她没想到,儿子醒来后,问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她的眼神开始闪躲,嗫嚅着:“执聿,妈真不是不是故意的,我……” “说清楚。”商执聿打断了她苍白的辩解。 “是……是安烟。”俞清禾终于吐露了出来,“她前几天跟我说你和陆恩仪母子一起去了亲子户外营。说你们在营地里表现得特别亲密,就像真正的一家三口,还说那个孩子特别依赖你,几乎是把你当成亲生爸爸。” “我一听就急了。觉得陆恩仪就是想用孩子绑住你!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她蒙骗!所以……所以我就想,把那个孩子带回来,跟他好好说清楚,让他知道你不是他的父亲……” 她急切地为自己辩解:“我真的没有对他怎么样!我就是想跟他讲讲道理,我一句重话都没说!谁知道我刚跟那孩子说了没几句,安烟就又给我打了电话,说是有很急的事情找我。别墅那边的信号不好,我就走到外面去接了。” “就那么一会儿工夫……”俞清禾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充满了后怕,“我回头的时候,屋子里就冒烟了,等我跑回去,门不知道被谁锁上,我怎么都打不开!执聿,我真的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商执聿静静地听着,眸色却一寸寸地沉了下去。 告诉他母亲陆恩仪母子行踪的是安烟。 在他母亲和陆景轩独处时,正巧打电话来的还是安烟。 这一切,未免也太巧合了。 商执聿的脑海里飞速地运转着,想将所有的线索串联起来。 一股尖锐的、带着寒意的怀疑,像藤蔓一样缠上了他的心脏。 他随即眯起眼,正要开口,详细追问俞清禾,安烟在电话里究竟还跟她说了些什么。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开了。 安烟手里拎着保温盒,脸上充满担忧的表情。 “执聿!” 在看到病床上已经清醒的商执聿时,安烟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她快步走进来,整个人几乎要扑到病床边。 “你终于醒了!太好了!谢天谢地!”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一听说你出事,魂都快吓没了……” “还好你没事……怎么会发生那么可怕的事情?”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似乎想去握住商执聿的手,姿态楚楚可怜。 俞清禾看到安烟,也跟着附和道:“是啊,安烟这孩子也担心了一晚上,一大早就说要过来看看你。” 然而,商执聿却只是冷冷地看着她,任由她声情并茂地表演。 他的目光平静无波,让安烟伸出的手,尴尬地僵在了半空中。 安烟有些无措地看着商执聿,不明白他为什么是这种反应。 “执聿,你……” 商执聿终于开口了。 “安烟,”他缓缓地叫着她的名字,目光锐利,“是你告诉我妈,我和陆恩仪母子去了亲子营?” “但是,你知不知道,我其实是带着朵朵一起去的。” 安烟的表情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俞清禾也愣住了。 她完全没料到事情还有这么一个转折。 她只是听信了安烟的一面之词,根本没有去核实过其中的细节。 “怎……怎么会……”俞清禾喃喃自语。 商执聿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安烟的脸,将她瞬间的惊愕和心虚尽收眼底。 安烟迅速换上委屈受伤的表情。 紧接着,她像是忽然想明白了什么,猛地转头看向俞清禾,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俞阿姨,你跟执聿说什么了?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恩仪母子去亲子营的事情,不是你跟我说的吗?” 这倒打一耙的本事,堪称登峰造极。 俞清禾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反问彻底问懵了,她下意识地反驳:“本来就是你告诉我的!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知道他们在那里!” “我只是说最近都没怎么看到执聿,担心他是不是忙到忘了自己的身体。” 安烟眼泪恰到好处地滚落下来,“然后你跟我抱怨恩仪和轩轩缠着他不放,我怎么会想到你会直接去把轩轩带走。” 安烟的目光在俞清禾和商执聿之间来回切换。 “俞阿姨,你不能因为起火的时候我刚好给你打了电话,就把所有事情都推到我身上!你扪心自问,难道不是你一口一个野种,骂他想都别想进你们商家的门吗?” “你!”俞清禾脸色血色尽失,浑身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抖。 她确实说过,在背地里,不止一次地这样咒骂过那个不知来路的孩子。 可是,要不是安烟先引导,她根本不会说出这些。 “你……你胡说八道!我没有!”俞清禾的声音尖利。 “我胡说?”安烟凄然一笑,“俞阿姨,你敢说在家里的时候,没有对着恩仪和轩轩破口大骂?” “这些,你家里的佣人,都可以作证!” 她确实……都做过。 在那些被愤怒冲昏头脑的日日夜夜里,她将陆恩仪母子视为眼中钉,用尽了所有恶毒的语言去诅咒他们。 而那些话,都被家里的佣人听了去。 她以为那没什么,不过是主家夫人的几句牢骚。 却没想到,在在此刻,成了安烟用来攻击她最锋利的武器! 俞清禾在这一刻,才终于彻彻底底地看清了眼前这个女人。 她一直以为安烟是个单纯善良,一心向着商家的好女孩,是她心中最完美的儿媳人选。 她将她当成自己人,对她推心置腹,甚至把她当成对付陆恩仪的盟友。 原来,从头到尾,这些都只是安烟的伪装。 俞清禾浑身冰冷,寒意从脚底直冲上来。 她想开口跟商执聿解释,想告诉他安烟心机深沉,这一切都是安烟的圈套。 可是,安烟连家里的佣人都能收买,她手里到底还握着自己多少把柄? 俞清禾第一次尝到了什么叫引火烧身。 而病床上,商执聿的表情已经冷到了极点。 他看着自己母亲那张惨白如纸的脸,眼神里流露出浓重的失望。 “妈,”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却让俞清禾的心沉入了谷底,“我没想到,你真的这么狠心。” 第301章 把他妈送走 “不是的!执聿!不是你想的那样!”俞清禾使劲辩解,“我……我承认我是在家里说过一些气话,可我真的没有想过要伤害那个孩子!起火更是个意外!你相信我!” 但是,从现有的所有证据来看,俞清禾就是嫌疑最大的人。 而安烟,从始至终都好像很无辜。 至于陆景轩倒是说过不是俞清禾做的。 可是,又有谁会把一个五岁小孩的话,当成呈堂证供呢? 俞清禾看着儿子那双失望至极的眼睛,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百口莫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商执聿闭上了眼睛,似乎不愿再看她。 再次睁开时,他的眼中只剩下决断。 “我在国外给你安排了一个私人小岛,风景很好。” “妈,你暂时去那里修养一阵吧。” 这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不!我不去!”俞清禾彻底崩溃了,“执聿,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你妈妈!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啊!” 商执聿没有理会她的哭喊,只是按下了床头的呼叫铃。 很快,他的首席助理带着两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 “老板。”助理恭敬地躬身。 “送夫人回去收拾一下,然后去机场。”商执聿冷漠地吩咐道。 “是。” 两个保镖立刻上前。 “执聿!你听妈妈解释!” 然而,无论她怎么嘶喊,商执聿都没有再看她一眼。 俞清禾被强行带离了病房,哭喊声在走廊里渐渐远去,最后消失不见。 病房里,恢复了安静。 安烟站在原地,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为俞清禾的遭遇而伤心落泪。 然而,她那张被泪水浸湿的脸上,唇角迅速弧度上扬。 有俞清禾在面前顶着,她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但她不知道的是,她这个自以为隐秘的表情,却被商执聿透过眼角的余光看得一清二楚。 安烟似乎也觉得这气氛太过压抑,她调整好情绪,走到商执聿床边轻声劝解道: “执聿,你……你这么对俞阿姨,是不是太残忍了?” “她到底是你妈妈,而且轩轩又不是真的是你的孩子,你为了他,把自己的妈妈送到国外,万一俞阿姨悲伤过度,想不开怎么办?” 商执聿将目光转向了她。 “即便那样,她也必须先为自己的忏悔。” 正午时分,京城的阳光格外刺眼。 陆恩仪一手牵着陆景轩来到医院。 自从商衍打电话告诉她商执聿已经苏醒后,陆景轩就催促她要来医院。 走到医院大门口时,陆景轩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 目光被路边一个卖花的老奶奶吸引了。 “妈妈。眼神里带着期盼,“我们可以给商叔叔买一束花吗?” 陆恩仪微微一愣。 她看着儿子那双纯净无瑕的眼睛,心中涌起一阵暖流。 “当然可以。”她柔声说道,“轩轩想买什么花?” 陆景轩认真地打量着花摊上的各种鲜花,最后指向了一束淡黄色的向日葵。 买好花,母子二人进入了医院,乘坐电梯来到VIP病房所在的楼层。 来到商执聿的病房门口,陆恩仪轻敲了两下门。 “请进。”里面传来略显沙哑的声音。 推开门,商执聿正趴在病床上,身上穿着医院的病号服,后背缠着厚厚的纱布。他刚刚换过药,床头柜上还放着一些医疗用品,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味。 听到开门声,他缓缓转过头来。 当看到是陆恩仪和陆景轩时,原本冰冷无波的眸子,瞬间柔和了下来。 “商叔叔!”陆景轩松开妈妈的手,小跑到床边,将怀里的向日葵高高举起,“这是我和妈妈给你买的花!” “谢谢。”他真诚地说道。 陆恩仪目光扫过房间,发现窗台上的玻璃花瓶是空的。 “轩轩,你在这里陪商叔叔聊会儿天,妈妈去给花瓶接点水。”她轻声说道。 “好的,妈妈!”陆景轩乖巧地点头。 陆恩仪拿起花瓶,转身走出了病房,刚走了几步,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恩仪,请等一下。” 陆恩仪停下脚步,转过身去,看到了安烟。 “安小姐?”陆恩仪平静地看着她,“有什么事吗?” “我想找你聊聊。” 陆恩仪不着痕迹的皱眉“你想说什么?” “恩仪,你知不知道,执聿为了给你儿子出气,要把他妈妈送到国外去了?” 陆恩仪的瞳孔微微收缩。 这个消息对她来说确实震撼。 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程度。 安烟继续说道,语气中带着嘲讽:“他这么看重你的儿子,你是不是很得意?觉得这样就可以跟他再续前缘了?” 她停顿了一下,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但是恩仪,你别忘了,这孩子不是商执聿的,他有自己的亲生父亲。你不要因为跟那个人过不下去,就转头想起商家的好来。这样做,对谁都不公平。” 陆恩仪面色依然淡然如水。 她静静地看了安烟几秒钟,然后缓缓开口: “安小姐,我很好奇,你是以什么身份来警告我的?” “商家的人?还是商执聿的太太?” 安烟的脸色微微一变。 “既然你这么为俞清禾抱不平,那我想问问,当她把轩轩带走的时候,你怎么不出来主持公道?现在她出事了,你倒是积极地为她说话了。” 安烟被这毫不留情的反击打得措手不及,她的脸色变得恼怒。 “陆恩仪,你别得意得太早。”她咬着牙说道,“俞阿姨只会恨死你,即使是死,她也不会让你跟商执聿再有任何可能的!”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匆匆离开了。 陆恩仪站在原地,看着安烟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她的心中有些困惑。 安烟最后那句话,听起来很奇怪。 不过她没有多想,拿起花瓶去洗手间接了水,然后返回病房。 推开门,她看到陆景轩正趴在床边,一双大眼睛专注地盯着商执聿的后背。 小家伙的表情很严肃,像个小大人一样。 “怎么了,轩轩?”陆恩仪轻声问道。 第302章 送你上路 陆景轩没有回答她,而是继续盯着商执聿看了很久,然后伸出小手,用食指小心翼翼地指了指那片被纱布覆盖的地方。 “商叔叔,”他的声音软软的,“这里痛不痛?” 商执聿诚实地点了点头: “痛。医生说了,还要留疤。” 陆景轩歪着小脑袋,困惑地问:“留疤是什么意思?” 商执聿想了想,用小孩子能理解的话解释道:“就是以后那里会有一道印子,会很难看。” 陆景轩忽然灵光一闪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哦!我知道了!”他变得同情:“那不就是变丑了,娶不到老婆的意思吗?哎呀,商叔叔,你好惨啊!” 病房里瞬间安静了。 商执聿的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陆景轩在商执聿的病房呆到下午才走的。 期间他和商执聿也没太多交流,时不时的问一句,商执聿就答复。 而陆恩仪则是在一旁安静的注视着他们没插嘴。 直到下午四点半,陆恩仪才起身,轻轻咳嗽了一声。 “轩轩,我们该回去了。” “哦,好的妈咪。”陆景轩跑到商执聿面前热心的叮嘱说,“商叔叔,我们要走了。你要记得吃药哦,不要让伤口感染。” 商执聿伸手轻轻揉了揉陆景轩的头发:“我会的。” 小家伙点点头,然后拉着陆恩仪的手,跟着她离开了病房。 回到家后,陆景轩明显开心了许多。 与此同时,在商家的别墅里,俞清禾正蜷缩在自己的卧室里,泪水不断地滑落。 她虽然很内疚,陆景轩差点在她手上出事,但她从未想过要真的伤害他。 商执聿真是疯了,为了一个不是自己亲生孩子的孩子,对亲妈下如此重手,简直是不可理喻。 不过,说到底,还是安烟最可恨。 平时她总是装作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在她面前喊“俞阿姨”,笑脸相迎,让她觉得这个女孩像自己亲闺女一样可靠。 可现在呢? 出事后,安烟立刻抽身事外,将所有责任推到她头上,甚至还装出一副受害者的样子。 俞清禾越想越气,胸口发紧。 “搞不好,想要害那孩子的人就是她!”俞清禾忍不住喃喃自语。 然后越想就越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走了。 她还有好多事情没做。 她要揭穿安烟的真面目,更重要的是,她要验证陆景轩和商执聿的血型一样,到底是不是巧合。 决心已定,俞清禾擦干眼泪。 第二天上午,她偷偷避开了商执聿派来的人,开车离开了别墅。 直奔市中心的一家私家侦探所,准备委托他们取样做DNA对比。 同一天地点,陆恩仪结束了与研究所材料供应商的会谈,走出了写字楼。 刚走到马路边,她突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只见俞清禾正神色匆匆地走向自己的车。 陆恩仪微微皱眉,她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到她。 但她也没打算打招呼,准备从另一边绕开。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商务车突然停在了俞清禾车后。 车门猛地打开,两个身穿深色夹克的男人快速下车。 其中一个从背后捂住了俞清禾的口鼻,另一个则控制住了她的手臂。 俞清禾显然没有防备,她挣扎了几下,但很快软倒在地,显然是被麻醉剂迷晕了。 男人将她抬上后座,随即开走了俞清禾的车,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不超过三十秒。 陆恩仪的心猛地一沉,升起不好的预感。 虽然她和俞清禾关系紧张,甚至充满敌意,但她绝不会坐视不理。 她立刻拿出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 “您好,这里是110报警中心,请问有什么事?” “有人被绑架了!”陆恩仪压低声音,快速描述了情况和位置,“绑匪开着一辆黑色的商务车,车牌号是京A××××,他们刚刚离开,我会跟上去。” “请您注意安全,我们会立即派人前往。” 陆恩仪挂断电话,钻进自己的车,悄悄尾随那辆车。 她保持着一段距离,避免被发现。 车子驶出市区,朝着郊外开去,路越来越偏僻,周围只有荒凉的田野和零星的房屋。 半个小时后,车辆停在了海边的悬崖边。 这里风大浪急,海水拍打着岩石,发出轰鸣声。 陆恩仪将车停在远处的隐蔽处,悄悄靠近。 她看到那两个男人将昏迷的俞清禾从车里抬出来,拖向悬崖边。 就在这时,俞清禾醒了。 “你们想做什么?!”她恐惧得大叫,“知不知道我是谁?” 男人之一狞笑起来,声音阴森:“商夫人!谁不知道你的大名啊。所以这不,我们哥两个专程来送你上路。” 另一个男人也冷笑:“放心,我们会让这一切看起来像意外。你从悬崖上掉下去,大家只会以为你想不开,自杀呢。” 俞清禾的脸色煞白,她拼命挣扎:“你们是谁派来的?给你们钱!多少都行!” “钱?我们可不缺钱。”男人不屑地说,“我们只是在办事而已。” 眼看他们将俞清禾拖到崖边,陆恩仪的心跳加速。 就在陆恩仪准备冲出去救人时,身后传来了越来越近的警车声音。 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脸上闪过慌乱,他们迅速交换眼神,立马拔腿就跑,将俞清禾扔在地上。 陆恩仪从藏身的灌木丛后现出身形。 此时的她的心跳如鼓,脑中快速闪过无数念头,但却没有犹豫,立刻冲上前去将俞清禾扶起。 俞清禾脸色惨白,额头布满冷汗,身体还在微微颤抖,显然是迷药的后劲未消。 “你还好吗?” 她抓紧陆恩仪的手臂,惊恐的回答:“我……没事,就是头有点晕。” 陆恩仪没有多问,她快速检查了一下俞清禾的身体,确保没有明显的伤口或出血,然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先冷静下来。“别急,警察很快就到了。” 俞清禾抬起头,看着陆恩仪那张平静的脸庞,低声问道:“是你报的警?” 陆恩仪点了点头,“是的。我看到有人将你迷晕了带走,总不能见死不救。来,慢慢站起来,我们先离开这里。” 第303章 想通 俞清禾的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愧疚。 算上这次,陆恩仪已经救过她两次了。可她却一直把陆恩仪当成是敌人。 “谢谢你,恩仪。” 陆恩仪点点头。 轻轻拉起俞清禾,扶着她走向车离。 陆恩仪的思维比俞清禾冷静许多,她一边走一边问道:“你知不知道是谁对你下手的?” 俞清禾摇了摇头,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不知道,他们只说有人指使,要把我扔下悬崖,伪造成自杀的假象。” 其实,俞清禾心里是有怀疑对象的,但因为没有证据不敢胡说。 来到车内,陆恩仪让俞清禾坐在副驾驶座上。 她则来到另一头陪着她等警察到来。 喘息的间隙,陆恩仪却突然发现方向盘里面夹着一个白色的信封,上面没有写任何字,但看起来很新,似乎是刚刚被放在这里的。 陆恩仪心中一动,狐疑地拿起信封,打开一看,里面的内容让她脸色微微一变。 信封里是一封手写的遗书。 内容是以俞清禾的口吻写道,她因为接受不了商执聿偏袒陆恩仪和她的儿子,甚至要将她送到国外孤老一生,所以决定一死了之,从悬崖上结束生命。 陆恩仪的眉头紧锁,她快速将信封递给俞清禾:“你看这个。” 俞清禾接过信封,扫了一眼,脸色也瞬间变了。 她气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声音颤抖着愤怒地喊道:“胡说八道!我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想法!谁盼着我死?是谁写的这个东西?!” 陆恩仪保持着冷静,她轻声分析道:“你想不想不要紧,但如果你真的坠海而亡,有这封遗书在,只要没有确实的证据,警方很可能会判定你是因为接受不了打击而自杀。” 俞清禾握紧信纸,手指微微发抖:“这到底是谁在想我死的不明不白!” 陆恩仪没有贸然附和,她想了想,缓缓说道:“你如果想找出是谁在背后害你,不如从结果来推。如果事情成真,会发生什么? 如果俞清禾真的因为这个而自杀身亡。 那么商执聿会愧疚自己的狠心害死了母亲。 而且,因为跟陆恩仪之间会出现永远都不可磨合的伤痕,两人再无复合的可能,那么直接得益的人只会是…… 俞清禾嘴唇渐渐泛白。 “我大概知道是谁了,但是……但是我没有证据。” 就在这时,几名警察快步朝她们跑来。 陆恩仪看到他们,紧绷了许久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既然没有证据,那就先藏好你的怀疑,别打草惊蛇。等到拿到确实的证据再说。” 说完,陆恩仪径直走向为首的警官。 她用简洁明了的语言将事情的经过。 完成笔录后,她点头致意,转身就走。 她再一次救了俞清禾,却没有任何想要借机修复关系的想法。 俞清禾独自站在海风中,看着陆恩仪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她回想着陆恩仪刚才那番冷静的分析,手中死死攥着那封信。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商执聿那里。 而商执聿的手下也很快找到了俞清禾,将她带到了商执聿的病房中。 商执聿背躺着眉头紧锁。 “妈,你有没有怎么样?”他声音透着压抑的怒火。 俞清禾看到儿子,眼泪又开始往下掉。 “我没事,就是被吓到了。” “你知不知道是谁想害你?到底是谁这么大胆,敢动我商家的人?” “我不知道……那两个人什么都不肯说,只是说有人指使他们。” 她停顿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哀怨,颤抖地问道:“执聿,都这样了,你还要让我离开吗?” 就在商执聿准备回答时,病房门被推开了。 “俞阿姨,您没事吧?我在来的路上听说了。”安烟快步走到俞清禾身边,“到底是谁这么狠心?” 俞清禾和商执聿都没有说话。 安烟似乎在思考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状似无意地开口:“该不会……这是恩仪做的吧?” 病房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俞清禾和商执聿几乎是同时开口:“不可能!” 商执聿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悦:“安烟,不要胡乱猜测。” 但安烟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警告,反而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也不是故意要怀疑她,只是……俞阿姨之前让轩轩差点出事,恩仪心里肯定有气。” “也许她觉得找人吓唬吓唬俞阿姨,算是扯平了?毕竟女人嘛,报复心都比较强。” 商执聿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安烟,够了!你走吧,别掺和我们家的事了。” 安烟被他突如其来的愤怒吓了一跳,眼眶瞬间红了,声音里带着委屈:“我只是在猜测啊,你干嘛发这么大的火?我也是担心俞阿姨,想帮忙分析一下嘛……” “出去!”商执聿的声音冷得像冰。 安烟咬了咬嘴唇,不情不愿地离开了病房。 在关门的那一瞬间,她回头深深地看了俞清禾一眼,眼神中有种说不出的意味。 商执聿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显然还在为刚才的话生气。 过了一会儿,俞清禾缓缓开口,“执聿,你不用怀疑陆恩仪。我知道不是她做的。” 那一刻,俞清禾像是瞬间想通了些什么。 随即,她擦了擦眼角的泪,“妈也愿意出国。” 商执聿震惊的看着俞清禾。 “你刚刚不是还不愿意?” 俞清禾自嘲的笑了笑。 “执聿,妈知道的,如果再按照自己的性子来,只会给你添乱。” “出国也好,以后你做了什么事都不用要顾着我的看法。” 但其实,俞清禾也是想用出国当掩护,再一点点收集证据,撕开那人伪善的面具。 毕竟,她那么会伪装,一次又一次的将自己摘干净,说明她做任何行动都是思量周全的,很不容易被人抓到把柄,即便有,也会有无数的替罪羊等着。 所以,她不能再像之前那样被动了。 “妈,其实我让你离开也是为了保护你。”商执聿叹了口气。 “经过了这么多,我想你也看出来了,有人想利用你来让我跟陆恩仪的关系势同水火。”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304章 故地重游 当听到俞清禾真的被送到了国外时,陆恩仪着实有些惊讶。 以俞清禾那刚烈要强的脾气,在经历了悬崖惊魂那一遭后,按理说应该会留在国内,大张旗鼓地闹腾上一段时间,非要揪出幕后真凶不可。 没想到,她却什么都没做,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走了。 陆恩仪并不天真地认为俞清禾是听进去了自己的那番话,毕竟多年的积怨并非一朝一夕可以化解。 不过,她走了以后,自己身边确实能少一个时刻抱有敌意的人,这对她而言,终归是乐见其成的。 生活似乎回归了正轨。 她开始全身心地投入到研究所的工作中。 祝贺楠的体育馆项目也正式破土动工了,她一有空就会抽时间亲自去工地上监督,仔细核对每一批建材,以避免重蹈上次与商氏合作时假材料事件的覆辙。 工作之余,她会带着陆景轩去医院看望商执聿。 或许是因为那场奋不顾身的救援,陆景轩这段时间跟他熟悉了不少。 小家伙甚至会主动分享幼儿园的趣事,还会把自己的小发明送给商执聿。 陆恩仪总觉得,自己那个心思细腻的儿子是不是已经看出了些什么,但每次话到嘴边,却又找不到一个好的时机去询问。 商执聿在医院足足待了半个月,伤口恢复得不错,终于被医生批准可以回家休养。而他休养的地点,正是玫瑰庄园。 对于那个地方,陆恩仪的感情是复杂的。 她不太喜欢那里,但商执聿毕竟是为了救自己的儿子才受的伤,于情于理,她都不能在这种时候抱有地域歧视。 于是,暌别五年,她终究还是开着车,带着儿子再一次驶向了那座熟悉的庄园。 车子缓缓驶入绿树成荫的大道,陆景轩趴在车窗上,好奇地看着窗外修剪得一丝不苟的园林和典雅的欧式建筑,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惊叹。 “妈咪,”他转过头,一脸认真地对陆恩仪说,“以后我赚好多好多的钱,给你买一个比这里还要大、还要漂亮的别墅。” 陆恩仪被儿子天真的豪言壮语逗笑了,“好啊,不过那可能还得再等十几年,妈咪等着。” 陆景轩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回身看向后座上那个圆滚滚的礼物,一颗他精挑细选的,足有十来斤重的大西瓜。 他有些不确定地问:“妈咪,商叔叔会喜欢这个西瓜吗?” 陆恩仪从后视镜里看着那颗西瓜,唇角弯了弯:“没事,他要是不喜欢,你就负责把它吃掉。” 当她们的车子停在主别墅前时,才发现庄园里比想象中要热闹许多。 草坪上摆放着精致的茶点,十几个衣着光鲜的年轻男女聚在一起,谈笑风生。 原来是安烟带了许多朋友过来,名义上是为商执聿庆祝出院。 陆恩仪远远地就看见了商执聿。 他因为背部有伤,行动不便,正坐在轮椅上,由佣人推着。 他穿着一身舒适的家居服,神情淡漠地望着远方,似乎对周遭的热闹毫无兴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陆恩仪下意识地皱起了眉,觉得似乎来得不是时候。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陆景轩却已经按捺不住,自己推开车门跳了下去。 小家伙跑到后座,哼哧哼哧地想把那个大西瓜抱出来。 陆恩仪母子的出现,立刻吸引了派对上所有人的目光。 安烟的几个朋友立即凑到她身边,一个穿着香奈儿套装的女人压低声音,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陆恩仪的方向,好奇地问道:“烟烟,那是谁啊?” 安烟的目光状似不经意地扫过商执聿,看到他正望向陆恩仪母子,眼神微微一暗。她随即收回视线,对朋友们解释道:“是执聿的前妻,还有……她的孩子。” “前妻?”朋友们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其中一人更是追问道,“那那个孩子……是商总的?” “不是,”安烟立刻摇了摇头,声音里带上几不可察的怜悯,“是她和别的男人生的。不过……她二婚后过得好像也挺不顺的。那孩子自从被执聿救了以后,就特别地粘他,简直是把他……” 安烟说到这里,忽然停住了,欲言又止地叹了口气,眼睫微微垂下,一双美目里迅速漫上藏不住的落寞。 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自己作为商执聿身边正牌的红颜知己,却要默默忍受着前妻带着别的男人的孩子来纠缠的无奈心酸。 安烟看着朋友们义愤填膺的神情,恰到好处地露出为难,轻声叹息道:“唉,你们别这么说。其实……执聿也很苦恼这个孩子老是粘着他不放,但他毕竟是孩子的救命恩人,又不好说得太重,只能由着他了。” 这话一出,朋友们更是为安烟鸣不平了。 “烟烟你也太善良了!”最先开口的那个香奈儿套装女人拔高了声音,“你陪在商总身边这么多年,为他付出了那么多,凭什么要受这种委屈?那个前妻都离婚了还纠缠不清,简直太不要脸了!” 另一人也跟着附和,目光轻蔑地扫过远处的陆恩仪:“就是啊,你看她那副清汤寡水的样子,一看就不是什么高贵出身。” “还有那小孩,手里居然抱着一个大西瓜当礼物……真是可笑,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香奈儿套装女人眼珠一转,自告奋勇地站了出来:“我去会会他们。” 说完,她径直走向门口,正好拦住了抱着西瓜走得踉踉跄跄的陆景轩。 女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故意问道:“小孩,你来找谁啊?” 陆景轩不喜欢她看自己的眼神,小小的眉头皱了起来,但还是很有礼貌地回答:“我来找商叔叔。” “找也没用。”女人俯下身,脸凑到陆景轩面前,声音压低,却充满了恶意,“这里不欢迎你,也不欢迎你那个妈。” 说着,她伸出涂着精致蔻丹的手指,不轻不重地推了一下陆景轩怀里的大西瓜。 陆景轩人小力气也小,本来就抱得吃力,被她这么一推,手臂一晃,那颗圆滚滚的大西瓜“啪”的一声掉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305章 是谁该走? 清甜的红色汁水四处飞溅,正好溅到了女人的白色高跟鞋上。 “啊!”女人立刻夸张地尖叫起来,声音刺耳,“你这个小孩怎么回事,这么没有礼貌!我这可是限定版,就这么被你弄脏了。” 陆恩仪听到了这边的动静,立刻快步上前。 她一眼就看到儿子紧紧抿着嘴唇,一脸不高兴地看着地上碎成几瓣的西瓜。 她将儿子拉到自己身后,目光清冷地看向那个女人,淡淡地问:“怎么回事?” 女人趾高气昂地指着自己的鞋:“怎么回事?你儿子把我鞋弄脏了!你说,你怎么赔?” 陆恩仪的视线在她的鞋上停留了一秒,随即移向地上的西瓜残骸,“那你把我儿子精心挑选的西瓜打碎了,你要怎么赔?” “你!”女人没想到她会反过来质问,顿时气得拔高了声音,“一个破西瓜才几个钱?我这双鞋能买你几百个西瓜!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子,都是一样的蛮横无理!” 这时,安烟才故作姿态地走了过来,脸上挂着大度的微笑,扮演着和事佬的角色。 她先是拉了拉那个女人的胳膊,柔声劝道:“好啦好啦,晶晶,别跟小孩子计较了。轩轩也是第一次来这里,没见过这么大的地方,心里肯定很紧张,一时出错也是可以原谅的嘛。” 被称作晶晶的女人却不依不饶,抱着手臂冷哼道:“我不管他是大人还是小孩,做错了事,总该有个人跟我道个歉吧?” 一直沉默的陆景轩突然开口了,“我不会跟你道歉的。因为是你故意弄坏了我的西瓜,那是我要送给商叔叔的礼物。” 晶晶嗤笑一声:“礼物?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商总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会稀罕你一个破西瓜?” 就在这时,商执聿的声音从她们身后传来。 “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回头,只见商执聿让佣人推着轮椅过来了。 他的脸色不太好看,显然是听到了这边的骚动。 刚才还咄咄逼人的晶晶,脸色瞬间一变,立刻换上了委屈的表情,抢先说道:“商总,没什么大事。就是这位小朋友不小心,把西瓜汁弄到我鞋上了。不过小孩子嘛,不懂事也正常,我不会跟他计较他这点无礼的。” 说完,她还阴阳怪气地看了一眼陆恩仪,意有所指地补充道:“不过陆小姐,小孩子的教育还是要从小重视才行啊。” 听着对方那番颠倒黑白的说辞,陆恩仪仅存的一点耐心也被消磨殆尽。 她抬起眼,冷冷地回怼道:“我要怎么教育孩子,还轮不到你来操心。” 那名叫晶晶的女人被噎了一下,脸色涨红。 在她看来,自己仗义执言,为难陆恩仪,就是在帮安烟解决麻烦,也等同于在帮商执聿解决问题。 她认定商执聿只是碍于情面才容忍这对母子,于是更加有恃无恐地开口: “陆小姐,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就算你以前撞大运跟执聿结了婚,但你们现在已经离婚了,就别再拖家带口地缠着不放……” “够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蕴含着怒火的声音骤然打断。 商执聿的脸色阴沉,随即命令道:“让他们都走。” 晶晶以为这“他们”指的是陆恩仪母子,脸上立刻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她扬起下巴,对着陆恩仪说:“听到了吗?商总让你们走呢。” 陆景轩身子动了一下。 他看向轮椅上的男人,轻声接过话:“原来商叔叔不欢迎我和妈咪啊。” 说完,他主动牵起陆恩仪的手,“妈咪,那我们走吧。” 看到小家伙失落的神情,商执聿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他 几乎是立刻放软了语气,叫住那个转身欲走的小身影:“轩轩。” 他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和温柔:“商叔叔说的不是你们。” 说完,他脸色瞬间一变,那份仅有的柔和消失得无影无踪。 “安烟,带着你这些所谓的朋友,全部离开我的家。” 安烟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眼眶瞬间通红,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看起来楚楚可怜:“执聿,你怎么能这么说……大家也是好心,想来帮你庆祝出院啊。” “我邀请他们了?”商执聿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戳破,“难道不是你自作主张把人带来的?” “安烟,这里是我的家,欢迎谁,不欢迎谁,谁是客人,谁该滚,我说了算。” 安烟没想到商执聿当着她这么多朋友的面,居然会如此不给她留情面。 她再也忍不住,眼泪簌簌地掉了下来,哽咽着说:“我也是为了你好,希望你心情能好一点,早点康复……” 晶晶见自己的好友受了天大的委屈,又忍不住为她鸣不平:“商总!烟烟这几年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能这么凶她呢?” “难道她这么多年的付出,还比不上一段已经过去的婚姻,和一个不是你亲生的孩子?” 商执聿漠然地看着这个屡次三番跳出来不知死活的女人,眼神里最后一丝温度也褪去。 “我说了,让你们都走。”他的声音平静下来,却比刚才的怒火更令人心悸,“还是要我叫保镖来赶人?” 话音刚落,几个黑西装的保镖便从别墅里快步走出。 他们面无表情地走到陆恩仪母子身边,微微躬身,做出一个“请”的手势,“陆小姐,小少爷,先生请你们进去。” 随后,他们转向安烟那群人,虽然没有说话,但那副架势已经很明确地示意她们可以离开了。 安烟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只觉得所有的颜面都在这一刻被撕得粉碎。 她的朋友们也都尴尬地站在原地,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最终,安烟含着泪,怨恨地剜了陆恩仪和陆景轩一眼,带着她那群朋友离开了。 喧闹的庄园终于安静了下来。 但陆景轩还是很不开心。 商执聿声音里带着歉意:“对不起,轩轩。我不知道他们会来,下次商叔叔一定让保安把所有不相干的人都拦在外面。” 陆景轩摇了摇头,大眼睛里满是失望:“那西瓜是我在水果店里亲自挑的,老板说它是最甜的。可惜……商叔叔你吃不到了。”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306章 居然没看 看着陆景轩委屈的表情,商执聿真想立刻把那群人叫回来,让她们就在这片草坪上原地种出一亩西瓜地来赔罪。 他俯下身,试图安抚:“轩轩,庄园外面就有一个很大的生鲜超市,商叔叔现在就陪你出去,我们买一个更大更甜的,好不好?” 这几乎是他能想到的,最直接的补偿方式。 然而,陆恩仪却伸手阻止了他。 “没事,只是一个西瓜而已。他过一会儿就好了,你别什么都惯着他。” 商执聿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最后只能讪讪地收了回来,闭上了嘴。 只要陆景轩想要,别说是一个西瓜,就算是天上的星星,他也会想办法摘下来。 商执聿沉默地让佣人推着自己,带着母子俩进了别墅。 一进门,陆景轩果然很快就忘了刚刚的不快。 他仰着小脑袋,惊叹地看着挑高十几米的宏伟穹顶、璀璨夺目的水晶吊灯和旋转而上的云石阶梯,由衷地赞叹道:“商叔叔,你的家好大啊!” 商执聿的目光越过孩子,意味深长地看了陆恩仪一眼,然后才对陆景轩问道:“想去参观一下吗?” 商执聿亲自带着陆景轩,从一楼的宴会厅、影音室,慢慢地参观到二楼的书房和客房。 陆恩仪跟在他们身后,看着男人高大的背影耐心地为小小的身影讲解着墙上的每一幅画,心中百感交集。 当他们走到顶楼时,陆景轩突然指着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好奇地停下了脚步。那扇厚重的实木房门,竟然被一道狰狞的、新焊上去的铁门封得死死的,与周围精致典雅的装潢格格不入。 “商叔叔,”陆景轩天真地问,“这里面是什么?是不是关着怪兽?” 商执聿的眼神在那扇铁门上停驻了片刻,抹浓重的伤感瞬间闪过眼底。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沙哑:“不是怪兽……是一些,叔叔不太想面对的东西。” 陆恩仪的嘴角扯出一抹讥讽的弧度。 她当然认得出来,这不就是当年商执聿专门用来存放送给安烟的各种名贵礼物的房间。 他不想面对? 陆恩仪在心里冷笑。 说起来,看他今天对安烟的态度,两人的关系好像并不如外界传言那般亲密。 难道是吵架了?可商氏和安家的商业联姻不是都快提上日程了吗? 参观完毕后,陆景轩眼尖地发现后花园里居然还有马厩,几匹神骏的马正在悠闲地吃着草。 他的目光立刻变得跃跃欲试。 商执聿看穿了他的心思,便让管家牵来一匹最温顺的矮脚马,带着他去马场里体验。 陆恩仪没有跟着进去,就和商执聿一起站在了花园的廊下。 午后的阳光温暖和煦,空气中弥漫着玫瑰的芬芳,可两人之间的气氛却沉默得有些压抑。 过了好一会儿,商执聿才率先开口,“再次回到这里,没有其他的话想说吗?” “有什么好说的?”陆恩仪语气疏离,“反正以前我也不爱来这里。这不就是专门存放你和安烟那些重要回忆的地方吗?我来了,岂不是碍眼?” “不是。”商执聿几乎是立刻就认真地纠正她,“这里从一开始,就是我们的婚房,跟安烟无关。当年会同意她搬过来养病,也只是单纯出于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没有其他。” 陆恩仪忍不住笑了出来,“所以,你现在是想跟我说,其实你和安烟没什么?一切都是别人的误会?” 看着她讥讽的神情,商执聿突然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陆恩仪正要挣扎,却听他缓缓说道:“那个上锁的房间里,放的是当年你给我的那份离婚协议。” “我到现在……都还接受不了,上面的字,我一个都没有细看。” 陆恩仪是真的被他这个匪夷所思的操作给惊到了。 看着眼前这个在商场上几乎无所不能的男人,竟然会用如此幼稚的方式去逃避一份文件。 她的眉心控制不住地跳了跳,声音里带着不可置信:“所以……你该不会收到那份协议之后,就直接把它封在那个房间里面,一直到现在吧?” 商执聿的脸色瞬间黑了下去,像是被人揭开了最隐秘的伤疤。 他沉默了片刻,从喉咙里挤出一个艰涩的音节:“是。” 原来如此。 陆恩仪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当年她将足以让安家倒台的罪证,连同离婚协议一起交给他之后,安家却能安然无恙地过了这么多年。 为什么商执聿明明知道安烟的真面目,却依旧和安家保持着表面的合作关系。 感情是……他根本就没有看过那个文件袋里的任何东西。 陆恩仪只觉得一股郁气堵在胸口,又好气又好笑。 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追问道:“你就没想过,我给你的那个文件袋里,除了协议,可能还有别的东西吗?” “我不想看。”商执聿摇了摇头,眼中的光芒黯淡下去。 看到他这副固执的样子,陆恩仪在心里无声地叹了无数口气。 她轻轻地抽回了被他攥着的手,语气放缓了一些:“商执聿,逃避是没有用的。而且,我认识的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会当缩头乌龟的人。” 她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说:“我觉得,你应该找个时间打开看看。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惊喜,你会发现,那件事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 然而这话落入商执聿的耳中,却被下意识地曲解成了另一层意思。 他以为,陆恩仪是在劝他接受两人已经离婚这个冰冷的事实。 商执聿的心沉了下去,喉头泛起苦涩。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从那股巨大的失落中挣脱出来,勉强地应道:“……我会考虑的。” 就在这时,陆景轩清脆的笑声从马场的方向传来,带着一身阳光的气息跑了回来,彻底打破了两人之间凝重的气氛。 也差不多到了开饭的时候。 陆恩仪带着他去洗了手,再回到餐厅时,长长的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精致的菜肴。 第307章 还有这种好事 陆恩仪扫了一眼,几乎全是她过去喜欢吃的菜。 而在餐桌的正中央,还放着一盘切好的西瓜。 应该是他让人现去买的。 陆恩仪从未见过商执聿这样小心翼翼、近乎讨好的样子,心里那片早已结冰的湖面,似乎被投下了一颗石子,泛起圈圈酸涩的涟漪。 吃完饭,玩累了的陆景轩开始犯困。 陆恩仪正准备带他离开,商执聿却开口留人:“这里有的是房间,不如……让他在这边睡一会儿再走。” 陆恩仪有些犹豫。 商执聿眼神飘忽了一下,语气带着一丝不自然:“我一个人在家养病……也挺无聊的。也就轩轩来的时候,这里才感觉热闹点。” 听起来确实有几分可怜。 陆恩仪心头一软,终究还是同意了。 她将陆景轩抱到二楼一间采光极好的客房,轻柔地给他盖好薄被。 刚从房间出来,她的手机就振动了起来。 是祝贺楠的电话,他的声音在电话那头显得有些焦急:“陆教授!你在哪?体育馆项目这边有几个关键的复合材料参数一直对不上,现场的工程师搞不定,你能不能过来现场看看?” 陆恩仪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儿子熟睡的那个房间,随即做出了决定。 她走到楼下,对着正坐在沙发上商执聿开口托付道: “我有点急事,要去一趟体育馆的工地。轩轩醒了后你跟他说在这里等我,我忙完就回来接他。” “如果他不愿意,闹脾气的话,你让他给我打电话。” 商执聿几乎是有些受宠若惊地抬起了头。 还有这种好事? “好!”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就答应了,“你放心去忙,这里交给我。” 得到他的保证,陆恩仪立刻拿起车钥匙,匆匆赶往工地。 她到的时候,祝贺楠正站在临时搭建的办公室前,双手叉腰,对着几个工程师大发雷霆:“给了你们那么多工资,怎么连最基础的材料数据都会算错!知不知道延误一天工期损失多少钱?” 看到陆恩仪,他像是看到了救星,立刻迎了上来。 “是哪些材料的数据对不上?”陆恩仪没有废话,直奔主题。 祝贺楠立刻让人把平板电脑递过来,指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数据,说明了问题所在。 陆恩仪接过平板,立刻就进入了工作状态。 她纤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清冷的眸子专注地审视着每一个参数和公式。 没过多久,她就找到了问题所在。 她指着屏幕上的一行引用公式,淡淡地开口:“这里的系数引用错了,他们用的是标准环境下的参数,但没有考虑到本地应用对材料的影响。” “把这个参数修正过来,重新计算一遍就行了。” 简单明了,一针见血。 刚才还焦头烂额的工程师们如梦初醒,立刻按照她的指示进行修改。 祝贺楠站在一旁,看着她冷静从容运筹帷幄的样子,眼神里的崇拜又加深了几分。 他忍不住在心里感叹,当初那个嫌弃陆恩仪呆板无趣,觉得她配不上商执聿的自己,简直是低级又短浅。 这个女人在她的专业领域里,简直就像会发光一样,强大得令人眩目。 商执聿这边,陆恩仪离开后,偌大的庄园瞬间又恢复了往日的沉寂。 商执聿没有回书房处理公务,只是静静地待在客厅里,目光时不时地飘向二楼客房的方向。 他心里不住地有些紧张。 生怕陆景轩醒来看不见妈妈,会立刻放声大哭,到时候他要怎么办?是该笨拙地去哄,还是立刻给陆恩仪打电话求助? 终于,他听到楼上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 他立刻操来到客房。 只见床上的小身影动了动,揉着惺忪的睡眼坐了起来,小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迷糊。 商执聿放轻了呼吸,试探着开口:“轩轩,睡醒了?” 他已经做好了迎接一场嚎啕大哭的准备。 然而,陆景轩只是迷茫地看了看四周,然后目光落在他身上,奶声奶气地“嗯”了一声。 商执聿连忙将陆恩仪留下的话转述给他:“你妈咪去工地忙工作了,让你在这里等她回来。她忙完就来接你。” 小家伙安静地听着,并没有像商执聿预想中那样哭闹。 他只是又揉了揉眼睛,然后就自己从柔软的大床上爬了下来,熟练地开始穿自己的鞋子。 商执聿见状,下意识地想要上前帮忙,却被陆景轩一脸认真地阻止了。 “商叔叔,你别动,妈咪说你背上有伤,不能乱弯腰的。” 一句话,让商执聿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 他看着陆景轩自己穿好了鞋,随即问道:“那……要不要给你妈妈打个电话?” 陆景轩摇了摇头,“不用啦,不要打扰妈咪上班。妈咪很辛苦的,我就在这里乖乖等她就好。” 不仅没有哭鼻子,甚至连一点小脾气都没有。 这孩子……也太好带了。 商执聿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商衍可以轻轻松松地带着陆景轩一玩就是好几天。 因为这孩子已经拥有了超越年龄的懂事和独立。 换成他……他好像也可以。 “那……”商执聿指了指窗外广阔的草坪,提议道,“叔叔陪你去踢足球,好不好?” 陆景轩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好呀!你要跟我一起玩吗?可是你的伤……”他随即又担忧地皱起了小眉头,“要不,你在旁边看我踢就好,我在学校踢过,自己一个人也可以玩的。” “没事,”商执聿无所谓地笑了笑,“医生说可以简单运动一下。不过叔叔不怎么会踢,你可得让着我一点。” 去往草坪的路上,陆景轩抱着一个崭新的小足球,好奇地仰头问他:“商叔叔,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不会踢球?” 这个问题,让商执聿的脚步微微一顿。 他看着孩子天真的侧脸,声音有些飘忽:“因为……叔叔小时候要学习很多东西,再长大一些,就又忙着赚钱了,所以很少有时间放松。” “哇,”陆景轩发出一声惊叹,“那商奶奶对你可真严格呀。还好我妈咪很温柔,她说我现在只要做好一个开心的小孩就可以了。” 第308章 同步 陆景轩握紧小拳头,一脸坚定地补充道:“但是我以后也要赚好多好多的钱,让妈咪不用再那么辛苦。” “辛苦?”商执聿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中。 “轩轩,你妈咪一个人带着你,一直都很辛苦是不是?” “是呀,”陆景轩点了点头,毫不设防地开始分享他和妈妈的过往,“在国外的时候,妈咪白天要去上课,还要做研究,她总是很担心我一个人在家会不会害怕,会不会哭。” “我小一点的时候,她也找过阿姨来陪我,但是那些阿姨脾气都不太好,会偷偷掐我。”小家伙说着,撇了撇嘴,“后来我就跟妈咪说我不需要阿姨了,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但妈咪还是不放心,每天只要一下课,就会立刻和我视频通话,检查我有没有好好吃饭。” 孩子口中平铺直叙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钝刀,在商执聿的心上凌迟。 他几乎可以想象出,陆恩仪在异国他乡独自抚养孩子的艰难。 于是,他忍不住问陆景轩:“那你会不会……想起你爸爸?” 陆景轩看了看他,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复杂情绪。 他含糊地踢了踢脚下的石子:“还好吧。以前没见过的时候,偷偷想过。后来见到了……还是觉得妈咪最好了。” 见到了? 商执聿没太听懂孩子这句话里隐藏的深意,只当是童言无忌。 然后又带着私心问道:“那轩轩介意你妈妈给你找一个新爸爸吗?就是会对你和妈妈都很好的那种?” 陆景轩突然停住了脚步。 午后的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一高一矮。 小家伙盯着地上的影子看了许久,然后忽然抬起头,莫名问了一句:“商叔叔,那你是不是想让我叫你爸爸?” 爸爸? 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两个字,像一束最绚烂的烟火,在商执聿的脑海里轰然炸开。 他整个人都因为这个称呼而彻底愣住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妙从心底升腾而起。 “轩轩,你……”他有些激动的问,“是不是……你妈妈跟你说过些什么?” 莫名陷入狂喜的男人,似乎彻底失去了他平日里引以为傲的睿智与洞察力。 固执地以为,这是陆恩仪在家中向孩子释放了什么积极的讯号。 然而,他和陆景轩的频道似乎完全没有对上。 看着商执聿那双骤然亮起的眼睛,陆景心里叹了口气。 “没有呀。”他干脆地回答,“算了,商叔叔,我们还是踢球吧。” 说完,他便挣脱了商执聿的手,抱着足球,小短腿在柔软的草地上跑了起来。 商执聿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下去。 原来……又是他自作多情。 但尽管如此,他还是很快收拾好情绪,配合着陆景轩玩起了的足球。 自从陆恩仪离开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放松的时刻了。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孩子的笑声像是最动听的音乐。 虽然动作别扭,后背的伤口也时不时传来撕扯般的疼痛,但他的嘴角却始终噙着温柔的笑意。 就在这时,管家匆匆从主宅的方向走了过来。 “先生,老太太来了。” 商执聿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 老太太这阵子身体一直不太好,心脏的老毛病时常发作,所以商执聿特意交代了所有人,必须瞒着他受伤的事情,就是害怕她老人家知道了会担心上火。 可这么大的事情,又怎么可能真的瞒得密不透风。 老太太到底还是知道了,并且不顾众人阻拦,坚持要亲自过来看他一眼才放心。 商执聿对陆景轩招了招手,温声道:“轩轩,我们先休息一会儿,进去喝点水好不好?” 他带着陆景轩回到大厅,商老太太正由佣人扶着坐在沙发上。 然而,当她看到跟在商执聿身边的陆景轩时,表情顷刻凝固。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执聿,这孩子是?” “奶奶,”商执聿老实回答,“这是陆恩仪的儿子,陆景轩。” 然后他低下头,对陆景轩说:“轩轩,叫太奶奶。” 陆景轩非常乖巧地喊道:“太奶奶好。妈咪跟我说过您。” 老太太一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慈祥一些:“哦?你妈咪都跟你说什么了?” 陆景轩想了想,认真地回答:“妈咪说过,有一位太奶奶对她很好。” 毫无心机的话,让商老太太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自从商老爷子收养陆恩仪后,她是真的拿她当亲孙女疼的。 所以陆恩仪不管跟商执聿闹的再难看,也从来没有忘记过跟她的感情。 只是,老太太越看陆景轩就愈发觉得这孩子的某些神态,怎么……怎么和商执聿小时候那么像? 趁着陆景轩被管家带着去倒水的间隙,老太太立刻拉住商执聿,压低了声音问道:“恩仪来过了?这孩子怎么会在这里?” “上午来的,后来工地上有急事,就先过去忙了。孩子留在我这儿,我帮忙看一下午。”商执聿解释道。 老太太立即敏锐地领会到了其中的重点,眼中重新燃起希望:“她放心把孩子一个人留给你。那你们是不是要复合了?” 商执聿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苦涩:“那倒没有。只是……前阵子我救了轩轩,这孩子最近跟我亲近一些。” 就在这时,陆景轩小心翼翼地端着两个玻璃杯走了过来。 他将其中一杯稳稳地放在茶几上,又将另一杯递到商执聿面前,一本正经地说:“商叔叔,喝水。妈咪说,病人也需要多喝水的。” “好。”商执聿温和地一笑,接过了水杯。 两人几乎是同时微微仰头,吞咽的动作,甚至连举杯时手肘的角度,都带着一种惊人的同步感。 那一瞬间,老太太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 商执聿小时候的样子,他自己大概早就忘了,俞清禾那个只顾着自己的亲妈恐怕也想不起来。 但作为几亲奶奶,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即便容貌还未透出多少相似,但这诡异的熟悉感应该并不是巧合。 第309章 你一点感觉都没有? 陆恩仪从工地回来时并没有进玫瑰庄园。 她将车停在门口,拿起了手机拨通了陆景轩的儿童手表电话。 此刻,庄园的客厅里正是一片其乐融融。 商老太太拉着陆景轩的小手,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 这孩子聪明伶俐,说话有条有理,实在是讨人喜欢,她越看越是喜爱,甚至热情地邀请他有空一定要去老宅玩,太奶奶给他准备好多好多好吃的。 手腕上小小的电话手表突然响起,打断了这温馨的氛围。 陆景轩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立刻接了起来:“妈咪!” 他听着电话那头陆恩仪的交代,随即看了一眼旁边的商老太太,捂着手表小声问道:“妈咪,商太奶奶也在这里,你要不要进来看看她?” 电话那头的陆恩仪沉默了片刻,声音里透着一丝意外,“不了,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回家了。你跟太奶奶说,我过阵子专门带你一起去老宅看望她。” “好的,妈咪。”陆景轩乖巧地应下。 挂断电话,他立刻站起身,对着商老太太和商执聿鞠了一躬,礼貌地告别:“太奶奶,商叔叔,我妈咪来接我,我要回家了。” “这么快就要走啦?”商老太太满心不舍,她急忙从自己的脖子上取下戴了几十年的玉佩,不由分说地就要塞进陆景轩的小口袋里,“好孩子,第一次见,太奶奶也没准备什么,这个你拿着,当是太奶奶给你的见面礼。” 陆景轩却连连后退,小手摇得像拨浪鼓:“不行的,太奶奶,妈咪不让我随便收别人东西的,特别是贵重的礼物。” 商执聿看着这一幕,心头微动,温声开口道:“轩轩,收下吧,这是奶奶的心意。你妈咪知道了,不会生气的。” 陆景轩眨了眨大眼睛,似乎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然后,他走上前,小心翼翼地从老太太手中接过那块价值不菲的玉佩,却转身走到了商执聿前,将玉佩放进了他的手掌心。 “那……商叔叔,你先帮我保管,”小家伙认真地说,“等我回家问过妈咪,如果她同意了,你再给我。” 商执聿心里瞬间了然。 陆恩仪不肯进来,甚至不愿意见奶奶一面,终究还是在避嫌。 他压下心底那丝微不可查的失落,让管家将陆景轩送了出去。 孩子清脆的“再见”声消失在门后,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 商执聿感觉到一道锐利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他一回头,就对上了商老太太那双满是探究的眼睛。 “奶奶,您这么盯着我做什么?”他疑惑地问。 商老太太收回目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执聿,你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商执聿眉头微蹙,更疑惑了:“什么感觉?” “你怎么能这么笨!”老太太的声音拔高了几分,“你难道一点都没察觉,轩轩那个孩子,跟你小时候长得有多像吗?” “咳……咳咳!” 商执聿刚端起水杯喝了一口,闻言瞬间被呛得惊天动地,胸腔剧烈起伏,俊脸涨红。 他好不容易才平复下呼吸,看向奶奶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可置信:“奶奶,您别乱猜!” 随即,他眼中的光芒倏地一暗,声音也沉了下去,“当初知道陆恩仪带了个孩子回来的时候,我就悄悄找人做过DNA了。他,不是我的孩子。” 这下,换成老太太愣住了。 脸上的笃定变成疑惑,喃喃自语道:“这怎么可能呢?我还不至于老眼昏花到这个地步……” 可商执聿的心里,却因为奶奶那句话,抑制不住地升起了荒谬的期盼。 当天晚上,商老太太回到老宅后,翻箱倒柜了许久,终于在一本厚厚的旧相册里,找到了一张商执聿小时候的照片。 她立刻用手机拍了下来,直接发给了商执聿,附上了一句话:“你自己看看,到底是不是奶奶在乱猜!” 书房里,商执聿看着手机屏幕上弹出的消息,心脏莫名漏跳了一拍。 他点开那张略带岁月痕迹的照片。 照片上,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小男孩穿着一身笔挺的小西装,小脸紧绷,眼神却清澈明亮,那微微抿着唇、带着点小倔强的神态…… 商执聿的瞳孔骤然一缩。 竟然真的有相似! 他脑海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一个和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孩子,为什么会和他小时候长得如此相像? 而且,为什么自己对他,竟没有丝毫的排斥与隔阂? 甚至到了现在,几乎将他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孩子一般,发自内心地去疼爱纵容。 夜色深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天那张照片带来的冲击太过强烈,商执聿陷入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 梦里没有清晰的画面,只有一片混沌的黑暗,和他挥之不去的剧烈心悸。 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熟悉的房间,空气中弥漫着陆恩仪身上那股清冷的香气。 然后,他听到了她的声音。 那声音很近,仿佛就贴在他的耳廓,带着温热的吐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一句话。 “商执聿,我怀孕了。” “……我怀孕了。” 商执聿猛地从床上坐起,额头上全是冰凉的冷汗。 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大口地喘着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鼓噪,几乎要冲破束缚。 他清楚地知道,那只是一个毫无根据的梦境。 可陆恩仪的声音是如此清晰,像是真实发生过一般,深深镌刻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第二天上午,司机开着车,将商执聿送到了医院复查。 主治医生仔细看过了他背部伤口的恢复情况,满意地点了点头:“恢复得不错,商先生。” “您最近还有没有感觉到其他异常?” 商执聿沉默片刻,英挺的眉峰微微蹙起。 “我最近……经常做一些奇怪的梦。”他缓缓开口,“有时候会重复一些很细碎的片段,但又感觉很真实,像是真的发生过一样。睡眠质量一直不太好。” 第310章 纠结 医生听后,陷入了沉思。 他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疲惫却依旧锐利的眼神,结合他之前受的重伤和近期的压力,初步判断道:“这样的话,我建议您先做一个全面的身体检查看看。如果检查结果排除了其他性病变引发失眠多梦的可能,那或许就是心理层面上的原因了。” “好。”商执聿没有犹豫,立刻答应了。 在护士的引导下,他做完了一系列繁琐的体检。 医生通知他三天后来取报告,他便直接让司机将他送去了公司。 他因伤缺席的这段日子,集团内部堆积了大量需要他亲自处理的事项,容不得他再休息下去。 商执聿不知道的是,当他重新投入到繁忙的工作中时,他的体检报告生成是由沈意来完成的。 办公室内,沈意穿着白大褂,正一丝不苟地分析着电脑屏幕上复杂的数据。 当看到报告抬头“商执聿”三个字时,她的指尖微微一顿,但很快又恢复了专业冷静。 然而,当她逐项对比血液检测报告中的分子标记物时,她的瞳孔倏然一缩。 在众多正常的成分中,有一个极其微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特殊物质,引起了她的警觉。 这个化学结构式,她见过!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缓缓爬上。 她之所以对这种物质有印象,是因为她曾经在安家的人身上,见过它所引发的后果。 自从学医并且小有成就后,沈意会时常帮安家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家事。 那天半夜,她被安家一个紧急电话叫醒,说是家里一个远方亲戚突发急病,让她立刻过去急救。 她赶到时,那人正躺在地上全身剧烈抽搐,意识不清。 安家人却只是围着,神色紧张,阻止她叫救护车。 沈意毕竟是医生,眼看情况紧急,怕闹出人命,她强硬地坚持拨打了120。 在等待救护车来的间隙,她在那人凌乱的房间地毯一角,意外发现了一个不明用途的小巧注射瓶。 她当时的第一反应,是以为那人毒瘾发作。 出于职业的敏感,她悄悄将那个瓶子收了起来,带回医院化验。 结果让她大吃一惊。 瓶内残留液体的成分非常陌生,是一种她从未在任何医学文献上见过的复杂有机化合物,但可以肯定,绝对不是市面上任何一种已知的毒品。 而更诡异的事情发生在第二天。 那个被送进医院的亲戚醒来后,竟然失忆了。 他完全遗忘了发病前将近一个月的全部记忆。 一开始,沈意并没有将那个神秘的药瓶和失忆症联系在一起。 直到不久之后,她在安家处理另一起类似的突发疾病事件,而那个人醒来后,同样是精准地失去了最近一段时间的记忆。 两次离奇的事件,让她心中不住地生出巨大的疑惑。 此刻,沈意死死地盯着商执聿报告单上的那个异常标记。 那种药剂的成分一旦进入人体,就极难被代谢和稀释,虽然在商执聿的血液里含量已经非常非常淡薄,但沈意无比确定,这就是同一种物质! 它不仅会导致神经系统的紊乱,产生幻觉,还会……精准地切除掉一部分记忆。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沈意心中轰然炸开,让她不寒而栗。 难道,商执聿也曾经被人注射过相同的药品,并且……短暂地失忆了? 冰冷的灯光下,沈意指尖悬在键盘上方,久久没有落下。 写,还是不写?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反复拉锯。 安家对她再如何偏颇,终究是她生长的地方,是她无法割裂的一部分。 如果她将这个发现如实写在报告上,以商执聿的敏锐和手段,顺藤摸瓜查下去,安家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秘密,很可能会被彻底掀开。 届时,安家倾覆,她这个依附于家族的外姓人,又怎么可能独善其身? 就在沈意内心纠结万分,几乎要将那一行数据删除的时候,手机响了。 是她母亲打来的电话,让她立刻下班回家,换身衣服,然后一起去老宅。 沈意依言照做,跟着父母抵达灯火通明的安家老宅时,赫然发现,在国外很久的外公安越七,竟然回来了。 客厅里,安家的人几乎到齐了。 安越七坐在主位上,丝毫不见老态。 而他最疼爱的孙女安烟,一如既往地坐在他身旁最亲近的位置,正侧头与他低声商议着什么。 沈意敛下眼中的情绪,走上前,规规矩矩地叫了一声:“外公。” 然后便找了个最角落的单人沙发,安静地坐了下来,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但很快,她就感觉到一道黏腻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她下意识地抬眼望去,对上了一双浑浊又带着几分奇异热度的眼睛。 那是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穿着不合身的西装,脸上挂着一丝近乎傻气的笑容,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沈意不着痕迹地蹙起眉头,身体微微后倾,试图用母亲的背影挡住那道让她极不舒服的视线。 这时,安越七清了清嗓子,隆重地向众人介绍起身边的那个男人:“这位是柏勇先生,我特地从国外请回来的科研天才。从今天起,柏勇先生将正式加入我们安家自己的实验室。” 沈意心下了然。因为上次在竞标中陆恩仪所在的研究所的项目失利后,让安家颜面扫地,如今这是要自己培养人马,正面打擂台了。 晚宴开始,气氛却沉闷而压抑。 安越七状似无意地将话题引到了沈意身上:“小意啊,今年也二十六了吧?有没有交男朋友啊?” 沈意放下筷子,低声回答:“没有,外公,医院的工作很忙。” “嗯,”安越七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话锋一转,罕见的赞许口吻说道,“说起来,小意也很不错。大学本是学舞蹈的,后来转去学医,这么难的专业,也能学得这么好,进步很快。” 沈意的心里瞬间敲响了警钟。 自小在安家长大,她比谁都清楚,外公的夸奖从来都只属于安烟一个人。 他从不会无缘无故地夸奖任何安烟之外的后辈,除非……是需要他们去做什么。 第311章 实验日志 不等她想明白,一旁的安烟也巧笑嫣然地帮腔道:“是呀,外公您不知道,我妹妹上大学的时候,可是学校公认的小天鹅呢,好多人追的。” 她话音刚落,沈意便敏锐地注意到,斜对面的柏勇,脸上那傻气的笑容更加浓郁了。 那一瞬间,沈意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喉头梗住,再也咽不下一口饭。 一顿饭吃得她如坐针毡。 晚宴结束,众人准备离开时,安越七却叫住了她的父母,唯独让沈意自己先回去。 “小意先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他语气温和,眼神却不容置疑,“我跟你爸爸妈妈,还有些家常要聊。” 沈意不知道他们在那间密闭的书房里究竟聊了些什么。 她只知道,当她的父母回到家时,两个人的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 “妈,发生什么事了?外公跟你们说什么了?”沈意迎上去,急切地问道。 沈母眼神躲闪,脸上挤出笑容:“没……没什么,就是聊得久了,有点累了。” 说完,她便匆匆走进了卧室,关上了门。 随即,沈父也叹着气,跟着进了房间。 沈意站在空旷的客厅里,手脚冰凉。 她不放心地悄悄凑到父母的卧室门口,将耳朵贴在冰凉的门板上。 里面没有争吵,也没有交谈,只有一阵压抑不住的啜泣声。 是她母亲在哭。 沈意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心里升起不妙的预感。 另一边,陆恩仪的生活一如往常,平静地在研究所和住所之间两点一线。 这天下午,她正在实验室里核对一组关键数据,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打了进来。 电话那头是爷爷原来所在的研究所后勤部,对方通知她说,之前分配给陆老爷子的那套家属楼因为年久失修,需要进行整体翻新,让她有空回去看看,是否还有什么重要的私人物品没有带走。 挂断电话,陆恩仪看着窗外,一时有些恍惚。 那栋老房子,承载了她整个童年和少年时代,是她和爷爷相依为命的唯一港湾。 第二天,陆恩仪向研究所请了假,独自一人坐上了前往隔壁市的高铁。 凭着记忆,她找到了那栋熟悉的、爬满了藤蔓的红砖小楼。 房子已经很破旧了,楼道里堆满了杂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她用钥匙打开了那扇斑驳的铁门,随着“吱呀”一声,阳光涌入,扬起了满室的灰尘。 屋子里几乎是空的。 当年,爷爷猝然离世后,她便被大伯一家匆匆接走。 因为这房子是研究所的公产,不能倒卖租售,所以便一直荒废至今。 而屋里所有看起来还值点钱的家具和摆设,早已在她离开后,被大伯一家变卖一空。 陆恩仪缓缓环顾四周,空旷的客厅里,阳光在地板上投下寂寥的光斑。 她的眼前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许多过去的画面。 爷爷坐在藤椅上戴着老花镜看报纸,厨房里飘出饭菜的香气,书桌前祖孙二人头挨着头讨论一道数学难题…… 这里曾是她的全世界,如今却只剩下断壁残垣和无尽的回忆。 她叹了口气,看来这里确实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带走的贵重物品了。 陆恩仪走进卧室,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那几个角落里的破旧木箱上。 她走上前,挨个打开,里面装满的,却是她从小到大的课本和练习册,纸页泛黄,布满了尘埃,在今天看来已毫无用处。 就在陆恩仪彻底放弃,准备起身离开时,手肘不小心撞到了身后那张老旧的木制架子床。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本就腐朽的床架竟被她这无心的一碰彻底散了架,木板碎块砸了一地。 浓重的灰尘呛得她连连咳嗽,而就在一片狼藉的木头碎块中,一个黑色的、带着密码锁的铁盒子,突兀地滚落到她的脚边。 陆恩仪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蹲下身,捡起那个沉甸甸的盒子,拂去上面的灰尘。 她尝试着输入爷爷的生日、研究所的门牌号……所有她能想到的数字组合,密码锁都毫无反应。 忽然,一个念头闪过她的脑海。 她深吸一口气,拨动转盘,输入了自己的生日。 “咔嗒。” 锁开了。 一股热流涌上眼眶。 原来在爷爷心里,她才是他最重要的密码。 她打开铁盒,里面并没有金银财宝,而是被塑料薄膜仔细包裹着的一叠叠手稿、笔记和实验日志。 那是陆老爷子穷尽半生心血,积累下来的,最珍贵的研究资料。 陆恩仪小心翼翼地拿起最上面的一本日志,封皮上用遒劲的字迹写着——2C项目实验日志。 她翻开日志,上面详细地记录了爷爷带着一名姓柏的徒弟,从零开始进行2C项目的全部过程。 实验的主题,是有关一种新型超高强度建筑材料的合成与应用。 日志的前半部分,字里行间都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和对科研的热情。 但当实验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日志的笔迹突然变得潦草而愤怒。 陆老爷子发现,他最信任的徒弟,竟然一直在背叛他! 那个姓柏的徒弟,将尚未完成的实验数据和阶段性成果,偷偷贩卖给了他人。 而那个神秘的买家,在明知实验成果只是个半成品、存在巨大安全隐患的情况下,竟不顾一切地开始了量产,并迅速投入市场应用,以此攫取了无数暴利。 发现真相后,老爷子雷霆震怒,当即中止了所有实验,并将那个逆徒逐出师门。 但他用尽了所有办法,都没能查出那个躲在幕后,将危险半成品推向市场的真正买家到底是谁。 这件事,成了他晚年最大的心结与遗憾。 陆恩仪一页页地翻着,指尖冰凉。 仿佛能透过这些字迹,感受到爷爷当年的痛心与不甘。 而这个姓柏的徒弟…… 陆恩仪有点印象,在她很小的时候应该见过,人看起来呆呆傻傻的,却很有科研天分。 陆老爷子知道他是贫苦孩子出生后,不仅经常叫他来家里吃饭。 还帮他申请了各项补助。 却没想到,表面的呆傻都是他的伪装。 第312章 做人情 合上爷爷的实验日志,陆恩仪心中一片冰凉。 她绝不能容忍爷爷毕生的心血,被人如此卑劣地盗取,最终沦为某些人的敛财工具。 既然爷爷在去世之前,费尽心机将这些资料秘密地保存下来,并用她的生日作为密码,那便是将一份沉甸甸的信任,交到了她的手上。 他一定也是希望,将来发现这个秘密的人,能够替他查明真相,将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罪恶公之于众。 陆恩仪将那些泛黄的手稿和日志小心翼翼地重新装回铁盒,再悉数放进自己的背包里。 她背上包,最后看了一眼这间承载了她所有童年记忆的屋子,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 她必须找人好好查一查,这个姓柏的败类,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 而此时,在京大附属医院的办公室里,沈意接到了安越七的电话。 电话那头,是安越七不容拒绝的嗓音,让她晚上一起吃个饭。 沈意不敢拒绝。 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赶到约定的餐厅包间时。 推开门,看到了安烟也坐在里面,正巧笑倩兮地陪着安越七说话。 “小意来了,快坐。”安越七抬眼看到她,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状似关切地询问着她的近况,“最近在医院还习惯吗?工作累不累?” 沈意压下心中的不安,一一如实回答,姿态恭敬。 可谁知饭吃到一半,包厢的门再次被推开,那个让她浑身不适的柏勇,竟带着一脸傻笑走了进来。 “哎呀,柏勇先生来了,快请坐。”安烟立刻热情地站起身,主动拉开自己身边的椅子,仿佛他是什么尊贵的客人,“人多也热闹些。” 说着,她拿起桌上的饮料,给沈意和柏勇面前的空杯都倒满了橙色的液体。 然后,安烟举起自己的杯子,笑意盈盈地提议:“来,为了欢迎柏勇先生加入我们安家,我们大家一起举个杯吧。” 沈意看着自己面前那杯颜色鲜亮的饮料,心底升起一股强烈的抗拒。 她不想喝。 但安越七已经举起了杯子,锐利的目光正落在她的身上。 在安家,她从来没有说不的资格。 沈意只好僵硬地站起身,举起杯子,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将杯中的饮料一饮而尽。 柏勇似乎并不是来吃饭的,他凑到安越七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安越七听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随即,柏勇起身准备离开,临走前,浑浊的眼睛别有深意地在沈意身上刮过,莫名其妙地丢下一句:“那我等着你们的诚意。”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沈意也坐不住,她看了看手表,匆忙找了个借口:“外公,表姐,我……我晚上还要回医院值班,就先走了。” 然而,她刚一站起身,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感便猛地向她袭来,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重影。 “哎呀,小意,你怎么了?” 沈意脚下一软,连忙伸手扶住冰凉的餐桌边缘才没有倒下。 安烟见状,立刻快步上前扶住了她的手臂,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关切,“脸色这么差,是不是低血糖犯了?” “……没事。”沈意感觉到了极度的违和感,她用力甩了甩头,试图保持清醒,“可能是有点累了,我回医院喝点葡萄糖就好。” “那我送你到楼下,帮你叫车。” 安烟说着,便搀扶着她向外走去。 沈意头越来越晕,意识也开始涣散,几乎是半靠在安烟的身上,被她带进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合上,狭小的空间里,安烟身上馥郁的香水味和她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心跳混杂在一起。 她迷迷糊糊地看着电梯上方的显示屏,那个红色的、向上的箭头,刺得她瞳孔猛地一缩。 她们在往上走。 “你要……带我去哪里?”沈意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她死死地咬着嘴唇,疼痛让她勉强维持清明。 安烟低下头,看着怀里已经站立不住的沈意,得意的微笑。 她凑到沈意耳边,声音轻柔的开口。 “当然是……带你去好好休息一下。” 电梯“叮”地一声到达顶层,门缓缓滑开,露出一条铺着厚重地毯,灯光昏暗的走廊。 安烟几乎是半拖半拽地将身体发软的沈意带到走廊尽头的一间客房门口。 当她拿出房卡“滴”地一声刷开门时,沈意也看清了房间里那张大得过分的双人床。 “不……”她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抓住冰冷的门框,拒绝再往前一步。 她抬起被药力侵蚀得迷蒙的双眼,费力地质问:“安烟……你到底想做什么?” 安烟脸上的关切早已消失殆尽。 她猛地一甩,试图将沈意的手掰开。 “做什么?”安烟冷笑一声,语气轻蔑得像是在看一只蝼蚁,“姓柏的看上你了,他要加入安家的实验室,总需要一份有诚意的礼物。所以,为了安家的未来,你就辛苦,牺牲一下吧。” 这番话如同一盆冰水,从头到脚将沈意浇了个透心凉。 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浑身都在发抖。 “你疯了吗?!”她拔高了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声音都变了调,“我……我再怎么说也算是你的妹妹!你居然拿我去做人情?” “妹妹?”安烟加大了手上的力道,用力将沈意推进了房间。 沈意脚下不稳,重重地摔在地毯上,震得她头晕目眩。 安烟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恶毒的快意:“那不然呢?” “沈意,你给我认命吧。从小到大你就该清楚,安家的一切都是我的。” “包括你父母在内,都不过是我达成目的可以任意牺牲的棋子。你要是乖乖配合,以后我不会亏待你的。” “不……不要……”沈意疯狂地摇头,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却浑身无力。 她只能仰着头,向这个名义上的表姐求饶,“表姐,我求你……我从来都知道自己的位置,我没有想过要跟你抢任何东西……” “是吗?”安烟缓缓蹲下身,凑到她的面前,脸上带着毒蛇吐信般的阴冷笑容,“那你当初,为什么要那么下贱地去勾引商执聿?” 第313章 心狠手辣 沈意猛然抬头,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安烟一直都记恨着在她昏迷不醒的那段时间里,自己和商执聿曾有过的那段算不上亲密的往来。 所以,她不仅不会帮自己,还会毫不犹豫地亲手将自己推入万丈深渊。 绝望如同潮水般将沈意淹没。 她喃喃地念着“不要”,身体里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药效彻底发作,她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瘫倒在地。 “呵,早这样不就好了。”安烟嘲弄地勾了勾唇角,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裙摆,“好好陪陪柏先生吧,我的好妹妹。” 说完,她便拉开门,毫不留恋地走了出去。 房门“咔哒”一声关上并自动落锁,房间内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然而,就在门外脚步声远去后,瘫软在地的沈意却猛地睁开了眼睛! 黑暗中,她费力地朝着不远处的茶几爬去,每移动一寸,身体里的晕眩感就加重一分。 好在,她不再是当年那个只懂跳舞、柔弱无助的沈意了。 她现在是一名医生,她当然知道用什么办法可以刺激一个快要昏迷的人,强行保持清醒! 她爬到茶几边,用尽最后的力气,将上面那个沉重的水晶花瓶狠狠扫落在地! “砰——!” 花瓶在坚硬的地板上摔得粉碎,发出一声巨响。 沈意顾不上被划伤的手掌,迅速抓起一块最锋利的玻璃碎片,紧紧攥在手心,藏在身后。 尖锐的刺痛感让她混沌的大脑瞬间清醒了几分。 没过多久,门外传来了刷卡的声响。 柏勇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推门走了进来。 他打开房间所有的灯,刺目的光线下,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地毯上昏迷不醒的沈意。 看着她因挣扎而微乱的衣衫下若隐若现的白皙肌肤,和那张因为药效而泛着不正常潮红的脸。 柏勇满意地咂了咂嘴,喉结滚动了一下,脸上露出猥琐又贪婪的笑容。 他一边解着衣服,一边感叹道:“啧啧,这位安大小姐还真是够狠啊。我不过就是随口提了两句,她还真的舍得把自己的亲亲表妹洗干净了送到我床上来享用。” 随即,柏勇蹲下身,粗糙的手控制不住地伸向沈意白皙精致的脸蛋,用一种令人作呕的语气说道:“小美人儿,你放心,以后……我会好好对你的。” 然而,他的手指还没碰到沈意的皮肤。 那个本该昏睡不醒的女人,眼睛却骤然睁开! 沈意眼睛里迸射出的刺骨的恨意! 不等柏勇反应过来,她便用尽全身力气将藏在身后的玻璃碎片,狠狠地扎进了他的胸口! 柏勇猝不及防,剧痛让他发出一声惨叫,下意识地捂住不断冒血的伤口。 沈意抓住这千钧一发的时机,蜷起腿,用尽全力一脚踢向他的下体要害! “嗷!” 柏勇发出一声更凄厉的哀嚎,整个人像虾米一样蜷缩倒地。 沈意则趁此机会,连滚带爬地冲出房间,头也不回地向着电梯的方向狂奔而去。 从酒店冲出来,冰冷的夜风扑面而来。 尖锐的刺痛和劫后余生的恐惧所换来的片刻清醒,在夜晚的寒风中迅速消耗殆尽。 沈意眼前的世界再次开始天旋地转。 她踉踉跄跄地往前跑,却不知道该跑向何方。 就在这时,昂贵的手工皮鞋停在了她的面前,接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挡住了刺眼的车灯,随即温和的男声在她头顶响起:“你没事吧?” 这个声音,干净清朗,与柏勇的猥琐和安越七的威严截然不同。 但在极度的恐惧之下,任何陌生人的靠近都像是催命的符咒。 沈意以为是安烟派来抓她的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尖叫起来,胡乱地挥舞着手臂:“别碰我!滚开!” 来人似乎被她的激烈反应惊到,后退了半步,但随即便认出了她,语气里带上了几分讶异:“沈意?你怎么了?” 熟悉的名字让沈意混沌的意识有了一瞬间的怔忪。 她努力地抬起头,逆着光,她看不清男人的脸,他的轮廓和声音都带着莫名的熟悉感。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前彻底一黑,整个人软了下去,彻底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 沈意再次醒来时,入目的是一片纯白的天花板。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随即,酒店里发生的一切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瞬间涌入她的脑海。 安烟淬着毒的微笑,柏勇令人作呕的嘴脸,玻璃碎片扎入皮肉的刺痛……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身,心脏狂跳不止,慌乱地低头检查自己的身体。 当她看到自己身上已经换上了干净的病号服,并且除了包扎好的手掌外,再没有任何被侵犯的痕迹后,紧绷到极致的神经这才缓缓松开。 巨大的后怕与委屈瞬间将她淹没,沈意抱着膝盖,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听到动静,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商衍走了进来。 沈意抬起泪眼婆娑的脸,看着眼前这个温文尔雅的男人,声音沙哑地开口:“商大哥,是你救了我吗?” 商衍点了点头,神色温和地解释道:“我出来见个客户,正好在酒店门口看到你情况很不好,就把你送到医院了。医生说你手上有伤,已经处理过了。你还被下了一些镇静类的药物,所以睡了这么久。” 他的话证实了她最坏的猜想。 商衍看着她苍白的脸色,问道:“我没找到你的手机,需要现在通知你的家人吗?” “不要!”沈意几乎是尖叫出声,情绪激动地喊道。 商衍看着她过激的反应,微微一怔,随即眼神中流露出几分了然。 一个出身安家的女孩,深夜被人下药,受了伤,却如此抗拒联系家人…… 这其中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他没有追问,只是放缓了语气,问道:“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或许,我能帮你。” 沈意死死地咬着下唇。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通红的眼眶里涌起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随即,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目光灼灼地看着商衍,一字一句地开口。 “商大哥……能麻烦你帮我联系一下商执聿吗?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 第314章 反叛 等待商执聿到来的每一分每一秒,对沈意而言都是一种煎熬。 病房里安静得可怕,她靠坐在床头,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心中一片悲凉。 她一直以为,只要乖巧听话,就能在安家那个巨大的牢笼里,求得一隅安身之地。 可她没想到,自己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可以随时被牺牲、被当成礼物送出去的物件。 安家对她从来就没有过半分真心。 当年,安烟意外成了植物人,安家不想放弃与商氏联姻的巨大好处,又怕安烟醒来后,看到商执聿已婚,会背负上第三者的污名。 于是,他们便想到了她,这个看起来温顺无害的妹妹,让她去主动接近商执聿,搅乱他与陆恩仪的婚姻,最好能促使他们离婚,让商执聿恢复单身。 她就像个提线木偶,按照他们的剧本,小心翼翼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却什么好处都没有拿到,反而惹得商执聿厌烦,让陆恩仪误会。 后来,安烟醒了。 她从小热爱的舞蹈,仅仅因为安烟轻飘飘的一句“跳舞没什么用,给安家带不来实际利益”,就被迫中断,转而去学了枯燥的医学。 而如今,又是安烟,仅仅因为柏勇那个猥琐男人的几句觊觎,就毫不犹豫地设下毒计,想将她彻底断送。 她不顾姐妹亲情,不顾她的死活,难道真的只是为了给安家换取利益吗? 不,不止是这样。 沈意惨然一笑,原来安烟从未忘记。 她记恨着自己曾奉命勾引商执聿,哪怕那并非她的本意。 在安烟眼中,任何一个曾靠近过商执聿的女人,都是她要铲除的敌人。 既然如此,她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你们从不把我当家人,那我也不必再顾念那点可笑的血脉亲情。 沈意眼中的泪水渐渐干涸,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决然。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敲响,商执聿快步走了进来。 当他看到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手腕上缠着厚厚纱布的沈意时,一贯沉静的黑眸中也掠过一丝惊讶:“发生了什么事?” 沈意的目光越过他,看向他身后温和的商衍,声音还带着沙哑:“商大哥,你……你能不能先回避一下?” 商衍微微一怔,随即了然地点了点头,什么也没问,便轻轻带上门,退出了病房。 偌大的病房中,只剩下沈意和商执聿两个人。 空气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商执聿走到病床边,拉开椅子坐下,目光紧紧锁着她:“沈意,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沈意攥紧了身下的床单,缓缓开口:“前天,你来医院做体检,你的那份报告,是我经手的。” 她停顿了一下,看到商执聿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等待她的下文。 “我发现……你的血液样本里,残留着一种非常微量的化学物质。这种物质可能会导致记忆混乱,甚至是短暂的失忆。”沈意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这种东西,我曾经在安家的人身体内见过。他们就出现过类似失忆的情况。” 她抬起头,直视着商执聿震动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补充道:“抱歉,我没有第一时间通知你。因为在这之前,我天真地以为,我也是安家的一份子。” 商执聿的瞳孔骤然放大,波澜不惊的脸上写满了震惊。 “沈意,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很可能曾经出现过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短暂失忆。”沈意进一步解释道,“我建议你去找更权威的专家,对你的身体和大脑做一个全面的深度检查。但是,请你务必记得,在没有拿到切实结论之前,绝对不要让安家的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因为……一旦我的猜测成立,那么导致你失忆的人,一定和安家脱不了干系。” 沈意一口气说完,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商执聿则完全陷入了她话语所带来的巨大冲击之中,无数个被他忽略的细节和疑点,在脑海中疯狂闪现串联。 就在这时,“叩叩”两声,商衍再次敲门进来,神色有些凝重:“安家的人找来了。” “什么?”沈意的表情瞬间由决绝转为极度的慌乱。 她急切地看向商执聿和商衍,哀求道:“你们快走!千万不要让人知道你们来过,更不要让人知道你们跟我接触过!不然……不然我的情况只会更惨!” 商执聿看着她惊恐的模样,知道她所言非虚。 他迅速消化了刚才的信息,站起身,对她郑重地点了点头。 临走前,他深深地看了沈意一眼,沉声承诺:“你说的这些事,我会去查。如果遇到了困难,随时给我打电话。” 说完,他便和商衍一起,迅速从病房的另一侧通道离开了。 他们前脚刚走,病房的门后脚就被猛地推开。 安越七拄着拐杖,面色阴沉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沈意的父母。 “小意!”沈母一看到女儿这副模样,眼泪“唰”地就下来了,扑到床边哭着问,“你这是怎么了啊?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意看着母亲担忧的脸,又瞥了一眼外公安越七那双审视的的眼睛,心中一凛。 她迅速垂下眼帘,眼眶瞬间就红了,死死咬着下唇,低声说:“我……我跟外公和表姐吃完饭,在回来的路上忽然觉得头晕,可能是低血糖犯了,不小心摔了一跤,还好……还好被路过的好心人及时送到了医院。” 沈父看着女儿苍白的脸,紧锁的眉头并未松开,语气里带着挥之不去的疑虑:“你以前身体都好好的,从来没有低血糖的毛病,怎么今天就突然犯了?” 面对父亲的追问,沈意的心猛地一紧。 她强行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甚至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故作轻松地摆了摆:“爸,你忘了,我现在是医生,难道这种小毛病我自己还看不明白吗?” 果然,沈父脸上的怀疑消减了几分。 她随即转向还在抹眼泪的母亲,柔声说:“妈,爸,你们别担心了,我真的没事了,就是有点累,想休息一下。” 第315章 由不得你 然而,站在一旁的安越七却在此时沉声开口了。 “行了,现在重要的不是小意为什么会晕倒,而是她已经脱离危险,平安醒过来。” 他的话语巧妙地打断了沈父还想继续的盘问,将话题引向了另一个方向。 安越七随即眼睛转向沈意,问道:“送你来医院的人呢?我们安家得知恩图报,要好好地感谢人家一番。” 这个问题,比刚才沈父的追问更加致命。 沈意的心跳漏了一拍,但脸上却不敢露出分毫破绽。 她做出回忆的样子,然后用些许遗憾的口吻,轻声回答:“我……我没看清。听护士说,好像是个送外卖的小哥,看我倒在路边就帮忙叫了救护车。我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走了。” “外卖员?”安越七咀嚼着这个词,眼神深沉,看不出喜怒。 他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只是在病房里又站了一会儿,便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对沈意的父母说:“小意刚醒,身体还虚,需要静养。你们都在这里,吵到她休息了。” 沈父沈母虽然满心担忧,却也不敢违逆老爷子的话,只能一步三回头地跟着他离开了病房。 门被关上,房间里重归寂静。 但沈意那根紧绷的神经却没有丝毫松懈。 她知道,这件事,绝对没有这么轻易就了结。 安越七的反应太平静了,平静得可怕。 果然,没过多久,病房的门再次被推开。 去而复返的,只有安越七一个人。 他关上门,一步步地走回病床前,脸上再也没有了刚才在沈意父母面前伪装出的半分温情。 “外公?”沈意故作不解地抬起头,“您还有什么事吗?” 回答她的,是“啪”的一声脆响! 安越七扬起手,一个毫不留情的巴掌,狠狠地甩在了她的脸上! 沈意的头被打得猛地偏向一边,白皙的脸颊上迅速浮现出五道清晰的指印,火辣辣的疼。 耳朵里嗡嗡作响,一瞬间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缓缓地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面色阴沉,眼神狠戾的老人。 “沈意,别以为你骗你父母的那一套,也能骗得过我!” “今天晚上发生的所有事,你自己给我一个字不漏地烂在肚子里!要是敢对任何人透露半句……”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那眼神中的威胁,却比任何言语都更加令人不寒而栗。 沈意缓缓低下头,浓密的长发遮住了她此刻所有的表情,也掩盖了她眼中翻涌的恨意。 “……知道了。”她从喉咙里挤出这三个字。 看安越七此刻的反应,她瞬间就明白了。 今晚的事,虽然主意是安烟出的,但恐怕她这位好外公,不仅从头到尾都知情,甚至还在其中扮演了推波助澜的角色! 安烟是他的亲孙女,而她呢?她也是他的外孙女啊! 就因为隔了一个外字,待遇便能如此天差地别吗? 他可以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送上一个猥琐男人的床,事后不仅没有半分愧疚,反而用一巴掌来警告她这个受害者! 然而,比巴掌更伤人的,是安越七接下来的话。 他看着她顺从的模样,满意地冷哼一声。 “为了安家和柏先生的合作,也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你,准备一下,跟柏勇结婚吧。” 什么?! 沈意猛地抬起头,脸上火辣辣的痛感都比不上此刻内心的震惊与荒谬。 她瞪大了眼睛,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不要!外公,我不要嫁给他!” 那个差点毁了她的男人!那个让她光是想起就觉得恶心反胃的男人! 然而,安越七对她的激烈反抗视而不见。 他冷漠地看着她,眼神倨傲而轻蔑:“这件事,由不得你。” 说完,他甚至懒得再多看她一眼,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大步离去。 房门被“砰”地一声关上,世界,再次剩下沈意一个人。 她呆呆地坐在床上,满腔的怨恨。 另一边,商执聿离开医院后坐上停在暗处的车,却没有第一时间发动。 车厢内一片死寂,只有商执聿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他靠在椅背上,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脑海里反复回响着沈意那句你很可能曾经短暂失忆过。 虽然沈意并没有拿出任何实际的证据,但商执聿的直觉却告诉他她说的是真的。 那些偶尔从脑海中一闪而过却又抓不住的模糊碎片,似乎都在这一刻找到了源头。 他猛地坐直身体,立刻拿出手机,拨了出去。 “立刻帮我联系国际上最权威的神经学和毒理学检测机构,我要做一个最深度的身体检查。” 挂掉电话,他望向窗外漆黑的夜色,无端升起一种强烈的预感,那段被他遗忘的记忆,或许就是解开他与陆恩仪之间所有死结的唯一钥匙。 第二天一早,惨白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病房,却没有带来丝毫暖意。 沈意几乎一夜未眠。 这时,病房门被推开,沈意的父母来了。 不知道安越七回去后对他们说了什么,他们在几句不痛不痒的关心之后切入了正题。 “小意啊,”沈父清了清嗓子,率先开口,“外公的那个提议……我们仔细想过了,其实,也不是不行。” 沈意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沈母也连忙附和道:“是啊,小意,我们都打听过了,那个柏勇……虽然长得是不太好看,但他可是个顶尖的科研天才,现在是安家动用所有资源全力拉拢的对象,前途不可限量!” “你嫁给他,说不定以后会比那些嫁入普通豪门的小姐们,都更风光呢!” 风光? 沈意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又觉得无比悲哀。 她的亲生父母,竟然用风光这两个字,来粉饰她即将被推入的火坑。 沈意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平静,失控地对着他们大喊起来:“你们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帮着外人一起把我往火坑里推?!” “我已经为了安家,放弃了我最喜欢的舞蹈!现在,你们连我的婚姻也要牺牲掉吗?!” 第316章 耐心有限 面对女儿声嘶力竭的控诉,沈母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她上前一步,抓住沈意没有受伤的手,苦苦地哀求道:“小意,你听话!你听妈妈说!我们家在安家,一直都抬不起头,不被重视,就是因为我们没本事,进不了家族的核心圈子!” “现在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机会,只要你嫁给柏勇,我们在安家就能挺直腰杆了啊!” 熟悉的话术,熟悉的场景。 沈意看着母亲哭泣的脸,听着她那套为了家族荣耀而牺牲小我的说辞,心中最后一点温度也消散殆尽。 当年,他们劝她放弃从小热爱的舞蹈,转而去学枯燥的医学时,用的也是这一套说辞。 为了家族,为了前途,为了他们能在安家获得一席之地。 整个夜晚,病房里都充斥着母亲压抑的哭声和父亲沉重的叹息。 他们车轱辘般地重复着那些为了家族、为了未来的说辞,将柏勇那个猥琐的男人描绘成一个怀才不遇未来可期的金龟婿。 “小意,你就听话一次吧!”沈母的眼泪流干了,声音嘶哑地哀求,“你爸爸一辈子在安家被人瞧不起,我们就指望你了啊!” “这怎么能是牺牲呢?这是机会!”沈父敲着床沿,试图用他那套扭曲的逻辑来说服她,“你嫁过去,我们一家人就都能挺直腰杆了!柏勇现在是安家要倚重的人,你就是未来的功臣夫人!” 沈意蜷缩在病床上,用被子紧紧蒙住头,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些利刃般扎进耳朵里的话语。 功臣夫人?不,是祭品。 她的脑海里,一边是父母声泪俱下的恳求,另一边是柏勇那张油腻的令人作呕的脸。 她宁愿死,也绝不愿意将自己的人生与那样的人捆绑在一起。 所以,无论他们怎么说,她都只用沉默来回应。 天色泛起鱼肚白,持续了一夜的拉锯战终于因为筋疲力尽而暂时告终。 沈父沈母带着满脸的失望和疲惫离开了病房,沈父临走前还说了句“你好自为之。” 世界终于安静了,但沈意的心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烦躁。 她知道,安家逼迫人的手段,绝不止于此。 果然,平静只维持了短暂的一个上午。 下午时分,沈母一个电话打了过来,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小意!你爸爸……你爸爸他不见了!他早上去了公司,可现在都没回家,电话也关机了!我问了公司的人,都说没见到他!” 一股寒意瞬间从沈意的脊椎骨攀升而上,她握着电话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很快,一个陌生的号码发来一条彩信,那是一张照片。 沈父被人用麻绳捆着手脚,嘴上贴着黑色胶带,蜷缩在一个废弃仓库的角落里,脸上满是惊恐。 照片下面跟着一行字:我们只想要他的命。 沈意的大脑“嗡”的一声,几乎无法思考。 她强撑着发软的双腿,带着早已哭得六神无主的沈母,迅速赶到安家老宅。 安越七正在书房里,仿佛对外面的腥风血雨一无所知。 “外公!”沈意将母亲扶到一旁的椅子上,自己则“扑通”一声跪在了冰冷坚硬的红木地板上,将手机屏幕举到安越七面前,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求求您,救救我爸爸!” 安越七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淡淡地开口:“你父亲平时在外面做生意,难免会得罪些人。现在被人绑架,大约是遭人报复罢了。这种亡命之徒,报警也没用。” 报复?这说辞骗得了谁! 这一切分明就是他亲手策划的! 沈意跪在地上,屈辱和愤怒烧灼着她的理智,但为了父亲的安危,她只能将所有恨意和尊严都踩在脚下。 她向前膝行了两步,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外公,我求您!只要您肯救我爸爸,我什么都愿意做!” 安越七终于放下了茶杯,居高临下地看着匍匐在地的外孙女,嘴角勾起残酷的冷笑。 “救他,可以。”他慢条斯理地说,“不过,这就要看你的诚意,够不够了。” 诚意。 他甚至懒得再提柏勇的名字,但那赤裸裸的暗示,比直接说出来更加令人感到恶心。 他在用她父亲的命,逼她点头。 沈意的嘴唇被自己咬出了血,腥甜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她跪在那里,身体因为剧烈的挣扎而微微颤抖。 答应,意味着跳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不答应,父亲就可能…… 她不敢想下去。 安越七似乎很享受她此刻的痛苦与挣扎,但他也没有太多耐心。 他挥了挥手,“行了,回去好好想想吧。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回去的路上,沈母已经哭不出来了,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母女俩在死寂的沉默中回到家。 刚一进门,沈母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用空洞到可怕的眼神看着沈意,轻声说:“小意,既然你那么不想嫁给柏勇……那就算了。” “爸爸妈妈……也不会成为你的负担。你自己……做主就好。” 说完,她就机械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沈意的心猛地一沉,有了不祥的预感。 她站在客厅里,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而冰冷。 不对劲! 她很快反应过来,冲到母亲的房门前,用力推门。 门被反锁了。 “妈!妈你开门!你把门打开!”沈意用力拍打着门板。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沈意再也顾不上其他,用尽全身力气一脚踹向门锁! “砰”的一声巨响,门被踹开,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血液凝固。 沈母安静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得像纸。 床头柜上,一个安眠药的瓶子已经空了,几颗散落的药片滚落在地毯上。 “妈!” 凄厉的尖叫划破了整个屋子的死寂。 沈意冲过去,颤抖着手探向母亲的鼻息,那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她立刻叫了救护车,整个过程都像一场慌乱的噩梦。 此时,沈意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在蔓延。 第317章 过生日 医院里,急救室的红灯亮了又灭。 经过一番洗胃和抢救,沈母总算脱离了生命危险,但因为药物作用,陷入了昏迷。 沈意守在病床边,一夜之间,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精气神。 她呆呆地看着母亲毫无血色的脸,心中一片死寂。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安烟的身影走了进来。 她手里还提着一个高级水果篮,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担忧,走到病床边,柔声细语地安慰道:“小意,你别太难过了。” 这副假惺惺的姿态,让沈意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安烟仿佛没看到沈意眼中的厌恶,她话锋一转,从包里拿出手机,点开一个视频,递到沈意面前。 “这是……绑匪刚刚发给安家的。” 视频画面晃动得厉害,背景似乎是在一艘船上。 她的父亲满身是伤地被绑在一张冰冷的手术台上,旁边摆放着一排闪着寒光的医疗器械。 一个戴着口罩的男人,正拿着手术刀,在他的身上比划着。 视频里传来沈父呜呜的、绝望的挣扎声。 沈意的瞳孔骤然紧缩,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 安烟适时地收回手机,继续用担忧的语调说:“我也帮你劝过爷爷了,但是他还是说,一切都看你的意思。” “小意,你也是医生,你肯定知道,再不及时把你爸爸救出来,会发生什么吧?听说……这种非法的活体器官摘取手术,为了躲避追查,都是在公海的船上进行的。一旦开船,就再也找不到了。” 父亲被绑架,母亲被逼到自杀,现在又是这段足以摧毁她所有心理防线的视频……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所谓的仇家报复! 而是一出安家自导自演的戏! 他们用她至亲的性命作为筹码,一步步地,将她逼入绝境,逼她就范。 母亲还在昏迷不醒,父亲又被绑在公海的船上,随时可能被摘取器官。 她没有选择了。 沈意缓缓抬起头,通红的眼眶里没有泪。 她压下憎恨的表情死死地盯着安烟,“你这么迫切地想要拉拢柏勇,是不是因为觉得,他可以在科研成就上打败陆恩仪,剥夺她身上所有的光环?” 安烟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即嗤笑出声,居然连伪装都懒得再装了。 “难道你不想吗?”她挑起眉,煽动道,“要不是陆恩仪死死缠着执聿不肯离婚,说不定在我醒来之前,你就已经成功上位,做了名正言顺的商太太了。” “有商执聿给你撑腰,区区一个柏勇算什么?谁又还敢动你的家人?” 一句话,就想把所有的仇恨都转移到陆恩-仪身上。 沈意死死地咬着牙,下唇被咬破,渗出的血珠染红了她苍白的唇。 她眼中的恨意在翻涌沸腾。 过了好一会儿,久到安烟都有些不耐烦了,沈意才缓缓地、一字一顿地开口。 “好……我答应你。” “对吧,早答应不就好了。” 安烟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她以为自己大获全胜,不仅逼得沈意就范,还成功地将她的恨意转移到了陆-恩仪的身上,一箭双雕。 她像一只得胜的孔雀,高傲地离去。 却没有看到,在她转身之后,沈意眼中那滔天的恨意,最终沉淀为一片死寂的黑暗。 那一刻,沈意终于明白了,只有彻底覆灭安家,她才能得到真正的自由。 时光荏苒,半个月悄然而逝。 商执聿背上的伤在精心的治疗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至少行动不再受限。 这半个月里,陆恩仪在陆景轩的软磨硬泡下,又带着他去探望过几次。 每一次,商执聿似乎都格外忙碌,家里时常有他的下属进出,汇报着各种公事。 陆恩仪并不想探究他究竟在忙些什么,只是觉得那样的氛围让她和孩子都有些格格不入。 因此,他们每次都只是坐上一小会儿。 除了这些插曲,陆恩仪将绝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到了另一件事上。 她开始通过自己的人脉,不动声色地调查当年爷爷科研成果被泄密的始末。 周末,阳光明媚得恰到好处。 商衍的生日到了。 远在国外的商鸿因为一个跨国并购案的关键节点,实在无法赶回,只能打来电话遥遥祝福。 商衍自己对这些形式向来不在意,本也没打算大肆庆祝,只想着寻常度过。 但没想到,家里那个小小的记事本却把这件事记得牢牢的。 晚上,陆恩仪刚看完资料准备去睡觉,就看到陆景轩抱着一个和他差不多高的礼品盒,正踮着脚尖,费力地往上面系一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 “轩轩,这么晚了还不睡,在做什么?”陆恩仪走过去,柔声问道。 陆景轩抬起头,献宝似的将盒子推到她面前,小脸上满是认真:“妈咪,明天是衍爸爸的生日,这是我给他的礼物,我们要给衍爸爸过生日呀!” 陆恩仪看着儿子清澈明亮的眼睛,心中一暖。 这些年,商衍的付出,孩子都看在眼里。 她俯下身,帮儿子整理了一下那个可爱的蝴蝶结,笑着说:“好,妈咪来安排。” 片刻后,陆恩仪给商衍庆祝生日的地点便定了下来。 京郊一个环境清幽的生态农庄。 那里远离有牧场,有果园,还有一片宁静的湖泊,正适合这样小范围的温馨聚会。 她订好了一个能看到湖景的包厢,又特意订制蛋糕。 因为想着人多热闹,她拿起手机,顺便给林晚发了条信息。 林晚刚从项目出来,两人也五年没见了。 第二天傍晚。 陆恩仪牵着陆景轩的手刚从车上下来,商衍的车也恰好缓缓驶入停车场。 他今天穿得格外休闲,质地柔软的米色薄绒衫,配上深色长裤,整个人看起来温润如玉。 “衍爸爸!”陆景轩抱着礼物盒子跑了过去,“生日快乐!这是我送你的礼物,但是要等吃完蛋糕才能拆哦!” 商衍眼底漾开温柔的笑意,他弯腰,轻松地将小家伙一把抱了起来,在他软乎乎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谢谢轩轩,没想到你还记得衍爸爸的生日。” 第318章 五年后的告白 陆景轩立点点头:“我当然记得!我不但记得你的,还记得妈咪的,还有我自己的!” 他乌溜溜的眼珠转了转,忽然凑到商衍耳边,“衍爸爸,我这段时间……经常和妈咪去看望商叔叔,你……会不会不高兴呀?” 孩子小心翼翼的试探,让在场的大人都微微一怔。 商衍故意板起脸,做出一副严肃的样子:“是啊,非常不高兴。” 陆景轩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 “所以,”商衍话锋一转,捏了捏他的小鼻子,“你一会儿要多吃两块蛋糕,补偿衍爸爸才行。” 陆景轩这才明白自己被耍了,咯咯地笑作一团。 这时,一辆网约车在不远处停下,林晚和林勒希姐弟俩也到了。 五年未见,林晚的变化很大。 她剪去了一头长发,留着利落的齐耳短发,穿着一身简约干练的工装风外套,脚踩马丁靴,眼神明亮而坚定,俨然一副独当一面的女研究员模样。 “陆教授!”她一见到陆恩仪,便张开双臂,给了她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跟在她身后的林勒希则显得有些清瘦,曾经的少年已经长成了挺拔的青年,只是眉宇间带着几分掩不住的疲惫。 “勒希,最近是不是太累了?都在忙什么?”陆恩仪看着他瘦削的脸颊,有些心疼地问道。 林勒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在忙毕业论文和最后的几个实验,还好,快熬出头了。” 林晚大大咧咧地拍了拍弟弟的背,对陆恩仪说:“放心吧,这小子交给我!我这次休假时间长,保证一周之内就把他养得白白胖胖,养不胖我跟他姓!” 几人笑谈着,陆续走进了农庄的包间。 包间是古朴的木质结构,一面是巨大的落地窗,窗外就是波光粼粼的湖面和被晚霞染红的天空。 菜肴很快一道道送了上来,都是农庄自产的有机食材,别具风味。 饭过半巡,蛋糕被推了上来。 蜡烛被点燃,温暖的烛光跳跃着,映在每个人的脸上。 在“祝你生日快乐”的歌声中,商衍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许下了心愿。 “衍爸爸,你许了什么愿望呀?”陆景轩迫不及待地问。 商衍睁开眼,眸光深邃,他笑着揉了揉孩子的头发,轻声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说话时,他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落在了陆恩仪的身上。 陆恩仪心脏一跳,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视线,端起手边的茶杯,假装喝水。 吃完饭。 林晚是个心思剔透的人。 当看到商衍几次欲言又止地望向陆恩仪时,她便心领神会。 她站起身,一把拉过还在跟蛋糕上的巧克力星星作斗争的陆景轩,又朝自己弟弟使了个眼色:“走走走,勒希,轩轩,咱们去农庄的牧场看看,听说那里有很多动物,特别可爱!” 偌大的包间里,瞬间只剩下陆恩仪和商衍两个人。 空气仿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和远处隐约的虫鸣。 商衍看着窗外渐渐沉下去的夜色,目光重新回到陆恩仪脸上,轻声问道:“恩仪,能陪我出去走走吗?”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请求的意味。 陆恩仪看着他温和的眼神,点了点头,“好。”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包间,沿着湖边铺着鹅卵石的小径慢慢散步。 走了许久,两人都没有说话,微妙的静谧在他们之间流淌。 最终,还是商衍先打破了沉默。 “谢谢你,恩仪。”他停下脚步,侧过身看着她,“今天……我很开心。这是我这些年来,过得最开心的一个生日。” 陆恩仪笑了笑:“是轩轩的主意,他一直记挂着你。” “我知道。”商衍的目光柔和得像此刻的月光,“但如果没有你,他也不会在我身边。所以,还是要谢谢你。”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深邃的眼眸凝视着她,前所未有地认真:“恩仪,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陆恩仪想了想:“快十年了吧。” “是啊,快十年了。”商衍轻声感叹,声音里带着几分悠远的怅然,“这十年里,我看着你从一个只知道埋头在实验室里的女孩,变成一个妻子,又变成一个母亲。” 陆恩仪垂下眼眸。 “商衍,这些年,谢谢你。”她的声音很轻,却发自肺腑。 是他在国外艰难的那段时间出现。 不仅照顾她的工作生活,还帮忙承担了照顾孩子的责任。 这份恩情,重逾千斤。 “我不要你的谢谢。”商衍忽然向前一步,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压抑了许久的情感:“恩仪,你知道的,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你的感谢。” 陆恩仪的心猛地一颤,她下意识地想后退,却发现自己的脚像被钉在了原地。 “刚才许愿的时候,”商衍凝视着她的眼睛,吐字清晰无比,“我许的是,希望从今往后,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你身边,保护并照顾你和轩轩。” “不是以朋友的身份,你能懂吗?” 这番话,无异于一场最直接的告白。 陆恩仪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知道商衍对她的好,也隐约能感觉到那份好背后超越了友谊的情感,但她一直在刻意回避,不敢去深思。 因为她的心,早已变成了荒芜的废墟。 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有爱人的能力,更不忍心将这样一个温暖纯粹的人,拉进自己这片泥泞里。 “商衍,我……”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对不起!” “你不用说对不起。”商衍打断了她,他的眼神里没有丝毫被拒绝的失落,反而多了几分释然。 “该说抱歉的是我,想要趁着自己的生日跟你说这些。” “不过……” “我今天也不是为了逼你给我一个答案。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不管是五年前还是现在,我的心意,从未改变过。” “恩仪……”他看着她,目光郑重,“你不必急着回应我,也不要有任何负担。你可以继续把我当成朋友。” “就当我是憋坏了吧,有些话说出来,好了很多。” 第319章 又被拒绝了 说完,他缓缓松开了那份无形的压迫感,后退了一步,重新恢复到那个令人舒适的安全距离。 月光下,他的身影挺拔而可靠,像一棵沉默的树,为她撑起一片安宁的天空。 这时,陆恩仪看到远处的陆景轩几人。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朝着那边快步走了过去。 商衍没有动,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 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看起来格外的遥远。 难以言喻的苦涩,如同浓得化不开的墨,缓缓在他心底晕染开来。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如此清晰地对陆恩仪表明心意了。 第一次是在五年前,她最狼狈不堪的时候,他以为陪伴就是最长情的告白,却只换来她带着歉意。 第二次是现在,他以为五年光阴足以抚平一切创伤,他甚至借着自己生日的由头,鼓起勇气,将那份压抑了近十年的情感袒露出来。 可她甚至连一句完整的拒绝都说得那么艰难,只用一个对不起,就划下了两人之间最遥远的距离。 也是,他自嘲地想,以陆恩仪那般清冷通透的性格,倘若她对他真的有过一丝朋友之外的可能,又怎么会等到现在呢? 脑海中忽然闪过不久前,他跟商执聿定下的那个荒唐赌约。 一个月后,看谁能站在陆恩仪的身边。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 商衍很清楚,在那个赌约定下的瞬间,就已经知道了自己必输的结局。 他之所以主动提出,不过是想再拼尽全力试一次。 可现在,梦终于是醒了。 而陆恩仪或许自己都没有发现。 现在的她在工作以外的所有情绪波动,几乎由是商执聿带来的。 至于其他任何人,得到的永远都是那份一视同仁的清淡。 她对他的感激是真诚的,对他的依赖是存在的,可那都不是爱。 晚风更凉了,商衍将手插进裤袋,转身,朝着与陆恩仪相反的方向,一步步走回停车场。 背影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有几分萧索。 另一边,陆恩仪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 她走到孩子身边时,脸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温和。 “玩得开心吗?”她笑着问,顺手将一件薄外套披在玩得满头是汗的陆景轩身上。 “开心!妈咪,我看到小羊羔了,它们好可爱!”陆景轩开心地比划着。 林晚在一旁打趣道:“陆教授你再不来,这小子就要把人家的牧场给掀了。” 看了下时间,已经不早了。 陆恩仪与商衍发信息告辞后,便顺道载着林晚姐弟一同返回市区。 车内空间很安静,只有轻柔的音乐在流淌。 陆景轩在后座的安全座椅里,有些犯困。 一直沉默的林勒希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踌躇。 “老师……” “嗯?”陆恩仪目视前方,柔声回应,“怎么了,勒希?” “我……我最近收到了好几个研究所的offer,”林勒希的声音有些低,“京大的,还有沪市那边两个国家重点实验室的……他们给的方向和待遇都很好,但是……”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是我……还是想来你的研究所。” 陆恩仪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这个曾经还有些青涩的少年,如今已经成长为一名优秀的准科研人员,正站在人生的重要十字路口。 她知道林勒希的顾虑。 他是她的学生,从本科到研究生,一直受她颇多照顾。 这份知遇之恩,让他很自然地想选择留在她的身边作为回报。 但陆恩仪却不这么想。 她放缓了车速,语气诚恳:“勒希,我很高兴你能有这么多好的选择,这证明了你这几年的努力没有白费,非常优秀。” “但是,你的选择不应该被我束缚。” 她分析道:“我看过你的毕业论文方向,你在高分子凝聚态物理方面的天赋,是远超其他领域的。” “而我的研究所目前的主攻方向在航天应用的复合材料和推进技术上,虽然有交叉,但并非你的核心领域。你如果来了,固然我们能相处得很好,但从长远来看,可能会限制你的发展。勒希,做科研,平台和方向至关重要。” “你不要因为觉得是我的学生,或者想报答我,就必须把我们绑在一起。你能走得更高,飞得更远,才是我最希望看到的。” “我希望我的学生,都能青出于蓝。” 林勒希在后座沉默了许久。 他一直以为,选择去别的地方,是对陆教授的一种背叛。可没想到,她却比任何人看得都更远。 “老师……我知道了。”他表情逐渐变得释然,“谢谢你。” “傻小子。”副驾驶上的林晚转过头,笑着拍了拍弟弟的座椅靠背,“我就说了吧,陆教授才不会介意你选哪个研究所呢。看你这几天在家愁眉苦脸的,现在不用一个人独自苦恼了吧?” 林勒希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低下了头小声嘟囔了一句:“别说了,姐。” 车内的气氛又重新变得轻松起来。 将林家姐弟送到楼下后,陆恩仪才独自开车回家。 而同样离开农庄后,商衍没有回家。 他开车去了家附近的一家酒吧。 他需要一点酒精,来冲刷掉心头那股挥之不去的苦涩。 灯光昏暗,商衍选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卡座,点了一杯威士忌。 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轻轻晃动,他松了松领带,仰头饮尽。 就在他准备喝第二杯时,眼角的余光无意间瞥到了吧台的另一端。 一个熟悉的侧影,正孤零零地坐在高脚凳上。 沈意穿着白色的连衣裙,长发披散,身形单薄,正一下又一下地将杯中的酒灌进嘴里。 商衍微微蹙眉。 他记得上次见她,她被人下药在路边无助又绝望的样子。 当他走上前时,她在嘶喊着别过脸。 而此时眼前的她,又浑身散发着近乎颓废的忧郁。 出于朋友的立场,也或许是同为失意人的某种共情,商衍端着酒杯,走了过去。 “沈意,身体好些了?”他坐到她旁边的空位上,声音温和,“上次的困难都解决了?” 第320章 跟我比 沈意听到声音,身体明显一僵,缓缓转过头来。 她的脸颊因酒精而泛起不正常的酡红,眼神有些涣散,在看清是商衍后,她愣了一下,随即扯出笑容。 “商衍哥?”她故作轻松地举了举杯,“好巧。还没来得及谢谢你那天出手相助呢,正好,今天这顿我请你,当是谢礼?” 她的笑意浮于表面,可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落寞,却在昏暗的灯光下无所遁形。 商衍没有接她的话,只是将目光落在她面前几乎空了的酒瓶上,眉心皱得更紧了:“很少看到你这样买醉。” 五年前,他也曾和沈意有过一些交情。 那时的她,虽然一颗心都扑在商执聿身上,爱得热烈而执着,但整个人是鲜活明亮的。 可现在,尤其是在她成为了一名医生后,却变得郁郁寡欢。 沈意听到“买醉”两个字,自嘲地笑了一声,将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遇到过不去的时候,除了买醉,还能做什么呢?” 她放下酒杯,眼神迷离地看向商衍,带着几分醉意的探究:“你呢?商衍哥,你可不像是会一个人来酒吧喝闷酒的人。怎么,也遇到不开心的事情?” 商衍没有否认,只是拿起自己的酒杯,沉默算是默认。 沈意看着他,忽然就笑了。她重新给自己倒满一杯酒,朝他举了举。 “那,敬我们各自的不如意。” 商衍与她碰了一下杯。 两人都没有再往下追问对方的伤心事。 就在这时,酒吧中央的小舞台上,灯光忽然变得明亮起来,音乐也切换成了快节奏的鼓点。 一个穿着花衬衫的主持人拿着话筒,兴奋地宣布: “各位朋友!我们今晚的特别活动,飞镖之夜现在开始!只要有谁能连续三次正中十环,就能赢走我们酒吧提供的限量版纪念品,有没有勇士想来挑战?” 场内的气氛瞬间被点燃,不少人都跃跃欲试。 商衍对此毫无兴趣。 可他身边的沈意,却眼神一亮,放下酒杯,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好啊!”她的声音带着醉酒后的亢奋,“我去试试!” 说完,也不等商衍反应,就朝着人群聚集的飞镖区走了过去。 看她晃得厉害,商衍不放心跟了上去。 沈意显然从没玩过飞镖。 她拿起三支飞镖,眯着眼睛瞄了半天,第一支镖软绵绵地飞出去,连靶都没碰到,直接插在了旁边的软木墙上。 周围响起一阵哄笑。 沈意不服气,又扔出第二支,这次倒是上靶了,却只在最外围的“1分”区。 她脸上划过一丝明显的挫败感,拿起最后一支镖,正准备孤注一掷,旁边忽然传来一个轻佻的男声。 “小姐,一个人玩多没意思,敢不敢跟我赌一把?” 商衍闻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西装,但眼神油滑的年轻男人,正靠在旁边的柱子上,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沈意。 沈意醉眼朦胧地瞥了他一眼,兴趣缺缺地问:“赌什么?” 男人笑得意味深长,目光在她玲珑有致的身体曲线上肆无忌惮地游走:“就赌这个纪念品。如果我能拿到,你今晚就跟我走,怎么样?” 商衍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正要上前,却没想到,沈意在短暂的沉默后,竟点了点头。 “好。” 她轻轻吐出一个字,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光芒,仿佛猎物已经到手。 他理了理袖口,从容地从旁边拿起三支飞镖,对沈意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 “美女,看好了。” 他正准备抬手,姿势标准地做出投掷动作。 就在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忽然按住了他的手腕。 商衍的表情很淡。 “我替她比。” 男人一愣,随即不悦地皱眉:“你谁啊?这是我跟这位小姐的赌约。” 商衍没有看他,目光落在已经有些呆住的沈意身上,然后才缓缓转向那个男人,带着莫名的压迫感。 “现在,是你跟我比。” 他松开手,掷地有声:“她是我朋友,你要是能赢了我,才能跟她兑现赌约。” 昏暗的灯光下,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不自觉地安静下来,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 沈意愣愣地看着挡在她身前的那个挺拔背影。 商衍的肩膀不算特别宽阔,但他此刻就那样静静地站着,便仿佛在她与整个世界的恶意之间,筑起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 好像……从来没有人这样为她出过头。 她感情懵懂的年纪,一颗心都痴痴地系在商执聿身上,甚至卑劣地想过要破坏他与陆恩仪的婚姻。 可结果呢?商执聿的心里、眼里,从始至终都只有陆恩仪一个人。 她的那些煞费苦心,不过是一个不值一提的笑话。 后来,她被家族的利益捆绑,成了安家推到台前的一颗棋子。 她的喜怒哀乐,她的未来,都变得身不由己。 她以为自己的人生就会这样在泥沼中沉沦下去。 可是,这个叫商衍的男人竟然已经是第二次出手相助了。 沈意的心头,涌起一股陌生的酸涩情绪。 那个被商衍拦下的男人,在最初的错愕之后,脸上浮现出被冒犯的恼怒。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商衍,从对方的穿着和腕表上判断出这人来头不小,但被挑衅的自尊心让他不愿就此退缩。 “朋友,凡事讲个先来后到。”男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自以为帅气的笑容,“这是我跟这位小姐之间的事情,即便是你朋友,但你现在横插一脚,不合规矩吧?” 商衍余光看了一眼身后那个眼神迷离的沈意,带足了冷意:“那现在规矩改了。” 说完,他姿态优雅地从旁边取了三支飞镖,握在手中。 “开始吧。” 西装男人被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态度激怒了。 “好!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他深吸一口气,站定在投掷线前,脸上写满了志在必得的自信。 显然对自己的飞镖技术相当有信心。 第321章 逃不掉 他手臂稳定地扬起。 第一支飞镖带着破空之声,精准地扎在了靶心红色的区域内。 “十环!”主持人兴奋地喊道。 周围响起一阵惊叹和掌声。 男人得意地瞥了商衍一眼,又拿起第二支镖、第三支。 然后,连续三支,都是十环。 “我的天!连续三发十环!这位先生太厉害了!” 酒吧里的气氛被推向了一个小高潮。 男人放下手,俨然胜利者的姿态,挑衅地看向商衍,“怎么样?现在,可以让你朋友跟我走了吧?” 然而,面对他近乎完美的成绩,商衍的脸上却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他轻轻地笑了一声。 “我还没出手,你在狂什么?” 话音落下的瞬间,商衍动了。 他没有像那个男人一样摆出什么花哨的姿势,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手腕看似漫不经心地一扬。 第一支飞镖脱手而出,在空中划过一道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直线。 精准地击中了男人留在靶心上的第一支镖的尾翼! 巨大的冲击力,让男人的那支飞镖应声而落,掉在了地上。而商衍的飞镖,则取而代地,牢牢占据了那个十环的位置。 “卧槽!” 如果说第一镖还有可能是巧合,那么接下来的一幕,则彻底粉碎了所有人的侥幸心理。 商衍看也没看靶子,第二支飞镖随手掷出。 又是一声脆响。 西装男人的第二支镖,以同样的方式被击落。 酒吧里响起了倒吸冷气的声音。 这已经不是技术了,是碾压! 男人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商衍掂了掂手中的最后一支镖,目光终于落在了那个男人的脸上,嘴角勾起冷笑。 然后,他抬手,掷出了最后一镖。 靶心上,男人的最后一支飞镖被精准地击落,而商衍的三支镖,呈品字形,稳稳地占据了整个十环区域。 谁输谁赢,结果已经不言而喻。 酒吧老板亲自将奖品拿了过来。 商衍接过来,里面装的,只是一个做工还算精致的卡通小熊挂件。 商衍有些失笑,也没在意。 他转身,将那个挂件塞进了还愣在原地的沈意手中。 然后,他带着她离开了喧闹的人群,走到一旁相对安静的角落,脸色有些凝重地看着她。 “沈意,”他的声音低沉而认真,“不管你遇到了什么过不去坎,都别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 沈意低下头,看着手心里那个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卡通挂件。 “开玩笑?”她抬起头,泛红的眼眶里满是讥诮,“商衍哥,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正在遭遇什么。” 你不知道,我马上就要被家族当成货物一样,嫁给一个令我从生理上感到恶心的男人。 我家里所有的人,我曾经最敬爱的父母,都在用亲情和责任逼迫我,让我为了家族的利益去牺牲我自己的一生。 这些话,在她喉咙里翻滚,最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她只是紧紧地攥着那个挂件,金属的棱角硌得她掌心生疼。 “谢谢你。”沈意说完这两个字,便转身朝酒吧门口走去。 商衍看着她决孤单的背影开始思考,自己今晚的所作所为,是不是真的……多管闲事了。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将杯中剩下的威士忌一饮而尽,也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沈意刚刚走出酒吧,那个男人竟然阴魂不散地又跟了出来。 “美女,别生气嘛。”他拦在沈意面前,语气暧昧,“我知道你今晚不开心。既然不开心,为什么要一个人孤独地喝闷酒呢?不如跟我去换个地方,我保证让你开开心心,忘记所有烦恼。” 他露骨的眼神,毫不掩饰地在觊觎她的身体。 沈意看着他,酒精麻痹了她的大脑,也放大了她心底的绝望。 是啊,开心? 她的人生早就跟这个词无关了。 她知道面前这个男人想做什么。 但很快,她这具还算干净的身体,就要变得肮脏无比了。 既然注定要被玷污,那又何必还故作清高地端着呢? 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区别? 带着破罐子破摔的毁灭欲。 沈意扯开嘴角,冲着那个男人笑了起来。 “好啊,” “我跟你走。” 男人眼中瞬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他迫不及待地伸出手,一把揽住沈意的肩膀,几乎是半抱着,就要将她往自己停在路边的车里带。 可他们没走几步,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从侧面袭来。 西装男人只觉得肩膀一痛,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被掀到了一边。 他惊怒交加地回头,却看到商衍那张写满了冰霜的脸。 商衍稳稳地接住了因失去支撑而差点摔倒的沈意,将她护在身后。 “怎么又是你?”西装男人怒道,“你没听见吗?她都答应要跟我走了!我劝你别多管闲事!” 商衍冷漠地看着他,眼神像在看一个垃圾。 “她喝醉了。” “一个醉酒的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自己都未必清楚。我现在给你一个选择,马上从我眼前消失。如果你不想我报警,把事情闹得更难看的话。” 男人知道,真闹到警局,吃亏的肯定是自己。 他恨恨地瞪了商衍一眼,低声咒骂了一句“晦气!”,然后不甘心地钻进自己的车里,一脚油门,飞快地消失在夜色中。 商衍松了口气,低头看着怀里意识已经有些迷糊的沈意。 “你住在哪里?”他扶着她,“我帮你叫车回去。” 可沈意此时却像是找到了依靠,双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肩膀,冲着他嘻嘻地笑。 “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啊……”她的舌头有些打结,但眼神却有片刻的清明,“不就是被他带走,然后被睡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商衍的眉头狠狠地皱了起来,他加重了语气:“既然你是清醒的,就更应该知道,你刚才的行为有多危险!” “要不然,那天你中了药,弄得自己伤痕累累,为什么还要拼了命地想逃出来求助?” 沈意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因为……”她喃喃地开口,“因为我那时候以为我逃得掉……” 一滴滚烫的泪,从她眼角滑落。 “结果我才发现,原来逃了一次,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怎么逃都逃不掉的。” 第322章 错乱 伪装的坚强崩塌。 沈意再也忍不住扑进商衍的怀里大哭起来。 商衍的身体瞬间僵住。 他看着周围偶尔投来的好奇目光,只觉得头痛欲裂,心中涌起深深的无奈。 他抬起手,想推开她,但感受到她身体剧烈的颤抖和那滚烫的泪水浸湿了自己的衬衫,最终还是轻轻地落在了她的背上,笨拙地拍了拍。 “好了,别哭了。” 他叹了口气,知道今晚是无法善了了。 索性,好人做到底吧。 他半扶半抱着痛哭不止的沈意,带着她穿过马路,走进了街对面的五星级酒店。 “麻烦,开一间客房。”他对前台说。 然后费力地将几乎瘫软如泥的沈意带上电梯,刷卡,推开房间门。 “滴”的一声后,房间里一片漆黑。 商衍一手扶着沈意,另一只手在墙壁上摸索着电灯的开关。 就在这时,他怀中的沈意忽然停止了哭泣。 还没等商衍反应过来,带着浓烈酒气的温热气息便猛地凑了上来。 黑暗中,沈意踮起脚尖,双手摸索着环住他的脖子,凭借着本能,将自己柔软而冰凉的唇,笨拙又用力地,印在了他的唇上。 黑暗中,商衍的大脑有瞬间的空白。 柔软又带着浓烈酒气的身体紧紧贴着他,女人无措的唇瓣覆在他的唇上,胡乱地啃噬着。 他浑身一僵,几乎是出于本能,伸出双手用力扣住沈意的肩膀,将她从自己身上推开一小段距离。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对面大楼的霓虹光影,在他和沈意之间勾勒出模糊的轮廓。 “沈意!”商衍的声音因为错愕显得格外低沉,“你到底在做什么?” 被推开的沈意却像是完全没有听见他的质问,反而因为这小小的抗拒而变得更加执拗。 她像一株藤蔓再次缠了上来,双手在他身上胡乱摸索,试图找到一丝缝隙,去触碰他温热的身体。 她的脸颊贴着他的下巴,带着醉酒后的含混,喃喃地说道:“是你让那个男人离开的……你弄丢了我的……,就该赔我一个。” 温香软玉,主动投怀。 这对于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而言,都是一场色授魂与的严峻考验。 更何况,此刻的沈意卸下了一身尖刺,展现出破碎迷离的美感,足以激起男人最原始的占有欲。 商衍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呼吸也随之变得沉重。 他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身体的柔软与炙热,能闻到她发间传来的淡淡馨香。 然而,这短暂的生理冲动很快便被他强大的理智与根深蒂固的原则所压制。 他的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陆恩仪的脸。 所有旖旎的念头便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清明。 “沈意,你清醒一点!” 商衍再一次用力推开她。 这一次,他没有再给她缠上来的机会。 他半拖半抱地将她弄到柔软的大床上,然后迅速扯过一旁的羽绒被,像裹一个蚕蛹一样将沈意从头到脚紧紧地包裹起来,只露出一个脑袋,彻底桎梏了她的所有行动。 突然被束缚住,沈意挣扎了两下,却发现自己被裹得密不透风,动弹不得。 她终于安静了下来,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泪水。 她定定地看着站在床边的商衍。 “商衍哥……你为什么不愿意碰我?是我不够漂亮吗?”她哽咽着,问出了让她自己都感到羞耻的问题,“……我现在还是干净的。” 商衍的心头涌上复杂难言的情绪。 他下意识地别过脸,不去看她那双写满了卑微乞求的眼睛。 怕自己再多看一秒,就会心软。 “抱歉。” “我不是一个随便的人。而且,我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 沈意瞬间僵住。 她忽然就笑了,眼角的泪水一并不受控制地滑落。 “是啊……”她像是说给自己听, “你有喜欢的人……你喜欢陆恩仪。哈哈哈……商执聿也喜欢陆恩仪。” 沈意这辈子,只对两个男人主动投怀送抱过。 怎么这么巧呢?他们都姓商,还都喜欢同一个女人。 而她沈意,就像一个命中注定的小丑,一次又一次地,在同一个名字面前摔得粉身碎骨。 商衍心头愈发沉重。他 他沉默了片刻,斟酌着开口,“沈意,你冷静下来想一想。你对我,并没有男女之情,只是一时冲动的宣泄。” “跟一个心里没有你的男人发生关系,除了片刻的麻痹,什么都得不到。日后当你想起来,痛苦只会加倍地折磨你。” “而且,我一直认为,你跟安烟是不一样的。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因为我今晚拒绝了你,就将这笔账算到陆恩仪的头上,甚至因此迁怒于她。她……是无辜的。” 提到安烟的名字,沈意那神经质的笑声戛然而止。 她的眼中瞬间闪过毫不掩饰的恨意。 “商衍哥,你放心。”她的声音恢复冷静,“我知道,我自己的不痛快,到底都是谁造成的。不会找错人。” 商衍看着她判若两人的神情,心中的不安不减反增。 他再一次追问:“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安家……在逼你做什么?” 沈意却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她将头深深地埋进柔软的被子里,闷闷地摇了摇头,再也不肯多说一个字。 过了许久,被子里才传来她疲惫而沙哑的声音。 “你走吧,商衍哥。谢谢你今晚帮我……你放心,我不会再想不开做任何轻浮的事情了。” 商衍从茶几上抽了几张纸巾,放到床头柜上,低声说了一句:“那你好好休息。” 他转身离开,关上房门的那一刻,仿佛还听到了被子里传来的一声极力压抑的啜泣。 商衍在门外站了片刻,最终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房间里,沈意独自一人呆了很久很久。 直到酒精带来的晕眩感已经渐渐退去,她才面无表情地离开了酒店,打车回家。 她本以为,这个时间点,她的父母应该都已经睡了。 可当她轻手轻脚地走上二楼时,却发现,主卧的门缝里还透着灯光,并且隐隐传来交谈的声音。 沈意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第323章 打擂台 房间里,沈母忧心忡忡的开口,“老公,沈意这几天的样子心事重重的,她真的会听我们的话,乖乖嫁给那个柏勇吗?” “由不得她!她只要还顾着你我的安危,还念着安家养育她这么多年的恩情,就一定会听话!”沈父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漠然。 安夫人长长地叹了口气,语气里充满了虚伪的伤感:“唉,话是这么说但终究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孩子。还好她不是我们亲生的,要不然,我还真的狠不下这个心。” 什么?! 一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沈意的脑海中炸响! 她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瞬间凝固,耳朵里嗡嗡作响,只剩下母亲那句话在反复回响。 还好她不是我们亲生的! 怎么可能?! 沈意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她想逃,想立刻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可是她的双脚,却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只能继续听着那扇门后传出的对话。 “不是亲生的又怎么样?”沈父冷笑一声,语气里充满了不屑与理所当然。 “安家白吃白喝养了她二十多年,让她从一个不知道在哪家孤儿院等死的孤儿,变成了今天众星捧月的大小姐,难道还对不起她吗?现在,是她该为安家报恩的时候了!” “当年让她去接近商执聿,要是她自己争气一点,能把商执聿勾过来,何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她也不会现在要被送去嫁给柏勇那种男人!说到底,还是她自己不争气!” 房间外的沈意,死死地咬住自己的下唇,浓重的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只觉遍体生凉。 几天后,京城的商界与科研圈,被一则突如其来的重磅消息搅动得波澜四起。 安家,一反近年来的低调,召开了一场极其盛大的新闻发布会。 地点选在京城最顶级的七星级酒店。 宴会厅内,来自全国各地的数百家媒体记者将现场挤得水泄不通。 发布会的主题,是宣告安氏集团将斥巨资,正式进军新型航天材料领域,并组建属于自己的顶尖科研实验室。 这个消息本身,已经足以在业内掀起一阵巨浪。 但更让人震惊的,是发布会的主持者。 在无数闪光灯的聚焦下,一个身形清癯但精神矍铄的老者,在一众黑衣保镖的簇拥下,缓步走上了发布台。 他正是安家的家主,已经在公众视线中消失了近十年,被外界传闻早已隐退的安越七。 安越七的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台下攒动的人群。 中气十足地宣布了集团的宏伟蓝图。 “安氏集团不仅要自己组建实验室,我们还荣幸地聘请到了一位享誉国际,在新型材料领域拥有颠覆性成果的天才教授,来主持我们的所有研发工作。” 台下一片哗然。 记者们纷纷交头接耳,猜测这位神秘的“天才教授”究竟是何方神圣。 然而,安越七却并未透露此人的具体信息,只是话锋一转,脸上那商业化的笑容忽然多了一丝属于长辈的喜色。 他抬手,示意站在台侧沈意,来到他的身边。 沈意穿着量身定制的香槟色鱼尾长裙,妆容精致得无懈可击,宛如一尊完美的瓷娃娃。 她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安越七的身旁,顺从地挽住他的手臂,对着台下露出了标准的名媛式微笑。 但只有离得最近的人,才能看到她微笑时,眼底深处是毫无波澜的空洞。 安越七慈爱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对着所有镜头,投下了今日最重磅的一枚炸弹。 “借着今天这个机会,我还要向各位宣布一个喜讯。”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愉悦,“我的外孙女沈意,即将与我们重金聘请来的这位天才教授喜结连理。我相信,他们的结合,将会为安氏集团的科研事,带来前所未有的辉煌!” 话音刚落,闪光灯疯狂闪烁。 与此同时,陆恩仪所在的研究所内,气氛却截然不同。 所长一脸凝重地将平板电脑推到了陆恩仪的面前。 屏幕上,正在循环播放着安家新闻发布会的剪辑视频。 陆恩仪安静地看着视频里意气风发的安越七,眉头缓缓地蹙了起来。 “安家这是打算撕破脸,要跟我们研究所正面竞争了?”她敏锐的问道。 “恐怕不止是竞争那么简单。”所长叹了口气。 “安家,背景深厚又有庞大的资本财团撑腰。更重要的是,他们的行事作风一向阴险狡猾,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现在他们把手伸进科研领域,恐怕……来者不善啊。” 陆恩仪明白所长的担忧。 科研,尤其是前沿科学研究,需要的不仅是人才,更是持续不断的资金投入。 国家研究所虽然有政策扶持,但在资金的灵活性和规模上,很难与安家这种庞然大物正面抗衡。 如果安家真的不计成本地挖人抢项目,甚至使用一些盘外招,对整个科研领域的生态都将是一场不小的冲击。 “他们发布会上说聘请的那个‘天才教授’,能查到具体是谁吗?”陆恩仪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这么有恃无恐,想必不是等闲之辈。” 所长摇了摇头,“查不到。发布会把这个人的信息捂得严严实实,一个字都没透露。我托了几个圈里的老朋友打听,也都是一无所知。我估计,他们是想等做出实际成果之后,再一鸣惊人,给我们来个措手不及。” 听完所长的话,陆恩仪的心也跟着沉重了起来。 未知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 安家如此大张旗鼓,甚至不惜将沈意都作为联姻的筹码推了出来,这背后有没有商执聿的影子? 他作为商氏集团的掌舵人,是否也参与其中为安家提供了支持? “所长,你也不用太过焦虑,科学研究一向都不是靠嚼头说话的,他们要真那么强,那就做出颠覆性的成果。” 陆恩仪垂下眼眸,掩去了眼底的复杂情绪,声音带着自有的傲气。 第324章 解锁 而在另一边,林晚和林勒希姐弟俩,正对着手机屏幕上弹出的新闻推送,脸色煞白。 新闻图片上安越七的脸被无限放大。 “姐……”林勒希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剧烈颤抖,他伸出手指,死死地指着屏幕上安越七,“是他!就是他!” 林晚没有说话,但她那瞬间沉下来的脸,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张脸就算化成了灰,她都认得! 多年前的那场惨剧。 因为游乐园里失控的设备,她的父母当场去世,而弟弟也因为重伤落下了残疾。 那天,这个自称是游乐园投资方代表的老头,带着几个面无表情的保镖,将年幼的她堵在角落。 仿佛在看蝼蚁般的眼神看着她,语气轻飘飘的,却带着足以将人碾碎的压力。 “小姑娘,我知道你很伤心。但是,人死不能复生。签了这份和解书,拿上这笔钱,对你和你弟弟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你不签……”他瞥了一眼不远处,因为受到惊吓浑身颤抖的林勒希,嘴角勾起残忍的笑意,“你弟弟还这么小,未来的路还很长。万一再出点什么意外,那可就不好了。” 为了保护唯一的弟弟,年仅十几岁的林晚,只能在巨大的悲痛与恐惧中,颤抖着签下了那份不平等的和解书,放弃了追究事故责任的权利。 这么多年,她从未放弃过追查当年的真相。 她一直坚信,那绝不是一场简单的意外。 而今天,谜底终于揭晓。 那个当年逼迫威胁她的幕后黑手,竟然就是安家的家主,安越七! 这就说明,她父母的死,始作俑者,就是安家! 姐弟俩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最终,全都凝结成不共戴天的仇恨。 此刻,远在万里之外的瑞士,一家隐匿的顶级私人医疗机构内,商执聿正坐在窗明几净的医生办公室里。 他以海外项目考察为由,秘密来到了这里。 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份刚刚出炉的检测报告。 金发碧眼的瑞士医生,向他解释着报告上的每一个数据。 “商先生,你的体内确实检测出了一种高度复杂的合成神经抑制剂的残留物。这种药物,旨在引起目标明确的、短期顺行性遗忘症。” 沈意没有说谎。 他确实被人注射了不明药物,并因此导致了记忆的缺失。 他的心脏猛地一沉,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唯一有过的那次失忆,恰好是他和陆恩仪一起经历那场惊心动魄的绑架案之后! 他当时以为是绑匪用了什么迷药,再加上后续的混乱,便没有深究。 现在想来,那段被偷走的记忆里,一定隐藏着至关重要的真相! “我要怎么才能恢复这段记忆?”商执聿抬起头,黑眸死死地盯着医生。 医生神情严肃地回答:“我们可以配出对应的解毒剂。” “但是,这个解毒剂有导致二次失忆的风险。你可能会为了找回那几天,而忘掉别的、甚至更重要的事。” 商执聿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无论那里面藏着的是他犯下的错,还是他遗忘的深情,他都必须找回来。 哪怕要冒着失去其他记忆的风险,他也在所不惜。 他需要真相。 为了他自己,更为了陆恩仪。 沉默了半晌,商执聿再次抬起头,眸子已经没有了丝毫的犹豫。 “没事。” “让你的团队立刻开始,配出解毒剂。” 经过半天的精密分析与配比,解毒剂终于被配置完成。 针剂被放置在无菌的银色托盘里,透明的液体在顶灯的照射下,折射出冰冷而锐利的光。 医生戴着无菌手套,神情严肃地再次确认:“商先生,我必须最后一次提醒您,这个过程可能会非常痛苦,并且存在不可预知的风险。您确定要继续吗?” 商执聿坐在柔软的治疗椅上,身上连接着数个监测生命体征的仪器。 他微微颔首,“开始吧。” 医生不再多言,拿起注射器,小心翼翼地将冰凉的针头刺入商执聿手臂的静脉。 药剂入体的瞬间,并没有任何特别的感觉。 商执聿的心跳在监护仪上划出平稳的波形。 就在他以为一切或许会温和地发生时,一阵尖锐的刺痛,毫无预兆地从他的大脑深处猛然炸开! “唔!” 商执聿闷哼一声,额头上瞬间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商先生,这是药物在刺激您休眠的神经元,过程会有些痛苦,您需要忍耐一下。”医生的声音隔着痛苦的屏障,显得有些遥远和模糊。 商执聿紧紧闭上双眼,牙关死死咬合,英俊的面孔因剧痛而扭曲。 伴随着那撕裂般的疼痛而来的,是如同决堤洪水般汹涌而至的记忆碎片。 无数的画面杂乱无章地在他的脑海中闪回。 他仿佛坠入了一个时间的漩涡,被迫以一种旁观者视角,重新审视自己走过的三十多年人生。 画面拉回到了他晦暗的童年。 偌大的别墅里,总是空无一人。 母亲俞清禾永远是那么的高贵强,逼着他学每一样东西,让他成为完美的继承人。 随即一场意外夺走了他本就稀薄的父爱。 他被接到商家老宅,由威严的爷爷亲自抚养。 在那个所有人都对他毕恭毕敬,却又敬而远之的环境里,他学会了用冷漠和强大来伪装自己,将所有柔软的情绪都深深地掩埋。 然后,陆恩仪出现了。 她沉默又敏感,像一只对世界充满警惕的小兽。 却莫名的吸引了他所有的目光。 他记得自己是走到她面前,对她说:“陆恩仪,我们试试。” 那时的他,傲慢又自负,以为这只是一场由他主导的游戏。 画面再次跳转。 安烟出事,成为植物人,他与陆恩仪的婚姻带着挥之不去的阴影仓促开始。 婚后的六年,像一部被按了快进的默片,在他眼前一帧帧掠过。 他记得自己无数次深夜带着一身酒气回家,而陆恩仪总是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着他,面前的饭菜早已冰凉。 她也曾在饭桌上兴致勃勃地跟他讲起自己研究的某个数据有了突破性进展时,他却心不在焉地看着手机,敷衍地“嗯”了一声,然后转头去接关于安烟病情的电话。 第325章 我怀孕了 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解毒剂的效用,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施予者商执聿,而是一个纯粹的观察者。 因此,他清晰无比地看到了。 陆恩仪在那看似淡然的面孔之下,一次又一次投向他的失望的眼神。 最后,只剩下一片沉寂的死水。 原来,他们的婚姻从来都不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陆恩仪的眼神也曾暗藏着爱意,温柔似水。 商执聿再也无法抑制,发出痛苦的低吼,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监护仪上的数据开始疯狂地跳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医生!他怎么了?”商执聿的助理焦急地问道。 “他在对抗记忆,这是最关键的时候,别打扰他!”医生死死盯着仪器,额头也冒出了汗。 而商执聿的世界里,所有的记忆碎片终于在此刻汇聚,凝聚成了那段被他遗忘的那个部分。 他和陆恩仪被绑架了。 绑匪把他们关在了那个昏暗潮湿的废弃房间里。 外面下着瓢泼大雨。 他们一起商议着逃生的计划,在那个绝望的环境里,彼此的呼吸成了唯一的依靠。 大雨引发了山洪,他们抓住机会逃了出去,在山林里跌跌撞撞地奔跑。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可以避雨的山洞,筋疲力尽。 然而,危险并未远离。 第二天,一群伪装成救援人员的歹徒发现了他们。 在看穿对方的伪装后,为了逃生,他们别无选择只能跃入汹涌暴涨的河水中。 湍急的水疯狂地拉扯着他的四肢,消耗着他最后的力气。 他的身体越来越沉,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 他看着身旁同样脸色苍白如纸却依旧死死抓着他不放的陆恩仪,感觉自己的生命正在一点点被抽走。 “陆恩仪!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她耳边有气无力地道别,“自己活下去……” 他已经准备好迎接死亡。 然而,就在他即将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忽然听到陆恩仪清脆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 “商执聿,坚持下去!” “我怀孕了!” …… 特护病房内,商执聿恢复意识的瞬间,大口的喘息着。 他想起来了。 他什么都想起来了。 那不仅仅是一场简单的绑架案,那是他和陆恩仪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他记起自己在冰冷的河水中意识涣散,是陆恩仪那句话,给了他挣扎求生的最后力量。 “陆恩仪……” 商执聿发出破碎悲鸣。 他猛地拔掉手上的针头,不顾一切地从治疗椅上翻滚下来,重重地跪倒在地。 巨大的悔恨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痛不欲生。 也不知过了多久,商执聿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眸里升起火焰。 很快,医生过来给他做了检查。 他不仅幸运地没有出现任何二次失忆的迹象,反而因为这段记忆在脑海中完整地过了一遍,更加坚定了自己对陆恩仪的感情。 他不断地在脑海中回想着陆恩仪那句“我怀孕了”。 随即,一个疯狂的念头猛然升起。 陆恩仪在离婚前就已经怀孕…… 那么,陆景轩……有没有可能,真的是他的儿子? 会不会是陆恩仪因为对他彻底失望,所以才决绝地隐瞒了他的一切? 商执聿挣扎着扶墙站起来,看向一旁的医生“医生,你们这里……能不能做亲子鉴定?” 医生愣了一下,随即专业地回答道:“当然可以。商先生,我们是全球最顶级的私人医疗机构,我们的基因检测中心拥有独立且最高级别的权限。从这里出具的任何鉴定数据,都将是绝对保密且独立的存在,不会与全球任何公开或非公开的数据库产生关联。” 商执聿的心脏狂跳起来。 “好。”他眼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亮,“那好,我现在就回国去取相关的监测样本,立刻邮寄给你们。” 他一秒钟都等不了了。 然而医生却摇了摇头,严谨地补充道:“抱歉,商先生。为了保证样本的绝对有效性与结果的权威性,我们只接受委托人本人将样本现场交付。” “这是为了避免在邮寄过程中可能出现的任何意外、污染或调换,以免产生不必要的法律纠纷。” 商执聿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我明白了。” 他立刻转身,对早已焦急万分的助理下达命令:“备机,立刻回国。” 心急火燎,这四个字甚至不足以形容商执聿此刻万分之一的心情。 他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回陆恩仪和孩子的身边。 回国的私人飞机上,商执聿拒绝了所有餐点和休息的建议。 万米高空的机舱内静谧无声,他独自坐在舷窗边,看着窗外变幻的云层,脑子里却在飞速地运转。 沈意没有撒谎。 她说,如果检测结果证实他确实被药物影响,那么他失忆的事情,一定跟安家脱不了关系。 如今,他不仅证实了这一点,更记起了那段被偷走的记忆里,最关键的细节。 陆恩仪根本没有像安烟后来暗示的那样,为了活命而独自逃生。 恰恰相反,是她,在最危急的关头,将他藏了起来,然后自己主动引走了那群穷凶极恶的歹徒,将所有的危险都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她是用她的命,在换他的命。 而在他意识彻底消散前,那匆匆一瞥间看到了安烟的身影。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答案不言而喻。 所以,不仅是他失忆,就连那场惊心动魄的绑架,从头到尾都跟安家有关! 满腹的怀疑在胸腔里翻滚冲撞。 商执聿的眼神,也一寸寸地冷了下去。 飞机很快落地。 专车早已在停机坪等候,他刚一坐进车里,助理便脸色凝重地汇报道:“商总,安家的安越七老爷子,现在正在您办公室的会客室里等您。” “安越七?”商执聿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他不是一直在国外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根据我们得到的消息,是前几天刚回国的。行踪……非常低调。”助理为难地回答。 商执聿对安越七的印象一直不好。 这个老头,总给他一种笑里藏刀、深不可测的感觉。 第326章 老狐狸 潜意识里,他一直都在防备着他。 但此人偏偏行踪飘忽不定,像一条隐藏在暗处的毒蛇。 如今他主动找上门来,时机如此凑巧。 商执聿压下那股立刻冲到陆恩仪面前的冲动,他知道,在彻底搞清楚安家的阴谋之前,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将陆恩仪再次置于危险之中。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所有的情绪都已被完美地掩藏起来。 “回公司。” 半小时后,商氏集团顶层,总裁办公室。 当商执聿走出专属电梯时,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正坐在贵宾接待区,悠闲品茶的老人。 安越七穿着素雅的唐装,头发花白,脸上带着和蔼的笑意,看上去就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邻家爷爷。 商执聿迅速调整好表情,大步上前:“安爷爷,您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提前打声招呼。” 安越七放下茶杯,笑呵呵地站起身,浑浊的眼睛里闪着精明的光:“前几天刚回来。这不是……马上又要到我们家安烟的生日了嘛,回来看看。” 商执聿心中猛地一凛。 又是安烟的生日! 五年前,就是安烟的那场生日宴,成了压垮他和陆恩仪婚姻的最后一根稻草,导致了他们最终的分崩离析。 这个老狐狸,一开口就在他心上插刀子。 但他面上不显分毫,依旧挂着得体的微笑,将安越七请进了自己宽大的办公室,亲自为他续上热茶,才开口问道:“不知安爷爷今天特意过来,是有什么事吩咐?” “吩咐谈不上。”安越七摆了摆手,姿态放得很低,“其实啊,是有一个合作,想找执聿你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一起加入。” 说着,他对自己带来的随行人员使了个眼色。 那人立刻上前,将一份装帧精美的项目文件恭敬地放在了商执聿的办公桌上。 商执聿垂眸,伸手翻开了计划书。 只看了两页,他的瞳孔便不易察觉地猛然一缩。 《关于新型复合航天材料科研实验室的投建计划》。 上面详细罗列了安家预备投建的这个全新实验室的各项计划。 无论是预备引进的德国高精度熔炼炉型号,还是光谱分析仪的参数标准,甚至是预备首批出产的几种特殊材料的分子结构预设…… 这一切,都与陆恩仪所在研究所的核心项目,如出一辙! 这根本不是什么投建计划,这分明就是一份赤裸裸的剽窃蓝图! 商执聿心中怒火翻腾,但他强压下来,合上文件,用公事公办的目光看着安越七,沉声问道:“安爷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安越七依旧和蔼地笑着,慢条斯理地解释道:“执聿啊,我知道,你跟陆教授之前毕竟是夫妻。所以如果商氏集团有任何特殊材料的采购需求,你念着旧情,一定会优先考虑他们研究所。” “但是,咱们在商言商。”他话锋一转,“如果这种尖端材料,是从我们自有的实验室里生产出来,那不管是质量稳定性,还是生产成本,是不是都更加可控?对商氏集团来说,长远看,这才是利益最大化的选择。” 他意有所指地补充道:“执聿,你没忘记吧?五年前,你们公司从陆教授那边采购的一批材料,就差点因为被人恶意调换而造成重大事故。这件事,如果不是发现及时,会给你们商氏带来多大的损失和名誉影响,你想过吗?” 这一番话,说得是滴水不漏,处处都在为商氏着想。 如果商执聿没有恢复那段记忆,如果他不知道安家包藏的祸心,或许真的会被打动,开始认真考虑他的提议。 不过,商执聿深知,安越七这种老狐狸,绝对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打发的。 他沉吟了片刻,故作为难地说道:“安爷爷,您这个提议……非常宏大。但兹事体大,涉及到集团未来的战略布局,我一个人也无法立刻做主。您看这样行不行,等我把您的计划书提交给董事会,大家一起商议一下,再给您答复。” 这本是商场上最常用的拖延之词。 没想到,安越七却仿佛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直接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放下,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执聿,咱们明人不说暗话。”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资金?还是技术?这些你都不用担心。我今天来,就是带着最大的诚意来的。” 他伸出三根干瘦的手指。 “只要你点头,让商氏集团以注资和控股的形式加入这个项目,未来实验室产生的所有利润,我们安家,只拿三成。” “剩下的七成,全是你们商氏的。” 商执聿的眉梢几不可见地挑了一下。 七三分成? 安家出面组建团队,而商氏只出钱,就能拿走七成利润。 这听上去,简直就像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商执聿的眼神更冷了,他状似不解地问道:“安爷爷,您这是让我有些看不懂了。这样一来,安家岂不是太吃亏?” 安越七随即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不吃亏。”他摆摆手,脸上露出一副高瞻远瞩的智者神情,“执聿啊,我看中的,是你,是你们商氏集团的未来。我安家有多少实力,我自己心里清楚,根本就没那么多流动资金来支撑这么大的摊子。” “但你们商氏不一样。不管是企业规模还是发展前景,你们都是当之无愧的行业龙头。我这把老骨头,能有机会跟着你们这艘巨轮,在后面喝口汤,为安家后人求一个锦上添花的机会,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做人啊,不要计较那么多个人得失,要把眼光,放长远了看。” 安家不图利,那他们图什么? 他们图的,是借着商氏集团这块金字招牌,来彻底打垮陆恩仪的研究所,断了她的事业根基。 而且,一旦商氏跟实验室绑定,那么他们还能用实验室的发展来牵制自己,答应跟安烟结婚来维持项目的稳定。 商执聿的心中了然,但脸上却浮现出恰到好处的动容。 他站起身,走到安越七面前,微微躬身。 “安爷爷,您这番话我很感动。我会尽快召开董事会,看能不能促成这次合作。” 第327章 真便宜爸爸 安越七看着他恭顺的态度,眼中闪过满意的光。 他拍了拍商执聿的手背,欣慰道:“好孩子,我就知道,你是个能成大事的。” 又寒暄了几句,安越七心满意足地带着人离开了。 办公室的门被重新关上。 前一秒还挂着谦逊笑容的商执聿,脸上的表情在瞬间褪去,只剩下一片森然。 确定安越七已经彻底走远后,商执聿反而没有那么心急火燎了。 他算准下班的时间,驱车驶向陆恩仪的研究所。 车子最终停在了研究所大门斜对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从这里,可以清晰地看到每一个走出大门的人。 商执聿就这么静静地坐在车里,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那扇铁门,像一个最虔诚的信徒,。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五点半,下班的人流开始涌出。 陆恩仪穿着米色的羊绒衫和牛仔裤,长发随意地在脑后扎成一个马尾。 她正低着头,耐心地跟身边的陆景轩说着什么。 商执聿的眸色在瞬间被点亮。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要拿起手机,拨出那个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告诉她,他就在附近。 可就在这时,他所有的动作,都凝固了。 他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穿着一身帅气夹克的高大男人,不知何时走到了陆恩仪的身后。 那个男人脸上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笑容,在陆恩仪背后轻轻拍了一下。 陆恩仪回过头,先是愣住,随即,脸上绽放出灿烂笑容。 下一秒,陆恩仪主动上前和那个男人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商执聿的脑子“嗡”的一声,仿佛被重锤狠狠击中,霎时间一片空白。 然而,这还不是全部。 男人在松开陆恩仪后,极其自然地弯下腰,半蹲在陆景轩面前,伸手揉了揉小家伙的头发。 陆景轩非但没有露出半分抗拒的表情,反而仰起小脸,在那个男人的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 随后,那个男人笑着将陆景轩一把抱了起来,而小家伙也顺势搂住了他的脖子。 整个过程,自然得仿佛他们本就是一家人。 商执聿僵在驾驶座上,手脚冰凉,眼睁睁地看着陆恩仪笑着对那个男人说了句什么,然后三人一起走向了不远处的车。 他为陆恩仪拉开车门,自己则抱着孩子坐进了后座。 商执聿死死地握住方向盘,手背上青筋暴起。 另一边,陆恩仪车内气氛却是一片欢快。 陆恩仪一边开着车,一边从后视镜里看着那个抱着陆景轩的男人,心里的惊讶与喜悦还未完全平复。 “顾越,你不是说要一辈子扎根非洲,死在那片红土地上吗?怎么就突然回国了?” 顾越挑了挑眉。 他有一张极其英俊的脸,皮肤是常年日晒的健康小麦色,眼神桀骜不驯,嘴角却总是挂着一丝痞气的笑。 顾越捏了捏怀里陆景轩肉嘟嘟的脸蛋,懒洋洋地开口:“没办法,毕竟名义上还是当了个爸爸,总不好一直让这个重要的位置空着,你说对吧?” 他看向陆恩仪,眼神里带着揶揄:“还是说,陆师姐你现在功成名就,事业有成,已经不需要我这个冒牌货了?” 陆恩仪被他逗得无奈地笑了起来:“没有,怎么会。你回来,我高兴还来不及。” 她示意了一下前方:“先找个地方吃饭,给你接风洗尘,上车再说。” “好嘞。”顾越点头,抱着陆景轩安稳地坐在后座上,然后又伸出手指,点了点陆景轩的小鼻子,故意逗他,“陆小宝,说,这几年有没有想爸爸?” 陆景轩仰着小脸,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没有。我又不缺爸爸,你好好待在非洲就可以了。” 顾越被这童言无忌的话噎了一下,随即夸张地捂住胸口,痞气地笑了:“嘿,你个小没良心的!想当初你刚出生那会儿,哭起来惊天动地,是谁半夜不睡觉抱着你满屋子溜达?是我!是谁一把屎一把尿……咳,不对,是谁给你冲奶粉换尿布?还是我!这才几年,就把你亲爱的顾爸爸给忘了?” 陆恩仪听着他夸张的控诉,“行了你,他那么小,哪里记得住。别欺负他了。” 看着后视镜里打打闹闹的一大一小,陆恩仪的思绪,不由得飘回了许多年前。 认识顾越是在3A项目初期。 顾越是当时项目组里最年轻的工程师,专门负责核心设备的维护与调试。 他为人桀骜不驯,技术顶尖,但也傲气十足。 一开始,在得知这个国家级重点项目的总负责人,居然是这样一个看上去纤细文静的女人时,顾越的不屑几乎是写在脸上的。 在他眼里,陆恩仪大概率是哪个有钱有势的大家族塞进来混资历镀金的千金小姐,是那种只会动动嘴皮子,对技术一窍不通的花瓶。 第一次项目会议上,他就毫不客气地当众质疑了陆恩仪提出的一个技术路径,言语间满是轻蔑与挑衅。 然而,陆恩仪并没有动怒。 她只是平静地走到白板前,拿起笔,用半个小时的时间,行云流水地推演出了一套完整的、比他原有方案效率高出百分之三十的模拟算法。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顾越那张向来不可一世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震惊。 从那天起,顾越对她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一来二去,两人渐渐熟悉起来。 陆恩仪才发现,这个看上去浑身带刺的家伙,居然还是自己低一年级的大学学弟。 于是,一声“陆师姐”,便成了顾越对她的专属称呼。 那段日子,是艰难的,也是纯粹的。 他们带着整个团队,没日没夜地泡在实验室里,攻克一个又一个技术难关。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陆恩仪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 但伴随着项目进度的卡关,渐渐的,团队之中开始出现了不和谐的质疑声。 “看她那肚子,都快生了吧?还来搞项目?” “听说她老公是商氏集团的总裁,是不是闹离婚了,才跑到这来公费养胎啊?” “一个孕妇当负责人,靠不靠谱啊?别到时候项目搞砸了,影响我们所有人的前途。” “咱们要不申请换一个负责人吧!” 第328章 那个男人是谁 陆恩仪可以无视身体上的痛苦,却无法不在意这些对她专业能力的侮辱和对她私生活的恶意揣测。 就在她被这些流言蜚语折磨得怀疑自己时,顾越端着两杯热咖啡,走进了她的独立办公室。 他将其中一杯放到她面前,看着她苍白憔悴的脸,和桌上那堆被划得乱七八糟的草稿纸,沉默了片刻,突然开口。 “师姐,别怕。” “坚持你想做的。这个项目,离了谁都行,就是不能离了你。我知道你的本事。” 陆恩仪抬起头,眼眶有些发热。 顾越挠了挠头,似乎有些不习惯说这种温情的话,随即又恢复了那副痞气的样子,咧嘴一笑。 “以后,要是谁再敢在你面前瞎嚼舌根,问孩子爹是谁,你就告诉他们是我!” “让他们有屁都冲我放,别来烦你搞科研。” 那一刻,窗外的夜色很深,实验室的灯光很亮。 从那以后,顾越真的像个守护神一样,挡在了她和所有流言蜚语之间。 他用他的方式,为她撑起了一片可以安心工作的空间,直到陆景轩平安出生,直到3A项目取得阶段性的巨大成功。 再后来,项目稳定,他却留下了一封信,说世界那么大,他要去非洲看看,便一个人跑去了那片贫瘠却充满生命力的土地,一待就是好几年。 思绪从遥远的回忆中抽离,陆恩仪看着眼前的顾越,眼底浮现笑意。 餐厅里。 顾越一边将一块糖醋里脊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对陆景轩说:“陆小宝,看见没,这才是人吃的东西。你顾爸爸我在非洲,天天啃玉米糊糊和烤木薯,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陆景轩蹙着眉头,拿起公筷,也夹了一块放到顾越碗里:“那你多吃点,吃完了再回非洲去,不然你又没得吃了。” “嘿!你个小没良心的!”顾越佯装生气,伸手就去挠陆景轩的痒痒,小家伙咯咯地笑着躲进陆恩仪的怀里。 陆恩仪给顾越倒上一杯热茶,轻声问道:“说真的,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总不会是真的回来蹭顿饭,就又跑回去吧?” “那哪能啊。”顾越灌了一大口茶,总算缓过劲来,“那边有个合作项目暂时告一段落,我能有小半个月的假。我寻思着,国内的技术发展日新月异,再不回来充充电,我那点三脚猫功夫可真就要被时代淘汰了。”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正专心致志跟一块西兰花作斗争的陆景轩身上,眼神里闪过复杂的情绪,语气也随之沉静了些许:“而且,总得回来看看你们。信里说得再好,也不如亲眼看一看。” 陆恩仪知道,顾越口中的你们,分量有多重。 这些年,他们一直通过邮件和偶尔的卫星电话保持着联系。 她知道他在非洲的艰苦,他也知道她带着孩子搞科研的辛酸。 一顿饭吃完。 走出餐厅,晚风带着一丝凉意。 陆恩仪拢了拢外套,问顾越:“订好酒店了吗?我送你过去。” 顾越正弯腰给陆景轩整理被风吹乱的衣领。 他直起身,挑着眉,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怎么?陆师姐如今功成名就,住进了大房子,连一方沙发的面积都不肯分给落魄归国的便宜老公了?” 陆恩仪失笑:“那倒不是,就怕你住不惯。” “开玩笑,你也不是不知道非洲的条件。”顾越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能有张你家的沙发睡,那对我来说已经是五星级总统套房的待遇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陆恩仪便不再坚持。 在她心里,顾越早已不是外人。 当年,在她孤立无援时,是这个桀骜不驯的学弟,像一头护崽的狮子,挡在了她的身前。 他虽然意气用事地顶下了孩子爸爸这个名号,但陆恩仪比谁都清楚,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超越友谊的男女之情,那是一种更接近于亲情的羁绊。 顾越曾醉后提起过,他有一个和陆恩仪一样聪明好强的亲姐姐,却因为爱上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在怀孕后想不开,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结束了自己和未出世孩子的生命。 这件事,成了他心里永远的痛。 而在陆恩仪身上,他仿佛看到了姐姐的影子。 一个同样在孕期遭遇困境,却依然坚韧地肩负起整个项目重担。 这让顾越几乎是本能地,将那份对姐姐的遗憾与愧疚,转化为了对陆恩仪的守护。 而陆恩仪,当时也确实需要一个孩子父亲的身份作为遮掩,来堵住那些悠悠之口,为自己和腹中的孩子换来一片安宁。 所以,当顾越说要住在她家时,她没有丝毫犹豫,只当是自家远行的弟弟终于回家了。 她开着车,顾越抱着已经昏昏欲睡的陆景轩坐在后座,车里流淌着舒缓的音乐。 一切都那么自然而然。 黑色的宾利停在街角的阴影里,像一头蛰伏的野兽。 商执聿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坐了多久。 他眼睁睁地看着陆恩仪的车消失在车流的尽头。 那个男人是谁? 为什么陆恩仪会对他笑得那么灿烂? 为什么轩轩会那么自然地跟他亲近? 一个个问题在他的脑海里反复滚过。 商执聿无法接受。 他猛地发动了车子。 决定要去找她问个清楚! 商执聿驱车来到陆恩仪现在居住的公寓楼下。 他徘徊了许久才大步走进公寓楼,乘坐电梯来到陆恩仪家门口,叩响了门板。 沉闷的敲门声,在安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突兀。 屋内。 陆恩仪刚从储物间里抱出一床干净的被子,准备给顾越在沙发上铺好。 听到敲门声,她有些疑惑,这么晚了,会是谁? 离门最近的顾越随手将一个拆开的机器人外壳放到茶几上,趿拉着拖鞋走了过去,边走还边念叨:“这都几点了。” 他没多想,随手拉开了房门。 门开的一瞬间,门内门外,两个男人四目相对。 商执聿所有的质问,都在看到开门的人时,凝固在了脸上。 第329章 这个家的男主人 眼前的男人,就是商执聿之前看到的那一个。 此刻,他只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T恤和宽松短裤,头发微湿,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在自己家中才会有的慵懒与随意。 他不仅登堂入室陆恩仪的家,还洗了澡,换了衣服…… 商执聿的脸色在瞬间沉了下来。 顾越看着西装革履却满脸阴沉的男人,立刻就从对方那极具侵略性的眼神里,读出了来者不善。 他微微眯起眼,身子不动声色地侧了侧,挡住了门口的大半空间,语气里带着兴味,“你找谁?” “商执聿?”陆恩仪抱着被子从卧室走出来,看到门口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不由得蹙起了眉,“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商执聿的目光越过顾越的肩膀,锁在陆恩仪的身上。 直接问道:“陆恩仪,他是谁?” 陆恩仪还没来得及说话,顾越就先笑了。 他伸出长臂,极其自然地往陆恩仪的肩膀上一搭,将她半搂进自己怀里。 动作亲密又充满了挑衅。 他迎上商执聿那仿佛要杀人的目光,嘴角勾起痞气的笑:“看不出来吗?” “我是这个家的男主人。” 商执呈胸口一阵窒息。 而下一秒,陆景轩的声音从房间深处传来。 “爸爸!” “你给我从非洲带回来的机器人怎么不会动了呀?你快来看看!” 商执聿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顾越听到孩子的呼唤,脸上露出宠溺的表情,挠了挠头,转身对卧室的方向喊道:“知道了小祖宗,等着,爸爸马上就进来给你看看!” 说完,他还回头对陆恩仪和商执聿摊了摊手,仿佛在抱怨一个甜蜜的负担。 看着对方那副俨然是一家三口的熟稔与温馨,商执聿只觉得被一桶冰水从头浇到脚。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陆恩仪,看着她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脸,喉咙干涩得发疼,用尽全身的力气开口。 “他……是轩轩的亲生父亲?” 他多希望,她能立刻否认,能像从前那样,气急败坏地骂他胡说八道。 然而,陆恩仪只是坦然地迎上他的目光,“那当然了。” “怎么,商总还不信?难道还要我给你去查一份DNA鉴定报告吗?” 商执聿的世界,好似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他眼中的光芒寸寸黯淡下去。 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从喉咙深处溢出自嘲般的低喃:“……很好。” 然后,他猛地转过身,背影僵硬地离去。 陆恩仪看着他仓惶的背影,也没有挽留,轻轻地关上了门。 觉得商执聿这怒火,来得实在是莫名其妙。 门内,恢复了一片寂静。 没多久,顾越从儿童房里出来了,手里拿着那个坏掉的机器人。 他坐到沙发另一侧,看着正默默将被子铺开的陆恩仪,脸上的痞气早已褪去,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 “刚刚那个,就是你那个眼瞎的前夫?” 陆恩仪的动作顿了顿,轻轻“嗯”了一声,算是承认了。 顾越的脸色立刻拉了下来,语气也变得不善:“他是不是在骚扰你?看他那样子,恨不得把房子给拆了。要不要我帮你解决掉?” 陆恩仪被他那副替天行道的模样逗笑了。 “解决什么啊你。”她将被子铺好,自己也在沙发上坐下,叹了口气,“也算不上骚扰。大概是……还没从离婚这件事里完全走出来,心里意难平吧。” “他这个人,掌控欲太强,向来习惯了所有事情都由自己来主导。现在发现事情脱离了他的掌控,自然会不舒服。” “看得出来。”顾越撇撇嘴,不屑地评价道,“总裁包袱挺重的那种。” 陆恩仪笑了笑。 她站起身,指了指儿童房:“被子枕头都给你拿好了,沙发有点窄,你要不去跟轩轩挤一挤?” “别!”顾越立刻拒绝,一脸嫌弃,“儿童床,跟我这硬汉形象完全不搭,放心,没事的。就是在非洲孤单久了,也想感受下人多。” 听他提起非洲,陆恩仪的好奇心又被勾了起来。 “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会选择一直待在非洲呢?以你的能力,明明在国内可以有更多、更好的发展机会。” 顾越看着窗外城市的璀璨霓虹。 他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 “我也不知道。” “大概……就是天生犟种吧。”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陆恩仪听不懂的萧索。 “总想着,要趁着有限的时间,去看看这个世界上最广阔的世界。” “有限的时间?”陆恩仪没太理解他这句话里隐藏的深意,只当是他的一种人生感慨,便附和地点了点头,柔声道:“不管怎么样,你开心就好。” 商执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车上的。 等他意识回笼时,已经身处云水湾那栋空旷冰冷的房子里。 这里的一切,都还维持着陆恩仪离开时的模样。 商执聿失魂落魄地推开了主卧的门。 房间里一片黑暗,他没有开灯。 走到床头柜边,凭借着记忆,精准地摸到了那个冰凉的相框。 那是他们为数不多的一张合照。 陆恩仪是五年前离开的。 他曾派人去查过陆景轩的出生日期,倒推回去,陆恩仪应该是在和自己离婚半年后才怀上的孩子。 时间,对得上。 所以,那个男人,真的是轩轩的亲生父亲? 可是……不对! 那场绑架中。 陆恩仪曾经清晰的说过她已经怀孕。 那他的孩子呢? 难道是在他失去意识后,陆恩仪引开了歹徒,在那个混乱绝望的过程中孩子不幸流产? 但他却在醒来之后,因为遗忘了那段最关键的记忆,只记得她抛弃了自己,独自逃生。 他怨她,用刻薄的言语指责她。 甚至为了报复,默许了安烟那些毫无边界感的亲密来往。 如果真相是这样,那他商执聿简直罪该万死! 还有第二种可能,孩子并没有在绑架案中出事。 但是,陆恩仪在离婚后万念俱灰,选择将他们孩子亲手流掉重新开始。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对商执聿来说,都无异于凌迟。 第330章 我想起来了 这一切,不都是他活该吗? 商执聿蜷缩在黑暗里,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最终,他抬起头看着窗外漆黑的夜,嘴角缓缓扯开难看的笑容。 第二天清晨。 生物钟准时将陆恩仪唤醒。 她轻手轻脚地起床,洗漱,然后走进厨房,熟练地准备着自己和儿子的早餐。 客厅的沙发上,顾越裹着被子睡得正沉。 陆恩仪没有叫醒他。 她将一把备用钥匙放在茶几上,又留了一张写着“锅里有粥”的便签。 做完这一切,她才走进儿童房,将还在睡梦中的陆景轩叫醒。 “轩轩,起床了,要去坐校车了。” 陆景轩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被妈妈抱起来穿衣洗漱。 母子俩吃完早餐,陆恩仪牵着陆景轩的小手,准备出门。 临走前,她看了一眼沙发上隆起的一团,嘴角泛起一丝无奈的笑意。 门,被轻轻地关上。 几乎就在门锁“咔哒”一声落下的瞬间,沙发上的顾越睁开了眼睛。 他的清明得过分。 侧过头,看着茶几上那把安静躺着的钥匙,和那张字迹清秀的便签,眼神有些复杂。 他伸出手,拿起那把尚带着些许凉意的钥匙,在手里掂了掂,然后自嘲般地低声说了一句。 “师姐,你对我还真是……一点防备都没有。” 他顿了顿,目光望向紧闭的房门。 “万一我这次回来,就变坏了呢?” 陆恩仪将陆景轩送上幼儿园的校车,才去了研究所。 但屁股还没坐热,就接到了祝贺楠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嘈杂,夹杂着机器的轰鸣声。 “陆教授,是我,贺楠。”祝贺楠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兴奋,“体育场那边进度很快,地基工程已经进入收尾阶段了,你今天要是有空,能不能过来一趟,现场视察一下?有些细节我想当面跟你确认。” 陆恩仪看了看自己的日程安排,今天确实没有什么特别紧急的事情,便爽快地答应了:“好,我处理完手头这点事就过去。” 半个多小时后,陆恩仪驱车来到了城郊的体育场工地。 有阵子没来,这里已经大变样。 曾经的空地上,如今塔吊林立,工程车来回穿梭,工人们戴着安全帽,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着,一切都井然有序。 祝贺楠等在工地入口,看到陆恩仪的车,立刻迎了上来。 和上次见面比,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但那双眼睛却格外明亮,闪烁着对事业的热情。 他递给陆恩仪一顶白色的安全帽,一边引着她往里走,一边滔滔不绝地介绍着工程进度。 “……主体钢结构已经开始进场了,我们比预定工期提前了大概一周。这都多亏了你当时提供的优化方案,光是地基部分的材料和工时,就为我们节省了将近百分之十二的成本。” 陆恩仪认真地听着,不时点头,提出几个专业性的问题。 两人在工地上巡视了一圈,祝贺楠看了一眼手表,对陆恩仪说:“陆教授,现场浇筑那边我得过去盯着,马虎不得。临时办公室就在那边的板房里,你先过去坐一下,我给你准备的详细资料都在里面,等我忙完这点就过来找你。” 陆恩仪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点了点头:“好,你先去忙。” 她独自走向那排蓝色的活动板房,推开了标着“项目办公室”的门。 然而,当她的目光落到办公室里商执聿临窗而立的背影时,她的脚步瞬间顿住了。 仅仅一个晚上,陆恩仪就敏锐地察觉到,他整个人似乎都变了。 那股平日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凌厉冷傲,仿佛被抽走了,只剩下一种化不开的沉郁。 陆恩仪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转身离开。 她不想和他共处一室,更不想面对任何可能发生的纠缠。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后退,商执聿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缓缓转过身来。 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门口的她。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眼下带着明显的青黑,眸子里布满了红血丝。 商执聿率先开了口,带着自嘲的意味。 “陆教授,这么避嫌吗?” “连和我共处一室都不能?” 陆恩仪想想还是迈开脚步,走了进去,将安全帽放到一旁的桌上,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道:“不是,你多想了。” 她径直走到办公桌前,拿起祝贺楠为她准备的那叠厚厚的资料,专注地翻看起来,试图用这种方式来隔绝他那道让她无法忽视的视线。 办公室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商执聿的目光,一分一秒都没有从她的脸上移开。 他贪婪地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看着她微微蹙起的眉头,耳边垂落的一缕碎发。 良久。 就在陆恩仪快要被他那沉重而灼热的目光压得喘不过气时,商执聿终于再次开口了。 他的声音,比刚才还要艰涩。 “陆恩仪……” “关于那场绑架后那些我遗失的记忆……” “我都想起来了。” 陆恩仪翻动纸张的手,猛地一僵。 手中的那叠厚厚的文件夹,脱手而出,重重地落在了水泥地上,纸张散落一地。 整个世界的声音,仿佛都在这一刻消失了。 陆恩仪僵硬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商执聿。 他想起了什么? 陆恩仪的疑问还没来得及化作言语,商执聿就再度开口了。 “我知道……”他向前迈了一小步,那一步仿佛踏过了五年的光阴,“我知道,那时候你没有抛下我独自逃生。” “也知道……”他深吸一口气,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你那时,怀了我们的孩子。” 陆恩仪手指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但她不能失控。 她不能让他看到她的脆弱,更不能让他用这份迟来的想起,来打扰她和轩轩好不容易才拥有的平静生活。 陆恩仪缓缓地弯下腰,沉默地捡拾那些散落在地上的文件。 她站起身,将那叠因为坠落而变得有些凌乱的文件,在桌角轻轻磕了磕,重新理顺整齐。 随即平静开口,“哦,是吗?” “你能想起也好。” “不过,商总,你可能误会了。” “那时的我,没有真的怀孕。“当时的情况,你看起来……快要死了。情急之下,我只能想到用这种方法来刺激你。” 第331章 认清现实 陆恩仪的否认打得商执聿措手不及。 “不可能。”商执聿失神自语,脸色比刚才还要苍白。 他向前一步,眼中的红血丝愈发狰狞,“这不可能的……你明明是亲口说的,在那样危险的时候,你怎么可能骗我?” 面对他一而再的质问,陆恩仪的反应却冷静得令人发指。 她轻挑了一下眉,眼里看不到任何心虚。 “为什么不会?”她反问道,“商总,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做什么的?我的专业要求我,在任何情况下都要保持绝对的理性和逻辑,寻找最优解。当时的最优解,就是让你活下来。至于用什么方法,撒什么样的谎,并不重要。” “原本我也是想事后给你解释清楚的。”她顿了顿,目光掠过他痛苦不堪的脸,没有半分停留,“谁知道你醒来后偏偏就忘了那一段。既然忘了,我也乐得清静,省去了解释的麻烦。那也刚好,不是吗?” 不,这一点也不好! 商执聿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平静,猛地攥住陆恩仪的手腕。 他的手掌滚烫,呼吸变得粗重。 “你在骗我!”他低吼道,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她,你那时候确实是怀孕了,但你一直瞒着没有告诉我!” 攥着她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而且,轩轩他就是我的儿子,是吗?!” 陆恩仪的手腕被他捏得生疼,但更让她心惊的,是他那过于犀利的猜测。 陆恩仪的心头一慌,那一瞬间,她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表情。 但长久以来的科研训练让她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知道,此刻一旦流露出半点心虚,就会被他抓住,再也无法脱身。 思及此,陆恩仪抬起手,用力地掰开了商执聿紧攥着她的手指。 “商总。”她终于挣脱了他的钳制,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了安全的距离。 “你清醒一点。不要因为你想起了一段所谓的记忆,就开始胡乱猜测。” “别觉得我身边带了一个差不多大的孩子,那孩子就一定是你的。” 商执聿黑沉的眸子死死凝视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出破绽。 可是没有。 她的表情无懈可击。 “要不然,”陆恩仪见他眼中的偏执丝毫未减,嘴角一勾,“你去做一份DNA报告?我想,科学数据总比你的凭空臆测,更有说服力。” 她笃定,以商执聿的骄傲,他不会真的去用这种手段,去打扰一个孩子的安宁。 但商执聿却牙关紧咬,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报告,我一定会做。” 而且,不是在国内这些报告并不精准的机构。 “随你。” “不过商总,我希望你能认清现实。” 她看着商执聿骤然紧缩的瞳孔,给他补上了致命一击, “我孩子的亲生父亲,他已经回来了。你现在再说这些,不仅可笑,而且很没有风度。” “不要觉得你前几天救了轩轩的命,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变成你的儿子。你的恩情,我会用其他方式偿还,但那和我儿子的归属,是两码事。” 商执聿眼中的光,一点一点地淡了下去。 陆恩仪过分冷静的姿态,让他短时间内再也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驳的理由。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门被推开。 祝贺楠满头大汗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张施工图纸:“陆教授,刚才那个节点的细节我……” 他的话在看到办公室里诡异的气氛时,戛然而止。 祝贺楠不是傻子,他立刻意识到自己进来得不是时候。 “那个……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他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陆恩仪立刻拿起桌上那叠资料,对他说道:“没有。正好,这里太闷了,我们换个地方谈。” 说完,她径直绕过商执聿,率先走出了办公室。 祝贺楠愣了一下,连忙拿着图纸,对商执聿投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快步跟了上去。 商执聿僵硬地站在原地,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雕像,直到那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他才僵硬地转过身,目光空洞地落在陆恩仪刚才站立的位置。 会议室里,陆恩仪和祝贺楠讨论了近一个小时,对几个关键的技术节点进行了深入的沟通和优化。 等她从会议室出来时,商执聿已经不见了。 陆恩仪心中悄然松了一口气。 她走到工地的停车场,刚准备上车,手机就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喂,你好。” “师姐,是我。”电话那头,传来顾越带着笑意的声音,“我新办的电话卡。怎么样,今天工作顺利吗?” 陆恩仪发动了车子,说:“还行。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顾越在那头轻笑一声,“就是想问问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好准备晚饭。冰箱里没什么菜了,我等会儿去趟超市。” 陆恩仪看了一眼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轻声说:“我在郊外工地,现在要去接轩轩放学,应该……还要两个小时左右才能回来。” 恰在此时,送她出来的祝贺楠走了过来,他还有几个关于材料运输的问题想确认。 他刚走到车边,就隐约听到了陆恩仪的对话,虽然听不清具体内容,但那温柔的语气,和他刚才在会议室里见到的那个杀伐果决的陆教授判若两人。 出于好奇,祝贺楠下意识地问了一句:“陆教授,在跟谁打电话呢?听起来挺亲密的。” 陆恩仪目光不经意间看到了不远处商执聿那辆熟悉的车。 商执聿就坐在驾驶座上,车窗降下了一半。 他还没走。 陆恩仪抿了抿唇,迎着祝贺楠好奇的目光,平静的说道: “我先生。” 祝贺楠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看着不远处那辆车里,那个因为这两个字而身形剧震的男人,差点脱口而出一句“卧槽”。 先生? 陆恩仪结婚了? 那商执聿这算什么? 被撬墙角了?还是……他才是那个第三者? 第332章 虎狼之词 信息量太大,祝贺楠的大脑一时之间有些宕机。 陆恩仪却像是没看到他的震惊,对着电话那头的顾越又交代了两句,便挂了电话,然后对祝贺楠点了点头,一脚油门,驱车离去。 夜色渐深,酒吧里热闹非凡。 而在角落最喧闹的卡座里,却有一个与这狂热氛围格格不入的存在。 商执聿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闷酒,面前,已经空了好几个杯子。 整个人都笼罩在一股阴沉而暴躁的气场里。 祝贺楠坐在他对面,几次想开口劝说,都在接触到他那能杀人的眼神后,默默地闭上了嘴。 他今天算是看明白了,商执聿这是在陆恩仪那里,栽了个天大的跟头。 很快,一个穿着性感的美女端着酒杯款款来到商执聿身边。 “帅哥,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一起喝一杯?” 商执聿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冰冷的甩出几个字:“你没酒吗?” 美女脸上的笑容一僵。 “自己没有?非要喝别人的?”商执聿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眸子带着一股骇人的戾气,直勾勾地盯着她。 美女被他吓得花容失色,像是见了鬼一样,结结巴巴地说了句“对不起”,就仓皇逃离。 祝贺楠叹了口气,心想,完了,三哥这是彻底疯了。 很快,陈渝来了。 他刚跟许今那边有了重大进展,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一进门就嚷嚷道:“怎么回事啊老祝,把我叫来就看你们俩在这儿当闷葫芦?” 祝贺楠赶紧对他使了个眼色,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你低调点,三哥今晚跟个移动的炸药桶一样。” 陈渝收敛了脸上的嘚瑟,坐了下来,打量了一下商执聿那副活像刚从坟场里爬出来的鬼样子,压低声音问祝贺楠:“他这是怎么了?不是去工地堵陆教授了吗?追了这么久还没什么动静,到底行不行啊?” 祝贺楠也好奇地凑了过来,然后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补充道:“何止是没动静,我瞅着……陆恩仪好像有新男人了。” 他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下午在停车场,陆恩仪接电话时那句石破天惊的“我先生”。 “我当时就在旁边,亲耳听见的!而且你看三哥这反应,绝对是被人家正主给震慑住了!”祝贺楠越说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我就说嘛,陆教授那么优秀,怎么可能一直单着。” 陈渝皱起了眉头:“新男人?谁啊?商衍?” 在他的认知里,唯一能和陆恩仪走得近,又让商执聿如此忌惮的,也只有那位同样优秀的堂哥了。 一直沉默喝酒的商执聿,在听到商衍时,终于有了反应。 他摇了摇头,将杯中最后一口酒灌下,然后重重地将杯子砸在桌上。 祝贺楠和陈渝都被他吓了一跳。 商执聿沙哑地开口。 “五年前,我跟陆恩仪被绑架时,失去的那段记忆……我想起来了。” “陆恩仪那时候跟我说过她怀孕了。” 陈渝和祝贺楠同时倒吸一口凉气,脸上写满了震惊。 “然后呢?!”陈渝急切地追问,“那轩轩……” 商执聿扯动嘴角,充满了自嘲。 “于是,我今天去问她,轩轩是不是我的儿子。” “她否认了。” “她说,那时候只是为了让我活下去,撒的一个谎。” “而且……”商执聿的目光,缓缓地扫过两个好友震惊的脸,最终落在了虚空中的某一点,“你们说的那个男人,不是商衍。” “是陆景轩在非洲多年的……亲生父亲。” 祝贺楠和陈渝面面相觑,脸上的震惊久久无法褪去。 这个信息量,比刚才听到的“陆恩仪已婚还要惊悚百倍。 商执聿低着头,肩膀微微垮塌下来,那挺拔的背脊第一次显露出如此颓败的弧度。 他以为的破镜重圆,在他这里是情深不悔的救赎,在她那里,却只是一个不合时宜的笑话。 极致的无力感伴随着尖锐的心痛,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让他几乎要握不住手中的酒杯。 祝贺楠看着他这副样子,嘴巴张了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种时候,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显得苍白而可笑。 反倒是陈渝,在震惊过后,最先冷静了下来。 他拿起桌上的酒,默不作声地给商执聿空了的杯子重新倒满。 “所以呢?”陈渝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你就打算这么认输了?就因为她现在有了一个看似幸福的一家三口,你就准备打退堂鼓,拱手相让了?” 商执聿没有接陈渝递过来的杯子,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字,带着不肯熄灭的狠劲: “想都别想。” 陈渝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满意地勾了勾唇。 他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然后端起来,总是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桃花眼里,此刻却闪烁着精明而犀利的光。 “三哥,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别不爱听。”他抿了一口酒,壮着胆子开口,“你这个人,最大的优点是重情重义,最大的缺点,就是道德感太强了。尤其是在女人面前,总想维持绅士风度,结果呢?才会在陆教授那边,一次又一次地碰钉子。” 商执聿疑惑地看着他,示意他说下去。 陈渝清了清嗓子,整个人都透着一股你可听好了的劲儿。 “你看啊,咱们来捋一捋。”他伸出手指,开始分析,“你记忆里,陆教授五年前说过她怀孕了,但现在,她矢口否认。而她身边,又恰好有一个年龄对得上的儿子。所以,你们现在争论的焦点,全都集中在这个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上面,对不对?” 商执聿沉默着,算是默认。 “这就是你的第一个误区!”陈渝一拍大腿,“她否认又如何呢?你管她怎么说!重点是,你记着她说过这句话,这就够了!” “既然孩子没了,那怎么办?”陈渝循循善诱,“很简单,想办法再有一个不就好了?” 祝贺楠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这……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听起来路子好野的样子。 第333章 小机灵鬼 陈渝却越说越起劲:“至于现在轩轩的那个所谓的亲生父亲,他回来了又怎么样?他跟陆教授领证了吗?登记结婚了吗?没有吧!” “既然没有法律上的关系,那你怕什么?只要锄头挥得好,没有墙角挖不倒!他充其量,就是个历史遗留问题!” “所以,三哥,你要想把陆教授追回来,就必须抛弃你那套所谓的道德底线和骄傲自尊。我传你一个关键秘诀。” 陈渝的表情变得无比严肃,一字一顿地说道:“不要脸,很不要脸。” 话音落下,祝贺楠差点被自己一口酒给呛死,他震惊地望着陈渝,仿佛第一天认识自己这个兄弟:“我靠……陈渝,所以你就是用这种死皮赖脸的方法,把许今给追回来的?” 陈渝理所当然地一摆手,脸上甚至还带上了几分得意:“那不然呢?你以为呢?”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感慨道:“许今那时候的难搞程度,可一点都不比现在的陆教授好伺候。她那性子又野又烈,都能跟在酒吧里认识不到一天的男人说走就走,直接去结伴旅行了。换了别人,可能早就被气得放弃了。” “但我当时就一个念头,”陈渝的眼神沉了下来,“我清楚地知道,如果我真的放手让她走了,那我和她之间,就真的彻底完了。所以,我能怎么办?我也追了上去。” “你们能想象吗?那个所谓的三人游,有多尴尬。我每天都像个明晃晃的电灯泡,看着她跟别的男人谈笑风生。” “那个男的看我不顺眼,许今也故意冷落我。但我就是不走,他们去哪儿,我去哪儿。他们吃饭,我就在隔壁桌吃;他们逛景点,我就在后面跟着。我把不要脸这三个字,发挥到了极致。” 祝贺楠听得津津有味,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陈渝笑得像一只偷了腥的狐狸,“然后那个男人其实是得了绝症在自我放逐。而许今呢,她虽然嘴上骂我阴魂不散,但她心里也清楚,除了我,没人能这么惯着她。所以,最后留下来陪在她身边的人,还不是我?” 听完这个堪称传奇的追妻故事,祝贺楠由衷地对陈渝竖起了大拇指,满脸敬佩:“哥,你是真牛逼。” 商执聿一直没有插话。 陈渝的这番话,粗俗直接,甚至有些上不了台面。 但却精准地剖开了他一直以来的困境。 是啊,他一直在纠结什么? 纠结于轩轩的身世,陆恩仪的冷漠,还是那个突然冒出来的亲生父亲。 他被这些东西困住了手脚,像一个遵守规则的棋手,眼睁睁看着对方根本不按棋理出牌,而自己却还在原地画地为牢。 可笑的道德感在陆恩仪那里,根本一文不值。 她要的是什么?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再这么绅士下去,他将永远地失去她。 陈渝说得对。 管他什么亲生父亲,管她什么冷言冷语。 他只认一个死理:陆恩仪是他商执聿的女人,这辈子都是。 想通了这一点,商执聿死寂的黑眸里,终于重新燃起了一点幽微的光。 他端起那杯一直没动的酒,对陈渝举了举。 “你说的……好像很对。” 三人随即碰杯。 祝贺楠大概是觉得气氛缓和了,也跟着猛灌了一口酒下去。 酒精上头,让他那根一直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下来,脑子里也开始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就这么脱口而出。 “哎,三哥,”祝贺楠带着几分醉意,好奇地问道,“我一直觉得有件事很奇怪。当年,陆教授不是哄骗你签下的离婚协议吗?而且我记得你说过,那份协议被你锁在玫瑰庄园的房间了。那……你们这婚,到底是怎么离成的?” 这个问题一出,陈渝和商执聿都愣了一下。 祝贺楠却完全没察觉,自顾自地顺着自己的逻辑往下说:“你想啊,一份正常的离婚协议,需要双方签字按手印,然后一起去民政局办手续,才能拿到离婚证,这婚姻关系才算正式解除,对吧?” “但是你们的情况很特殊。如果是基于那份被你锁起来的离婚协议书生效的,那程序上就有问题了。你完全可以去报警就说有人伪造你的签名,或者在你意识不清醒的状态下,用欺诈手段让你签署了文件。” “陆教授当年是哄骗,这本身就构成了欺诈。到时候上了法庭,即便她拿出证据,证明你确实签了字,但只要你能证明她存在欺骗行为,那她就理亏!这份协议,有百分之九十,甚至百分之百的几率,会被法官判定为无效。” 陈渝听着祝贺楠这番头头是道的分析,也反应了过来。 对啊! 他们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接受了商执聿和陆恩仪已经离婚这个事实,却从没有人去深究,这个婚,到底是怎么离的? 如果协议不成立……那他们,岂不是根本就没离婚?! 陈渝想到这里,再去看商执聿的表情,发现他已经彻底僵住了。 眸子闪烁着幽深的光芒,死死地盯着祝贺楠。 祝贺楠被他看得心里发毛,酒也醒了一半。 他以为自己出了什么馊主意,惹恼了这位爷,连忙摆手解释:“三哥你别生气,我就是喝多了瞎想的,你别当真,当我胡说八道……”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商执聿突然有了动作。 他猛地站起身,狠狠一掌拍在了他的背上。 祝贺楠疼得龇牙咧嘴。 “你特么的……”商执聿声音阴嗖嗖的,“不早说!!” 说完,他酒也不喝了,气冲冲地往酒吧外走。 卡座里,只剩下被拍得七荤八素的祝贺楠和一脸看好戏的陈渝。 祝贺楠揉着自己的后背,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茫然地问陈渝:“他又怎么了?我不是说错话了吗?怎么还打人啊……” 陈渝看着商执聿消失的方向,端起酒杯,悠然自得地笑了。 “捡到宝了呗。”他模棱两可地笑了一声,孺子可教的看着祝贺楠,“老祝啊,真是难为你傻了这么久,就聪明了这么一回。” 陈渝朝他举了举杯,“等着升咖吧!” “小机灵鬼!” 第334章 给自己一巴掌 云水湾一夜无光。 商执聿躺在床上一夜无眠。 祝贺楠那一句无心之言,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在他脑海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你们这婚,到底是怎么离成的?” 是啊,怎么离成的? 五年了,他沉浸在被陆恩仪抛弃的痛苦与愤怒中,固执地认为那份被他锁起来的离婚协议就是一切的终结,是她斩断所有情分的冰冷铁证。 他恨那份协议,连同装着它的文件袋,都成了他不可触碰的禁区。 他从没有去怀疑过这个离婚事实的真伪,就像他从没有怀疑过自己在这段婚姻里的失败。 可如果,那场离婚从法律层面上根本就不成立呢? 这么一想,商执聿整个人都变得焦灼不安。 天色大亮,商执聿那双熬得通红的眼中终于做出了决断。 他抓起车钥匙,径直来到玫瑰庄园。 他绕到后院走向工具屋,目光精准地扫过墙上挂着的各式工具,最后,落在了一把长柄的消防斧上。 他需要用最直接粗暴的方式,去破开那个由他亲手封死的回忆牢笼。 顶楼走廊的尽头,那扇被木条和钉子封死的房门,像一道丑陋的伤疤,横亘在眼前。 这是他当年盛怒与绝望下的产物。 商执聿握紧了手中的斧头,没有丝毫犹豫,高高举起斧头,狠狠地朝着门上的木条劈了下去! 一下,两下,三下…… 商执聿不知疲倦地挥舞着斧头,每一次劈砍,都像是在宣泄着积压了五年的悔恨与不甘。 终于,被蹂躏得不成样子的房门再也支撑不住,向内轰然倒塌。 房间里的景象,瞬间暴露在清晨的阳光之下。 这是一个被时光凝固的空间。 商执聿站在门口,呼吸一滞。 熟悉的陈设之上堆满了他疯狂添置却从未送出手的珍宝。 每一件,都代表着一个他想要讨好她,却又因为那可笑的傲慢而最终错过。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房间正中央那个巨大的玻璃罩上。 罩子里,是那条他斥巨资拍下的举世闻名的紫色翡翠项链“昭月之心”。 商执聿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他以前可真是能装啊。 明明为她准备了这么多礼物,却一件都没送出去。 明明很早之前就对她动了心,却偏要摆出一副冷漠疏离的姿态,甚至不惜找别的女人来演戏,就为了试探她那点可怜的在意。 他把自己的真心藏得比谁都深,却又幼稚地期盼着,那个不善言辞,一头扎在科研里的女人,能够拥有读心术,先一步看穿他所有的口是心非。 商执聿缓缓走上前,视线凝固在“昭月之心”的玻璃罩顶端。 那里,静静地躺着一个牛皮纸材质的文件袋。 就是它。 那个承载了他五年怨恨的源头。 他拿着文件袋,转身走向书房。 坐下后,商执聿将文件袋放在桌上,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拉开了封口。 先抽出的,是那份他再熟悉不过的离婚协议书。 白纸黑字,清晰地印着各项条款。 而在最后一页的签名处,“商执聿”三个字龙飞凤舞,是他自己的笔迹,分毫不差。 商执聿瞬间想起了那个场景。 那时候他以为陆恩仪只是跟他在闹小脾气。 以为合作的契机能够让对方感受到自己的诚意。 甚至在陆恩仪一本正经的跟他说协议一式三份签字时,他不仅全盘信任,还在问她帮了研究所那么大一个忙,要给他什么奖励。 最后,陆恩仪给的奖励倒是该死的特别。 他怎么也想不到,在那份商业合同的下面还藏着离婚协议。 那么,两份协议上的字迹,必然是一致的。 祝贺楠说得对,只要他一口咬定自己是在被欺诈的情况下签的字,他从未和她一起出现在民政局,那这份协议在法律上就极有可能被判无效! 狂喜充斥着商执聿的心脏。 一切……真的还有挽回的余地! 他几乎要笑出声来,压抑了整晚的阴霾仿佛在这一刻被尽数驱散。 然后,他目光重新落回那个文件袋,里面似乎还有些别的东西。 他索性将剩余的文件一股脑地全部抽了出来。 商执聿一直以为,这些会是什么财产分割的补充说明,或是其他一些划清界限的冰冷条款。 他抗拒看到任何她急于离开他的证据。 但现在,最坏的离婚协议书都已经被他找到了破解之法,还有什么是他不能看的呢? 商执聿带着一丝轻松,将那叠文件拿到了眼前。 然而,只看了一眼,他脸上的笑容便瞬间凝固了。 眼眸,骤然收缩震惊地瞪大。 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离婚的附加文件! 最上面的一张,是一份打印出来的详细报告,标题赫然是关于安氏集团涉嫌盗取科研成果及非法实验的初步调查。 下面附着的是一叠厚厚的证据材料。 商执聿有那么几秒钟几乎不能思考。 随即,他又翻开下一份文件。 这一份,是关于安烟的。 原来…… 安烟成为植物人这件事,他一直都错怪陆恩仪了。 她不仅不是凶手,她才是那个受害者! 当年是安烟率先冲出来想要对她不利,将她推下楼,没想到陆恩仪自保抓住了栏杆,但安烟却失控自己摔下了楼成为植物人。 商执聿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手中的纸张,此刻变得重逾千斤。 陆恩仪当年将这些东西,连同那份离婚协议一起交给他,不是为了炫耀她离开得有多决绝。 她是在用她最后的方式,告诉他真相! 她想让他看清安家虚伪贪婪的真面目,知道他一直怜惜保护的青梅,到底是怎样一个工于心计的女人。 让他有所防备! 可是他当时都做了什么? 他因为那份离婚协议而怒火攻心,因为她的背叛而丧失了所有理智。 他看都没看这些东西一眼,就将它们连同自己所有的爱意和不甘,一同锁进了那个黑暗的房间。 他让真相蒙尘了五年。 商执聿脸色变得惨白如纸,忍不住缓缓给了自己一巴掌。 第335章 场面话 商执聿暗自骂着自己。 要是能早点发现这些…… 他和陆恩仪,根本就不会有这错过的五年。 所以他何止是作。 简直就是个无可救药的蠢货。 商执聿来到商氏集团总部时,整个人的气场已经截然不同。 他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没有处理任何常规公务。 他调出了所有关于安氏集团近十年的公开资料,以及商氏内部与安家所有生意往来的记录。他看着那份由陆恩仪五年前就准备好的调查报告,与自己此刻搜集到的信息一一比对,验证着证据的真伪。 没多久,助理祝贺楠敲门进来提醒。 “商总,中午的跨国高管会议快开始了。” 商执聿点点头,“知道了。” 他合上电脑,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的领口,镜面倒影出的男人,神情冷峻,再无半分前几日的彷徨。 中午十二点半,高强度的会议结束。 商执聿揉着眉心走出会议室,助理立刻迎了上来,低声汇报道:“商总,安家的安老爷子又来了,这次……安烟小姐也是一起的。” “让他们进来。”商执聿声音平静无波。 “好的。”助理转身去请人。 商执聿走进空旷的总裁办公室。 很快,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安越七和安烟一同出现。 “执聿啊,刚开完会?辛苦了。”安越七朗声笑道,“我们爷孙俩冒昧来访,没打扰你工作吧?” “安爷爷言重了。”商执聿转浮现出淡笑,恰到好处地掩盖了眼底所有的真实情绪。 他示意两人在会客区的沙发坐下,自己则坐在了主位单人沙发上。 安烟一坐下,目光就黏在了商执聿身上,声音柔得能掐出水来:“执聿,看你都瘦了,最近是不是太累了?要多注意身体才行。” “嗯,多谢关心。”商执聿微微颔首,目光却转向了安越七,直接切入正题,“不知安爷爷今天过来,是有什么要事?” 安越七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即又恢复如常。 “呵呵,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安越七呷了一口助理送上来的茶,慢条斯理地开口,“这不是上次跟你提过,我们安家旗下的研究所,最近又有了几个突破性的进展嘛。我们那边讨论了一下,都觉得如果能有商氏这样强大的资本注入,强强联合,一定能更快地将科研成果转化为市场价值。所以,我今天就是想再来问问你的意思,董事会那边……商议得如何了?” 商执聿心中冷笑一声。 他手里掌握的信息已经足够证明,安家的这个研究所,根本就是个包藏祸心的无底洞。 安越七这么殷勤地邀请自己入股,无非是想拉商氏这块金字招牌下水。 一旦资金注入,他们就可以更加明目张胆地进行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日后万一东窗事发,有商氏这尊大佛在前面顶着,他安越七自然可以轻松地将一切责任推得干干净净,金蝉脱壳。 好一招一石二鸟的毒计。 商执聿适时露出歉意。 “安爷爷,这件事……实在抱歉。我们董事会经过审慎评估,最终还是决定,商氏就不参与你的实验室项目了。” 安越七脸上的笑容凝固。 连一旁的安烟,都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她怎么也想不到,商执聿会拒绝得如此干脆。 商执聿仿佛没有看到他们骤变的脸色,解释道:“你知道,近几年来,虽然前沿科研领域依旧是一片广阔的蓝海,但涉猎的企业已经非常多,市场竞争日趋激烈,投资风险也在不断加大。” “商氏集团的核心战略一直是稳健发展,对于这样一个需要长期巨额投入且回报周期不确定的领域,我们暂时不准备横插一脚,分散主营业务的精力。” “不过,我们虽然不参与投资,但对优质的科研成果还是非常感兴趣的。如果安爷爷的研究所以后真的能生产出什么划时代的优质材料,我们商氏非常乐意成为第一个客户,进行采购合作。到那时,我们再谈,如何?” 安越七的眼神已经冷了不少。 “呵呵,执聿考虑得周到,是我想得简单了。”安越七干笑了两声,端起茶杯掩饰自己的失态,“你们的顾虑完全可以理解。” 嘴上说着理解,但那双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阴鸷。 气氛瞬间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这时,安烟,忽然柔声开口,“执聿,既然生意上的事谈不拢,那……咱们两家私下的情谊总还在吧?” “下个周末,我们安家在西郊新修的度假山庄要举办开幕典礼,到时候会有很多朋友过去,很热闹的。执聿,你能来吗?” 商执聿知道,自己在入股这件大事上已经明确拒绝了安越七,如果再在这种小事上毫不留情地拒绝,恐怕只会让这两人升起怀疑。 心念电转间,商执聿脸上的线条柔和了些许,他看着安烟,点了点头:“好。我会让助理安排好时间,准时出席。” 得到肯定答复的安烟,脸上绽放出惊喜的光芒,“太好了!执聿,那一言为定哦。” 随即安越七爷孙俩也没再多做逗留,又说了几句场面话后,便起身告辞了。 商执聿亲自将他们送到办公室门口,脸上的微笑一直维持到电梯门缓缓合上的那一刻。 然而,一回到安家大宅,安越七的脸色就变了,整个人阴沉得可怕,哪里还有半分刚才和蔼长辈的模样。 “安烟,你最近是不是又做了什么事,惹得商执聿不高兴了?!”他厉声质问身边的孙女,“他今天连装都懒得装了,直接就拒绝了合作。” 安烟被爷爷突然发作的怒火吓了一跳,身体一抖,连忙否认:“我没有!” “我最近见他都小心翼翼的。肯定是陆恩仪那个贱人在商执聿耳边吹了什么风,说了我不少坏话!” 安烟越想越觉得是这样。 她能明显地感觉到,自从陆恩仪回国后,商执聿对她的态度就一天比一天疏离和冷淡。 那种感觉,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脱离她的掌控,让她惶恐不安。 第336章 提前防备 安烟困扰地抓着头发,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恶狠狠地对安越七开口道:“爷爷,要不……我们再给他注射一次那种药吧?” “他就是在陆恩仪和那个野种回来之后才开始变得冷漠的。不如就让他把这两个人彻底忘掉!” 这个提议让安越七陷入了沉思。 他眼珠转了转,片刻之后,眼神变得比刚才更加狠厉。 “不。”他缓缓开口,声音阴冷,“看来,光是让他遗忘还不够。” “我们得想个办法,让他变得听话。” 仅仅是忘记陆恩仪,已经无法满足安越七的胃口了。 商执聿今天的拒绝,让他意识到这个年轻人已经有了自己的思想和城府,不再是那么容易被感情左右的工具。 但他要的,是一个能完全为安家所用,绝对忠诚的傀儡。 爷孙俩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但他们却没有注意到,就在安家老宅二楼的楼梯拐角处,一道纤细的身影正悄悄地躲在巨大的装饰花瓶后面。 沈意捂着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 她原本是想来找安越七问他自己什么时候能回医院上班的,却没想到就听到了楼下客厅里这番让她毛骨悚然的对话。 沈意不敢再多待一秒,趁着楼下佣人还没发现她,蹑手蹑脚地从后门溜了出去。 当晚,商执聿收到了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匿名短信。 【小心安家,他们想让你二次失忆,并且变得听话。】 商执聿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拿着手机,眼神变得无比警觉,立刻拨通了瑞士医生的电话。 “商先生?这么晚了,有什么紧急情况吗?” “是的。”商执聿的声音冷静得可怕,“我需要咨询您一个问题。我之前中的那种药物,如果有人想对我进行二次使用,会造成什么后果?有办法应对吗?” 电话那头的医生愣了一下,随即严肃地说道:“哦,我的上帝,居然有人想这么做?” “不过你不用太担心,你的身体在上次治疗后已经对该药物产生了一定的抗体。而且,我已经将解毒剂的配方优化,可以事先服用进行有效抵抗。只要你感觉有任何不对,立刻到我们这边再进行全面检测和治疗就好。” 商执聿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 他追问道:“医生,还有一种可能。如果他们还想在失忆的基础上,附加一些……比如,让人变得听话的效果,这在药理上可能实现吗?” “变得听话?”费医生沉吟了片刻,断然否定道,“不,这不可能。如果单纯是使用药物,目前世界上还没有任何一种药剂能做到精准地控制一个人的意志。那只存在于科幻电影里。” “除非……除非是有人在你被药物影响意识模糊,精神防线最脆弱的时候,对你施加高强度的催眠暗示。但是,这个前提是,必须让药物先生效。” “也就是说,”商执聿的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只要最开始的失忆药没能生效,那么后续的催眠,也就不可能成功。” “是的,你可以这么理解。”医生肯定地回答,“你的大脑是清醒的,你的意志是完整的,任何催眠师都无法对你造成影响。” “我明白了。”商执聿随即挂断了电话。 顾越在国内的生活节奏中适应得很快,或者说,他本就是个随遇而安的人。 在陆恩仪家里住了两天后,他便熟稔得像是自家亲戚,会主动帮忙做家务,陪着陆景轩玩玩游戏,还一口一个师姐叫得亲热自然。 这天早上,陆恩仪正吃着早饭,顾越忽然开口提议:“师姐,我能去你的研究所参观一下吗?” 陆恩仪想着,顾越虽然远赴非洲从事野生动物保护,但到底还是算是半个圈内人,带他去看看也无妨。 “好啊。”她答应了,“不过我们那就是一群普通科研人员奋斗的地方,别想象得太美好了。” “怎么会?”顾越立刻反驳,“能让师姐你甘心奉献青春的地方,一定有过人之处。” 一小时后,陆恩仪的车停在了研究所门口。 顾越下了车,打量着四周,眼中流露出赞叹。 “感觉怎么样?”陆恩仪带着他刷卡通过第一道门禁。 “很不错。”顾越实话实说,“这里有种让人不自觉就想静下心来做学问的氛围。” 陆恩仪笑了笑,带着他往主实验楼走去。“做科研,最需要的就是专注和纯粹,这里屏蔽了外界大部分的干扰。” 她带着顾越简单参观了几个对外开放的公共区域和基础实验室。 每到一处,陆恩仪都会用最简洁的语言为他介绍。 “这里是分子结构分析室,我们研发的新材料,每一个原子排列的细微变化,都会在这里被捕捉和分析。” “那是高温真空烧结炉,很多特种陶瓷和金属合金的成型,都离不开它。” 顾越听得十分认真,时不时会提出一两个专业性很强的问题。 这让陆恩仪觉得,顾越当初若是没有选择去非洲,留在科研领域,也一定能有所作为。 参观的最后一站,是陆恩仪自己的独立办公室。 办公室不大,一整面墙的书柜里塞满了专业书籍和文献资料,另一面墙上则挂着几幅航天飞行器的结构图。 办公桌上除了电脑和一摞厚厚的报告,只有一个小小的相框,里面是她和陆景轩在公园里的合影,笑得灿烂。 “师姐,你这里可真是……硬核。”顾越似模似样地转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陆恩仪桌上一份摊开的文件上。 那是一份草拟的预案文件,上面写着“新型能源融合特种材料前沿构思”。 “师姐,这是在准备新项目吗?”顾越的好奇心似乎被勾了起来,饶有兴致地问道。 陆恩仪并没有避讳,在她看来,这只是一个非常初级的构思,距离真正的立项还有十万八千里,谈不上什么机密。 “嗯,一个初步的想法。” “我最近在构思,想把新型清洁能源的转化效率,跟我们正在研发的超耐压材料结合在一起。如果能找到一个技术上的突破点,或许可以为各种机械的能源续航,提供全新的解决方案。” 第337章 这么信任我? 顾越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师姐,你的前瞻性目光还是这么犀利!” “我之前听在麻省理工的朋友提过,国外也有顶尖的团队有过类似的构思,但因为技术壁垒太高,理论模型都很难建立,最后都胎死腹中了。我很期待,师姐你能成为那个打破僵局的特殊存在。” “借你吉言了。”陆恩仪淡淡一笑,心里却因为他的肯定而泛起暖意。 被志同道合的人理解,总是一件愉快的事。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内线电话响了。 陆恩仪接起,是所长的声音:“恩仪,来一下会议室,关于上次实验的复盘数据,我们再过一遍。” “好的,我马上来。” 挂了电话,陆恩仪对顾越做了个抱歉的表情:“我有一个临时会议,你在这里稍等我一下可以吗?或者在休息区喝杯咖啡也行。” 顾越善解人意地摆摆手,在待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没事,师姐你忙你的,我在这儿等你。正好也让我感受一下顶级科学家的工作日常。” 陆恩仪拿起笔记本电脑,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时,顾越突然蹦出一句。 “师姐,你就不怕我趁着你不在,窃取你的核心机密信息,拿出去卖个好价钱?” 他的语气轻松戏谑,逗得陆恩仪失笑出声。 “那我不就很危险了?”她摇摇头,眼里的笑意真诚,“你都住在我家了,我要是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岂不是要处处防着你,那多累啊。” 说完,她便转身带上门,快步走向了会议室。 办公室的门轻轻合上。 顾越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熟练地打开了一款时下流行的射击游戏。 办公室里只剩下游戏传出的细微音效和他平稳的呼吸声。 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正在百无聊赖地等待朋友的普通年轻人。 然而,没过多久,他的手机屏幕上方弹出一条信息通知。 他操纵的游戏角色恰好被人一枪“爆头”,屏幕变成了灰色。 顾越皱了皱眉,仿佛有些不耐烦地关掉了游戏,点开了那条信息。 发信人是一个没有存储的陌生号码。 信息内容很简单,【怎么样了?】 顾越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击,回了过去:【看到了,是有准备新项目的计划。】 那边几乎是秒回:【很好,去把项目明细给拍下来。】 命令的口吻,不容置喙。 顾越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懒洋洋的回了一句:【还只是构思,给你看什么?里面的东西随时都可能推翻重来,万一不是最后的成品呢?】 信息发出去后,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像是在权衡他的话。 大概过了三四分钟,新的信息才姗姗来迟:【有道理。那你继续待在她身边,找机会把最终的详细计划书给偷拍下来发给我。事成之后,我给你加钱。】 顾越盯着屏幕,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冷笑。 他随意地瞥了一眼陆恩仪办公桌的方向。 【知道了。】 然后,他删除了所有的聊天记录,将手机锁屏,重新靠回沙发上,闭目养神。 第二天一早,安氏集团突然通过各大财经媒体发布了一篇极具噱头的新闻稿。 稿件的标题十分醒目——《安氏集团旗下研究所取得重大进展,或将引领新材料领域革命!》。 然而,通篇看下来,除了各种华丽辞藻和宏大叙事,比如“划时代的突破”、“填补国内空白”、“拥有完全自主知识产权”之外,没有任何一项具体的数据支撑,也没有提及任何一篇经过同行评议的学术论文。 这篇稿子在资本市场掀起了小小的波澜,安氏的股价应声上涨了几个点。 陆恩仪也是在研究所的茶水间,听同事们议论时才知道的。 “陆教授,你看新闻了吗?安氏又在吹牛了。”一个年轻的研究员把手机递给她看,“通篇都是空话,连个具体的材料型号和性能参数都没有,这不就是纯粹为了炒股价吗?” 陆恩仪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屏幕上那个夸张的标题,便失去了兴趣。 她平静地说道:“真正的研究,是用一组组枯燥但坚实的数据说话,是在国际顶级期刊上发表能够接受全球同行检验的论文,而不是用这种公关稿。让他们炒去吧,对我们没有任何影响。” 说完,她转身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但安氏集团的动作远比陆恩仪想象的要高调。 继那篇华而不实的新闻稿之后,不过几天,安家便正式宣布,将于几天后举办一场先锋科研论坛。 他们广发英雄帖,邀请了国内外众多新材料的专家学者,以及各大投资机构的代表。 这份受邀名单里,陆恩仪所在的研究所,赫然在列。 消息传到研究所,所长第一时间把陆恩仪叫到了办公室。 “恩仪,安家这次的阵仗不小,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是想借这个平台,为他们所谓的新技术造势,从而吸引资本入场。” 陆恩仪点了点头,神色平静:“这个我知道。” “话是这么说,但我们不能坐视不理。”所长沉声道,“他们的稿子里含糊其辞,却处处暗示技术方向与我们的领域重合。如果我们这次保持沉默,外界很可能会误以为我们技不如人,被他们抢了先。这对我们后续申请国家重点项目经费,会造成很不利的影响。” 所长看向陆恩仪,目光中充满了信任:“所以,我希望你能代表我们研究所出席这次论坛。并且,把你的新项目构思,抓紧时间完善成一个相对完整的方案。到时候,你可以在你的演讲环节顺势公布出来。我们不求一步到位,但至少要让那些真正的行家和投资人看到,未来真正的技术制高点,在我们手里!” 陆恩仪明白所长的用意。 在科研的战场上,沉默有时并非是金,而是将话语权拱手让人。 “我明白了,所长。”她郑重地应下,“我会尽快把方案赶出来。” 第338章 赌局落定 从所长办公室出来,紧迫感瞬间笼罩了陆恩仪。 接下来的日子,她几乎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方案的撰写中。 白天,她在研究所争分夺秒,晚上回到家吃过饭后又一头扎进书房加班到深夜。 幸运的是,这段时间里,顾越成了她最坚实的后盾。 他主动包揽了大部分的家务,更是将照顾陆景轩的责任一肩扛起,陪他写作业、玩游戏,把他的生活安排得妥妥帖帖,不让陆恩仪分心。 几天后的酒吧内,商执聿靠在沙发里,抬眸看着对面沉默饮酒的商衍。 “商衍,一个月到了。”他开口,陈述既定事实,“你输了。” 商衍仰头将杯中琥珀色的液体一饮而尽。 “没错,我是输了。”他坦然承认,随即话锋一转,“但是你也没赢啊。” 商执聿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顾越回来了。” “他现在就住在恩仪家里,照顾着她和景轩。一个月的时间,你连她的家门都去多少次,而他,却已经登堂入室了。” “所以,”商衍扯了扯嘴角,“我们两个,都是输家。” 商执聿的脸色沉了下去,“你认识他?” “不怎么熟。”商衍摇了摇头,“只见过一两次。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恩仪信任他。” 信任。 多么奢侈又残忍的词。 这正是商执聿如今最渴望,却又最遥不可及的东西。 包间里的陷入沉默。 良久,商执聿忽然打破了这片死寂。 他的眼神变了。 “既然我们都是输家,” “那之前准备的那份大礼……” 商衍一愣。 “你想干什么?”商衍警惕地看着他。 “把它给我。”商执聿像一头濒临绝境的困兽,“反正你已经打算放弃了,不是吗?但我还有机会。” 商衍看着他眼中那不加掩饰的疯狂,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他举起酒杯,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慢悠悠地晃着。 “可以啊。”他轻笑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挑衅,“你拿什么来换?” 商执聿的眉头紧锁。 商衍将酒杯送到唇边,目光却越过杯沿,冷冷地看着他,然后慢条斯理地伸出自己的一根食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还是一根手指怎么样?” 商执聿的目光瞬间凝固,死死地盯住商衍的手指。 就在商衍以为他会勃然大怒时。 商执聿目光闪烁。 他猛地伸出手,抓起手边那个厚重的玻璃烟灰缸,狠狠地朝茶几上的空威士忌酒瓶砸了下去! 酒瓶应声碎裂!褐色的玻璃碎片四处飞溅。 商执聿面无表情从一堆碎片中,捡起了一块最大。 他紧紧握住那块玻璃,锋利的边缘瞬间割破了他的掌心,鲜血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顺着他的指缝滴落。 他却像是毫无所觉,举起那块沾着自己鲜血的玻璃碎片,毫不犹豫地就朝着自己左手的小指,狠狠地扎了下去! “你疯了?!” 商衍吓得眼皮狂跳,几乎是本能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一个箭步冲过去,死死地抓住了商执律持着碎片的手腕! 玻璃的尖端,距离他的小指指节,不过一厘米的距离。 再晚一秒,后果不堪设想。 “我开个玩笑而已!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商衍手背上青筋暴起。 商执聿缓缓地抬起头黑眸里布满了血丝。 “是啊。”他说,“要疯了。” 商衍看着商执聿掌心不断流出的血,看着他那副万念俱灰却又偏执到底的模样,无力感瞬间席卷了全身。 “……怕了你了。”商衍终于松开了手,声音里满是挫败,“东西我可以给你。不过我马上要出差去一趟德国,大概一周多才能回来。等我回来就给你。” 商执聿用没受伤的手,从桌上抽了几张纸巾,随意地按在流血的掌心上,鲜血很快浸透了纸巾。 他怀疑地盯着商衍:“你不会是故意拖延时间,晃点我吧?” 商衍被他这小人之心的模样气笑了。 “商执聿,我好歹也算你哥。答应你的事,就一定会做到。别把所有人都想得跟你一样小肚鸡肠。” 商执聿没有说话,偏执的疯狂稍稍退去了一些,眼神里的戒备却依旧没有消散。 商衍看着他,忽然发现,这个一向骄傲自负的男人,此刻竟然充满了不安全感。 他心里的那点怨气,不知怎么就散了。 他走回自己的位置,重新坐下。 “你是不是真的……打算放弃了?”商执聿看着他,终于问出了那个盘旋已久的问题。 商衍苦笑一声。 “我什么时候……又拥有过了?”他低声喃喃,像是在问商执聿,又像是在问自己。 他抬起头,迎上商执聿探究的目光,决定将自己最后一点念想彻底斩断。 “前阵子我生日,借着由头,我又跟她表白了。” 商执聿的心猛地一紧。 “结果,还是被拒绝了。很干脆,没有留任何余地。”商衍的语气很平静 “这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在五年前。” “现在,五年过去了。可我的人生已经没有多少个五年,可以这样毫无保留地用来喜欢一个人了。所以,我选择放弃。” 他顿了顿,转过头,认真地看着商执我:“我只希望,她最后能找到那个真正值得托付的人。无论那个人……是不是你。” 商执聿看着商衍脸上那份坦荡的落寞,破天荒地,生出了一丝想要安慰他的念头。 但话到嘴边,又觉得无比讽刺。 作为情敌,立场很明显不对。 最终,他端起了自己面前的酒杯,朝商衍举了举。 “那……补你一句,生日快乐。” 商衍看着他,却没动。“就这?”他挑眉,“你也太抠了,一点诚意都没有。” 商执聿奇怪地看着他:“不然呢?难道你还想我给你包个红包?” 商衍被噎了一下,好半天才没好气地说道:“红包就算了。不如找个项目合作,让我那刚起步的新公司,也赚点钱来得实在。” 商执聿倒是痛快地点了头:“这个可以考虑。大伯父之前就跟我提过,说如果你创业不顺,让我在商氏给你留个位置。” 第339章 拼个桌 听到这话,商衍才终于端起酒杯,和他轻轻碰了一下。 清脆的声响,像是为这场长达数年的暗中较量,画上了一个句点。 商衍喝完酒,看着商执聿用纸巾随意包扎的手,意味深长地问:“那你呢?后面准备怎么做?看恩仪的样子,可没有半点想跟你复婚的打算。” 商执聿的目光投向窗外无边的夜色,眼神再次变得坚定而执拗。 他含糊不清地回了一句:“走一步,算一步。反正这辈子,我都要跟她耗下去了。” 从酒吧出来,夜风带着凉意,吹散了商衍一身的酒气。 他拒绝了商执聿派司机送他的提议,自己叫了个代驾。 坐在车后座,他靠着窗,心中五味杂陈。 放弃一个喜欢了近十年的人,就像是从身上活生生剜掉一块肉,疼得钻心,却又有一种解脱后的空旷。 车子刚驶出酒吧的停车场,一道熟悉的身影,忽然闯入了他的视线。 沈意穿着一身红裙,将车停在了酒吧门口,正准备下车。 商衍的心下意识地动了一下,本想摇下车窗,和她打个招呼。 然而,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他忽然想起了前阵子安家对外公布沈意即将与研究所那位从海外高薪聘回的天才教授订婚的消息。 或许,这就是沈意那天失控的诱因。 婚姻不能做主,彻底为安氏的利益所驱动。 想到这里,商衍伸向车窗按钮的手,又缓缓地收了回来。 自己此时和她过多来往,只会给她带去不必要的麻烦。 罢了。 商衍收回视线,闭上了眼睛。 “师傅,开车吧。”他对代驾司机轻声说道。 周末,陆恩仪在书房里敲下最后一个句号,然后按下了保存键。 她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闭上眼感受着这久违的轻松。 屏幕上,已经完成的方案静静躺着,密密麻麻的文字与公式,是她这几天以来心血的结晶。 现在,这块压在心头的大石总算暂时落地了。 她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太阳穴,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小区里孩子们在草坪上追逐嬉戏。 这些天,她亏欠儿子太多了。 同时,她也非常感激顾越。 若不是他毫无怨言地承担起了一切,她不可能如此心无旁骛地投入工作。 想到这里,陆恩仪走出书房,看到顾越正陪着陆景轩在地毯上拼乐高。 陆景轩正举着一个拼好的小飞船,兴奋地向顾越展示着什么,顾越则一脸认真地听着。 “咳。”陆恩仪轻咳一声,打破了这片宁静。 一大一小同时回过头来。 “妈咪,你的工作忙完啦?” “嗯,暂时告一段落了。”陆恩仪笑着摸了摸儿子柔软的头发,然后看向站起身的顾越,脸上带着真诚的谢意,“顾越,这些天真的太谢谢你了。” 顾越摆了摆手,温和地笑道:“师姐你太客气了,我们之间还用说这个?再说,照顾小孩还是件很有趣的事。” “不行,一码归一码。”陆恩仪坚持道,“为了感谢你这位金牌后援,今天我请客,我们出去吃顿大餐,怎么样?” “好耶!吃大餐。”陆景轩立刻欢呼起来,眼睛亮晶晶的。 顾越看着他们母子,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好啊,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半小时后,三人来到了一家环境雅致的亲子餐厅。 陆恩仪点了几道餐厅的招牌菜,其中就有一份陆景轩心心念念的香草烤小羊排。 就在服务员端上第一道菜摆上桌时,她突然听到了熟悉的呼唤。 “恩仪?” 陆恩仪循声望去,只见商老太太正一脸惊喜地站在不远处,而在她身后,商执聿穿着深灰色休闲西装,正静静地站着,深邃的眼眸一瞬不瞬地落在这边。 陆恩仪连忙放下水杯,起身迎了过去,“奶奶,您怎么也来这里了?” “唉,你这孩子,还说呢。”商老太太亲热地拉住她的手,佯装抱怨道,“执聿看我一个人在老宅待着闷得慌,就非要拉我出来吃饭,说是换换口味,感受一下年轻人的热闹。” 说着,老太太的目光越过陆恩仪,看向她身后的餐桌。 只有两个大人跟一个小孩。 老太太的眼神闪了闪,但脸上依旧是和蔼的笑容:“你们这也是……出来吃饭啊?就你们三个?” 陆恩仪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只觉得背上像是被商执聿的目光灼出了两个洞。 商老太太立刻热情地提议:“那正好啊!我们也就两个人,你们那桌看起来也宽敞,不如我们凑一桌吧?” 陆恩仪无法拒绝一位满脸期盼的老人家。 她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商执聿,又看了一眼已经投来探寻目光的顾越,最终点头:“……好啊。” 商执聿扶着老太太走了过来。 他拉开陆恩仪身边的椅子,让老太太坐下,自己则自然而然地在另一边落座,正好与顾越相对。 “商叔叔好!太奶奶好!”陆景轩很有礼貌地打了招呼,对于商执聿的出现,他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哎,我的轩轩真乖!”商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 老太太的目光随即转向了顾越,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这位是……?” 不等陆恩仪介绍,顾越主动自我介绍。 “老夫人您好,我叫顾越。”他顿了顿,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对面的商执聿,然后清晰地补充道,“是恩仪现在的男朋友。” “砰。” 一声轻响,是商执聿手中的金属餐叉不小心磕碰到瓷盘边缘发出的声音。 商执聿面无表情地将餐叉摆正,仿佛那只是一个无意识的失手。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眼神透出毫不掩饰的不悦。 但出乎意料的是,商老太太在最初的惊讶过后,脸上竟然绽放出更加热情的笑容。 她仿佛瞬间忘记了自己孙子的立场,兴致勃勃地跟顾越攀谈起来。 “哦?男朋友啊!那可真是太好了!”老太太一拍手,像是听到了天大的喜讯,“我们恩仪这么好的姑娘,是该有个人好好疼着。小顾啊,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呀?” 第340章 先锋论坛 顾越的回答滴水不漏:“我们是大学校友,之前在同一个项目组里朝夕相处,慢慢就走到一起了。” “项目组啊……”商老太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问,“那你之前好像没在京城见过你呀,现在是回来了?” “是的,我之前一直在非洲做援助项目,最近刚结束任期回国休假。” 一问一答间,陆恩仪如坐针毡。 她根本插不进话,只好将所有注意力都转移到儿子身上,埋头给他剥虾。 “妈妈,我想吃那个……”陆景轩吃完一只虾,小手指了指摆在桌子另一侧,也就是商执聿面前的那盘香草小羊排,眼巴巴地望着陆恩仪。 陆恩仪立刻拿起公筷,正准备起身去夹。 她的筷子刚刚伸到一半,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已经先一步动了。 商执聿默不作声地用餐叉叉起一块烤得外酥里嫩的小羊排,精准地放进了陆景轩的餐盘里。紧接着,他的动作没有停顿,又叉起了另一块,越过半个桌子,稳稳地放在了陆恩仪的碗中。 陆恩仪的动作僵在了半空中,心头莫名一窒。 顾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脸上的笑容不变,但眼神却凉了几分。 他用餐巾擦了擦嘴角,语气看似随意地开口:“看来商总跟我们家轩轩,还挺熟的。” “我们家轩轩”这五个字,被他咬得格外清晰,像是在宣示某种归属权。 空气中瞬间弥漫开一股无声的硝烟。 商执聿抬起眼皮,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语气平淡,“还行吧。” 一顿饭,吃得五味杂陈。 好不容易结束。 在餐厅门口,陆景轩礼貌地跟商执聿和商老太太挥手告别。 “太奶奶再见!商叔叔再见!” 就在陆恩仪准备带儿子离开时,顾越上前一步,十分自然地弯腰,一把将陆景轩抱了起来。 紧接着,顾越另一只空着的手,看似随意地伸过来,搭在了陆恩仪的肩膀上。 他微笑着对商执聿和老太太点了点头,说道:“那我们先走了,老夫人,商总,再见。” 商执聿站在原地,看着他搭在陆恩仪肩上的那只手,眸色瞬间沉如深海。 陆恩仪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搞得浑身不自在,但在长辈面前又不好立刻挣脱,只能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带着儿子和顾越转身离开。 直到那三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街角,商执聿才缓缓收回目光。 商老太太看着自己孙子阴沉的脸色,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语气肯定地说道:“执聿,别信他的鬼话。” 商执聿侧过头,眼中的风暴还未平息:“您说什么?” “我说,”老太太清晰地说道,“那个姓顾的小子,跟恩仪的关系,绝对不可能是男女朋友。” 商执聿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为什么您这么肯定?” “你奶奶我这把年纪,什么人没见过?”商老太太哼了一声,眼神里透着过来人的智慧,“恩仪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她一门心思扑在科研上的时候,眼里是容不下别的东西的。她绝对不是那种会在项目攻坚的关键时刻,还有心思去谈情说爱的人。这不符合她的性子。” “而且,”老太太话锋一转,提出了一个更实际的疑点,“你刚才有没有仔细看?轩轩那孩子跟那个姓顾的,有半点相似的地方吗?一点都没有!看人的眼神也不对,那孩子看他,是礼貌和客气,不是依赖和亲近。” 商执聿脑子炸响。 是啊!他怎么就没往这方面想! 仔细回想,顾越是标准的桃花眼。 但景轩的眼睛,却更像自己,是深邃的内双,眼型偏长。 ……轩轩的五官组合起来,根本找不到半点顾越的影子。 如果顾越真的是孩子的生父,按理来说,不可能没有一处相像。 而且,奶奶说得对! 陆恩仪的性格,他再了解不过。 她对科研的虔诚是刻在骨子里的。 让她在忙碌的项目中,分心去和人公费恋爱,甚至还怀上孩子? 这根本就不可能! 回到家中,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那份紧绷的尴尬。 陆景轩毕竟是小孩子,玩了一天,又吃了顿饱饭,眼皮已经开始打架。 陆恩仪给他洗完澡,把他塞进柔软的被窝里,小家伙几乎是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看着儿子酣睡的侧脸,陆恩仪也感觉到了身心俱疲 她洗漱完毕,回到自己的房间也很快睡下。 夜深人静,整栋公寓楼都陷入了沉睡。 睡在沙发上的顾越却悄无声息地走向了书房。 书房的门没有锁。 他拧开门把手,闪身而入,又轻轻地将门带上。 黑暗中,他准确地找到了书桌的位置,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目光落在了陆恩仪的笔记本电脑上。 他没有开灯,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片刻后,他伸出手,打开了电脑。 屏幕亮起的瞬间,光芒照亮了他半张脸,表情变得复杂。 两天后,京城国际会展中心。 科研先锋论坛如期举行。虽然筹备时间仓促,但凭借着主办方安家的财力和业内影响力,依旧吸引了京城乃至全国顶尖的科研机构代表和手握重金的投资人。 陆恩仪和所长坐在一起。 “小陆啊,别紧张,你的方案我看过,绝对是这次论坛的一大亮点。”所长此刻正低声给她打气。 陆恩仪微微点头:“我知道的,所长。” 顾越像个普通的爱好者,买了观众席的票,坐在斜后方不远处,远远地朝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陆恩仪刚落座没多久,会场入口处便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 安家的人到了。 安越七身边跟着几位集团高管,以及他的孙女安烟。 而安烟的身侧,还跟着一个面孔黝黑、眼神锐利的中年男人,陆恩仪觉得那张脸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就在这时,一名佩戴着工作证的年轻工作人员匆匆跑了过来,脸上带着歉意:“陆教授,非常抱歉,临时接到通知,议程稍微有些变动。贵所的发言顺序,从第一位调整到了第二位,还请您二位见谅。” 第341章 标题相似 所长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调整到第二位?第一个是谁?” “是……是安氏集团旗下的研究所。”工作人员的声音越说越小。 “又是安家。”王所长不满地嘀咕了一句,但终究没再说什么。 这是安家主办的论坛,他们有绝对的话语权。 陆恩仪的面色倒是很平静,淡淡地说了一句:“没关系,第二个就第二个吧。” 论坛即将正式开始,会场的灯光暗了下来,只留主席台一片明亮。 就在这时,入口处再次出现一个挺拔的身影,瞬间吸引了在场不少人的目光。 是商执聿。 他一出现,原本准备上台的安越七立刻停下脚步,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与他热情地寒暄。安烟也亦步亦趋地跟在旁边,仰着头,用娇羞的目光凝视着商执聿。 这样的场景,只要有记者在场,配上一个暧昧的标题,明天的财经版和娱乐版头条就都有了。 陆恩仪只看了一眼,便漠然地收回了目光。 此时,她感觉身后的椅子被轻轻碰了一下。 顾越不知何时跟人换了位置,坐到了她正后方,压低声音问道:“紧张吗?” 陆恩仪摇了摇头,目光平静地看着前方的主席台:“还好。尽人事,听天命。科研这种事,就算准备得再充分,方案也随时有被毙掉的可能,平常心就好。” 顾越轻笑出声:“师姐,我要是有你这心态,当年高考估计还能再多考20分。” 很快,论坛正式开始。 安越七作为发起人,上台做了开幕演讲。 他的演讲稿写得滴水不漏,通篇都是关于创新未来,合作共赢的宏大叙事,听起来冠冕堂皇。 顾越在后面听了几句,就懒洋洋地凑到陆恩仪耳边,吐槽:“这老头看着可不怎么面善啊,一肚子坏水的感觉。” 陆恩仪有些意外:“你认识他?” “不认识。”顾越摇头,“就是直觉。都这么大年纪了还不退休,还要搞这么多学术论坛来傍身,这不是典型的既想要钱,又想要名利吗?野心都快从眼睛里溢出来了。” 陆恩仪挑了挑眉,没再说话,心里却暗道:你看人还真是犀利。 而在会场另一侧的贵宾席,安烟的注意力却完全不在台上。 她的余光一直锁定着商执聿,发现他的视线总是不自觉地飘向陆恩仪所在的方向。 安烟心中一刺,状似无意地柔声开口:“执聿,你看……恩仪和她身边的那个男人,看起来好亲密啊。他是谁呀?” 商执聿的目光在那边顿了一秒,语气冷淡:“不认识。” 他不欲多谈,但安烟却不肯放过这个机会。 她继续说道,“是吗?我刚刚好像看到他凑过去亲了恩仪姐一下呢,在这么严肃的场合也一点都不避讳,感情一定很好吧,应该是男朋友了。” 她故意夸大了顾越凑近说话的动作,将其描绘成一个亲吻。 商执聿当然知道安烟在撒谎,隔着这么远,又是那样的角度,她不可能看得那么清楚。 可理智是一回事,情感又是另一回事。 亲眼看到那个男人如此自然地靠近她,与她低声说笑,而陆恩仪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排斥,这一幕依旧像一根尖锐的刺,狠狠扎进了他的心脏。 他没有说话,但目光冷了下去。 安烟满意地看到了他的反应,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得意,暗中拿起手机,飞快地发出了一条信息。 几乎是同一时间,顾越的手机在口袋里轻微震动了一下。 他拿出来看了一眼,屏幕上是一条简短的指令:【你再跟陆恩仪表现亲近点。】 顾越的眼中闪过冷意。 他只是瞥了一眼,便将手机锁屏放回口袋,姿势没有丝毫改变,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台上,安越七的演讲结束,主持人宣布第一个项目展示开始。 “下面,有请安氏集团旗下研究所的代表,李博士,为我们带来他的最新研究成果!” 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甚至有些陌生的面孔走上了台。 他不是之前跟在安越七身边的那个面熟的中年男人,而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 青年显得有些紧张,他深吸一口气,将PPT投上了中央的大屏幕。 当PPT的第一页标题清晰地显示出来时,陆恩仪的瞳孔猛地一缩。 《临界状态下新型耦合能源材料的结构分析与应用》 看到这个标题的瞬间,陆恩仪的眉心狠狠地皱了起来。 怎么会跟她的命题有点像? 坐在她旁边的所长也发现了不对劲。 他压低声音问陆恩-仪:“恩仪,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我们的方案被人偷了?!” 然而,与他的惊怒交加不同,陆恩仪在最初的错愕之后,反而迅速冷静了下来。 “所长,您先别急。”她安抚地开口,“学术界的课题撞车并非没有可能,标题相似说明不了根本问题,我们先听下去。” 所长稍稍稳住了心神,但脸色依旧难看。 台上的青年,显然也感受到了台下的聚焦。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了他的演讲。 他开口的几句话还算流利,是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开场白。 但很快,随着PPT的翻页,不对劲的地方就显露了出来。 陆恩仪的方案,核心在于一种全新的能源模型,逻辑严密,每一个推论都建立在坚实的理论基础和海量的模拟数据之上。 而台上这位李博士的演讲,除了标题和几个专业名词与她的方案沾边外,其内核却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 他的理论空洞而杂乱,像是一锅大杂烩,东拼西凑了一些前沿概念,却完全没有构建起一个自洽的逻辑体系。 所谓的“结构分析”,更像是本科生的课堂作业,浅薄得可笑。 “……我们通过对传统晶体结构的改良,试图引入一种超光速粒子的假设,从而在临界点引爆能量……” 听到这里,台下一些资深的物理学家已经忍不住发出了嗤笑声。 “超光速粒子?他以为这是在写科幻小说吗?” “简直是胡闹!理论物理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陆恩仪身后的顾越,更是毫不客气地凑到她耳边,“师姐,我听不懂,但我大受震撼。感觉我的物理老师要是还活着,能被他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 第342章 拖拽下水 陆恩仪的嘴角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 她现在已经完全确定,自己的方案没有被完整泄露。 对方很可能只是通过某个渠道,窃取了她的课题名称和大致方向,然后找人东施效颦,急功近利地炮制出了这么一个贻笑大方的冒牌货。 这已经不是学术剽窃了,这简直是学术自杀。 台上的青年显然也察觉到了方案中那些无法自圆其说的巨大漏洞。 他背的稿子和PPT上的内容开始出现脱节,额头上沁出大颗大颗的冷汗。 他开始频繁地卡壳,眼神慌乱地在提词器和台下那些充满质疑嘲讽的目光之间游移。 “呃……这个……这个数据的意义在于。”他结结巴巴,声音越来越小,连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 会场里的骚动声越来越大,从最初的窃窃私语,变成了毫不掩饰的议论。 “安家这是怎么回事?花这么大力气搞一个前沿论坛,就是为了让我们看这种水平的东西?” “简直是浪费时间!我推掉了一个重要会议过来的!” 就在这时,一个观众再也忍不住了。 他猛地站起身,洪亮的声音响彻全场:“简直是胡闹!安氏的研究所是想告诉我们,你们正在研究一堆毫无价值的垃圾吗?!” 安越七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铁青。 他死死地握着椅子的扶手,极力维持着最后一点体面,没有当场拂袖而去。 但他那狠狠投向安烟的眼神,却充满了滔天的怒火。 安烟被爷爷的眼神吓得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她完全没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她明明只是想让陆恩仪在商执聿面前出丑,让所有人都以为陆恩仪的所谓成果被安家抢先一步发布,让她沦为笑柄。 怎么会变成安家自己成了最大的笑话? 她心虚又慌乱,急切地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顾越所在的方向。 然而,顾越却仿佛背后没有长眼睛。 他正侧着头,兴致勃勃地跟陆恩仪说着什么,俊朗的侧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那专注的样子,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安烟旁边就坐着商执聿,让她不敢有任何大动作,生怕被他看出端倪。 万般情绪无处发泄,她只能将纤长的指甲狠狠地抠进身下昂贵的丝绒座椅里。 商执聿全程冷眼旁观。 目光掠过台上那个已经快要哭出来的年轻博士,最终落在了陆恩仪身上。 台上,主持人已经满头大汗地冲上来,试图打圆场,将那个几乎崩溃的李博士请了下去。 但会场的秩序已经彻底失控,安家这次,脸面是丢尽了。 而所长则痛痛快快的舒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下面,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有请来自C2研究所的陆恩仪博士,为我们带来她的项目方案!” 在主持人如释重负的报幕声中,陆恩仪站了起来。 她准备走向主席台时。 身后的顾越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陆恩仪的脚步顿了一下,回头看去,清冷的眼眸中带着一丝询问。 黑暗中,顾越的桃花眼亮得惊人,他没有多言,只是弯起嘴角,对着她做了一个加油手势,用唇语无声地说道:“去尽情闪耀吧,师姐。” 陆恩仪浅浅地回以一笑,轻轻点头。 这一幕,不偏不倚地落在了贵宾席商执聿的眼中。 他的心,像是被那笑容烫了一下。 陆恩仪已经走到了台上。 她没有理会台下各异的目光,只是专注地将自己带来的U盘插入了讲台的电脑接口。 然而,屏幕上跳出的,却不是她精心准备的PPT,而是一个冰冷的错误提示框。 她蹙了蹙眉,又尝试了一次,结果依旧。 台上的主持人见状,连忙和技术人员沟通,几番调试无果后,他只能拿起话筒,脸上带着浓重的歉意,对着全场鞠了一躬:“各位来宾,非常抱歉!会场的多媒体系统出现了临时故障,我们正在紧急抢修,但……但可能短时间内无法播放任何PPT了。” 此言一出,刚刚才平息下去的会场,再一次哗然! “搞什么啊?一个破PPT都放不了?” “安家是怎么办事的?简直跟个草台班子一样!” “还科研先锋论坛,连最基本的设备都保障不了,退票!必须退票!” 观众的耐心显然已经被消磨殆尽,愤怒的声浪一波高过一波。 就在这时,安越七缓缓站了起来。 他拿起身边的话筒,带着冠冕堂皇的歉意:“各位,请安静一下。” 他到底是积威已久,声音一出,场面居然真的安静了几分。 “这次的论坛,确实是我们安氏准备不足,考虑不周,让大家见笑了。”他先是姿态极低地认了错,随即话锋一转,“至于大家买票的费用,论坛结束后,可以随时联系我们的工作人员进行全额退款。并且,为了表示我们的歉意,每一位到场的朋友,都还能领到一份我们精心准备的礼品作为补偿。” 退票又送礼,手笔不可谓不大。 安家果然深谙用钱堵嘴的道理,台下观众的怨气肉眼可见地消散了大半,不少人甚至开始觉得安家态度还算诚恳。 看到现场彻底安静下来,安越七的目的达到了。 他这才将目光转向台上的陆恩仪,眼神里闪过一丝阴险。 “陆博士,实在抱歉,现场的设备出了这么大的问题,影响了您的展示。” “不过,我听说陆博士不仅是顶尖的科研人才,更有在国外一流大学授课的丰富经验。想必区区设备故障,应该难不倒您吧?” “即便没有PPT,您这样经验丰富的学者,也一定能脱稿完成一场精彩的演讲的。” 这番话,看似是恭维和信任,实则却是将陆恩仪架在火上烤。 科研项目的方案演讲,充满了精密的数据、复杂的公式和严谨的逻辑图表,与课堂上循序渐进的教学完全是两码事。 没有PPT辅助,光靠口述,绝大多数内容都无法清晰地传达,其效果将大打折扣,甚至可能因为缺乏数据支撑而被认为是在夸夸其谈。 第343章 个人秀 安家这用心,昭然若揭。 他们自己的研究所出了丑,也绝不能让陆恩仪的方案大放异彩。 想要拉着她,一起垫背! 所长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盯着台上的陆恩仪。 安烟的嘴角忍不住上扬。 她就不信,没有了PPT,陆恩仪还能翻出什么花来! 然而,万众瞩目之下,陆恩仪却并未露出一丝一毫的慌乱。 脸上依旧是镇定自若情。 她静静地看了安越七几秒,随即,陆恩仪转过身,走到讲台的触控屏前,手指在上面轻点了几下。 很快,一个空白的黑板模拟界面,出现在了身后的大屏幕上。 做完这一切,她才回过身,对着安越七的方向,客套而疏离地点了点头,“既然安老先生都这么说了,那我就献丑了。” 见陆恩仪非但没被吓住,反而真的打算徒手上阵,安越七坐下后,脸色抑制不住地阴沉了下去。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还被棉花里藏着的针给狠狠刺了一下。 而陆恩仪,已经真的开始了。 她伸出纤长的手指,在那块巨大的数字黑板上,开始书写。 “我的项目,名为《新型能源耦合特种材料初步构想与可行性分析》。” “其核心,是解决目前航天领域中,能源转化效率在极端环境下的衰减问题。为了让非专业的来宾也能理解,我们可以将其想象成一个极其精密的能量转换器。” 她一边说,一边在黑板上画出一个简洁的示意图。 手指划过屏幕,留下流畅而清晰的线条,仿佛那不是冰冷的电子设备,而是一块她已经使用了千百遍的黑板。 各种复杂的专业名词从她口中吐出,但经过她的阐述和比喻,却变得异常清晰。 她一边说着,一边在黑板上飞速地写下一连串复杂的核心算法和推导公式。 那些在常人看来如同天书般的符号,在她的指尖下仿佛有了生命般行云流水。 此时,她的大脑就是最强的数据库! 她早已将方案的每一个核心点都牢牢记住。 台下的观众,从最初的看热闹,到逐渐被吸引,再到完全的沉浸。 那些投资人,眼神越来越亮,他们或许不懂那些公式,但他们听懂了陆恩仪描述的应用前景和那惊人的效率提升意味着无尽的商业价值和技术壁垒。 而那些科研同行,则是个个面露惊骇与赞叹。 他们看得懂那些公式的精妙,更能明白这背后所代表的,是一种怎样深厚的学术功底。 这已经不是演讲了,而是一场无与伦比的个人学术秀! 陆恩仪的声音,始终贯穿着全场:“……一旦这个项目成功完成,并进入应用阶段,我国将在临界能源材料领域,实现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弯道超车。” “这不仅是一项技术的突破,更是在世界航天科技领域,印上我们自己的名字,让世人瞩目的一张王牌。” 当她写下最后一个字符完成了自己的演讲。 全场陷入了长达数秒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场酣畅淋漓的演讲震撼得无以复加。 下一秒,雷鸣般的掌声,轰然炸响! 掌声中,甚至夹杂着不少人情不自禁的欢呼与呐喊! “陆教授牛批!!” “太强了!这才是真正的科学家!” “没想到会场的设备意外,结果反倒成全了一场神级表演!” 这一下,无论是安越七还是安烟,脸色都变得无比精彩。 等到陆恩仪走下台时,所长激动得老脸通红,他甚至忘了场合,直接站起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恩仪,好样的!太棒了!有了你,真是我们研究所最宝贵的无形财富!”他声音哽咽,眼眶都有些湿润了。 陆恩仪被所长热烈的情绪感染,也露出了一丝真切的笑容。 她回到座位,目光习惯性地向后看去,想和顾越分享这份喜悦。 然而,座位上却是空的。 顾越不在。 她微微蹙眉,问身旁的王所长:“所长,你看到顾越去哪儿了吗?” 所长正沉浸在激动中,茫然地摇了摇头:“啊?没注意啊。可能……是去打个电话,或者上洗手间了吧?年轻人嘛,坐不住,估计一会儿就回来了。” 陆恩仪闻言,也没再多想,只当他是临时有事走开了,便重新坐了下来,等待着论坛后续的议程。 而几乎是同一时间。 在贵宾席上的商执聿收到了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 【我是顾越。想知道我跟陆恩仪之间的事情吗?那就到二楼的C区走廊来。】 商执聿的瞳孔骤然收缩,握着手机的力道瞬间加重。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将手机揣回兜里便起身朝着会场外走去。 高大的身影消失在出口后不到一分钟。 陆恩仪,手机也同样收到了信息。 【想不想知道,你的方案为什么会跟安家的那个冒牌货,有一丝不该存在的类似?】 二楼,C区的走廊尽头,灯光昏暗。 这里是监控的死角,也是秘密滋生的温床。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又急又重,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由远及近。 安烟几乎是冲到了那个斜倚在墙边的身影面前。 “顾越!” 她的声音尖锐,面容显得有些扭曲,“你怎么敢!我给了你钱,你就是这么办事的?你给我的根本就不是陆恩仪完整的方案!” 面对她气急败败的质问,顾越却连姿势都未曾变过。 他慢条斯理地从指间夹着的烟盒里又抽出一根,用金属打火机“咔哒”一声点燃。 橘红色的火光在他俊朗的脸上明明灭灭,映得那双桃花眼深邃莫测。 他深深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缭绕了他闲适懒散的眉眼。 “安小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他语调懒洋洋的,带着若有似无的嘲弄,“我给你的,就是我从她电脑里看到的全部内容。至于她是不是留了一手,准备了什么备选方案,那我就不知道了。” 他弹了弹烟灰,目光轻飘飘地落在安烟因为愤怒而发抖的肩膀上,带了些笑。 第344章 当猴耍 “而且,我只是个提供情报的。你们安家自己的研究所,不是号称网罗了业内最顶尖的人才吗?” “一个方案是不是残次品,有没有致命的逻辑漏洞,他们自己都看不出来,还就这么大喇喇地拿到全行业的顶尖论坛上来讲。”他轻笑一声,笑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你说,这到底该怪谁呢?” 安烟原本的计划天衣无缝。 利用顾越拿到陆恩仪的方案,让安家抢先发布,把陆恩仪钉在抄袭的耻辱柱上。 可谁能想到,安家的那群废物,竟然连方案的真伪都辨别不出,拿着一个垃圾方案就敢上台,最终让安家沦为了整个行业的笑柄! 而陆恩仪,却凭借着那场堪称神级的脱稿演讲,收获了无上的荣光! 羞辱与挫败交织在一起,烧得安烟理智全无。 “顾越!”她脸色铁青,死死地瞪着他,“你别跟我装蒜!你是不是从头到尾就根本没想过要真心帮我?也没想过要拆散商执聿和陆恩仪!” 听到这话,顾越终于有了新动作。 他直起身,将那根只抽了三分之一的烟摁在墙面的烟灰缸里,缓缓踩熄。 漫不经心的桃花眼,透出审视意味。 “拆散?”他玩味地咀嚼着这两个字,随即嗤笑出声,“安小姐,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他们两个……需要我费尽心思地去拆散吗?” “我回国这段时间,每天都住在陆恩仪的家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可你口中的那个商总呢?我甚至都没见过他几面。” “一个在她生活里几乎等同于不存在的男人。对我来说,商总跟一个陌生人也没什么差别。我实在想不明白,你到底在处心积虑些什么?又在害怕些什么?” 安烟管不了这么多,她迫切地需要让这个男人明白,陆恩仪的存在,对她而言是多么巨大的威胁! “你不知道!”安烟的声音陡然拔高,完全顾不上这里是公共场合,“商执聿和陆恩仪结过婚!他们是夫妻!即便陆恩仪五年前单方面提出了离婚,即便她走了这么多年,商执聿也从来没有一天忘记过她!” 此刻,她像是在宣泄一样,将所有的不甘与嫉妒都吼了出来:“他拒绝所有女人的靠近守身如玉,把所有的时间都扑在工作上!你以为他是为了什么?他就是在等陆恩仪回来!” 寂静的走廊里,只剩下安烟粗重的喘息声。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走廊拐角处的阴影里,高大的身影猛然僵住。 商执聿的脚步,就像被钉在了原地。 而顾越听完安烟的嘶吼,狐疑的桃花眼微微眯起。 “不对吧。” “安小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外界不是都在传,你和商执聿好事将近,很快就要订婚了吗?”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安烟瞬间煞白的脸。 “你们不是号称青梅竹马,有这么多年的感情基础吗?我一直以为,商总的不近女色,只是为了你守身如玉呢。” “哦……我明白了。原来传闻只是传闻,你们之间根本就没有任何亲密关系,对吗?” “你……”安烟被他一连串的反问堵得哑口无言。 顾越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安烟的脸上。 是啊,青梅竹马又如何? 外界盛传又如何? 只有她自己最清楚,这五年来,无论她如何示好创造机会,商执聿对她,始终保持着礼貌而疏远的距离。 那条界线,她从未能跨越分毫。 但即便在顾越的讲述中,商执聿看起来跟陆恩仪并没有行为过密。 安烟还是不放心。 “顾越,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就是仗着陆恩仪对你的那点旧情,想两头通吃吗?” 她眼中的疯狂与偏执尽数暴露。 “好,方案的事,我可以当做是你的一次失误,不跟你计较。” “但是,你必须给我办成另一件事。” 顾越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安烟深吸一口气,“我要你想办法,跟陆恩仪发生关系。不是演戏,是真的那种。然后,我要你把这一切都拍下来,再不经意地让商执聿知道。” 她的声音里透着病态的兴奋,“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彻底死心!让他明白,陆恩仪早就是个不干净的女人,根本配不上他!” 在她看来,商执聿之所以对陆恩仪念念不忘,不过是源于男人那点可悲的占有欲和得不到的骚动。 只要彻底毁了陆恩仪在他心中的形象,这份执念自然就会烟消云散。 “事成之后,我再给你加两千万。”她抛出诱饵,随即又换上威胁的口吻,“但如果你不照做……顾越,我会让你好看,让你为今天的选择,付出你承受不起的代价。” 面对这赤裸裸的威胁,顾越脸上那懒散的笑意反而更深了。 他眉眼一扬,不以为然的开口。 “安小姐,口气倒是不小。我倒是很好奇,你想让我怎么好看?” “你!”安烟刚想放出更狠的威胁。 然而,她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清冷沉静的女声,毫无预兆地从她身后传来。 “你想怎么让他好看?” 安烟浑身一僵,脸上的狰狞表情瞬间凝固。 她难以置信地猛然转身。 只见灯光与阴影的交界处,陆恩仪正静静地站在那里。 她不知何时来的,也不知听到了多少。 她就那么站着,目光平静无波,可那平静之下,却蕴藏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安烟的瞳孔骤然收缩,无法掩饰的惊慌。 她明明没有看到陆恩仪过来! 可没等陆恩仪回答,她身旁的顾越却动了。 他径直迈开长腿,几步走到陆恩仪的身边,姿态自然地与她并肩而立。 他微微侧头,看着陆恩仪,带着邀功似的轻快。 “当然是我叫她来的。” 这一刻,安烟终于反应过来。 什么两头通吃,什么见钱眼开,全都是假的! 从始至终,顾越就从来没有想过要帮自己。 他一直在演戏,他始终都是忠于陆恩仪的。 她被这个看起来玩世不恭的男人彻头彻尾地当猴耍了。 第345章 忠诚 “顾越!”安烟尖叫起来,“你收了我的钱,居然敢背叛我!” 面对她的指控,顾越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动作散漫地掏了掏耳朵,仿佛在嫌她声音吵。 “安小姐,说话可别说得这么难听。”他语调漠然,“什么叫我收了你的钱?那笔钱,难道不是你心怀大爱主动要捐给非洲野生动物援建基金会,为保护濒危犀牛做的一点公益贡献吗?” 他甚至还煞有介事地补充了一句:“收据和电子版荣誉证书,我回头就让基金会那边发到你的邮箱。怎么,现在做好事还想反悔?” “你……你无耻!”安烟气得浑身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陆恩仪将目光缓缓移到了安烟的脸上。 “安烟。”她缓缓开口,“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是这么卑鄙,一点长进都没有。” “当年,你费尽心机却自食恶果,让自己陷入昏迷,却把一切都栽赃到我头上,污蔑是我先动手把你推下去的。” “现在,你又想故技重施,买通我身边的人,从背后捅我一刀。安烟,你的人生里,除了这些阴暗的算计,还有没有别的东西?” “你继续这样歹毒狭隘下去,就算没有我,就算我跟商执聿老死不相往来,他也不会选你的。” “我歹毒?”安烟尖锐地笑了起来。 她索性撕下了所有的伪装。 “对!我就是耍手段了,那又怎么样?” 她挺直了背脊,像一只斗败了却依旧高昂着头的孔雀,“陆恩仪,我告诉你,我就是不会让你好过的!只要你不再是威胁,只要你从商执聿的视线里彻底消失,我有的是办法让他乖乖地回到我身边,跟我在一起!” 陆恩仪看着她这副模样,也笑了。 “是吗?你这么自信?那你这过去的五年,都在做准备工作?” 陆恩仪摇了摇头,收起了那丝笑意,语气也变得郑重了些。 “安烟,清醒一点吧。女人有多少个五年,可以耗在一个不爱你的男人身上?你以为你是在为爱执着,其实不过是在作践你自己。” “小心做多了恶事,会遭报应的。” 安烟被她那句遭报应刺激得心头火起,色厉内荏地吼道:“那也用不着你管!陆恩仪,你要是有证据,就去报警,把我送进监狱啊!没有证据,就少在这里假惺惺!” 她撂下这句狠话,猛地一跺脚,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 随着安烟的离开,走廊里的空气仿佛都清新了几分。 顾越看着她消失的方向,不屑地“啧啧”了两声。 “心理素质真差,这就破防了。亏我还以为她能多撑一会儿。”他转过头,嬉皮笑脸地对陆恩仪说,“师姐,你看,我帮你解决了一个大麻烦,是不是该有点表示?” 陆恩仪却没有理会他的玩笑。 她转过身,清亮的眸子紧紧地盯着他,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她伸出手,一把拉住了顾越的手腕。 “顾越。现在,你可以一五一十地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吗?” 从收到那条莫名其妙的短信,到撞见安烟和顾越的对峙,再到刚才那番信息量巨大的对话,陆恩仪知道,事情绝非表面那么简单。 顾越脸上的嬉笑也收敛了许多。 他看着陆恩仪严肃的表情,知道糊弄不过去了,只好无奈地耸了耸肩。 “好吧,好吧,都告诉你。” 他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口道:“大概一个月前,这个女人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我的联系方式,直接飞到非洲来找我。” “她开门见山,甩给我一张支票,让我回国,想办法在你和商总之间搞破坏。最好是能让你们彻底决裂,老死不相往来那种。” 顾越摊了摊手,说得理所当然,“师姐,你是知道我的。既然有人追着赶着给我送钱,我干嘛不要?于是我就顺便答应了。” 陆恩仪的眉心微微蹙起,但没有打断他。 “我回来之后,也没主动做什么。没过多久,安烟就又找上我,问你最近是不是在准备什么新项目。我说是。然后,她就让我找机会,盗走你的方案。” 说到这里,顾越的眼神倏然变冷。 “她想让你在这次论坛上身败名裂,想让安家踩着你的心血出风头。” 陆恩仪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原来安家居然有这样恶毒的算计。 “但是,我师姐耗费无数个日夜才磨出来的心血结晶,怎么能便宜了那群卑鄙无耻的小人呢?” 顾越随即狡黠的眨眼。 “于是,我特意等你把最终方案全部完成,才装模作样地找机会看了一眼。然后……我就自由发挥了一份全新的方案给了她。” 听到这里,陆恩仪的眉心猛地一跳。 “所以……今天那个李教授,在台上讲的那个逻辑不通的方案……是你的杰作?” “bingo!”顾越帅气地打了个响指,脸上是藏不住的得意,“怎么样,师姐,我是不是还是有点学术水平的?虽然是反向的。” 看着他那副求表扬的样子,陆恩仪无奈又好笑地摇了摇头。 这个师弟,永远都是这样恣意又任性。 “师姐!” 顾越看着陆恩仪,脸上盛满了难得的虔诚。 “你的书房门都从未对我锁上过,说明你一直把我当成自己人不再防备。” “你把后背交给我,我又怎么可能会那么不要脸,为了区区几千万,就真的去背叛你?” 他的声音很轻,却掷地有声。 那是超越了金钱与利益,建立在多年信任与情谊之上的最坚固的忠诚。 陆恩仪的心头涌上暖流。 她刚想说些什么,走廊的另一头,传来了所长焦急的呼喊声。 “恩仪!你跑哪儿去了?快回来,好几家投资机构的代表都等着要跟你谈呢!” 顾越立刻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冲着陆恩仪挤了挤眼睛:“看吧,师姐,你的高光时刻来了。走,我们去收割胜利果实。” 陆恩仪被他逗笑,她点点头,转身和顾越一起,朝着光亮处走去。 而在两人走进会场后,藏在阴影处的商执聿才走了出来。 黑沉的脸,眼神冰冷且复杂。 第346章 眼瞎痊愈了? 论坛结束后的自由沟通环节,也很顺利的演变成了陆恩仪的个人项目洽谈会。 一众西装革履的投资人将她和所长团团围住,名片雪花似的递了过来,每一张都代表着一笔可观的资金与合作意向。 “陆教授,我是盛华资本的,我们对您的项目非常有兴趣,希望能有机会深度聊一下。” “陆教授,我们天鹰创投愿意领投A轮,估值方面绝对会让您满意!” 所长乐得合不拢嘴,一边应付着热情的投资人,一边不时地拿眼角余光瞥向身旁镇定自若的陆恩仪,心中满是骄傲与感慨。 他知道,从今天起,陆恩仪这个名字,将在国内的科研界与投资界,掀起一阵巨大的波澜。 在这片嘈杂之中,一个略显陌生的声音强势地挤了进来。 “各位,稍安勿躁。” 人群分开一条缝,一个看起来约莫四十出头,戴着金丝眼镜,气质精明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急于递上名片,而是先对着陆恩仪露出极具亲和力的笑容。 “陆博士,久仰大名。我是浩瀚投资的负责人,姓张。”他自我介绍道,声音温和却带着穿透力,“我们家总裁非常欣赏您的才华与魄力,对于您的项目,我们的态度很简单,价格您来开,只要在合理的市场范围内,我们往上限报,只求能拿下独家投资权。” 此言一出,周围顿时安静了不少。 “浩瀚投资”? 这个名字对在场的大多数人来说都有些陌生,但对方一开口便是如此阔绰甚至有些外行的许诺,着实让人心惊。 这要么是哪里来的土财主不懂规矩,要么就是背景深厚到根本不在乎这点溢价。 陆恩仪目光落在那位张总的脸上,对方的笑容无懈可击,眼神中透着志在必得的精光。 她心中微动,却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波动。 “多谢张总的厚爱。”她礼貌地颔首,并没有立刻接下对方抛出的橄榄枝,“只是项目投资兹事体大,我们需要内部讨论,也需要对合作方进行审慎的评估。后续我们可以再约时间详谈。” 她不卑不亢的回着,既没有被对方的豪气冲昏头脑,也没有直接傲气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张总眼中闪过赞许,“当然,我们随时恭候陆教授的佳音。” 在陆恩仪周旋于各路资方之间时,一直守在她身侧的顾越,对她使了个眼色,低声说了一句“我去趟洗手间”,便悄然退出了人群。 他穿过走廊,来到一个僻静的安全通道口。 那里,商执聿颀长落的黑影,正静静地倚墙而立。 顾越双手插兜,闲庭信步地走过去,停在他面前。 “怎么样,商总?” “刚刚都听清楚了吗?” 商执聿缓缓抬起头,眼睛布满血丝,“嗯……清楚了。” “呵。”顾越发出短促的冷笑,眼微微眯起里面是毫不留情的轻蔑。 “商总,其实我一直以来都挺不待见你的,我觉得你的眼睛跟瞎了一样。” “不,或许说你是又瞎又聋更贴切。” “安家的心思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看得出来,你却还要跟他们开始合作。” 商执聿脸色一白,无力反驳。 顾越说的,都是事实。 良久,他才沙哑地问:“你……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些?” “你别误会。”顾越挑了挑眉,眼中的讥诮更甚,“我选择当着你的面戳穿安烟那个女人的真面目,不是因为我认可你能成为我的姐夫,更不是想帮你们破镜重圆。我只是单纯地觉得,我师姐不该再被那条毒蛇惦记着,也不该再为你过去犯下的愚蠢错误,背负任何莫须有的罪名。”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严肃:“这跟我师姐最终会不会选择跟你复婚,没有任何冲突。说白了,在我眼里,你就配不上她。过去配不上,现在,更配不上。” “……我知道。”商执聿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片猩红之中,多了几分决绝的清明,“而且,我也不是一直眼瞎。在你揭穿这一切之前,我已经开始怀疑安家,并且已经有了防备。” “哦?”顾越有些意外,“那最好不过。既然你的眼睛总算擦亮了,那就在我走之后,好好保护她。别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尤其是来自安家的。” 他直视着商执聿的眼睛,话语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如果你做不到,商执聿,就算追到天涯海角,我也会亲自回来教训你。” 商执聿心中一震:“你要走?” “是。”顾越的眼神飘向远处,“非洲那边还有很多事等着我。我应该回到属于我的地方,就像师姐永远不会离开她的科研事业一样。我们都有各自的战场。” 商执聿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他与陆恩仪有着旁人无法企及的默契与信任。 他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陆景轩到底是不是你的孩子? 可话到嘴边,他又死死地咽了回去。 顾越的态度,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而且,他还说了姐夫二字。 商执聿深吸一口气,郑重地承诺:“你放心,我用我的命保证,以后,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她。” 顾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转身离去。 背影潇洒,没有一丝留恋。 另一边,会场的VIP休息室内。 安越七老脸上浓重的阴云。 他本想借着论坛的东风,让安家的科技项目一炮而红,顺便打压陆恩仪的气焰。 可结果呢? 他的研究所成了全场的笑柄,而陆恩仪的研究所,却踩着他们安家的脸面,大放异彩,成了所有资本追逐的香饽饽。 这简直就是把脸伸出去,让陆恩仪狠狠地扇了好几个耳光! “爷爷,我……” 安烟刚从外面进来,看着安越七铁青的脸色,心里一阵发虚,正想开口解释。 “啪!” 清脆响亮的耳光,毫无征兆地甩在了她的脸上。 安烟整个人都被打懵了。 她捂着火辣辣的脸颊,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爷爷。 从小到大,安越七对她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 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挨打。 第347章 骤然离别 安烟白皙的脸颊上,五道清晰的指印迅速浮现。 她的眼圈瞬间就红了。 “爷爷……你,你为什么打我?”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不解,“我也是被那个叫顾越的给摆了一道啊!” “闭嘴!”安越七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的鼻子怒斥道,“我之前是怎么告诫你的?不要轻易对陆恩仪出手!那个女人跟她那个死鬼爷爷一样,又臭又硬,没那么好对付!让你稳住,稳住!你就是不听!” 他越说越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这次论坛,柏勇那边明明已经准备好了我们自己的备用项目,虽然不够惊艳,但至少稳妥!你呢?你非要把那个项目压下去,信誓旦旦地拿着你偷来的那份所谓方案,结果呢?” “结果让我们安家在整个京城的上流圈子里,沦为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安越七痛心疾首:“我真不知道你到底在着急什么!还有那个顾越,他的背景你调查清楚了吗?你就敢盲目地相信他,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去办?” “但凡你用点心去查一查,就该知道,他当初在3A项目组时,就是跟在陆恩仪屁股后面的头号狗腿!这种人,是能被你那点小钱轻易收买的吗?” 被爷爷如此不留情面地痛骂,安烟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她不服气地辩解道:“可是爷爷,就算我做错了,那也是顾越害我们丢了这么大的脸!我们不能就这么放过他!” “放过他?”安越七气得又一次扬起了手,但看着孙女那张挂着泪痕,酷似亡妻的脸,最终还是没能再打下去。 他重重地放下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调出一条刚刚收到的新闻推送,直接怼到了安烟的面前。 “你自己看!” 安烟含着泪,不情不愿地看过去。 那是一条来自国外知名通讯社的快讯,标题赫然写着——【华国安氏集团慷慨解囊,向非洲野生动物救援组织捐赠巨款,该组织负责人顾越先生将受邀访华,促进国际环保合作】。 新闻里还配了一张图,顾越穿着迷彩服,笑容灿烂地和几位基金会的黑人官员站在一起,背景是广袤的非洲草原。 安越七指着那条新闻,发出哼笑。 “你以为他会一点后手都不留吗,毫无准备就敢跟你叫板吗?你看看这新闻,他现在摇身一变,成了我们安家邀请回国的贵宾!他要是现在在国内出了任何一点岔子,这口黑锅,就得由我们安家来背!” “到时候,我们不仅要面对国际舆论的压力,还会被官方调查!” 安烟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她怎么也没想到,顾越的动作居然这么快! 他不仅把她给的钱捐了出去,还反过来利用这笔钱,给自己披上了一层刀枪不入的护身符! 安烟不甘地低下头,拉住安越七的衣袖。 “爷爷……我知道错了。”她的声音软了下来,“我下次再也不敢,一定会小心的……” “我主要也是因为执聿最近对我太冷淡了,心里着急嘛……” 看着孙女楚楚可怜的模样,安越七心里的怒火终究还是被心疼所取代。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抽出一张纸巾替她擦了擦眼泪。 “好了,别哭了。”他的语气缓和了下来,“这次的事,就当是买个教训。” “你也别太着急。过几天,我们山庄的开业宴会,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到场,商执聿也一定会来。到时候,爷爷自有办法。” 他拍了拍安烟的手,眼神变得阴沉。 “爷爷向你保证,宴会之后,商执聿一定会乖乖地回到你身边,再也离不开你。” 安烟的眼睛亮了起来,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真的吗,爷爷?” “爷爷什么时候骗过你?” 得到了保证,安烟的心情总算平复了不少。 她带着几分庆幸说道:“还好这次商氏集团没有脑子发热跑去给陆恩仪那个项目投资,不然我真的要被气死。” 安越七没有说话,浑浊的老眼里,却悄然划过一丝怀疑。 以陆恩仪那个项目的潜力和今晚造成的轰动效应来看,商执聿作为商氏的掌舵人,不可能看不到其中的巨大价值。 可他居然按捺住了,从头到尾没有表现出任何投资意向。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是在顾及安家的脸面,怕现在出手会破坏两家的关系? 还是……他早已另有打算,准备私下里再去和陆恩仪接触? 论坛结束后,顾越在停车场等陆恩仪。 两人一起去幼儿园接了陆景轩回家。 顾越坐在副驾,偶尔看一眼陆恩-仪,眼神复杂,带着几分平日里不曾有的郑重不舍。 然而,当到家后陆恩仪打开房门时,却看到客厅里多了一个黑色行李箱。 陆恩仪不解的看向顾越:“……你要走?” 顾越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嗯,非洲那边的项目临时出了点紧急状况,需要我立刻赶回去处理。其实前两天就已经在催了,但我实在想亲手给安烟一点教训,让她知道我师姐不是好惹的,才甘心走。” 突如其来的离别,陆恩仪心头迅速蔓延开的酸涩。 “那……那你这一走,又要多久?”她眼底带着不舍,“会不会又跟上次一样,是好几年?下次你回来的时候,我们家轩轩,可能都已经上小学了。” 乍然离别,竟比一直以来的孤单,更让人难以承受。 顾越看着她眼中的水光,故意扯出一个轻松的笑容。 “那不正好?”他轻笑着调侃道,“等他上了小学,懂事了,见到我说不定就能直接改口叫舅舅了。省得我现在跟他解释,他还听不明白。” 陆景轩也知道顾越即将离开,他踮起脚,拉着顾越的衣袖。 “那我以后能去非洲看你吗?” “当然可以。等你长成真正的男子汉,我就带你去真正的大草原,看成千上万的角马奔跑,好不好?” 陆景轩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他用力地点了点头,伸出小拇指:“好!拉勾,我们约定好了!” “好,约定好了。”顾越勾住他的手指,郑重地盖了章。 第348章 最终答案 陆恩仪眼眶发热,连忙转过头,哑着嗓子说:“时间还早,我去做点饭吧,吃了再走,就当是给你送行。” “不用了,师姐。”顾越站起身,看了一眼腕表,“我订的是最近的一班飞机,现在过去,时间刚刚好。再晚,就真的赶不上了。” 最终,陆恩仪只能带着陆景轩,将他送往人声鼎沸的国际机场。 到了机场的出发大厅,顾越办好登机手续,将行李托运。 在通往安检口的最后一段路上,他停下脚步。 “好了,就送到这吧。”他看着陆恩仪,露出些许担忧,“我不在的时候,自己多注意安全。尤其是安家那边,安越七那只老狐狸,今天吃了这么大的亏,绝不会善罢甘休。有什么事,别一个人硬扛,记得给我打电话。” “我知道。”陆恩仪点头,努力忍住喉间的哽咽。 “还有商执聿……”顾越顿了顿,神色变得有些复杂,“虽然他是个混蛋,但看样子总算是清醒了。如果他真心想保护你,你也不用一味地推开。” 陆恩仪的心一颤,没有接话。 顾越叹了口气,最后一次揉了揉陆景轩的头顶,然后转身,挥了挥手,背影潇洒地走向了安检口。 “走了!” 陆恩仪抱着陆景轩,站在原地,隔着川流不息的人群,远远地望着那个背影。 直到他快要消失在登机口时,才仿佛有所感应般,猛地回过头,冲她和孩子龇着一口白牙,笑容灿烂。 他随即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陆恩仪再也忍不住,用力地点着头,泪水却不争气地模糊了视线。 当顾越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通道尽头,巨大的轰鸣声宣告着又一架飞机冲上云霄,陆恩仪才带着陆景轩离开机场。 然而,就在她们母子二人的身影消失在机场大厅的出口后不久,商执聿却出现在了同一个地方,走向了飞往瑞士的航班值机柜台。 对外,他宣称是去瑞士分公司进行紧急公务视察。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次远行的目的。 不仅仅是为了拿解毒剂。更重要的,是在他的风衣内侧口袋里,小心翼翼地藏着一个密封的证物袋。 袋子里,是从陆景轩外套上悄悄取下的头发。 十二个小时后,商执聿抵达,然后将自己的血液样本,和那根属于陆景轩的头发,一并交给了医生。 在等待检测结果的这两个小时里,时间被无限拉长。 过程比人生中任何一次商业谈判都还要紧张。 “商先生。” 诊室的门被推开,医生的声音将商执聿从无思绪中拉回。 商执聿猛地站直身体,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他看到医生手里拿着一份薄薄的报告,手心全是冷汗。 医生将报告递给他,用流利的英文说道:“结果出来了。您可以自己看,或者我为您解读。” 商执聿伸出手,接过那几张轻飘飘的纸,却觉得它重逾千斤。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死死地锁定在报告的最后一页,那个结论性的数据上。 【……根据DNA序列比对分析,被检测人A与被检测人B之间,存在亲子关系的可能性为99.9998%……】 【结论:支持被检测人A为被检测人B的生物学父亲。】 轰! 那一刻,商执聿感觉自己的脑子好像什么都听不到了。 整个世界瞬间失去了声音和色彩,只剩下那行黑色又带着灼热温度的文字,在他的视野里不断放大旋转。 是…… 真的是…… 轩轩……是他的儿子! 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医生,我之前在中国也做过一次检测,为什么那份报告的结果,却是没有关系?” 医生扶了扶眼镜,从专业的角度给出了冷静的解释:“这种情况,在我们的信息库里有过先例。通常是因为,有人利用极高的权限,事先在检测系统中对您或者这个孩子的生物信息,进行了‘特殊标记’。一旦系统接收到与此标记相关的检测委托,就会自动生成一份预设的、虚假的报告,从而替换掉真实的结果。” “这是一种非常精密且昂贵的信息干扰手段,通常只有极少数顶尖的机构或者个人,才有能力做到。” 商执聿很快有了猜测。 陆恩仪没有这么大的能力。 但是如果她想隐藏孩子的身份,那么商衍可以帮她做到这些。 “谢谢您,医生。” 商执聿将那份报告小心翼翼地收好。 他顾不上倒时差。 当夜便乘坐最近的一班航班赶回了国。 飞机落地京城时,恰是黎明。 商执直接去了商衍的住所。 巧的是,商衍似乎也刚刚出差回来,别墅里的灯还亮着。 商执聿带着一身的风尘与凛冽的杀气,冲了进去。 客厅里,商衍姿态闲适地坐在沙发上。 他似乎对商执聿的闯入毫不意外,只是抬了抬眼皮,语气平淡无波:“回来了?” “商衍!” 商执聿低吼一声,额上青筋暴起。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茶几前,燃烧着熊熊怒火的眼睛死死锁住商衍,攥得死紧的拳头蓄满了力道,似乎下一秒,就会狠狠地砸在商衍那张云淡风轻的脸上。 然而,商衍却只是慢条斯理地从手边的茶几上拿起一个牛皮纸文件袋,淡淡地向前一扔。 “之前答应过你的。也算是给你一个交代。” 商执聿的动作,硬生生顿住了。 他抽出里面的文件。 那是一份委托协议。 内容是对商执聿与陆景轩的生物样本进行特殊信息标记。 商执聿猩红的眼睛里,风暴散去。 不敢置信的开口问道:“商衍,所以轩轩……真的是我的儿子?” 这个问题,与其说是在质问,不如说是在乞求一个肯定的答案。 然而,商衍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 他平静地抬起眼,温润如玉的眸子里,此刻竟带着几分看傻子似的古怪不解。 “所以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以为,血缘是一种很奇妙的感应。看来在你身上,并没有体现。你迟钝的简直超乎了我的想象。” 第349章 承认你 “那能怪谁?!”商执聿的面色瞬间沉了下来,压抑的低吼声里充满不甘,“商衍,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我刚知道有轩轩这个孩子的存在时,第一时间就去做了DNA检测!可是结果呢?” “因为你们的遮掩,我一直以为他不是我的孩子!” “你们不觉得这样对我来说,太不公平了吗?!我自己的亲生儿子,就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生疏客气地喊我商叔叔!” 面对他雷霆万钧的质问,商衍依旧没有丝毫变化。 近乎残忍的平静开口。 “那不是你活该?” 商衍轻轻叹了口气,“你也别急着生气,这个主意是我出的。别怪恩仪,她也是想给孩子一个安然成长的环境。” “你以为她是从一开始就处心积虑要瞒着你吗?不是的。” “其实她也是在签下那份离婚协议书之后不久才发现自己怀了身孕的。” 他猛地想起了那个时间点。 那个时候,他和陆恩仪的关系已经降到了冰点。 他因为商衍的回国而吃醋,正在口不择言地伤害她。 商衍仿佛能看穿他的心思,继续陈述着那些足以将商执聿凌迟的过往。 “当时的你,是什么样子的,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一边跟叫沈意在各种场合暧昧不清,一边心里还时时刻刻记挂着植物人状态的安烟。恩仪那时候,不是没有想过要告诉你。” “可是她看着你那副摇摆不定的样子,她犹豫了。觉得一个连自己的感情都处理不好的男人根本没有资格当好一个爸爸的角色。” “更何况,”商衍的目光冷了下去,“后来,你又为了安烟,做了那么多伤害她的事情。让她彻底死了心。所以,在孩子出生之后,我们才一起想了这个办法,彻底隐瞒了孩子的身份。” 商执聿的身体晃了晃,脸色惨白如纸。 他想反驳,想说自己没有那都是误会。 可是在商衍和陆恩仪角度,那些都是事实。 “我们先是找到了顾越,他一直把恩仪当亲姐姐,自然愿意配合。由他出面,成为孩子在明面上的生父,可以最大程度地隔绝外界的猜测,尤其是商家和安家的窥探。” “然后,就是这份协议。”他指了指地上的文件,“我委托了国内最顶尖的信息技术公司,对你和轩轩的生物样本进行了双向的特殊标记。这样一来,无论你什么时候发现了孩子的存在,只要你在国内进行检测,就永远也得不到真实的结果。” “恩仪那时候的想法很简单。她没想过永远瞒着孩子,只是想等轩轩再长大一点,懂事了,再把真相,把关于你这个父亲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他。” “可是,”商衍话锋一转,嘴角勾起复杂的笑意,“她还是低估了那个孩子的聪明程度……” 商执聿猛地抬起头,心脏漏跳了一拍。 他捕捉到了商衍话里的关键词,有荒谬的猜测在他心底浮现。 “你什么意思?” 商衍看着他震惊的模样,觉得自己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意思就是,其实轩轩早在第一次见你之后,就已经知道你才是他的亲生父亲。” 商执聿的瞳孔,在瞬间放大到了极致! 整个人都僵住了。 商执聿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回起他第一次见到陆景轩的场景。 他将手办的零件扔到自己面前,理直气壮的要他捡起来。 而后是中午他跟商衍一起吃饭,商衍把陆景轩也带去了,只说是朋友的孩子。 后来,商衍又接了个紧急电话,说是公司有急事需要马上处理,拜托他帮忙照看一下轩轩。 现在想来,那哪里是什么巧合! 那分明是商衍在故意制造他们父子独处的机会! 可是那时候,甚至都不知道这个孩子是陆恩仪生的。 他只觉得商衍给他扔下了一个大麻烦。 他记得自己满心的不耐烦,冷着一张脸,对孩子的态度有些恶劣。 难怪后来再次见到陆景轩时,他都对自己爱搭不理的。 是因为他一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并且已经评估过了他作为父亲的失格。 想到这里,商执聿不由自主地收紧了拳头。 他紧张地看向商衍。 “所以轩轩他一直都知道,他爸爸是我?” 商衍点了点头,算是给了他最后的宣判。 “所以,你也不用跑到我这里来质问,更没有资格去质问陆恩仪,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今天来,无非是想弄清楚真相,然后拿着这份所谓的真相,去指责恩仪的欺骗对不对?” 商执聿张了张嘴。 在他冲来的一路上,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商衍冷笑一声:“商执聿,收起你那套自以为是的受害者逻辑。在这段关系里,你才是最大的加害者。” “现在的情况是,如何让他们母子俩重新接受你,承认你,远比你弄清楚所谓的隐瞒缘由要重要得多。” “别忘了,”商衍最后提醒道,“直到今天,即便是在你从火场里舍命救了他之后,轩轩也依然没有主动开口叫你一声爸爸。” 商执聿颓然地跌坐在沙发上,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商衍说得对。 他现在对于陆恩仪母子来说是一个不合格的前夫,一个缺席了五年的父亲。 他如今在他们心中的评分,估计也就是从负分,爬到了一个勉强及格的几分而已。 而这来之不易的几分,还是他用半条命,从那场大火里换来的。 如果这次他再像之前那样去无端的质问陆恩仪为什么要欺骗他。 可能会瞬间又变成负分。 他才是在过往中错得厉害的那个人,又怎么质问的资格。 客厅里死一般的沉寂。 窗外,黎明的光线已经穿透薄雾,一点点照亮了天际。 商执聿沉默了很久,久到商衍觉得他有点碍眼,想要开口让他走人。 然而,商执聿却缓缓地抬起了头,看着商衍,像是在立下一个永不磨灭的誓言。 “商衍,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350章 送财童子 陆恩仪接下来的时间里,主要精力都投入到了为新项目筛选最合适的投资商中。 如今的研究所,早已不是五年前那个在业内寂寂无闻、处处需要看人脸色的小作坊了。 陆恩仪至今仍清晰地记得,五年前,她的3A项目虽然前景被无数专家看好,却因为研究所名气太小,迟迟拉不到投资,一度面临着项目夭折的窘境。 最后,是她拿着那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从俞清禾那里,屈辱地换来了两亿投资,才让整个项目得以启动。 而现在,一切都颠倒了过来。 随着3A项目的巨大成功和她本人在国际上的声名鹊起,无数投资商挥舞着支票,几乎要踏破研究所的门槛。 投资商变多了,也成了一种新的苦恼。 陆恩仪必须带着团队,像筛选实验材料一样,一个个地去核验对方的资质背景、过往的投资案例,评估其专业领域是否与研究所的发展方向相契合。 她不能再让任何一个不可控的因素,威胁到她和团队的心血。 在众多候选者中,浩瀚投资公司,显得尤为特别。 他们的诚意,几乎到了令人费解的程度。 因此,陆恩仪专门抽出了一个下午,在研究所的会客室里,约见了当时代表浩瀚投资联系她的张总。 看起来精明干练的中年男人在面对陆恩仪时,姿态却放得极低。 为了打消陆恩仪的顾虑,张总在见面的第一时间,就主动拿出了一系列详尽到堪称透明的公司资料,从股权结构到资金来源,无一不备。 “陆教授,您请放心。” “我们浩瀚投资虽然成立不久,但资金绝对干净,而且我可以用我个人的职业生涯担保,我们公司与科研领域的任何其他公司,都没有一丝一毫的资金瓜葛。” 陆恩仪一边翻阅着资料,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 她事先拜托过许今,动用了一些人脉去调查这家资本的背景。 因为对方是新近成立的,她一度高度怀疑,这会不会是安家为了给她挖坑而特意注册的空壳公司。 “那为什么选择我们的项目?”陆恩仪目光平静。 张总立刻回答道:“是因为我们总裁。他对您研究的这个新领域非常感兴趣,认为这代表着未来。所以特意叮嘱我们,一定要尽最大的努力,争取到与您合作的机会。” “哦?”陆恩仪的指尖在资料上轻轻敲了敲,“那方便我和你们总裁见个面,细聊一下吗?” 听到这个问题,张总的脸上却瞬间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他歉意地笑了笑:“陆教授,实在是不巧。我们总裁这段时间都在国外出差,行程非常紧张。不过您放心,等他一回国,我第一时间安排您二位见面。” 他又连忙补充道:“也希望陆教授千万别因为见不到我们实际的掌权者,就直接判定我们不合格。我们非常有诚意,而且您的项目一旦正式立项,到真正需要大笔资金注入,也还有一段时间。我们等得起!”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态度也无可挑剔。 结束了会面,陆恩仪独自一人走在研究所的走廊里,心中那股奇怪的感觉却愈发浓烈。 对方的态度,未免也太诚恳了一点。 那种感觉,就差没有直接跪下来说求求您了,只要让我们投资,什么要求我们都可以接受。 这哪里是精明的资本,简直跟散财的童子差不多。 陆恩仪向来是个警惕心极强的人,对于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欣喜,而是戒备。 因此,对于这家“浩瀚投资”,她的合作意向反而变得很淡。 回到办公室没多久,所长便召集核心成员开了个短会。 会议的内容让所有人都精神一振。 因为陆恩仪新项目的宣讲大获成功,为研究所带来了巨大的声誉和潜在的收益,所里决定,立刻拿出一笔资金,对老旧的办公室进行重新装修,并对所有实验设备进行一次全面的升级换代。 为了方便施工,所里做出了一个让众人欢呼雀跃的决定,全体员工临时放假五天。 在此期间,所有人居家办公,非紧急情况不必到岗。 “噢耶!小长假!” 会议室里,平日里严谨刻板的研究员们,此刻发出了压抑已久的欢呼。 陆恩仪看着同事们兴奋的脸,唇边勾起淡淡的笑意。 她准备用这难得的几天假期,好好地陪伴一下儿子。 当晚,她带着陆景轩回到家中,没多久,陆景轩就从书包里掏出宣传单到她面前。 “妈咪,你看!” 陆恩仪接过来,是一张亲子活动的宣传单。 是幼儿园组织的,邀请家长和孩子,在这个周末一起去一家新开的郊野庄园,参加户外活动。 陆景轩自从在国内上幼儿园后也开始恢复了孩子的天性,适应得很好。 看着儿子亮晶晶的大眼睛,陆恩仪笑着说:“好啊,妈妈刚好这几天不忙,我们周六就去。” “太棒啦!”陆景轩高兴地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 去玩之前,总要添置些新行头。 陆恩仪决定,先带陆景轩去商场买几身适合户外活动的新衣服。 母子俩正在童装区逛得不亦乐乎,商执聿却打了电话过来。 他们已经有好一阵子没有联系了。 陆恩仪也实在猜不透,这个男人现在又想干什么。 她走到一旁,按下了接听键,“喂?” 电话那头的声音似乎有些迟疑,然后才低沉地响起:“你在哪里?” “有事?”陆恩仪惜字如金地反问。 “……嗯,有事想找你谈谈。” 陆恩仪看了一眼正在镜子前比划一件亮黄色冲锋衣的儿子,淡淡地报出了自己的位置:“在恒隆商场。” “好,我马上过来。” 商执聿挂断电话后不久,便给她发来了一个定位,正是这家商场三楼的一家咖啡厅。 陆恩仪刚好也给陆景轩买完了衣服,大包小包提了不少。 小家伙也逛得有些累了,母子俩便顺势去了那家咖啡厅,准备歇歇脚。 第351章 托付 她们到的时候,商执聿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了。 他似乎已经等了一会儿,视线一直望着窗外。 听到脚步声,他立刻回过头。 当看到陆恩仪和她身边的陆景轩时,他几乎是立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动作甚至带了点不易察觉的仓促。 男人的目光在他们母子俩身上逡巡了一圈,最终定格在陆恩仪手上提着的几个大购物袋上。 “买了很多东西?”他走上前,很自然地就想伸手去接。 陆恩仪下意识地侧身避了一下,“不用了,不重。” 商执聿伸出的手,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中。 他有些狼狈地收了回来,插进了口袋里,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一旁安安静静站着的陆景轩。 此刻,商执聿似乎有很多话想说。 最终,还是陆恩仪打破了这片刻的沉默。 她牵着儿子在商执聿对面的位置坐下,公事公办地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商执聿的视线艰难地从陆景轩身上移开,重新落回到她的脸上。 他拉开椅子坐下,叫来服务生,轻声问:“轩轩想喝点什么?草莓奶昔可以吗?” 陆恩仪替他回答道:“给他一杯热牛奶就好,谢谢。” 商执聿的眼神黯淡了一瞬,但还是对服务生点了点头:“一杯热牛奶,一杯拿铁,谢谢。” 等待饮品的间隙,气氛再次陷入了某种胶着的安静。 商执聿的目光,始终无法控制地一次又一次地瞟向陆景轩。 这就是他的儿子。 错过了整整五年的亲生儿子。 商执聿放在膝上的双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 他很想问她有关于陆景轩的事情。 无数个问题在喉间翻滚,但最终却都被他死死地咽了下去。 耳边,仿佛适时地响起了商衍的忠告。 接受远比质问来得重要 商执聿深吸一口气,从手边拿出一个用牛皮纸密封得严严实实的文件袋,轻轻推到陆恩仪面前。 “这里面……是一些重要的东西。麻烦你,帮我保管几天。” 陆恩仪的眉毛几不可察地一挑。 商执聿目光郑重,继续说道:“如果……如果到下周三之前,我没有来找你要回去,你就打开看看里面的东西。” 这话里的信息量太大,充满了某种托付后事的意味。 此情此景,让陆恩仪感到一种荒谬的熟悉感。 她没有碰那个文件袋,带着审视开口:“你想保管重要的物品,可以找银行的保险箱,可以委托你的私人律师。再不行,商家老宅和你自己的别墅里,有的是顶级的保险柜。为什么找我?” 商执聿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看着她的眼睛,深邃的眸子里,映着她清冷的面容。 “因为我觉得,你比这些,都更可信。” 陆恩仪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 就在这片刻的僵持中,一直安安静静用小勺子挖着杯中热牛奶泡沫的陆景轩,忽然抬起了小脸。 他乌黑的大眼睛在两个大人之间转了转,然后看着商执聿,格外天真无邪的开口了。 “商叔叔,你这么大年纪了,身边怎么连一个可以相信的人都没有啊?好可怜哦。” 童言无忌,却往往最是伤人。 “噗!”邻桌一个没忍住的年轻女孩,直接笑出了声,又在同伴的提醒下赶紧捂住了嘴。 商执聿整个人的肩膀,在那一瞬间僵住。 几秒钟的死寂后,商执聿缓缓地转过头,看向陆景轩。 扯出了一个微笑。 “是啊,”他低声承认,像是在对孩子说,又像是在自嘲,“被轩轩发现了。” 陆恩仪的心,被这句充满了苦涩与无奈的自白,轻轻地撞了一下。 她想起商执聿如今的处境,商家盘根错节,他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孤家寡人。 就连他最在意的母亲,也被他亲手送到了国外。 细细算起来,他好像……是真的没什么人可以信任托付了。 那份原本在她看来荒谬又可笑的文件袋,此刻仿佛真的有了沉甸甸的重量。 陆恩仪沉默了片刻,终于伸出手,将那个文件袋拿了过来。 “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帮你保管几天。” 她将文件袋放进自己的包里,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不过,你确定这东西本身不会给我带来危险吧?” “当然不会!”商执聿几乎是立刻回答。 他怎么可能,再让她和孩子置于任何一丝一毫的危险之中。 三人分开的时候,商执聿看着她手里提着的大包小包,再次提出:“我送你们回去。” “不用了。”陆恩仪干脆地拒绝了,“我开了车来的。” 商执聿站在原地,看着她牵着陆景轩小小的手,毫不留恋地走向停车场。 母子俩的背影,在商场明亮的灯光下,和谐得容不下第三个人。 他的心,又一次被失落与空洞填满。 回到家中,陆恩仪将那个神秘的文件袋,锁进了书房的抽屉里。 她掂了掂,不厚,感觉里面似乎只是一些纸质文件。 她靠在书桌上,心中那股怪异的感觉挥之不去。 商执聿今天的行为太反常了。 他从来不是一个会做这种戏剧化事情的人。 这不符合他冷静、内敛的商人本性。 还是说,他其实在偷偷谋划着什么,并且预感到了危险? 这个念头让陆恩仪的心莫名一沉,但她很快又将这丝情绪压了下去。 无论他要做什么,都与她无关了。 她答应保管,大半是出于陆景轩那句话带来的片刻心软。 反正到了下周三,一切自会揭晓。 周末很快来临。 阳光和煦,正是户外活动的好天气。 陆恩仪陪着陆景轩,坐上了幼儿园租来的大巴车。 车厢里充满了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和家长们轻松的交谈声。 陆景轩显得格外兴奋,小脸蛋红扑扑的,一路上都在叽叽喳喳地跟陆恩仪说着他在幼儿园里的趣事。 陆恩仪耐心地听着,时不时地回应一句,眼底是纯粹的温柔。 大巴车行驶了一个多小时,最终停在了一座气派非凡的庄园门口。 “森语庄园”四个烫金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第352章 办喜事? 这里是京城新晋的网红打卡地,集高端餐饮、度假酒店、亲子乐园于一体。 他们刚下车,就发现庄园里最引人注目的那栋欧式风格的星级酒店,已经被一道临时的警戒线隔开了。 几名身穿黑色西装的安保人员站在入口处,神情严肃,禁止游客靠近。 有好奇的家长上前询问,很快就有工作人员过来微笑着解释:“不好意思各位家长,酒店今天被人包场举办私人开业宴会了,为了不打扰到贵宾,所以暂时不对外开放,还请大家谅解。” 陆恩仪闻言,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并没有多想。 京城的权贵圈子就是如此,包下一整个酒店办宴会并不稀奇。 她牵着陆景轩的手,跟上了老师和浩浩荡荡的大部队,向着庄园深处的亲子活动区走去。 老师将家长和孩子们带到一片开阔的草坪上,这里已经提前挖好了一个个树坑,旁边放着一株株带着土球的小树苗。 今天的第一个活动,就是让每个家庭合作种下一棵属于自己的“希望之树”。 与此同时,黑色的迈巴赫平稳地驶入森语庄园那被隔开的VIP通道。 商执聿坐在后座,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 今天,是安家这座庄园正式开业的日子,安越七广发请柬,宴请了京城大半个商界的名流。作为商氏集团的总裁,他自然也收到了邀请。 若非必要,他绝不想踏足安家的任何地方。 车子停稳,他刚要下车,目光不经意间一扫,却猛地定住了。 不远处的公共停车场里,赫然停着一辆眼熟的大巴车,车身上印着的,正是陆景轩所在的那家国际幼儿园的logo。 商执聿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他立刻让助理去查,陆景轩他们幼儿园的活动,是不是也在这里。 很快,助理就小跑着回来,低声汇报道:“商总,查清楚了。幼儿园今天确实在这里举办亲子活动,家长带着孩子一起来的。” 那就是说,陆恩仪也在这里。 商执聿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瞬间卷起了幽沉的漩涡。 这绝对不会是单纯的凑巧。 安家费尽心机地邀请他来参加这个开业宴,而陆恩仪和轩轩的幼儿园活动,又刚好在同一天同一个地点。 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强烈的警惕。 商执聿的脸色沉了下来,他压低声音吩咐着助理:“立刻安排一些我们自己的人,暗中守在亲子活动那片区域附近。确保她们母子的安全,不要让任何可疑的人靠近。记住,要绝对隐蔽,不能被她发现。” “是,商总。”助理立刻点头,转身快步离去安排。 商执聿整理了一下西装的领口,准备下车。 “执聿,你可算来了!” 安越七满面春风地迎了上来,他的身边还跟着搀扶着他的安烟。 安烟看到商执聿,眼睛一亮,脸上立刻浮现出欣喜的笑容。 “执聿,”她开口,声音又轻又软,“谢谢你愿意来参加我家的宴会。” 商执聿点点头,目光从他们二人身上淡淡地扫过,脸上疏离客气。 安越七和安烟将商执聿迎进了金碧辉煌的宴会厅。 商执聿的脚步沉稳,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全场。 然而,就在他踏入大门的那一刻,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一个诡异的细节。 在他进来之后不久,酒店外面的工作人员竟然开始行动起来,沿着贵宾通道铺设起了长长的红毯,两侧还摆上了大簇的明显带有喜庆意味的香槟玫瑰与白百合。 从宴会厅内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向外望去,那副张扬的架势,与其说是开业庆典,倒更像是在筹备一场盛大的婚礼。 商执聿脸上却未流露出分毫。 因为他知道,这场所谓的开业宴,从一开始就布满了陷阱。 安越七滔滔不绝地在他身边介绍着来宾。 商执聿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很快,他便看到沈意。 她正站在一个角落,面无表情地跟在一个衣着考究的中年男人身边。 那个男人约莫四十岁上下,头发梳得油亮,虽然穿着昂贵的定制西装,但那双滴溜溜乱转透着精明与猥琐的眼睛,破坏了整体的质感。 他看向沈意的眼神,带着一种令人极不舒服的占有欲,这人完全不像是沈意会主动选择的类型。 商执聿的眉头下意识地皱了起来,漫不经心的问身旁的安越七:“沈意身边的那位是?” “哦!执聿,我正要向你隆重介绍呢!”安越七语气里却满是得意,“那位就是我们安氏旗下研究所重金聘请回来的天才教授,柏勇,柏教授!” 说完,安越七便殷勤地朝着那边的方向招了招手,高声喊道:“柏教授,沈意,快过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位贵客!” 柏勇脸上挂起一副自以为儒雅的笑容,拉着沈意走了过来。 沈意的脚步很慢,垂着眼帘整个人散发着淡淡死感。 “商总,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人中龙凤啊!”柏勇伸出手。 商执聿与他短暂地交握了一下。 他淡淡地抽回手,“你好。” 柏勇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冷淡,反而笑得更加热切。 “说起来,我听闻商总曾经和陆恩仪陆教授有过一段婚姻?”他故作熟稔地说道,“这么算起来,我们广义上也算是旧相识了。” 安烟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商执聿的眸光瞬间冷了下去,“你跟陆恩仪很熟?”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让周围的空气都为之一凝。 柏勇被他看得有些心虚,但为了彰显自己的分量,还是硬着头皮吹嘘道:“呵呵,谈不上很熟,不过我曾经是她爷爷最得意的门生之一。她小的时候,我还见过她几次呢。一晃这么多年不见了,也不知道她现在对我还有没有印象。” 此时,一安越七不悦地咳嗽了一声。 显然不喜欢柏勇在商执聿面前提起陆恩仪。 而沈意则伸出手,轻轻拉了拉柏勇的衣袖,低声说:“柏教授,那边有几位投资人,我介绍您过去认识一下吧。” 第353章 你会关心 她想将他支开。 柏勇却显然会错了意,以为沈意是想打断他和商执聿这位顶级大鳄的交流,顿时脸色一沉,极为不耐烦地用力挥开了她的手,呵斥道:“没看我正和商总说话吗?一边待着去,不用你管!” 他的动作粗暴,力道不小。 沈意穿着高跟鞋,本就站得不稳,被他这么一甩,整个人惊呼一声,控制不住地向后倒去,正好撞向了站在她身侧的商执聿。 商执聿本能地伸出手,稳住了她的身形。 “没事吧?”他低声问,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沈意在他怀里站稳,抬起头时,眼眶已经瞬间红了。 她用力地咬着下唇,只是摇了摇头,哑着嗓子说:“没事,谢谢商总。” 然而,就在他扶住她的瞬间,商执聿感觉到自己的掌心被飞快地塞进了一个小小的硬纸片。沈意的指尖冰冷,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沈意,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安烟快步上前,抓住了商执聿的另一只手臂,姿态亲昵地将他往自己身边拉,同时狠狠地瞪了沈意一眼,那眼神里的警告毫不掩饰。 “执聿,”安烟的声音恢复了甜美,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尖锐只是幻觉,“这里人多又吵,我们去花园走走吧,我……有些话,想单独跟你说。” 她的手紧紧地攥着他的手臂,宣示主权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商执聿不动声色地任由她拉着,目光从沈意那张苍白的脸上移开,淡淡地点了点头:“可以。不过,你得等我一下,我先去那边跟几位朋友打个招呼。” “好,那我等你。”安烟立刻露出了温婉配合的笑容,善解人意地松开了手。 只要他答应了,她就不怕他跑掉。 商执聿转身,朝着宴会厅的另一端走去,步伐依旧从容。 在路过一个摆放着香槟塔的角落时,他状似不经意地停下脚步,背对着众人,优雅地端起一杯酒。 然后,他不动声色地摊开了右手手掌。 掌心之中,静静地躺着一张被折叠成小方块的纸条。 他用指尖将其展开,上面的字迹清秀而急促。 鸿门宴。时机到时看我暗号装晕。 短短几个字,印证了商执聿心中所有的猜测。 商执聿的眸光瞬间冷到了极点。 他将纸条放进了西装内侧的口袋。 再抬起头时,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了惯有的淡漠,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商执聿游刃有余地在几位商界旧识之间周旋寒暄。 大约十五分钟后,他转身走向一直在不远处耐心等待的安烟。 “走吧。”他说。 安烟引着他穿过喧闹的人群,走向宴会厅侧面通往后花园的玻璃门。 花园里很安静,精心修剪过的花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芬芳。 这个的位置经过了精心的设计,站在高处的露台上,视野极佳,正好可以远远地望见庄园另一头那片正在进行亲子活动的草坪。 安烟停下脚步,靠在汉白玉的栏杆上,状似无意地伸出手指。 “执聿,你看……” “那边还有幼儿园的小朋友们跟家长在种树呢,真热闹。不知道……恩仪和轩轩在不在里面。” 商执聿的目光,顺着她指的方向望了过去。 距离太远,他看不清任何一张具体的脸。 但他知道,他最珍视的两个人,就在那其中。 他们正在享受着简单而纯粹的快乐,对这边即将上演的阴谋诡计一无所知。 商执聿很快收回视线,语气淡淡的:“你很关心他们?” 安烟被他看得心头一跳,但很快就调整好了表情,娇笑着回答。 “那当然不是啦。” “我关心他们做什么?我只是觉得……执聿你会关心这个呀。毕竟,谁不知道你对恩仪还念念不忘呢?” 商执聿没有说话,眼眸里翻涌着深邃的情绪。 另一边,亲子活动区的草坪上。 陆恩仪和陆景轩的合作堪称默契。 很快,在他们的协力之下,一棵小小的树便稳稳地扎根在了这片碧绿的草坪上。 陆恩仪拿出纸巾,温柔地擦去儿子脸颊上不小心蹭到的一点泥土。 “好了,陆景轩小朋友真棒!”带队的老师笑着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鲜艳的小红花贴纸,“你们是第一组完成任务的家庭哦!按照我们的规则,种下希望之树后,可以对着它许下一个愿望,愿望会和小树一起长大,最后实现哦。” 这种充满童话色彩的幼稚话语,以往陆景轩是绝不会感兴趣的,甚至可能会报以一个不符合他年龄的略带不屑的眼神。 但今天,他却出奇地配合,身影站得笔直,对着那棵比他还矮上一截的树苗,似模似样地闭上了眼睛。 陆恩仪静静地站在一旁,没有打扰,也没有追问他许了什么愿望。 几秒后,陆景轩睁开了眼睛,眼眸清亮。 老师笑着将那朵小红花贴纸递给他,然后指着不远处的巨大摩天轮,“作为奖励,轩轩可以带着妈妈,第一个去坐我们庄园里最受欢迎的摩天轮哦!” “那走吧。”陆恩仪牵起陆景轩的手,准备向游乐区走去。 然而,他们刚迈开脚步。 “那个……轩轩妈妈,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陆恩仪回头,看到陆景轩同学乐乐跟他妈妈有些局促地站在那里。 “我们家乐乐……从刚才就一直吵着要坐摩天轮,哭个不停。”乐乐妈一脸为难,指了指陆景轩手中的小红花,“能不能……把这个第一个乘坐的机会,让给我们?真的非常抱歉!” 陆恩仪征求着儿子的意见:“轩轩,你愿意把机会让给他吗?” 陆景轩看了一眼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乐乐,又想了想。 几秒后,他认真地点了点头:“可以。” “乐乐经常会把他妈妈做的小饼干分给我。” 小孩子的世界就是这么简单纯粹。 因为你对我好,所以我也愿意对你好。 “太谢谢你了轩轩!”乐乐妈连声道谢。 她从陆景轩手中接过代表着优先权的小红花,抱着还在抽噎的儿子,快步走向了摩天轮的方向。 第354章 提前离开 看着其他家庭还在热火朝天地种树,陆恩仪便准备趁着这段空隙,带陆景轩在附近四处逛逛。 庄园的绿化做得极好,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和泥土的芬芳。 母子俩手牵着手,沿着蜿蜒的石子小路慢慢走着,享受着这难得的闲适。 然而,他们没走多远,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靠近。 “陆教授。” 陆恩仪脚步一顿,警惕地转过身。 发现一个身穿黑色修身西装,戴着蓝牙耳机的男人正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神情严肃。 陆恩仪对他有点印象,这好像是商执聿身边的保镖。 男人没有多余的废话,开门见山:“陆教授,这里不太安全,请您尽快找个理由,先带孩子回去吧。” 陆恩仪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惊慌,而是冷静的审视。 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目光快速扫过四周,但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 “为什么?” 男人似乎知道她不会轻易相信。 “因为,这间庄园是安家的产业。” 安家的庄园怎么会就那么巧给陆景轩上的幼儿园发出活动邀请呢? 陆恩仪脸色一沉,寒意蔓延,下意识地将陆景轩往自己身后拉了拉。 她瞬间想到了商执聿。 难道,安家是想利用她和轩轩,来牵制或者算计商执聿吗? 想到这里,陆恩仪重新看向眼前的黑衣男人。 他男人的警告是对的,安家就是一潭浑水,她必须立刻带着轩轩远离。 于是,她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对黑衣男人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黑衣男人走后。 陆恩仪蹲下身,柔声问着陆景轩:“轩轩,刚刚那个叔叔说的话,你听懂了吗?” 陆景轩的早慧与沉静,在这一刻显露无疑。 他没有像普通孩子那样追问那个叔叔是谁,也没有惊慌。 “懂了。”他清晰地复述着自己的理解,“他的意思是,这里不安全,我们应该快点回家,对不对?” 看到儿子如此冷静,陆恩仪心中一宽。 “对,轩轩真聪明。那现在我们找个理由离开这里,好不好?” 母子俩头碰着头,简单地商量了几句。 不一会儿,陆恩仪便抱起了陆景轩,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焦急,快步找到了正在组织下一场活动的带队老师。 “老师,不好意思,”陆恩仪的声音里透着担忧,“轩轩他……好像肚子有点不舒服,一直喊疼,我想带他去医院检查一下。” 为了增加可信度,被抱在妈妈怀里的陆景轩极为配合地将小脸埋进了陆恩仪的肩膀,一只小手捂着肚子,发出了几声微弱哼哼唧唧。 老师一听,顿时也紧张起来。 小孩子在户外活动期间身体出了问题,这个责任谁也担当不起。 “哎呀,怎么会这样?”老师连忙探头查看陆景轩的情况,关切地问,“严重吗?要不要我陪你们一起去医院?或者我让庄园这边安排车?” “不用,太麻烦您了。”陆恩仪连忙拒绝,“其实他今天出门的时候状态就不是特别好,可能是我没注意,让他吃了什么不消化的东西。是我的疏忽,跟幼儿园的活动没关系,您别担心。” 老师听她这么说,才稍稍松了口气,叮嘱道:“那好吧,你们快去看看。如果看了医生没什么事,还想回来的话,我们活动下午才结束呢。” “好的,谢谢老师。”陆恩仪答应,抱着病恹恹的儿子,步履匆匆地朝着庄园大门的方向走去。 直到彻底远离了那片热闹的草坪,陆景轩才从她怀里抬起小脑袋,小声问:“妈妈,我演得像吗?” 陆恩仪亲了一下他的额头,由衷地夸赞:“非常棒。” 当她们走到庄园大门口时,一辆黑色的车已经悄无声息地停在了路边。 开车的人是跟了商执聿好几年的助理。 “陆教授,请上车。” 陆恩仪没有犹豫,抱着陆景轩迅速坐了进去。 车子平稳地驶离庄园。 然而,十几分钟后,陆恩仪渐渐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条路……不是回她现在房子的方向。 似乎是去玫瑰庄园。 陆恩衣的心猛地一沉,抬起头问:“我们为什么要去玫瑰庄园?商执聿究竟想做什么?” 助理语气恭敬的回答,:“陆教授,总裁只是去参加一场商业宴会。不过他吩咐过,在他回来之前,我们必须确保您和轩轩少爷的绝对安全。” 陆恩仪也明白,在眼下这种情况,争执毫无意义。 安家的手能伸到幼儿园,就说明他们的行事毫无底线,与他们相比,商执聿的安排无疑是更稳妥的选择。 “那我们走了,”陆恩仪顿了顿,声音有些干涩地问,“他一个人在那里,会不会有危险?” 她问出口就有些后悔,觉得自己这句关心显得多余。 他一个能在商场上翻云覆雨的男人,身边保镖环绕,怎么会轻易有危险? 然而,她怀里的陆景轩听到这个问题,也立刻揪起了小脸,紧张地等待着助理的回答。 助理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愣了一下才回答:“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今天那场宴会宾客众多,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显然,连他自己都不能百分之百地确定。 与此同时,酒店的花园里。 安烟并不知道陆恩仪母子已经悄然离场。 晚风吹拂着她精心打理的卷发,她目光痴痴地落在商执聿那张冷峻完美的侧脸上,忍不住轻声呢喃:“执聿,你说……今天的这场开业宴,如果也是我们的订婚宴,那该有多好?” 商执聿脸色瞬间发沉。 “安烟……” “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我们虽然是一起长大的情分,但我对你,从来没有男女之间的感情。你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这番话说得直接而残忍,没有留半分余地。 若是别的女人,听到这样的话恐怕早已尊严扫地,狼狈不堪。 但安烟好像并不意外他的拒绝,甚至连脸上的笑容都没有消失。 “是吗?”她轻轻歪了歪头,反问道,“可是执聿,难道没有感情就不能订婚吗?” 第355章 要挟 商执聿的眉头狠狠一皱,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话语里不同寻常的威胁意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安烟却不急着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她只是笑着,抬起手,轻轻抚上他西装的领口,姿态暧昧。 就在这时,远处游乐场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喧哗与吵闹声! 紧接着,人群中爆发出带着惊慌的尖叫! 商执聿心中一凛,循声望去,只见无数穿着制服的庄园工作人员,正神色慌张地朝着摩天轮的方向跑去。 那边似乎发生了什么严重的突发状况。 他立刻甩开安烟的手,厉声质问:“是不是那边出事了?” 安烟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她好整以暇地招手叫来一个跑过的服务生,故作关切地询问:“前面怎么了?这么吵?” 那服务生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回答:“安小姐!不好了!游乐园的摩天轮突然在半空中卡住不动了!上面还有一对母子被困住!” 怎么会这么巧? 商执聿猛地转头,死死地盯住安烟,“安烟,是不是你做了什么?” 安烟终于收起了她那副伪装的甜美。 她摊了摊手,姿态无辜得令人作呕:“执聿,你这么看我做什么?人命关天的大事,我能做什么呢?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能让一台巨大的机器说停就停。” “不过呢……我倒是听说,被困在上面的那对母子,是因为拿了幼儿园亲子种树活动第一名,得到的奖励就是率先体验我们庄园的摩天轮。” “说来也真是不巧呢,执聿。我记得,拿到第一名的,好像就是恩仪和轩轩呢。” 商执聿的脑子里仿佛有惊雷炸开,眼前瞬间一片血红。 他根本不相信安烟的话,只相信自己的确认! 猛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想立刻给陆恩仪打电话! 然而,他的手指刚刚碰到屏幕,安烟便用力按住了他的手背。 “执聿,别白费力气了。” “现在,摩天轮上被困的那对母子,是安然无恙地下来,还是在受惊过度中发生什么意外……全都看你的一句话了。” 商执聿的呼吸一滞,眼底卷起了骇人的风暴。 安烟却毫无畏惧地与他对视。 “你现在,立刻走进宴会厅。当着所有宾客和媒体的面公开宣布今天这场宴会,就是你商执聿和我的订婚典礼。” “只要你说了,我保证,不出五分钟,摩天轮的故障就会被排除,他们母子就能安全地下来。” 她的声音越来越冷,带着毫不掩饰的疯狂。 “要不然……执聿,你应该知道,我们安家有的是钱。就算摩天轮真的出了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故,赔偿一条人命,甚至是让这座庄园立刻歇业倒闭,对我们安氏集团来说,也根本不会伤筋动骨。” 她凑得更近了,说出的却是世界上最残忍的话。 “但是你呢?” “你能承受得起,永远失去陆恩仪的代价吗?” 安烟以为自己赢定了。 在她看来,商执聿就是一座坚不可摧的冰山,而陆恩仪和那个孩子,便是能让这座冰山瞬间融化的唯一热源。 商执聿为了救陆景轩都可以奋不顾身,冲进火场连命都不要。 那她只要将陆恩仪的性命牢牢捏在自己手心,就等于扼住了商执聿的咽喉。 他不妥协,也得妥协。 商执聿的脸色确实如她预料的那般,变得极为可怕。 黑眸中仿佛正酝酿着一场足以毁天灭地的风暴,下颌的线条绷得死紧。 然而,就在安烟以为这次自己终于可以十拿九稳,将这个男人彻底绑在自己身边时,预想中的妥协并未到来。 她听到的,是淬着寒冰的冷笑。 “呵。” 商执聿突然笑了。 “既然你这么笃定,即便闹出了人命,你们安家也可以安然脱身……” “那就试试,让摩天轮出事。” 安烟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商执聿。 商执聿却没有给她任何缓冲的时间,他向前踏了一步,高大的身影带来的压迫感几乎让安烟窒息。 他俯视着她,眼神里的漠然与狠戾,是她从未见过的。 “我倒要看看,” “要是陆恩仪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安家,包括你在内,是不是能承受得起我商执聿的报复?” 安烟的心脏被这股彻骨的寒意攥紧,她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声音里带着恐慌:“你就不怕陆恩仪真的丢了命?” 他怎么能拿陆恩仪的命去赌? “怕?”商执聿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怕又如何?这个世界上,让我害怕的事情不多。但如果我今天就这么被你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威胁着订了婚,那我商执聿这么多年,也就白混了。” 安烟以为自己布下了一个天衣无缝的局,却不知道,她的猎物,早已在他的保护下脱身。 而商执聿也借此将计就计让安烟在自己面前露出真面目。 安烟心理防线在瞬间崩溃,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为什么?”她失控了,声音变得歇斯底里,“都到了这个份上了!你为什么还是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我到底有什么地方比不上她陆恩仪?她不过是一个只会埋头做研究的书呆子,被你抛弃过的二手货!我究竟哪里不如她了?!” 凄厉的质问在寂静的花园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面对她近乎癫狂的崩溃,商执聿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 他薄唇轻启。 “全部。”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比任何长篇大论的羞辱都来得更加残忍,更加诛心。 安烟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失魂落魄地看着眼前这个冷酷到极点的男人。 “安烟!你在这里胡闹什么!” 伴随着一声怒斥,安越七从会场来到了这里。 安烟满脸委屈地看向他,哭着喊了一声:“爷爷……” 然而,安越七接下来的动作,却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啪!” 他直接一扬手,清脆响亮的耳光甩在了安烟的脸上。 第356章 连环暗算 安越七的力道没有丝毫留情,安烟白皙的脸颊上立刻浮现出指印。 “混账东西!”安越七的脸上满是怒容,他厉声呵斥道,“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不管那摩天轮上的人是谁,都绝对不能让客人在我们的庄园里出事。你竟然敢拿这种事来开玩笑,简直是胡闹!” 安烟捂着火辣辣的脸,眼泪流得更凶了。 她看看一脸冰霜的商执聿,又看看盛怒之下的爷爷。 似乎羞愤交加,再也待不下去,转身哭着跑开了。 安越七看着她狼狈离开的背影,眼中的怒意迅速褪去,转而换上了歉疚的表情。 “执聿,真是不好意思。安烟就是被我们全家给宠坏了,做事没分寸。她其实也是因为太喜欢你,才会一时糊涂,跟你说了那些胡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摩天轮的事情我已经派人去查了,就是机械日常检修不到位导致的意外故障,已经处理好了。而且我也确认过,上面被困的客人不是陆教授母子。” 他的解释听起来天衣无缝,把自己和安家摘得干干净净。 商执聿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当然知道上面的人不是陆恩仪,也清楚安越七这番话不过是演戏给他看。 这对爷孙,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配合得倒是默契。 但他此刻并不想戳破。 安家的账,可以慢慢算。 商执聿敛下眸中所有的情绪,淡淡地开口:“是吗,那就好。” 见他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安越七暗暗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也变得热络起来。 他上前一步,亲热地拍了拍商执聿的肩膀。 “走,别让这点小事影响了心情。我最近在筹备一个新项目,正好想找你聊聊,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我们去休息室详谈。” 商执聿的目光微动,显出一丝犹豫。 安越七立刻捕捉到了他的迟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怎么?执聿,咱们两家这么多年的交情,你难道就因为安烟说错了两句话,就要开始疏远我们安家了吗?” 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如果再拒绝,就显得太过刻意了。 商执聿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他知道,安越七绝不可能只是单纯地想跟他谈项目。 这背后,必然还有后招。 “安爷爷你多虑了。”商执聿面色恢复如常,淡然道,“公是公,私是私。谈项目,我当然有兴趣。” “好!就知道你是个爽快人!”安越七大笑着,亲自引着商执聿,向庄园内部一间僻静的贵宾休息室走去。 休息室的装潢极为奢华,厚重的天鹅绒窗帘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光线与声音。 商执聿跟着安越七坐了没多久,安越七便拿起手机吩咐道:“送两杯上好的龙井进来。” 很快,门外响起了礼貌的敲门声。 “请进。”安越七扬声道。 门被推开,端着茶盘走进来的却是沈意。 商执聿不动声色地接过她递来的茶杯。 如常地送到唇边,轻轻喝了几口。 沈意送完茶后,并没有离开,而是坐到了他们旁边。 安越七也抿了口茶,开始切入正题。 “执聿,我这次找你,是想跟你谈一个关于高端私立医院的投资项目。” “你也知道,这几年大健康产业是风口。我们安家打算在京城黄金地段,投资建设一座集医疗、康养、科研于一体的顶级医院。这个项目前景广阔,但投资巨大,我想邀请你们商氏集团一起入股,强强联合。” 他说着,看了一眼沈意,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豪:“这几年,沈意学医,也算小有所成。这个项目如果能做起来,她也可以在其中出很多力。” 沈意立刻会意,开始阐述这个医疗项目的前景,市场定位以及核心技术优势。 她讲得头头是道,完全是一个精英医学人才的模样。 商执聿安静地听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温热的杯壁,目光看似落在计划书上,思绪却在飞速运转。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桌子下面,有鞋尖不轻不重地踢了一下他的小腿。 商执聿立刻想起了那张纸条,明白了沈意的暗示。 商执聿几乎是立刻就做出了反应。 手里的茶杯不经意地晃了一下,茶水险些洒出。 他放下茶杯,抬手扶住自己的额头,眉头紧锁,脸上露出眩晕的表情。 随即,他的呼吸变得急促,眼神也开始渙散,商执聿看着对面的安越七,挣扎着想说什么,却只艰难地吐出了一个字,“你……”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便向前一倾,晕了过去。 整个过程发生得又快又急,毫无预兆。 安越七显然也吓了一跳,但很快,他眼中闪过精光。 “执聿?商执聿?” 沈意立刻上前,装模作样地推了推趴在桌上的商执聿,然后直起身,转向安越七,声音冷静地回复道:“外公,他晕过去了。” “做得好。”安越七发出一声冷笑,露出了阴狠毒辣的真容。 他站起身,走到商执聿身边,用手抬起他的脸看了看,确认他确真的不省人事后。 说完,他转身走到房间一侧的博古架前,从一个暗格里,取出了一个事先准备好的黑色丝绒盒子。 盒子打开,上面静静地躺着两支小小的玻璃药瓶和一套全新的注射器。 瓶里的液体无色透明,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危险的光。 安越七拿起其中一支药瓶,递给沈意,命令口吻说道:“给他注射,瓶里十分之一的剂量就够了。” “这东西,会让他失去最近一年的所有记忆。” 沈意的身体僵了一下。 她接过那冰冷的针头和药瓶,声音沙哑地问:“外公……是不是只要这针下去,我的父母就能安全回来?” 原来,安越七为了逼迫外孙女为他所用,竟然不惜再次用卑劣的手段,将自己的女儿女婿,也就是沈意的父母给绑架控制了起来。 “当然。”安越七笑得愈发得意,他拍了拍沈意的肩膀,“傻孩子,我们才是一家人。这针下去,以后你就是外公最信任的人了,安家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再瞒着你。” “你将享受到无尽的好处。” 第357章 打配合 沈意低着头,像是下定了决心,哑声道:“好。” 但是,当她拿起针头,准备抽取药液的时候,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带着担忧问:“外公,我们这么做,能万无一失吗?只是让他失忆,万一他想起来了怎么办?” 安越七听到这话,脸上的冷笑更深了。 “不止。”他阴森森地说道,揭开了自己全部的底牌,“我早就已经联系好了一位国际上最顶尖的催眠大师。只要等药效发作,在商执聿失忆后意识最混乱的时候醒来,就立刻给他植入足够深刻的心理暗示。” “到时候,他不仅会忘了这一年所有的事情。他还会从心底里认为,他一直爱的人是安烟,他这辈子最想娶的人也是安烟。” “以后,他商执聿,就只会是我们安家最会赚钱的工具。” 在安越七阴冷而得意的注视下,沈意沉默地拧开药瓶,将冰冷的针头刺入胶塞。 她的动作很稳,稳到让人看不出她内心正掀起着惊涛骇浪。 “十分之一的剂量。”安越七再次提醒,眼中是掩饰不住的贪婪。 沈意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抽出指定剂量后,她一步步走向趴在桌上昏迷不醒的商执聿。 商执聿看似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但他的听觉却前所未有地清晰。 此刻,他知道,自己是在冒险。 这无疑是一场豪赌,赌输了,他将沦为安家的傀儡,但赌赢了,他将有机会把安家这个毒瘤,连根拔起。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一丝冰凉的刺痛从手臂上传来。 沈意当着安越七的面,将那闪着寒光的针尖稳稳地扎进了商执聿的胳膊。 她的身体微微前倾,这个姿势恰到好处地用她的肩膀和头部,形成了一个视觉死角,挡住了安越七大部分的视线。 在针尖刺破皮肤的那一瞬间,她握着针管的右手拇指,并没有如常人般向下推动,而是以一种极其隐蔽而快速的动作,将针管里的药液全部推射到了地毯上。 整个过程,不过短短两秒。 当她拔出针头时,针管已经空了。 “好了,外公。”沈意直起身,声音依旧平静。 安越七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再也无法抑制。 “到底还是太年轻,太嫩了点。以为在商场上杀伐果决,就天下无敌了?”他看着商执聿冷笑着,“小子,商场如战场,可不是一句空话。在这里,是真的可以分分钟要了你的命。” 然而,他还没得意多久。 “老爷!不好了!”门外传来手下人焦急的声音。 安越七的眉头瞬间皱起,“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进来!”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下属推门而入,额头上全是冷汗:“老爷,外面来了好多警察,还有安监部门的人,说是要找庄园的负责人,调查游乐场摩天轮的事故,还说要封锁现场,对所有相关人员进行问话。” “什么?”安越七的脸色一变。 他没想到,警方和官方部门的动作会这么快,这么大张旗鼓。 他原本以为,凭安家的关系网,压下这点小意外不过是打个电话的事。 看来,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安越七的眼神瞬间阴鸷下来。 他看了一眼桌上昏迷的商执聿,又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心里盘算着,刚才他已经亲眼看着沈意把药打了进去,药效完全发挥还需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足够他去应付外面的警察和官员了。 只要稳住外面,里面的棋局,就已成定局。 “慌什么!”他呵斥了一声下属,恢复了镇定,“不就是例行问话吗?让他们去会客厅等着,我马上就过去。” 他转头对沈意吩咐道:“沈意,你留在这里,好好看着他。除了你我,不许任何人进来,更不许任何人靠近他,听明白了吗?” “是,外公。”沈意垂下眼眸,恭顺地回答。 安越七快步离开。 偌大的休息室里,瞬间只剩下沈意和商执聿两个人。 沈意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侧耳倾听着门外的动静。 直到安越七远去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她紧绷的身体才骤然一松,靠着沙发扶手,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她关上了门,并从里面反锁。 做完这一切,她才重新回到商执聿的身边,俯下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压得极低, “三哥,可以醒了。这里就你和我。” 趴在桌上的男人肩膀微动,过了几秒,才缓缓地抬起了头。 深邃的黑眸一片清明,锐利如鹰。 沈意看着他清醒的眼神,心中那块悬着的巨石才算真正落了地。 她一边迅速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事先准备好的小药瓶,将刚才那瓶药小心地抽出来,装进瓶中。 “你倒是挺信任我的,刚才那一下,针都扎进去了,你居然也没有半点反应。” 商执聿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因为我能感觉到。” “嗯?”沈意不解地看向他。 “我能感觉到,你只是扎破了我的皮肉,但药并没有打进去。” 沈意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了然地点了点头。 这个男人,比她想象中还要可怕。 能在那种情境下,保持如此恐怖的冷静与洞察力,难怪安越七会处心积虑地想要控制他。 “没错。”她坦然承认,“我用身体挡住了他的视线做做样子给我外公看而已。” 商执聿的目光变得深沉,他注视着沈意,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你为什么要帮我?” 沈意脸上瞬间浮现出浓烈的恨意。 “因为安家一直在算计你,也在算计我!”她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他们毁了我的人生,还想把我变成他们手中最锋利的刀。既然他们不让我好过,那我就让他们全都去死!” 她对安家的恨,早已深入骨髓。 商执聿沉默片刻,继续问道:“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这才是眼下最要紧的。 安越七随时都可能回来,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沈意迅速收敛起个人情绪,恢复了理智。 她将那个装着药液的小瓶子小心翼翼地放进口袋,条理清晰地说道: “我会告诉安越七注射的剂量是二分之一,那么你就将失去最近五年的记忆。你要装好一点。” 第358章 胸有成竹 “至于那个催眠大师,你不用管。”沈意继续道,“在我进来之前,就已经给你的人发了消息,告诉他们你有危险,让他们立刻来安家庄园接你。算算时间,他们应该快到了。只要你被自己人接走,安越七的催眠计划就无法实施。” “然后呢?”商执聿问。 沈意看着他,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我会继续留在安家,作为他们最信任的自己人,继续收集安家的所有罪证,我会把这些,一样一样地,全都交给你。”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任务,无异于与虎谋皮。 商执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知道,这个交易,她必然有所求。 果然,沈意话锋一转,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条件。 “当然,我也不是白帮你。我的条件很简单。” “事成之后,我要三千万现金。并且,你要你负责将我安全送出国,给我一个全新的身份。” 她要的不是虚无缥缈的感谢,而是最实际的自由与保障。 现在的沈意也不再是那个一心想要三哥垂青的天真小天鹅了。 “好,我答应你。”商执聿沉声开口,给出了他的承诺。 然而,联盟初定,现实的危机却并未解除分毫。 商执聿的眉头依旧紧锁,他抬手揉了揉有些发麻的太阳穴,再次确认道:“安越七老奸巨猾,心思缜密。他亲口下令只用十分之一的剂量,你现在却改口说是二分之一,剂量上的巨大差异,他能信吗?这会不会反而让他起疑?” 毕竟,多疑是所有阴谋家的本性。 一个不合逻辑的细节,足以让整盘计划功亏一篑。 面对他的疑虑,沈意却并未直接回答。 她那张总是带着几分怯懦和顺从的脸上,此刻竟浮现出一抹与她年龄不符的神秘笑意。 “你很快就会知道,他为什么会信了。”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不易察觉的快意,“现在时间不多,外面的大戏随时可能开场。你与其担心他信不信,不如多花点心思,好好想想要怎么扮演一个……失去了五年记忆的商执聿。” 她说完,便不再言语,只是用清亮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商执聿从她的眼神里读出胸有成竹。 既然已经选择了相信,那么此刻,唯一的选择就是信到底。 他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然后,他重新调整了一下姿势,身体的肌肉再度松弛下来,再次装回了昏迷不醒的模样。 世界仿佛再度安静下来。 但商执聿的心,却在胸腔里抑制不住地狂跳。 五年。 他的思绪如同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过去那段沉重而灰暗的时光。 五年前,陆恩仪还没有提出离婚。 如果他失去了这五年的记忆,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在他被重塑的认知里,那份由他亲手签下的离婚协议书,根本就不存在? 陆恩仪,依旧是他的妻子? 这个念头瞬间在商执聿心底掀起了燎原大火。 那是一种荒谬的,疯狂的却又带着无尽诱惑的炙热。 宴会厅内,安越七原本以为,外面不过是几个例行公事的警察,凭他安家的名头和关系,三言两语便能打发。 可当他推开宴会厅大门的那一刻,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心头猛地一沉。 原本奢华璀璨的宴会大厅,此刻气氛却凝重到了极点。 大厅里警察数量远超他的预估,他们神情严肃,腰间的装备在水晶吊灯的照耀下泛着冷硬的光。 更有几位身穿正装,胸前别着安监部门徽章的官员,正在和庄园的安保主管低声询问着什么。 还未散去的宾客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不知所措,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压低了声音议论纷纷,投向安越七的目光里,充满了惊疑。 安越七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他迅速压下心头的不安,脸上换上了沉稳的表情,主动迎向为首的一位警官。 “李队长,这是怎么了?这么大阵仗?”他熟稔地打着招呼,“我刚才在里面和一位重要的客人谈事情,刚听说摩天轮出了点小意外,我已经让手下人去处理了。是设备老化导致的施工问题,我们安家一定会负责到底,给所有受影响的游客一个满意的交代。” 他三言两语就想把事情定性为一场普通的意外,并表现出积极配合的态度。 然而,那位被称为李队长的中年警官只是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表情并没有丝毫放松:“安先生,我们接到的报警,情况可能比小意外要复杂。现在,我们需要对庄园的相关负责人进行正式问话,并且,为了确保调查顺利进行,现场需要暂时封锁。” 就在安越七还想再说些什么来斡旋时,宴会厅门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商执聿的心腹正带着几个身形彪悍的黑衣保镖,快步走了进来。 “安老先生,我们老板在吗?公司有几份紧急文件需要他立刻签字,海外的视频会议也马上就要开始了。” 安越七的心脏咯噔一下。 商执聿的人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他看了一眼那几个如同铁塔一般的保镖,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跳。 但他强作镇定,摆出一副长辈的姿态,微笑道:“执聿正在里面和一位贵客谈很重要的事情,早就吩咐过,任何人不得打扰。有什么事,等他谈完了再说吧。” 但手下跟在商执聿身边多年,早已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的本事。 安越七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慌乱,根本逃不过他的眼睛。 于是他拿出手机,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拨通了商执聿的号码。 “嘟……嘟……嘟……” 直到电话那头传来机械的女声提示“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手下缓缓放下手机,目光直视安越七,声音陡然转冷:“安老先生,我们老板从不错过任何一个重要来电。除非,他现在根本接不了电话。” 说完,他不再看安越七,而是直接转向那位李队长,语气变得无比严肃: “警官,我们有充分的理由怀疑,我们的老板,商氏集团的总裁商执聿先生,在这座庄园里被人非法禁锢,人身安全正受到严重威胁!我请求警方立刻介入,对庄园进行全面搜查!” 第359章 好戏上演 “非法禁锢商执聿?” 这句话如同一颗炸雷,在整个宴会厅里轰然炸响! 在场的宾客们发出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商氏集团是什么体量? 那是京城乃至全国都举足轻重的商业帝国。 商执聿如果真的在这里出了事,那引起的地震,将是整个商界都无法承受的。 李队长的脸色也瞬间变了。 他深知此事非同小可。一个游乐场的安全事故,和龙头企业总裁疑似被绑架,这完全是两个性质,两个量级的案件! 他当机立断,对着身后的下属下达了命令:“立刻封锁所有出入口!一组跟我来,二组三组,对整个庄园进行地毯式搜索,务必在最短时间内找到商执聿先生!” 警察们立刻行动起来,整个会场的气氛紧张到了顶点。 安越七的脸,在这一刻彻底白了。 他纵横商场这么多年,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却唯独没有料到,局势会以这样一种摧枯拉朽的方式,瞬间崩盘。 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开始嗡嗡作响,警察们的脸在他眼前晃动,变成了一团团扭曲的光影。 他强撑着身体,脑袋里一片混乱。 然而,就在这时,他的一名心腹跑了过来,脸上是见了鬼一样的惊恐表情,凑到他耳边,用颤抖的声音汇报了一个让他如坠冰窟的消息: “老爷……不好了!我们安排的那位从荷兰请来的催眠大师,在入关的时候被查了!说他身上携带了违禁药品和精神管制类物品,人已经被海关直接扣留了!” 催眠大师被扣了? 怎么会这么巧? 一个又一个的意外,如同事先编排好了一般,精准地砸向他。 安越七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开始不受控制地冒出大片的白光。 那股突如其来的晕眩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想抬手,想抓住什么,想暗中找人去通知沈意,让她立刻想办法处理掉商执聿。 可是,他的身体已经完全不听使唤。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这位刚刚还不可一世,试图掌控一切的安家掌权人,身体晃了两晃,眼睛一翻,就这么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宴会厅一片死寂之后,瞬间爆发出更大的混乱。 而隔着一扇厚重房门的休息室内,沈意将耳朵贴在门上,清晰地听到外面的惊呼。 她的嘴角,缓缓勾起快意的弧度。 然而好戏,才刚刚开始。 夜色如同一块巨大的黑色丝绒,缓缓笼罩了整个玫瑰庄园。 陆恩仪和陆景轩已经在这里等了整整三个小时。 晚宴早已备好,此刻却原封不动地摆在餐厅里,精致的菜肴在逐渐变凉的空气中,慢慢失去了诱人的香气和光泽。 商执聿还是没有回来。 一个电话,一条信息,都没有。 陆景轩毕竟还是个孩子,起初的新鲜感过去后,便有些坐不住了。 他从柔软的羊毛地毯上爬起来,疑惑的问道:“妈妈,商叔叔怎么还不回来呀?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陆恩仪的心猛地一抽。 她低下头,勉强挤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叔叔在忙工作,可能要晚一点。等他回来了我们就回去。” 她正想找人问问商执聿的情况,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他的助理从玄关处快步走了进来。 助理一向沉稳的脸上写满了无法掩饰的凝重。 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袭来。 “出什么事了?” 陆恩仪几乎是脱口而出。 助理抬起头,看到陆恩仪和她怀里正好奇望着自己的陆景轩,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 他张了张嘴,似乎在组织语言,最终只是艰难地开口。 “陆教授……商总出事了。” “他怎么了?”陆恩仪追问道,努力维持着镇定。 “我们的人收到消息后赶去了安家的宴会庄园。起初安家人百般阻挠。最后……最后在警方的配合下,才在庄园二楼一个无人的休息室里,找到了……找到了昏迷不醒的商总。” “什么?!!”陆恩仪的脑子里仿佛有炸雷滚过,瞬间一片空白,耳边只剩下嗡嗡的鸣响。 “那他现在怎么样了?”陆恩仪用尽全身的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 “人已经送到医院抢救,刚刚才脱离生命危险。”助理顿了顿,又补充道,“另外,安家的老爷子安越七,也因为刺激过度,当场中风进了医院。初步诊断,似乎有老年痴呆症的迹象。” 信息量太大,陆恩仪的大脑几乎无法处理。 安越七也进了医院? 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商执聿为什么会昏迷,是谁对他下的手? 无数个问题在她脑海中交织,让她头痛欲裂。 而就在这时,怀里的陆景轩忽然发出了带着哭腔的声音。 “妈咪……”陆景轩小脸吓得煞白,紧紧地抱着她的脖子,眼眶瞬间就红了,“商叔叔是不是有危险?” 看着儿子惊恐无助的眼睛,陆恩仪告诉自己不能慌。 “不会的,轩轩乖。”陆恩仪用尽可能平稳的声音安抚着儿子,“商叔叔没事的,你看,刚刚这个叔叔也说了,他现在人是安全的。我们不要担心,好不好?” 陆景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却依旧把脸埋在她的颈窝里,小手紧紧地抓住她的衣袖,仿佛那是他唯一的依靠。 陆恩仪轻轻拍着儿子的背,抬起那双已经泛红的眼睛,看向助理,“带我去医院。” 通往市中心医院的路上,车窗外的霓虹光怪陆离,在陆恩仪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她一路沉默,只是将陆景轩紧紧抱在怀里。 孩子或许是累了,此刻已经沉沉睡去。 他们到医院的时候,商执聿已经被转入了顶层的VIP病房。 长长的走廊里,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几个身穿黑色西装的保镖面无表情地守在病房门口,见到助理和陆恩仪,都恭敬地低下头。 然而,这份安静,在他们走进病房时,被骤然打破。 “砰!” 清脆的碎裂声从病房内传出,像是玻璃杯被狠狠砸在了地上。 紧接着,是一声压抑着暴怒的低吼。 “滚!都给我滚出去!” 第360章 停在五年前 是商执聿的声音。 但那声音里没有了平日的沉稳和磁性,变得狂躁不安。 “哗啦啦” 又是一阵金属托盘落地的巨响,伴随着护士压低了声音的惊呼。 陆恩仪的脚步猛地顿住。 守在门口的主治医生看到助理,立刻迎了上来,脸上写满了无奈。“特助,商先生他的情绪非常不稳定。” 陆恩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急切地问道:“医生,他到底怎么了?” 医生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助理,斟酌着开口:“我们初步检查,商先生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他好像被人注射了某种不明的神经性药品。虽然剂量不大,没有造成永久性损伤,但似乎对他的记忆造成了混乱。” “记忆混乱?”陆恩仪的心沉了下去。 “是的。”医生叹了口气,神情凝重,“他醒来之后,对于近几年的事情好像完全没有印象了。我们跟他解释,但他完全无法接受自己失忆了的事实,情绪非常激动,拒绝任何人的靠近和治疗,就一直在里面发火。” 失忆? 陆恩仪整个人都愣住了。 “我再说一遍,都给我滚出去!” 陆恩仪看着紧闭的病房门,那扇门后,仿佛是另一个时空。 那里有一个失忆的商执聿。 陆恩仪深吸一口气,将怀中熟睡的陆景轩小心地交给身边的助理,低声嘱咐道:“看好他。” 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她抬起手,毅然决然地推开了病房门。 病房里一片狼藉。 而平日在人前总是维持着优雅从容的男人,此刻正像一头暴怒的狮子。 他身上穿着宽大的蓝白条纹病号服,更衬得他脸色苍白如纸。他一只手背上还扎着留置针,但连接的输液管已经被他粗暴地扯断,几滴鲜红的血珠顺着手背蜿蜒而下,触目惊心。 商执聿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深邃的黑眸里燃烧着疯狂的怒火。 然而,在看到陆恩仪的瞬间,他所有的动作都戛然而止。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商执聿怔怔地看着门口的陆恩仪。 眼中的狂躁不安迅速地褪去。 下一秒,商执聿动了。 几乎是出于本能,猛地拔掉了手背上那根碍事的留置针,带起一小串血珠。 但他却像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一般冲了过来。 在陆恩仪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将她整个人抱住。 “陆恩仪……” 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 商执聿将脸深深地埋在她的颈窝里,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熟悉的气息。 “你怎么现在才来……”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莫名的控诉。 陆恩仪被他撞得一个趔趄,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感受到了他身体无法抑制的颤抖。 但这个怀抱,对她来说已经太过陌生。 “陆恩仪……他们都说我失忆了。” “你快告诉他们,我没有。” 眼前的这个男人分明是商执聿。 又好像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他。 她认识的商执聿,强大冷漠,永远掌控一切,像一座巍峨而冰冷的雪山,你只能仰望,却永远无法靠近。 可现在,抱着她的这个男人,却像惶恐不安的幼兽。 陆恩仪从没见过这样的商执聿。 迷茫不安,甚至有些傻气,让她产生了一种极其荒谬的错位感。 充满了不真实。 理智瞬间回笼,陆恩仪几乎是出于本能用力将他推开。 商执聿低头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怀抱,眸里带着受伤,仿佛不敢相信她会这样对他。 “陆恩仪,你……” “商执聿,你到底怎么了?”陆恩仪打断了他的话。 她强迫自己忽略心底不合时宜的酸涩。 告诫自己她必须保持清醒,不能再被这个男人的任何表象所迷惑。 商执聿看着她冰冷的眼神,似乎有些被吓到了。 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眼神更加茫然无措,“我不知道……” 他努力地回忆着,眉头紧紧地锁在一起,苍白的脸上满是困惑。 “我就是睡了一觉……醒来以后,就发现自己在这里了。”他指了指周围一片狼藉的病房,又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病号服,“这里是医院,我为什么会在医院?” 他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问自己。 “我明明记得跟你约好了,第二天要一起去奶奶家的。” 他急切地看着她,试图从她的脸上找到一丝认同。 然而,陆恩仪的脸上只有隔阂。 商执聿见她不说话,眼中的恐慌更甚。 他上前一步,想再次抓住她的手,却被陆恩仪警惕地避开。 他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他语速飞快地继续说道,“陆恩仪,那个医生说已经过了五年。”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五年?怎么可能?难道我这一觉,直接穿越到了五年后吗?” 陆恩仪的心在一点一点下坠。 她皱起眉,锐利的眼睛剖析着男人脸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试图找出他在撒谎的破绽。 可是,没有。 那不是能伪装出来的神情。 一个习惯了掌控一切的男人,能演出这种彻底失控的脆弱? 陆恩仪沉默了片刻。 “商执聿,那你记不记得,我们已经离婚了?” “离婚?” 商执聿的反应比她想象中还要激烈,直接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我们是偶尔会吵架,会闹别扭,但是……”他急着解释,似乎怕她不信,“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跟你离婚!陆恩仪,你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陆恩仪只觉得胸口一阵发闷,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再看他那双写满真诚的眼睛。 “那你……”她想了想,换了一种方式,“你最后能记起的部分是什么?” 商执聿英俊的脸上,闪过一丝明显的心虚。 他抿了抿唇,眼神飘忽,避开了陆恩仪的审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低声回答道:“我只记得很快就要到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了。” “但是……你因为我在外面跟别的女人传了绯闻,正在跟我冷战。” “什么?!”陆恩仪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镇定。 第361章 变成傀儡 “你说的……”陆恩仪感觉自己的声音在抖,“是沈意?” 商执聿听到这个名字,立刻点了点头,随即像是怕她误会更深,急切地解释起来。 “对!但是陆恩仪,你听我解释,我跟沈意真的没什么!我就是看在她是安烟妹妹的份上,才对她多照顾了一些。” “你也知道,安烟她现在还是植物人躺在医院里。” 什么植物人。 安烟早就醒了,并且还为了得到他不断使坏。 眼前的一切对于陆恩仪来说都是荒谬的。 但看着商执聿笃定的样子,陆恩仪也不由心烦意乱。 商执聿的记忆居然停在了五年前。 陆恩仪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可事实似乎就摆在眼前,容不得她否认。 而就在这时,一直等在门外,观察着情况的医生看商执聿的情绪似乎终于平复了下来,立刻抓准时机走了进来。 “商先生,您需要冷静一下。”主治医生一边说着,一边示意护士准备好镇定剂。 商执聿看到陌生人靠近,立刻又警惕起来,下意识地就想挡在陆恩仪身前。 但他的身体本就虚弱,又经历了情绪上的大起大落。 护士熟练地抓住他的手臂,将一针镇定剂迅速注入。 “你们……”商执聿只来得及吐出两个字,眼中的神采便迅速涣散。 他的身体软了下去,被两名医护人员扶住。 在陷入昏睡之前,他的目光依然固执地落在陆恩仪的身上。 陆恩仪忧心忡忡的看着熟睡的商执聿,然后跟着医生去了他办公室。 她坐在冰冷的椅子上,手里被塞了一杯温水,指尖却依旧一片冰凉。 陆恩仪看着对面的主治医生,再一次确认道:“所以,商执聿他……是真的失忆了?” 医生摘下眼镜,揉了揉疲惫的眉心,点了点头。 “是的。”他叹了口气,“商先生被送来的时候,情况非常危急。我们已经用尽了所有办法抢救,虽然他的生命体征已经平稳没有危险了,但是……那种未知的神经性药物,对他的大脑海马体造成了选择性的损伤。” “根据他清醒后的表现和我们的初步评估,他的记忆,确实停留在了大约五年前。” 医生停顿了一下,看着陆恩仪苍白的脸,继续说道:“更棘手的是,我们目前还不知道那种药物的具体成分。” “它非常罕见,我们的实验室正在对血液样本进行紧急分析。所以,除了失忆以外,它还会不会对商先生的身体造成其他潜在的影响,我们暂时无法确定。” “那他的记忆……还能恢复吗?”陆恩仪听到这里,心又沉了半分。 “这个……真的不好说。”医生面露难色,“有可能会在某个刺激下突然恢复,也有可能永远都恢复不了。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尽快分析出药物的成分,然后尝试研制出相应的解毒剂或者治疗方案。但这需要时间。”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走在安静得有些过分的走廊上,陆恩仪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沉重。 走廊里空旷而安静,惨白的光线从天花板上投下,将人的影子拉得细长而孤寂。 陆恩仪的心情,就如同这条走廊,沉重压抑,看不到尽头。 商执聿的记忆,真的停留在了五年前。 命运的荒谬之处在于,它偏偏抹去了他们之间长达五年的隔阂还有离婚的事实。 然后将商执聿,再次推到了她的面前。 她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像一个无解的科学难题,在她的脑海里反复盘旋。 就在她心乱如麻,脚步虚浮地走向那扇紧闭的病房门时,沈意从走廊拐角的阴影里走了出来,静静地挡在了她的面前。 似乎是特意在这里等她。 陆恩仪的脚步瞬间顿住。 沈意也算是安家的人。 这个认知,让陆恩仪全身的防御机制瞬间启动。 她的脸色瞬间冷了下去,厉声质问道,“沈意,安家究竟对商执聿做了些什么?” 沈意听到这个问题,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她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些。 “还能是什么?”她轻笑一声,“陆教授,你不是最聪明的人吗?这都猜不到?” 她欣赏着陆恩仪脸上那层即将崩裂的冰霜,才慢悠悠地揭开了谜底。 “商执聿大概是发现了安家在心怀不轨已经有了防备。所以……” “我那个好外公,就选择了先下手为强。” “他们想要彻底洗掉他的记忆,然后再利用催眠,让他变成一个只喜欢安烟、并且能为安家不断赚取利益的工具。” 工具? 陆恩仪呼吸猛地一滞。 以商执聿那样骄傲不可一世的性格,如果真的被强行洗掉了所有记忆,变成了一个任人摆布没有自我的傀儡…… 那会比直接杀了他,更让他痛苦难受。 这是对他人格最彻底的践踏与毁灭! 沈意似乎很满意陆恩仪的反应,她继续说道:“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大概是商执聿的手下来得太快,事情只进行到了一半。药物刚刚注射进去,还没来得及进行下一步的催眠,人就被找到了。” 陆恩仪听完,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上来气到浑身发抖。 她攥紧了拳头,用疼痛来维持着自己最后的理智。 “安家疯了吗?!”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不住地颤抖,“这是犯法的!他们怎么敢这么对他!” “犯法?”沈意嗤笑出声,“陆教授,你还是这么天真。在金钱和权势面前,法律这两个字对某些人来说,不过是个摆设罢了。” “况且,安家犯的法还少吗?” 陆恩仪被她这番话堵得心口剧痛。 是啊,她怎么忘了,安家就是那样一群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人。 五年前,安烟能让自己变成“植物人来陷害她,五年后,安家就能为了更大的利益,对商执聿下这样的毒手。 陆恩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抓住了疑点。 “既然他已经知道安家深交不得,为什么还要去参加那个宴会?他不是一向最谨慎的吗?”陆恩仪不解地问。 以商执聿的精明,明知山有虎,为何偏向虎山行? 这不符合他的行事风格。 沈意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她静静地看着陆恩仪,目光忽然变得有些复杂。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意味深长地开口:“大概是因为……怕贸然行动,自己在乎的人,会有危险吧。” 第362章 心绪震荡 陆恩仪的心猛地一跳。 然后,她保持警惕看着眼前的沈意。 她身为安家的人,为何却在这里向自己揭露安家的阴谋。 “沈意,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陆恩仪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我又为什么要信你?” 在这个旋涡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和算计。 她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人,尤其是安家的人。 沈意似乎料到了她会有此一问。 她忽然收起了脸上所有的表情,朝着陆恩仪走近了一步。 “因为,”沈意凑近她的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因为我即将逼着嫁给一个叫柏勇的男人。” “我想,陆教授对这个名字应该不会陌生。” 柏勇! 陆恩仪瞳孔瞬间剧烈放大,震惊到几乎无法呼吸。 是那个盗取了她爷爷毕生研究成果,让爷爷含恨多年的罪魁祸首! 他竟然就在安家? 而且还要娶沈意? 陆恩仪震惊地看着沈意,看着她那张美丽却毫无生气的脸,同为女性的担忧浮上心头。 “你……”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嫁给柏勇那样的人,无异于跳进另一个火坑。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沈意就抬起手指,轻轻地比了个“嘘”的动作,眼睛里闪过冷酷。 随即,她便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的光亮里,陆恩仪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她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在了旁边冰冷的金属长椅上。 她低下头,双手抱着自己,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试图平复那颗几乎要跳出胸膛的心脏。 掌心被自己掐出的月牙形伤口,传来阵阵刺痛,但这肉体上的疼痛,却远远不及她此刻内心所受到的冲击与震撼。 如果沈意说的都是真的。 陆恩仪闭上眼,强迫自己在脑海中将所有的碎片重新拼接。 商执聿早就知道了安家的狼子野心。 但是,这里面盘根错节,牵扯甚广,他不能立刻将他们一网打尽。 一旦打草惊蛇,又怕她和陆景轩,会被卷入这场危险的纷争。 所以,他才会明知那是龙潭虎穴,也依然选择去参加那场宴会。 他是想用自己作为诱饵,稳住安家,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去布局。 而商执聿去参加宴会的那个庄园…… 她和陆景轩,正好就在那个庄园里面参加幼儿园举办的亲子活动! 当时,他们虽然被商执聿的手下提前护送着及时撤离了。 但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才更让安家的人确定,她和孩子,就是商执聿的软肋! 所以,他才会一步步地走向专门为他设下的陷阱。 走廊的冷风吹过,陆恩仪却像是感觉不到一般。 脸颊不知何时,已经被无法抑制的泪水所浸湿。 陆恩仪不知道自己在那张冰冷的金属长椅上坐了多久。 但她知道必须强迫自己站起来。 她辗转回到了病房,从商执聿助理那边接过还在熟睡的陆景轩,将他抱进病房放在宽大的沙发上,为他盖好自己的外套。 小孩子在梦中睡得香甜,对周遭的一切浑然不觉。 陆恩仪的目光,随即转向了那张病床。 商执聿静静地躺在那里,镇定剂的作用让他陷入了沉睡。 陆恩仪缓缓走到床边,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 这是她五年来,第一次这样心无旁骛地看着这个曾经与她同床共枕的男人。 灯光下,他的轮廓英挺依旧,只是褪去了平日里那种生人勿近的冷硬和高高在上的压迫感,反而显露出几分她几乎已经忘记了的清隽。 陆恩仪伸出手,指尖悬停在半空中,又猛地缩了回来。 时间在监护仪器规律的“滴滴”声中一点点流逝。 陆恩仪就这么守着,大脑前所未有地疲惫,身体也早已达到了极限。 不知不觉间,浓重的困意席卷而来,她的眼皮越来越沉,最终还是抵挡不住疲倦,趴在商执聿的床边,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被一阵温热的触感包裹。 陆恩仪的意识还有些混沌,她下意识地动了动身体,却发现自己并非趴在冰冷的床沿,而是躺在一个温暖而坚实的怀抱里,身上还盖着柔软的被子。 熟悉又陌生的男性气息萦绕在鼻尖,那是独属于商执聿的味道。 她猛地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商执聿近在咫尺的放大睡颜。 而自己,竟然整个人都躺在他的病床上,被他从身后紧紧地圈在怀里,姿势亲密得如同他们还是新婚燕尔。 陆恩仪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紧接着,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 她已经整整五年,没有和任何男人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了。 久违被侵入安全距离的感觉,让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抗议。 几乎是出于本能,陆恩仪猛地将他推开从床上翻身下来。 因为动作太猛,脚下一软,险些摔倒,幸好及时扶住了床头柜才稳住身形。 她大口地喘着气,心脏狂跳不止,惊魂未定地看着床上的男人。 商执聿被她这一推,从睡梦中惊醒。 他猛地坐起身,脸上还带着惺忪的睡意和茫然。 当他看到站在床边满脸警惕的陆恩仪时,不解的开口。 “陆恩仪你怎么了?” 他正要问她为什么反应这么激烈,这么冷淡,目光却在不经意间扫到了不远处的沙发。 那里,有一个小朋友正裹着一件女士外套,睡得正香。 商执聿的瞳孔猛地一缩,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的目光在那个陌生的孩子和陆恩仪之间来回移动,脸上的表情从不解到震惊。 “那是谁?”他指着沙发上的陆景轩,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谁的孩子?怎么会睡在这里?” 陆恩仪看着他震惊的样子,狂跳的心脏反而在这一刻冷静了下来。 “商执聿,你先听我说。”陆恩仪开口,声音平稳得连她自己都感到惊讶。 她迎着他探究的目光,清晰地说道:“其实,你是失忆了。” “你忘掉了这五年来发生的所有事情。事实上,我们早就已经离婚了。” 第363章 我是你爸爸 “你说什么?!”商执聿脸上的血色褪尽。 陆恩仪没有给他消化的时间,她狠下心,继续说:“至于他,是我的儿子,叫陆景轩,已经快五岁了。”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这个孩子,是在他们离婚后,她和别人生的。 商执聿的表情彻底僵住。 他怔怔地看着陆恩仪,又看了看那个孩子,仿佛在消化着超出他理解范围的信息。 过了好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干涩地问:“你说的都是真的?” “是。”陆恩仪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为了增加可信度,她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递到他面前。 “你看,”她指着屏幕上的日期,“现在是202X年,距离你记忆里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年。” 她飞快地划开屏幕,点开了新闻APP,那些带着明确日期标记的头条新闻,每一个都在无声地印证着她的话。 “你是因为出了一场意外,伤到了大脑,所以才会失忆的。”她收回手机,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带些安慰的意味,“不过你不用怕,医生说你的记忆还有可能恢复。你肯定会想起来的。” 整个病房,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商执聿沉默了。 他低着头,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陆恩仪只看到他放在被子上的手,死死地攥成了拳,手背上青筋暴起。 就在陆恩仪以为他已经相信时,商执聿却猛地抬起了头!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 他的眼睛翻涌着痛苦,以及一种孤注一掷的偏执。 “陆恩仪,你说我失忆,我相信。”他死死地盯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但是你说我们离婚了,我不信!至于那个孩子……” 他的目光转向沙发上的陆景轩,眼神忽然变得无比坚定。 “他也只会是我们的儿子!” 陆恩仪被他这番话震得心头一颤,正要开口纠正,告诉他自己说的都是真的。 商执聿却抢先一步,“陆恩仪,我不相信你会生下别的男人孩子。你不是那样的人。” “一定是我又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错事,让你很生气,所以你才故意编出这样的谎言来惩罚我,对不对?” “唔……妈咪?” 就在这时,沙发上的陆景轩被说话声响起。 他睡眼朦胧地看了一圈,当看到病床上已经坐起身的商执聿时,眼睛瞬间一亮。 小家伙灵活地从沙发上跳了下来,惊喜地朝着病床跑过去。 “商叔叔,你醒啦!”他趴在床边,仰着脸说道,“你不知道,你昏迷的时候,可把我跟妈咪都吓坏了!” 商执聿脸色沉了下去。 他板起了那张英俊的脸,目光严肃地看着陆景轩,沉声纠正道:“叫什么商叔叔。” “我是你爸爸!” 陆景轩显然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给惊住了,小嘴微微张开,那双酷似陆恩仪的眼睛里写满了不解。 他看看商执聿,又回头看看自己的妈妈,脑袋瓜里显然正在处理这个超出他认知范围的宣告。 而陆恩仪,则是在这一瞬间感到了太阳穴突突直跳的痛感。 她忍不住紧紧皱起了眉头,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带着急切喝止他:“商执聿!你别乱说!会吓到孩子的!” 他失忆了,行为模式退回到了五年前那个骄傲自我的状态。 可轩轩不是他商业版图里的一块拼图,他只是一个不到五岁的孩子! 然而,商执聿对她的喝止恍若未闻。 他直接掀开被子,利落地翻身下床,绕过输液架,径直走到陆景轩面前,伸出那只没有打吊针的大手,不由分说地将还没反应过来的小家伙一把抱了起来。 这个怀抱,对陆景轩来说是陌生的,却又带着血脉里奇妙的熟悉感。 商执聿将他稳稳地托在臂弯里,低头,目光在他的小脸上仔仔细细地打量着。 从挺直的鼻梁,到倔强地抿着的小嘴,再到那双乌黑灵动的眼眸。 片刻之后,他紧绷的嘴角忽然向上扬起,露出一个堪称灿烂的笑容。 “看,跟我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他像是炫耀自己的所有物一般,对着陆恩仪扬了扬下巴,语气笃定,“不是我的儿子,是谁的?” 陆景轩终于从震惊中彻底反应过来了。 他可不是什么任人摆布的小娃娃! “你放我下来!”小家伙立刻开始挣扎,肉乎乎的小手用力地推着商执聿宽阔的肩膀,试图从这个陌生的怀抱里挣脱出去,“你又不是我爸爸!我爸爸叫顾越,他……他刚去了非洲做研究!” “顾越?” 商执聿的动作顿了一下,英挺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是在努力搜索着这个陌生的名字。 几秒后,他松开了眉心,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轻蔑。 “我不认识。”他断然道,随即低头看着怀里还在闹腾的小家伙,教育道,“既然他会抛下你和你妈妈,一个人跑到什么非洲去,那他就绝对不可能是你爸爸。一个合格的父亲,是不会离开自己的妻子和孩子的。” 这番强盗逻辑让陆恩仪简直气结,却又无从反驳。 商执聿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逻辑闭环里,他抱着陆景轩,像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继续规划着:“你虽然现在暂时姓陆,但你身体里流的是我商执聿的血,迟早要认祖归宗的。以后你会叫商景轩。” 陆景轩停止了挣扎,他仰起小脸,脸上明明白白地露出嫌弃的表情。 “真难听。”他毫不客气地评价道,“我才不要叫这个名字。” 说完,他不再理会商执聿,转而向着陆恩仪伸出胳膊,声音里带上了委屈,“妈咪,抱抱……我不要他抱……” 商执聿抱着陆景轩的手臂一僵,眼睁睁地看着陆恩仪走过来,将孩子从他怀中接走。 怀中一空,柔软的重量瞬间消失,让商执聿的心也跟着空了一块。 他看着陆景轩熟练地搂住陆恩仪的脖子,将小脸埋进她的颈窝里,寻求着安抚,而陆恩仪则轻轻拍着儿子的背,低声哄着。 那母子两人亲密无间的画面,是如此的和谐,却又如此的刺眼,仿佛自己才是一个格格不入的局外人。 第364章 失忆又不是降智 巨大的失落与挫败感瞬间席卷而来。 商执聿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破碎的受伤表情。 他看向陆恩仪,声音里充满了浓浓的自责。 “我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不可原谅的错事?”他低声喃喃,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问自己,“我到底伤你多深,才会让你宁愿编造一个谎言来骗我,甚至……连我们的儿子都不愿意认我了?” 他没有等陆恩仪回答,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挫败地重新爬回到病床上,然后拉过被子,背对着他们母子,侧身躺下。 那高大的背影,此刻却显得无比萧索与落寞,周身仿佛笼罩在一片浓重的阴影当中。 陆恩仪:“……” 她抱着儿子,看着床上那个戏精附体的男人,一时间竟有些哭笑不得。 她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有些无奈地开口:“商执聿,你是失忆了,不是降智了,别在这里耍无赖好吗?” 他这副样子,若是被商氏集团那群高管看到了,恐怕会惊掉下巴。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了。 商奶奶在佣人的搀扶下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掩不住的焦急与担忧。 “执聿,我的乖孙,你这是怎么了?” 床上的商执聿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缓缓地转过身。 当他看到商奶奶那张写满担忧的脸时,愣住了。 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奶奶,脱口而出道:“奶奶?你怎么来了?……不对,我们不是两三天才没见吗?你怎么好像老了这么多?” 商奶奶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她不解地看向一旁的陆恩仪,指了指自己的孙子,满脸困惑地问:“恩仪啊,执聿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撞到脑子糊涂了,怎么一见到我就开始说胡话?” 陆恩仪抱着陆景轩,轻轻叹了口气。 她知道,这件事瞒不过商家人。 “奶奶,”她斟酌着开口,用最简洁的语言解释道,“他前几天出了点意外,伤到了头部,造成了逆行性遗忘。简单来说,就是失忆了。他现在的记忆,停留在了五年以前。” 老太太的眼眶刷地一下就红了。 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想要去抚摸孙子的脸,却又不敢碰,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我的执聿怎么会受这种罪。”她心疼得声音都哽咽了。 病房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沉重。 陆恩仪觉得,自己和轩轩再待在这里,只会让场面更加混乱。 她抱着陆景轩,对着商奶奶轻声说:“奶奶,您先陪他说说话,我带轩轩去外面等一会儿。” 说完,她便抱着儿子,转身走出了病房。 走廊里,陆景轩乖巧地搂着陆恩仪的脖子。 就在陆恩仪以为他是不是也因为刚才压抑的气氛而难过时,小家伙忽然凑到她耳边,苦恼的说了一句:“妈咪,商景轩……真的不好听。” 陆恩仪被儿子这突如其来的童言童语逗得一怔。 她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儿子柔软的发顶,柔声安抚道:“嗯,妈咪也觉得不好听。商叔叔他只是生病了,脑子暂时记不起事情了,才会乱说话的。我们要大度一点,理解一下病人,好不好?” 陆景轩点了点头,不再纠结名字的问题,只是把妈妈抱得更紧了些。 商奶奶带了商家的专属佣人和看护团队过来,后续的照顾事宜自然无需陆恩仪操心。 她便以研究所还有重要项目为借口,向商奶奶告辞,带着陆景轩先回了自己家。 商奶奶也知道她工作繁忙,并未强留,只是说她会先把商执聿带回商家老宅去静养。 陆恩仪以为,这件事到这里,她就可以暂时抽身了。 然而,她还是低估了商执聿耍起赖来的杀伤力。 仅仅过了两天,陆恩仪刚从实验室出来,助理李琳就来找她说商老夫人亲自到访,正在会客室等她。 陆恩仪心中一惊,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赶了过去。 会客室里,商奶奶看起来比两天前更加憔悴了。 “奶奶,您怎么亲自过来了?商执聿他……情况还好吗?”陆恩仪担忧地问。 商奶奶看着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脸上是深深的无奈。 “恩仪啊,我今天来,是想请你帮个忙。”老太太开门见山,语气里带上了恳求,“我想请你带着轩轩,一起搬回老宅去住一段时间。” “什么?”陆恩仪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为什么?” “唉!”商奶奶又是一声长叹,“执聿他在老宅里,不吃不喝,不肯配合医生做检查,也不肯吃药。” “整天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叫都不理,公司的事情更是丢下了一概不管。” “我问他到底想怎么样,他说你和轩轩一直没去看他,就是不肯原谅他,他觉得他的人生没有希望了,好了也没用……” 老太太复述着孙子的话,自己都觉得荒唐又头疼。 陆恩仪听完,简直有些无语。 她扶了扶额头,缓缓开口:“奶奶,他只是失忆,不是智力退化了。怎么会做出这么幼稚的事情来?” 这简直就像一个得不到糖果就躺在地上打滚的孩子! “我也不知道啊!”商奶奶愁得直摆手,“医生说,他这种情况,可能是因为大脑受损加上记忆断层,导致他内心极度缺乏安全感。” “他潜意识里知道自己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所以就用这种偏执的方式,来抓住他记忆里唯一能抓住的,也就是你和孩子。” “恩仪,”商奶奶拉住陆恩仪的手,苍老的眼睛里满是恳求,“就算奶奶求你了,看在我这张老脸的份上,你就搬回去住一段时间。” “帮我劝劝他,稳住他。商家上下几万名员工,都指望着他。他要是真的这么萎靡不振下去,整个商氏集团都要乱套了!” 陆恩仪沉默了。 理智告诉她,她应该拒绝这样无理的要求。 她好不容易才脱离了商家这个旋涡,带着轩轩过上了平静的生活,她不想再被卷进去。 第365章 商总,该吃药了! 可是…… 她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沈意在医院走廊里对她说的话,商执聿是为了保护她们母子才一步步踏入安家陷阱的事实。 他会被算计到重伤失忆,归根结底,她和轩轩是最大的诱因。 沉甸甸的愧疚责任,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她的心头。 她是一个科研工作者,凡事讲求因果。 如今,这个果,她不能假装视而不见。 良久的沉默后,陆恩仪缓缓地抬起头,迎上商奶奶期盼的目光。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一个极为艰难的决定。 “好。” “我会整理一下,带着轩轩搬回老宅住。” 陆恩仪回到家时,陆景轩正趴在地毯上,聚精会神地拼着一个复杂的星际战舰模型。 听到开门声,他立刻抬起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妈咪,你回来啦!” 看着儿子澄澈无邪的眼睛,陆恩仪心中那份因商奶奶的请求而产生烦乱,稍稍减轻了一些。 她走到地毯边坐下。 “轩轩,妈咪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陆景轩感觉到妈妈今天有些不一样,他放下手中的模型零件,认真地看着她:“妈咪,你说。” 陆恩仪斟酌着词句,试图用一个四岁孩子能理解的方式来解释这件事的复杂性。 “我们……可能要去商叔叔家住一段时间。” 陆景轩的小眉毛立刻蹙了起来。 “为什么呀?”他问,小脸上写满了不解,“是因为商叔叔生病了吗?” “嗯。”陆恩仪点头,轻轻抚摸着儿子的后脑勺,“他生病了,而且病得有点特别,他忘记了很多事情,需要我们去帮助他。” 陆景轩沉默了,他低头看着自己肉乎乎的小手,似乎在进行一场激烈的思想斗争。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严肃地提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那……他是不是还会逼着我喊他爸爸?” “那轩轩想喊吗?”陆恩仪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妈咪告诉你,如果你不愿意,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可以强迫你。你永远可以做自己想做的决定。” 听到妈妈的保证,陆景轩明显松了一口气。 他撇了撇小嘴,小声嘟囔道:“我就是……觉得很不习惯。” “不过,上次他为了保护我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如果住过去能让他快点好起来,那我就去。我要帮他快点好起来。” 陆恩仪心中一暖,既为儿子的懂事感到欣慰,又泛起一丝心酸。 “谢谢你,轩轩。你真是妈咪的骄傲。” 陆恩仪并没有太多东西需要收拾。 她和轩轩这几年的生活简单而纯粹,一个行李箱就装下了母子俩的日常衣物。 晚上八点,商家的车准时来接他们。 车子平稳地驶向城郊的商家老宅,窗外的霓虹灯火渐渐被静谧的林荫道所取代。 陆景轩一开始还好奇地看着窗外,但很快就靠在陆恩仪的怀里睡着了。 当车辆缓缓驶入那扇雕花繁复的巨大铁门时,远远的,陆恩仪就看到了主宅门口廊灯下站着一个颀长的身影。 商执聿似乎是知道他们要来,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 夜风吹动着他身上那件质地精良的衬衫。 也就短短两天没见,他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憔悴了一圈。 然而,当他看到车灯亮起,看到那辆车向他驶来时,深邃的黑眸瞬间被点亮了,亮得惊人,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终于等来了唯一的光源。 车一停稳,不等司机拉开车门,商执聿就几步上前,亲自打开了后座的车门。 “你们来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 陆恩仪抱着熟睡的陆景轩,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商执聿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陆景轩那张熟睡的小脸上,眼神瞬间变得无比柔软。 他很自然地伸出手,想要将孩子从陆恩仪怀里接过来。 “我来抱,他睡着了,很沉的。”他低声说。 然而,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陆景轩时,原本熟睡的小家伙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忽然睁开了眼睛。 他迷迷糊糊地看了看周围陌生的环境,然后目光定格在商执聿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上。 下一秒,陆景轩的小身子一扭,直接躲进了陆恩仪的怀里,并且伸出小手,用力地拉住了妈妈的衣襟。 他带着十足嫌弃的口吻说道:“我不要你抱。” 商执聿伸出的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 陆景轩继续用他的逻辑对商执聿进行批判:“商叔叔,我听太奶奶说,你生病了都不肯乖乖配合医生吃药,就像一个三岁的小朋友一样,不听话。我才不要不听话的人抱我。” 商执聿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英俊的脸上,划过一丝尴尬。 “……都说了,别叫叔叔。”他小声地咕哝道,“我会伤心的。” 陆景轩理直气壮地把脸一别,用后脑勺对着他,选择了对这句控诉视而不见。 陆恩仪抱着儿子下了车,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流露出如此孩子气的委屈表情,心中竟生出几分荒谬的啼笑皆非。 商奶奶在管家的搀扶下迎了出来,看到这一幕,脸上露出了了然的笑意。 “好了好了,执聿,别在门口堵着了,外面风大。恩仪和轩轩刚到,快让他们进来吃饭。” 佣人早已准备好了一大桌子丰盛的菜肴。 陆恩仪抱着陆景轩,选了一个离主位稍远的位置坐下。 然而,她刚一坐定,商执聿就紧跟着在她身边的空位上落座了。 他坐得那样自然,仿佛这五年的隔阂与疏离从未存在过。 陆恩仪感到一阵不自在,身体下意识地绷紧。 但她很快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陆恩仪没有理会身旁男人灼热的视线,而是抬眸看向主位上的商奶奶,平静地开口问道:“奶奶,医生给他开的药呢?” 商奶奶立刻会意,对身旁的佣人点了点头。 很快,佣人便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上面放着一杯温水和几个分装好的药瓶。 陆恩仪接过托盘,直接将那些药放在商执聿旁边。 “现在,把它吃了。” 第366章 又住一起 商执聿的眉头下意识地皱了起来。 “一会儿吃。”他敷衍地回了一句。 陆恩仪看都没看他,直接将怀里的陆景轩放了下来,然后作势就要起身。 “好。”她淡淡地应了一声,动作利落得没有半分拖泥带水,“那我现在就带轩轩回去了。你什么时候想吃药了,我们明天再来看你。” “别!” 几乎是在她起身的瞬间,商执聿的声音就急急地响了起来。 他一把抓住了陆恩仪的手腕。 陆恩仪停下动作,垂眸,静静地看着他紧握着自己的那只手。 几秒钟后,商执聿像是斗败的公鸡,颓然地松开了手。 他认命般地拿起药瓶,在陆恩仪和陆景轩两道目光的注视下,让佣人端来了热水,然后拧着眉头,将那些苦涩的药片一颗颗尽数吞了下去。 吃完药后,商执聿忍不住低声抱怨道:“陆恩仪,你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凶了……以前你明明不是这样的。” 一旁的商奶奶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里别提有多满意了。 她就知道,能治住她这个犟孙子的,普天之下,唯有陆恩仪一人。 老太太脸上的愁云一扫而空,她慈爱地夹了一块软糯的鱼肉放进陆景轩的小碗里,笑眯眯地对他说:“轩轩,多吃点。咱们太奶奶这里可大了,园子里还有孔雀和梅花鹿呢。等明天白天你有空,太奶奶带你好好参观参观,好不好?” “好!”陆景轩乖乖的点了头。 一顿饭,在微妙的氛围中结束。 陆景轩到底是个孩子,最初的警惕已经被冲淡了不少。 但当陆恩仪牵着他的小手,踏上那雕刻着复古花纹的红木楼梯时,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儿子紧紧攥着她的那只手,微微有些潮湿。 她知道,在陌生的环境里,尤其是在这座大得如同城堡一般,处处透着历史厚重感的老宅里,陆景轩的心里其实充满了不安。 来到二楼的客房。 这里是商奶奶特意为她保留的,她出嫁前住了多年的房间。 房间还是她记忆中的样子。 象牙白的欧式大床,带着蕾丝花边的窗帘,以及那个她曾经在无数个夜晚趴在上面做题写论文的书桌。 一切都被打扫得一尘不染,仿佛时间在这里静止了。 “妈咪,”陆景轩仰着小脸,环顾着这个比他们的小公寓主卧还要大上三倍的房间,小声说,“这里比我们的家大好多,甚至比商叔叔那个有游泳池的庄园还要大。但是我还是更喜欢我们自己的家。”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 他们的家虽然小,但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属于他们母子俩的气息和回忆。 而这里,华丽却也冰冷陌生。 “是啊。”陆恩仪温柔地说:“妈咪也这么觉得。妈咪小时候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咦?”陆景轩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好奇心暂时压过了不安,“妈咪小时候也在这里住过吗?” “嗯,之前不是跟你简单说过吗?”陆恩仪耐心地解释着,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轻柔,“在跟妈咪相依为命的爷爷去世后,是商太爷爷收养了妈咪。所以,妈咪也在这里住了很久很久。”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轻轻梳理着儿子柔软的头发,目光掠过房间里熟悉的每一件摆设,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那些孤单迷茫的日夜,对商执聿暗藏过的少女心事,似乎还残留在这个空间的空气里。 “不过轩轩别怕。”她回过神,将儿子的脸颊捧在手心,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这里虽然很大,但是太奶奶跟家里的其他人,都很好的。” “尤其是太奶奶,你看,她现在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太好,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地方很寂寞的。我们回来陪陪她,她会很开心。” “嗯!”陆景轩点了点头,他靠在妈妈的怀里,小声地说:“我明白了。既然这里是妈咪长大的地方,那我也会努力去适应的。小宝不会让妈咪担心的。” 说完,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陆恩仪笑了,带他去浴室洗漱。 穿上了母子同款的小熊睡衣,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偌大的浴室镜子里,构成了一幅温馨又可爱的画面。 躺在柔软的大床上,陆景轩只有在和妈咪独处时,才彻底卸下防备,像只考拉一样紧紧抱着陆恩仪的手臂,将小脸埋在她的臂弯里,很快就带着均匀的呼吸声,沉沉地睡着了。 夜,彻底深了。 陆恩仪却没有丝毫睡意。 她侧躺着,静静地看着儿子安详的睡颜,心中思绪万千。 从答应商奶奶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平静的生活将被再次打破。 就在这时。 “叩叩、叩。” 轻轻的敲门声,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陆恩仪的身体瞬间绷紧,下意识地将儿子往怀里又揽了揽。 这么晚了,会是谁? 她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手臂从陆景轩的怀抱中抽出来,这才悄无声息地下了床,赤着脚走到门边。 她没有立刻开门,而是透过猫眼向外看去。 门外走廊昏黄的壁灯下,站着的是商执聿。 陆恩仪蹙起了眉,将门打开一道小小的缝隙,身体堵在门口,“你来做什么?这么晚了。”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警惕。 商执聿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防备。 他往前一步,理所当然地说道:“你跟儿子都回来了,我为什么不能跟你一起住?” 他的逻辑简单粗暴,却又带着一种失忆后特有的天真。 陆恩仪的眉心拧得更紧了,直觉想要纠正他话里的所有权归属问题,但又瞥了一眼床上熟睡的陆景轩,只能死死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将声音压得更低,一字一句地强调:“商执聿,我答应奶奶回来住,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为了方便配合你的治疗,我又没有答应要跟你和好。” 她清晰地划分着他们之间的界限。 然而,此刻的商执聿,脸皮厚度显然与他的记忆力成反比。 第367章 是个混蛋 商执聿望向房间里那张大床,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委屈的神色。 “陆恩仪……我一个人睡不着。”他低声说,“关上灯,我总会做噩梦。梦里有一群人追着要抓我,很吵,很乱。” 他的语调很平,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但陆恩仪却能从他骤然紧缩的瞳孔里,窥见那份深植于他潜意识里的恐惧。 那是安家给他带来的创伤后遗症。 商执聿也不是个刀枪不入的人。 陆恩仪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了一下。 她是一个理性的科研工作者,她知道此刻最正确的做法就是关上门,让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他们已经离婚,共处一室于理不合。 可是…… 看着男人俊朗脸庞上那无法掩饰的疲倦,拒绝的话,就像被一块巨石堵在了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就在她这片刻的犹豫之间,商执聿敏锐地抓住了机会。 他鸡贼的侧着身子从门缝里挤了进来。 陆恩仪被他这番操作弄得一愣,回过神时,他已经完全进入了房间,还顺手将房门轻轻地带上了。 “你……” “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商执聿立刻举起双手,做出一个投降的姿势,抢在她发作前说道,“我保证。我只是有你们在会觉得安心一点。我睡沙发就行。” 他说得诚恳又无辜。 不等陆恩仪再说什么,便很自觉地转身走向了房间角落的衣柜,轻车熟路地从柜子里拿出备用的薄被和枕头,然后径直走向了窗边的那张长沙发。 陆恩仪站在原地,看着男人,动作有些笨拙地将枕头放好,展开被子。 堂堂商氏集团的总裁,京城无数名媛趋之若鹜的商执聿,此刻竟然为了能在她房间里打个地铺,使出了这般近乎无赖的手段。 然而,他并没有马上躺下睡觉。 他将沙发整理好后,却又像被什么吸引了一般,脚步轻轻地走到了床边。垂着眼,默默地观察着床上熟睡的陆景轩。 夜色温柔,月光透过蕾丝窗帘的缝隙,在他挺直的鼻梁上投下一片柔和的光影。 那是一种……陆恩仪从未在他眼中见过的,属于父亲的温柔。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空气中只剩下孩子平稳的呼吸声,以及两个成年人之间沉默的对峙。 陆恩仪的心跳,没来由地漏了一拍。 这种陌生的温情氛围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 她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份让她无措的静谧。 “别看了。他真的不是你的儿子。” 这句话,她说过很多遍了。 每一次,都是为了斩断他不切实际的幻想,也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动摇。 然而这一次,商执聿却并未像往常一样纠缠或者失落。 他缓缓地转过身,暗夜中依旧亮得惊人的眼眸牢牢地锁定了她。 “是吗?”他轻声反问,嘴角却勾起几分狡黠的弧度。 他从家居裤的口袋里,缓缓地掏出了一样东西。 “可是,我在老宅的书房里,找到了这个。” 他将手中的东西递到陆恩仪面前。 那是一张已经泛黄的甚至有些卷曲的老照片。 陆恩仪的目光下意识地落了上去。 照片上,约莫四五岁的商执聿,分明就是……一个翻版的陆景轩! “陆恩仪,你骗不了我的。” 商执聿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带着笃定。 他往前又靠近了一步,灼热的目光像是要将她的灵魂看穿。 “如果他不是我的儿子,又要怎么解释,轩轩跟我小时候长得这么像?” 商执聿有些嘚瑟地扬了扬手中的照片。 陆恩仪彻底僵住了,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这一手!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发烫。 在他那双洞悉一切的灼热目光下,感觉到了心虚。 商执聿似乎很满意她此刻的反应。 但他也没有再咄咄逼人地追问,非要逼着她立刻承认什么。 只是将那张照片小心翼翼地收回口袋。 然后,他的目光再次转向床上熟睡的陆景轩。 良久,他才像是在对自己说话一般,喃喃地说道: “真是……神奇。” 陆恩仪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商执聿,你又想说什么?” 她以为他会乘胜追击质问的。 然而,商执聿只是摇了摇头,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没什么。”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我只是觉得很突然。突然之间,自己就有了这么大一个儿子。” 他顿了顿,像是在整理自己混乱的思绪,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的记忆还停留在五年前。我努力去想,可脑子里关于他的一切,全都是空白的。”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生的不知道他喜欢什么玩具,更不知道五年后的我,有没有做好当一个爸爸的准备。” 说到这里,他收回目光,转而看向陆恩仪,眼底掠过自嘲的苦笑。 “不过,看你和儿子现在对我这个态度,想来,大概率是个混蛋。” 陆恩仪的抽了抽嘴角,“……你对自己的认知,倒是挺清晰的。” 商执聿似乎并不在意她话里的刺,反而像是得到了某种验证,轻轻叹了口气。 “看来是真的了。”他低语,随即又抬起眼,目光重新变得清亮,对她说道,“陆恩仪,晚安。” 说完,他便准备回到那个属于他的临时床位。 就在陆恩仪以为今晚这场高强度的对峙终于可以结束时,他脚步却又停住了。 他的目光,来回落在了她和陆景轩的身上。 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了他们身上的亲子睡衣上。 “这个款式……”商执聿指了指上面的可爱小熊,带着点微末希望的语气问道,“我也有吗?” “很明显,你没有。”陆恩仪斩钉截铁地回答。 “快去睡吧,别墨迹了。我明天早上还要去研究所上班。” 说完,她便不再看他,径直走到床的另一侧,掀开被子躺了下去,用背影表达着谈话结束的明确信号。 商执聿站在原地,沉默了几秒,然后带着若有所思地走回了沙发那边。 第368章 商叔叔,你好弱啊 随着啪嗒的轻响,商执聿关掉了房间里最后一盏壁灯。 周遭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视觉被剥夺,其他的感官便被无限放大。 房间中,很明显地能感觉到多了一个人的存在。 陆恩仪能清晰地听到沙发方向传来的布料摩擦的窸窣声,以及他躺下后,那道属于成年男性的呼吸声。 很陌生。 结婚六年,他们虽然同床共枕,却更像是合租的室友。 他总是很晚回来,清晨又早早离开,她早已习惯了一个人入睡,一个人醒来。 离婚后的这几年,更是如此。 此刻,这个狭小的空间里,突然闯入另一个极具存在感的气息,让她浑身都不自在。 陆恩仪绷紧了身体,感觉自己像一只领地被侵占的刺猬,每一根刺都警惕地竖立着。 然而,身体的疲惫却是最诚实的。 这一整天,从答应商奶奶,到带着轩轩回到这个阔别已久的老宅,再到与商执聿的数次交锋…… 她的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浓重的困意袭来。 陆恩仪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 在彻底沉入梦乡的前一秒,她迷迷糊糊地想:或许……他说的失眠会做噩梦,是真的。至少,今晚的他,听起来还算安稳。 第二天,生物钟让陆恩仪在清晨六点准时睁开了眼睛。 她转头看了一眼身侧,陆景轩还在熟睡,小嘴微微嘟着。 她目光不经意地扫向沙发,微微一怔。 商执聿高大的身躯蜷在不算宽敞的沙发里,似乎有些局促。 身上那床备用的薄被只盖到了腰间,许是夜里还是做了噩梦,他眉头微微蹙着。 陆恩仪静静地看了几秒,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复杂。 “妈咪……”陆景轩醒了。 陆恩仪立刻回过神,对他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指了指沙发。 陆景轩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当他看清沙发上蜷缩着的人是商执聿时,大眼睛里瞬间写满了警惕和疑惑。 他凑到陆恩仪耳边问道:“妈咪,商叔叔为什么会在我们的房间里?他是……他是半夜偷偷跑进来,想找妈妈耍流氓的吗?” “耍流氓”这个词,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部动画片里学来的,用在他一本正经的小脸上,显得格外滑稽。 陆恩仪被儿子丰富的想象力逗得又好气又好笑,差点没忍住。 她清了清嗓子,解释道:“不是。商叔叔他……他生病了,一个人睡觉会害怕,会失眠睡不着,所以才来我们这里打地铺的。” 为了不让儿子对商执聿产生更深的敌意,她只能选择性地美化了事实。 陆景轩听完,小脸上那股警惕才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鄙夷。 “哦。”他应了一声。 “好了,我们快点穿衣服,悄悄出去,别把他吵醒了。”陆恩仪催促道。 母子俩以最快的速度,用近乎特工接头的音量,完成了洗漱和换衣的全过程。 陆景轩背上他那个印着小恐龙的书包,在陆恩仪拉开房门前,他还是忍不住回头,朝着沙发上那个依旧沉睡的高大身影,小声地发表了自己的总结陈词:“商叔叔,好弱啊。” 说完,他便挺了挺小胸膛,拉着妈妈的手走出了房间。 因为住的地方从市区的小公寓换到了远在郊区的商家老宅。 陆恩仪没办法像往常一样送陆景轩去等校车。 商奶奶早就安排好了,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和专属司机一早就在门口候着了。 坐在极尽奢华、的车里,陆景轩的小脸蛋几乎全程都贴在车窗上,好奇地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景象。 这和他平时挤校车,或者偶尔跟妈妈一起开车的体验,完全是两个世界。 车子平稳地驶入市区,在距离幼儿园还有一条街的路口,陆恩仪便让司机停了车。 她不想太过招摇。 然而,即便如此,当她牵着陆景轩走向幼儿园大门时,价值不菲的黑色豪车,还是吸引了门口不少送孩子的家长和同学们的目光。 陆景轩显然也感受到了这些视线,他下意识地攥紧了妈妈的手,小声地问:“妈咪,他们都在看我们。一会儿如果有人问我,为什么是坐那么好的车来学校,我应该怎么回答啊?” 孩子的社交焦虑,在这一刻显露无疑。 陆恩仪停下脚步,蹲下身,替他整理了一下有点歪的小领结。 她看着儿子那双清澈又带着点忧虑的眼睛,心中一阵柔软。 她想了想,用一种轻松又理所当然的语气,微笑着对他说:“这有什么难的?你就告诉他们,‘因为今天早上出门晚了,没赶上校车,我妈咪怕我上学迟到,就给我叫了一辆专车呀’。” “专车?”陆景轩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眼睛亮了亮。 目送着陆景轩走进幼儿园。 陆恩仪自己打车回了之前的房子。 然后开着自己的车去了研究所。 如果商家的豪车日复一日地出现在研究所门口,会给研究所带来流言蜚语的。 到了下去,她照例去研究所外面等幼儿园的校车。 然而,当她扫过马路旁边时,瞬间凝住了。 商执聿正靠在车边,巴巴的望着她。 陆恩仪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了起来,瞬间感到了头疼欲裂。 他怎么会在这里?! 陆恩仪快步走了过去,语气里带着压抑的怒火:“商执聿,你怎么会在这里?” 商执聿立刻站直了身体。脸上非但没有丝毫不请自来的心虚,反而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表情。 “我来接儿子放学啊。”他说。 “我猜想这个点,应该就是轩轩放学的时间了。” “陆恩仪,我不知道以前有没有接过他放学。但是,我想,现在我必须得接。” “我要让他的同学们都知道,他是有爸爸的。而且,他爸爸还很帅。” “……” 陆恩仪彻底无语了。 看着眼前这个顶着一张颠倒众生的脸、说着幼稚话的男人,一时间竟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 “所以……”她没好气地问,“你今天就没去公司?” “商执聿,你还记不记得你公司里还有成千上万的员工等着你做决策?” 第369章 接孩子放学 然而,失忆后的商执聿,显然有着一套全新的逻辑。 “公司少了我一天,不会倒闭。”他一脸坦然地回答,甚至还微微蹙起了眉,似乎不理解她为什么会把工作看得比儿子还重,“那些合作案,助理会处理。但是,轩轩的童年只有一次。让他知道爸爸是爱他的,关心他的,难道不比那些冰冷的数字更重要吗?” 陆恩仪被他这番歪理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是,他说得都对。 陪伴孩子当然重要。 可问题是,他不是孩子的爸爸啊! 至少,在法律上、在轩轩的认知里,都不是! 陆恩仪对这样厚脸皮又固执的商执聿感到一阵阵的头疼。 难道失忆真的能让一个人的性格发生颠覆性转变? 从前那个冷漠寡言,永远用利益和效率衡量世界的商执聿,仿佛被彻底格式化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逻辑清奇行动力爆表,且带着几分无赖气质的……。 就在这时,熟悉的鸣笛声响起。 黄色的校车稳稳地停靠在路边,车门哗的一声打开。 陆景轩像往常一样,迈着沉稳的小步子走了下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陆恩仪,小脸蛋上习惯性地准备扬起一个笑容。 然而,当他的视线触及妈妈身边那个过分高大挺拔的身影时,脚步明显地顿住了。 陆景轩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大眼睛里写满疑惑。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陆恩仪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商执聿已经动了。 他两三步就走到了陆景轩面前,十分顺地就从陆景轩、的肩膀上拎过他的书包,另一只手则覆上了他柔软的发顶,轻轻揉了揉。 “上学累不累?”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刻意放柔的磁性。 这种很父亲的行为,不仅让陆景轩愣住了,也让车内的孩子们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探出小脑袋,清脆响亮的问道:“轩轩,这就是你爸爸吗?他长得好高好帅啊!” 童言无忌,陆景轩的小脸一下涨得通红,他下意识地挺直了小小的身板,板着脸反驳:“不是!” 可惜,校车的门已经关上,伴随着引擎的轰鸣声,缓缓驶离了路边。 他的否认,被淹没在了噪音里,除了近在咫尺的陆恩仪和商执聿,大概没有几个小朋友能听得真切。 陆景轩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有些不高兴地仰起头,看着眼前这个自作主张的男人,语气里充满了严肃的警告:“商叔叔,你这样会让别人误会的。请你把书包还给我。” “误会?”商执聿挑了挑眉,非但没有还书包的意思,反而将书包往自己身后挪了挪,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还没到自己腰间的小不点,唇角勾起戏谑的笑意,“等你长到我这么高了,再来想从我手里抢东西吧。” 商执聿顿了顿,然后蹲下身,让自己与陆景轩平视,黑色的眼眸里映着儿子那张倔强的小脸,语气变得理所当然:“再说了,会误会什么?我本来就是你爸爸。” 陆恩仪站在一旁,看着他这副执着模样,只觉得额角的青筋又开始欢快地跳动了。 “好了,”她看着商执聿,语气里带着嫌弃,“轩轩也放学了,你也接到了,现在可以回去了吧?” 她意在提醒他,他的任务已经完成,可以功成身退了。 谁知,商执聿像是完全没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反而顺着她的话,反问道:“你的意思是,要我先带他回去?” 不等陆恩仪回答,陆景轩几乎是脱口而出:“不要!我要等妈咪下班,跟妈咪一起回去!” 小家伙的态度很坚决,他伸出小手,紧紧地抓住了陆恩仪的裤腿,仿佛生怕自己被商执聿给强行带走。 陆恩仪的眉心跳得更厉害了。 她耐着性子对商执聿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先走了。下班之后,我会带着轩轩回去的。” “那不行。”商执聿这次拒绝得干脆利落。 他站起身,抛出了他的杀手锏:“奶奶还在家等着轩轩回去呢。她念叨了一下午了,说是要亲自带他去逛花园,看看她新种的那几株玫瑰。” 陆恩仪皱起了眉:“晚上也可以逛。” “晚上?”商执聿立刻反问,“你的意思是,让家里那个八十多岁的老太太,为了等重孙,一直坐在客厅里干巴巴地等着?” “……” 陆恩仪再次被他堵得哑口无言。 她无力地叹了口气,低下头,看着抓着自己的儿子,放柔了声音,将选择权交给了他:“轩轩,那你要不要跟他先回去?” 陆景轩仰着小脸,想了想那个总是笑眯眯的太奶奶。 他纠结地抿着小嘴,思考了足足半分钟。 最终,他对太奶奶的惦念战胜了对商执聿的警惕。 他别扭地松开了抓着妈妈的手,小声说道:“那好吧。不能让太奶奶一直等我。” 说完,他还是有些恋恋不舍地张开双臂,给了陆恩仪一个大大的拥抱,“妈咪,你要早点下班回家哦。” “好。” 陆景轩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冲陆恩仪挥着手,然后极不情愿地走向了商执聿的车。 商执聿脸上的神情随即柔和了下来。 他关上车门,转过身,又走回到陆恩仪面前。 “那你需要我晚点过来接你下班吗?”他问道,带着期待。 “不需要。”陆恩仪淡淡地拒绝了,“我自己开车来的。你也不要来。” 商执聿眼中的光亮黯淡了几分,似乎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那……好吧。” 目送着那辆价值不菲的豪车消失在视野里,陆恩仪才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一般,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她转身回到了研究所大楼。 路过茶水间时,一个相熟的同事正好端着咖啡出来,看到她,有些好奇地问道:“陆教授,你不是去接轩轩了吗?怎么他没跟你一起回来呀?” 陆恩仪脚步微顿,挤出略显僵硬的微笑,含糊地回答:“嗯,家里人先把他接回去了。” 第370章 心眼真多 家里人,一个多么微妙的词汇。 同事哦了一声,了然地点点头,便没再多问。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陆恩仪抬手,指腹用力地按压着自己发胀的太阳穴,心中充满了无力的烦躁。 商执聿今天的种种行为举止,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和掌控。 他就像一个设定了错误程序的机器人,固执地执行着他脑子里那套好爸爸好丈夫的准则,让她的一切应对策略都宣告失灵。 更让她感到无力的是,她偏偏又做不到真正的狠心,彻底地撇清关系,对他不管不顾。 只因为,他病了。 一个被迫失去记忆的人,无论他做了多么离谱的事情,似乎应该留有一些特权。 只希望解毒剂能快点研发出来,让他恢复正常。 另一边,平稳行驶的车内,气氛却有些凝滞。 陆景轩端端正正地坐在儿童安全座椅上,脸蛋一直板着,用沉默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怎么了?”商执聿放缓了车速,带着几分逗弄的意味,“就因为拿了你个书包,就气了这么久?真是个没良心的小家伙。” 陆景轩依旧不理他,小嘴抿得更紧了。 商执聿也不气馁,继续说道:“你妈咪工作那么辛苦,我先带你回家,让她能安心多工作一会儿,不好吗?我们是男子汉,要懂得体谅妈妈。” 就在这时,车子路过一家装修得梦幻漂亮的法式蛋糕店,橱窗里摆放着各种造型精致的小蛋糕。 陆景轩的眼睛瞬间亮了。 他飞快地转过头,看着正在开车的商执聿,“要我不生气也可以。” “哦?”商执聿来了兴趣,“什么条件?” 陆景轩伸出手指,指向窗外那家蛋糕店,理直气壮地说:“除非,你给我买小蛋糕。” 商执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眉头微微蹙起:“小孩子吃这么多甜品,对牙齿不好吧?” 谁知,陆景轩听完他这句话,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瞬间切换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控诉道:“商叔叔,你变了!” 商执聿一愣:“什么?” “你没失忆前,”陆景轩说得有鼻子有眼,“你最喜欢给我买小蛋糕了!” “……” 商执聿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紧。 他嘴角忍不住抽搐。 “听你刚才说的,我跟你关系这么好?” “嗯!”陆景轩口齿不清地应了一声。 “是吗?”商执聿的唇角随即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紧接着问道,“那……你为什么一直拒绝喊我爸爸?” 陆景轩感觉自己被绕了进去。 于是,在零点几秒的急速思索后,陆景轩很快找到了能自圆其说的理由。 “你没失忆之前,是你自己说的让我叫你商叔叔的。怎么,现在你自己又不认了?” 换作是以前那个商执聿,或许会因为这句诘问而陷入短暂的沉默。 但现在的他非但没有感觉到挫败,反而轻笑一声,语气坦然得近乎无赖:“对啊,所以说我失忆了嘛。” 陆景轩彻底没辙了,鼓着腮帮子。 商执聿看着儿子这副可爱的模样,心情大好。 他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而是将车稳稳地停在了路边,解开安全带:“走吧,不是答应给你买蛋糕吗?” 他带着陆景轩走进了那家精致的法式蛋糕店。 一推开玻璃门,混合着奶油和新鲜水果的甜香便扑面而来,瞬间俘获了小家伙的全部注意力。 刚才那点不愉快,立刻被眼前琳琅满目的甜品冲得烟消云散。 陆景轩高兴了不少,他几乎是踮着脚尖趴在玻璃展柜上,眼睛像雷达一样飞速扫描。 很快,目光就锁定了一款点缀着饱满新鲜草莓的小蛋糕。 “我要那个!”他指着它,回头对商执聿说,眼睛里闪烁着渴望的光芒。 商执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却并没有立刻答应。 他的目光在整个展柜里逡巡了一圈,最后落在一个六寸大小的草莓奶油蛋糕上。 “就那个吧,”他对店员说,然后对一脸不解的陆景轩解释道,“买个大一点的,等你妈咪回家了一起吃。” 陆景轩的小脸立刻垮了下来。 妈咪回来吃当然好,可是……他现在就想吃。 “那……这个大的也买,”他伸出小手,拽了拽商执聿的衣角,开始讨价还价,“但是我能先吃一块刚才那个小的吗?” “不可以。”商执聿这次板起了脸,拿出了父亲的威严,“晚饭前吃太多甜食,你会长蛀牙,还会吃不下饭。” “别看了,”他半强硬地拉着陆景轩的小手,将他带离了那个充满诱惑的玻璃柜台,“去门口等我。” 陆景轩没办法,只能一步三回头地走到店门口,小嘴撅得几乎可以挂上一个油瓶。 没一会儿,商执聿就提着一个漂亮的蛋糕盒子出来了。 他看着儿子那副委屈巴巴的小模样,冷峻的脸上也不由得漾开一丝笑意。 他走到陆景轩面前,蹲下身,空着的另一只手像是变戏法似的,从西装外套的内侧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独立包装的小号草莓蛋糕,正是陆景轩刚才一眼相中的那款。 “喏,”他将蛋糕塞进陆景轩怀里,压低了声音,像在分享秘密的口吻说道,“偷偷吃了,别告诉你妈咪你已经提前独享了。” 陆景轩的眼睛瞬间瞪圆了,他看着怀里失而复得的小蛋糕,又抬头看看眼前这个男人脸上带着狡黠的笑意。 他点点头接过蛋糕,拆开包装,用小叉子挖了一大口塞进嘴里。 一边吃,一边煞有介事地对商执聿评价道:“商叔叔,你心眼儿可真多。” “但你不要以为这样就能让我改口哦,我可是一个很有原则的小朋友。” 商执聿听到这个评价,低声笑了起来。 “放心吧,我猜想也没有这么容易。” 他看着儿子吃得一脸满足的模样,也没有再立即纠正他的称呼。 罢了,慢慢来吧。 他有的是耐心,将这个已经被打上商叔叔标签的称呼,一点一点,重新修正回它本该有的样子。 第371章 便宜爸爸? 当商执聿带着陆景轩回到商家老宅时,客厅里的气氛却并不像他预想中那般温馨和睦。 古朴典雅的红木沙发上,除了商奶奶,还坐着一个打扮时髦,神情倨傲的中年女人,他的姑姑商月华。 商月华显然是听说了陆恩仪带着孩子住进老宅的消息,特意过来看看情况的。 她的目光在商执聿和陆景轩身上来回扫视。 “哎哟,我的乖曾孙回来啦!”商奶奶一看到陆景轩,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 她热情地朝陆景轩招手,完全忽略了身旁女儿那张不太好看的脸。 陆景轩很乖巧地走了过去,甜甜地喊了一声:“太奶奶。” 商奶奶高兴地拉着他的小手,指了指身边的商月华,慈爱地介绍道:“轩轩乖,这是姑奶奶,快叫人。” 陆景轩正准备礼貌地开口,商月华却先一步出声了。 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不悦:“别这么喊。你姓陆,又不是我们商家的人,我可担不起你这声姑奶奶。” 话音落下的瞬间,客厅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佣人们垂下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商奶奶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陆景轩更是直接愣在了原地,小小的身子下意识地绷紧。 他虽然年纪小,却能清晰地感觉到眼前这个女人身上散发出的浓浓的恶意。 站在一旁的商执聿,脸色在顷刻间沉了下来。 他上前一步,将陆景轩不动声色地拉到自己身后,高大的身躯如同一座山,将所有尖酸刻薄的视线都隔绝在外。 “那姑姑你今天来这里做什么?这里是商家的老宅。既然轩轩不是我们家的人,不配叫你,那是否也意味着,出言不逊的你,也不是我们商家的人?” 这番话,如同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甩在了商月华的脸上。 他用她自己的逻辑,反将了她一军。 商月华不敢置信地看着商执聿,保养得宜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差点就脱口而出:“商执聿你失忆了是变傻了吗?怎么还上赶着给别人当便宜爹!” 但看着侄子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她硬生生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她能感觉到,眼前的商执聿,虽然忘了过去,但那股子压迫感,却比以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陆景轩不是那种会哭闹着寻求安慰的孩子。 既然这个大人不喜欢他,他也不需要再扮演乖巧了。 他默默地从商执聿手中接过自己的小书包,对着商奶奶低声说了一句:“太奶奶,我先回房间了。”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朝楼梯口走去。 他的背影小而挺拔,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孤高。 “你看看!这小孩怎么这么没礼貌!大人说话,他就这么走了!”商月华没能在商执聿那里讨到便宜,便立刻将炮火转向了已经离开的陆景轩,试图证明自己的观点是对的。 “你给我闭嘴!” 商奶奶终于爆发了,她用力一拍沙发扶手,“我当你是惦记我这个老太婆,特意回来看我的,没想到你是来这里对一个孩子耍威风的。你要是再敢说轩轩一句不是,就给我滚出去!” 老太太是真的动了怒,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商月华被母亲这通怒斥吼得缩了缩脖子,气焰顿时矮了半截。 她连忙放软了语气,辩解道:“妈,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来找执聿谈正事的。” 商奶奶冷哼一声,显然不信她的鬼话。 她懒得再跟她多费口舌,对一旁的佣人说:“扶我上楼,我去看看我的乖曾孙。” 佣人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扶着老太太上了楼。 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了商执聿和商月华。 商月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试探性地开口问道:“执聿,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这五年发生的事情,一点印象都没有?” 商执聿走到沙发旁坐下,双腿交叠,姿态闲适,但周身的气场却依旧冷冽。 “知道你还问。” 商月华碰了个软钉子,脸上有些挂不住,但还是硬着头皮,摆出苦口婆心的长辈姿态:“我这不是担心你吗?怕你被有心人给骗了。” “你知不知道,你五年前就跟那个陆恩仪离婚了!现在她不清不楚地又带着别人的孩子住进来,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 “够了。” 商执聿不耐地将她的话打断。 “姑姑,”他的声音已经冷到了极点,“如果你今天来,就是想在我面前说他们母子的坏话,那就别怪我不客气。现在,你可以走了。” 他顿了顿,黑眸中闪过锐利的锋芒:“或者,你直接说吧,找我到底什么事。” 他很清楚,自己这位姑姑,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所谓的关心,不过是达成目的的廉价铺垫。 被他如此直白地戳穿,商月华的脸色一阵青白。 她干笑了两声,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执聿啊,是这样的……” “你看,你现在这个情况,身边总得有几个信得过的人帮你看着公司吧?” “你姑父最近正好赋闲在家,他毕竟是自家人,经验也丰富,你看看能不能在集团里给他安排个合适的职位?这样,我也能放心点,免得公司里那些老狐狸趁你失忆,给你下绊子。” 原来,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是为了给她那个不争气的丈夫谋个差事。 商执聿听完,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让商月华的心里莫名地发毛。 “姑姑,”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她,“我只是失忆了,不是变傻了。” 他手肘撑在膝盖上,好整以暇地继续说道:“公司这五年的所有人事变动记录、财务报表和重大项目纪要,这几天,我已经全部看完了。” 他每说一个字,商月华的脸色就白一分。 “姑父他……四年前,被外派去管理华南分公司。结果上任不到一年,他不仅私自挪用项目的二期工程款去填补他个人的投资亏空,还被媒体拍到,跟他的秘书在酒店过夜,闹出了不小的丑闻。” “如果我没记错,当时还是奶奶亲自出面,才把这件事压了下去。为此,公司赔偿了那位秘书一大笔封口费,而姑父也被董事会直接除名。” 第372章 老年痴呆 “姑姑!”商执聿最后问道,带着雷霆万钧的冷意,“这些事,难道你都忘了?这么快就又来替他求情?” 商月华彻底呆住了。 她张着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无尽的震惊和难堪。 她以为他失忆了,就是一张白纸,可以任由她来涂抹。 却怎么也没想到,这张白纸的脑子甚至比之前还要犀利。 半晌,商月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充满了垂死挣扎的意味:“不……不是那样的!你姑父他是被人陷害的!” “那个项目的水那么深,他一个刚过去的外派人员,怎么可能斗得过那些地头蛇?至于那个秘书……那都是那个狐狸精主动勾引他的。他就是一时糊涂。执聿,他真的已经改了!” 她的辩解每一个字都透着心虚。 然而,商执聿只是冷冷地听着,眸里一丝波澜都没有。 直到她说完,他才发出一声鄙夷的冷哼。 慢条斯理地开口,“狗一旦吃过屎,这辈子都改不了了。” 不等她反应过来,商执聿拿出了支票本。 笔尖在纸张上划过,发出沙沙的轻响。 他迅速填上了一串数字,然后“撕拉”一声,将那张支票撕了下来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 “这里是五十万。你拿着这个钱回去。如果没什么要紧事,这半年,都别回老宅了。” 商月华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指着那张轻飘飘的纸,声音都在发抖:“你……你这是在赶我走?” “是。”商执聿直接承认。 “你对轩轩那种刻薄的态度,已经让我无法欢迎你继续出现在这里。” “至于你那个丈夫,你别再指望他能进商氏集团去继续霍霍。” “不过,姑姑你到底也是商家的人,我不可能完全不管你。但这笔钱,以及未来你想要继续过着好吃好喝的生活,前提是……” “你必须学会尊重陆恩仪,还有我的孩子。” 商月华再也绷不住了,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歇斯底里地大喊道:“可那又不是你的儿子!商执聿你疯了吗?你为了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居然要赶走你的亲姑姑?你紧张他什么!” 她以为这句质问会让他动摇,会让他清醒。 然而,商执聿的脸却在瞬间冷了下来。 “不,你错了。”他平静地陈述着,“他就是我的儿子。” 说完,他直接对站在不远处的管家下了逐客令:“送客。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要让姑姑再进老宅的大门。” “是,先生。”管家立刻躬身应道,随即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毫不客气地对商月华说:“小姐,请吧。” 几个训练有素的佣人也围了上来,那架势,仿佛只要她再多说一个字,就会被直接请出去。 商月华狠狠地瞪了商执聿一眼。 但在转身离开时,她的手还是飞快地从茶几上抓起了那张五十万的支票,紧紧地攥在了手心。 尊严固然重要,但钱,显然更实际一些。 商月华气冲冲地被护送着离开了。 恰好这时,商奶奶扶着楼梯扶手,带着陆景轩从楼上走了下来。 老太太显然是听到了楼下的争吵,脸上带着担忧,而陆景轩的小脸上则是一片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 商执聿迎了上去,他伸出手,轻轻理了理小家伙有些凌乱的额发,郑重其事的语气向他保证:“轩轩,刚刚那个人,以后不会再来对你凶了。” 陆景轩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映着商执聿认真的脸。 他沉默了片刻,紧抿的嘴唇微微松开,轻轻地“嗯”了一声。 虽然只有一个字,但商执聿能感觉到,孩子紧绷的身体,似乎放松了一些。 商奶奶欣慰地看着这一幕,笑着对陆景轩说:“走,轩轩,太奶奶带你去后花园逛逛。” 陆景轩点点头,跟着商奶奶走向了后花园。 看着他们一老一小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商执聿才站直了身体,恢复了杀伐果决的模样。 他随即拿出手机,拨通了助理的电话。 “我让你买的东西,买到了没?” 与此同时,京市医院的VIP病房里。 在经过了整整三天的昏睡之后,安越七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像一团被搅乱的浆糊,混沌迟钝,许多事情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雾。 “爸!您醒了!” “外公!” “爷爷!” 病床边瞬间围上了一圈人,安家的子女们七嘴八舌地表达着自己的关切。 安越七皱了皱眉,只觉得耳边聒噪得厉害。 他费力地抬起手,虚弱地摆了摆。 “沈意留下,其他人先都……出去。” 众人面面相觑,但没人敢违抗他的意思。 安烟在跟着人群离开病房前,回头狠狠地瞪了站在角落里的沈意一眼。 很快,病房里的人都走了出去。 安越七的目光,落在了沈意身上。 “沈意,你过来。” 沈意顺从地走到病床边,脸上带着担忧:“外公,您感觉怎么样?” 安越七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迫不及待地抓住了关键:“我怎么会晕倒?” 他只记得,那天在宴会厅很混乱,然后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沈意垂下眼眸,声音低沉地解释道:“医生说,您是气急攻心,诱发了脑部血管的应激反应。详细检查后发现,您的大脑海马体有轻微萎缩的迹象,这是……阿兹海默症的早期趋势。” “外公,医生嘱咐,您以后要尽量保持心情平静,绝对不能再受大的刺激了。” “阿兹海默症?” 那不就是老年痴呆? 安越七脸色瞬间大变。 他这一生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自己过人的头脑,那是他建立起安家商业帝国的基石。 如果他得了这种病,那他所拥有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 强烈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但他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转而问起更重要的事情。 “那……商执聿的注射,你完成了吗?剂量没有问题吧?” 沈意抬起头,迎上他急切的目光,肯定地点了点头:“外公您放心,虽然最后的催眠步骤没能完成,但是注射已经顺利完成了。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给他注射了二分之一的药剂。” “什么?!” 安越七几乎是脱口而出,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声音因为震惊而变得尖利,“不是十分之一吗?怎么会变成二分之一!” 第373章 一巴掌 可二分之一…… 那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剂量! 足以抹去数年的记忆,甚至可能造成不可逆的脑损伤! 他下意识地以为是沈意自作主张,想要邀功,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 沈意看着他暴怒的样子,非但没有惊慌,反而轻柔地帮他抚着胸口顺气,用委屈无辜的语气安抚他:“外公,您别激动。您记错了,就是您亲口跟我说的,要用二分之一的剂量。” “我记错了?不可能!”安越七一把推开她的手,他对自己下达的每一个指令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怒视着沈意,想也不想的,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沈意捂着脸,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看着安越七,眼神里满是受伤。 “外公,我没有撒谎。”她坚持自己的观点,声音带着哭腔,“就是您跟我说的,要用二分之一。如果您不信……您可以自己听。” 说着,她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了一段事先准备好的录音。 很快,安越七自己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清晰地传了出来。 “……这次的机会千载难逢,必须一次到位。沈意,你听好,注射的时候,用二分之一的剂量,让他彻底失去这五年的记忆。只有这样,他才会彻底忘了陆恩仪,我们的计划才能万无一失……” 录音里的声音,和他自己的声音一模一样,就连说话的语气和停顿都毫无差别。 安越七听着那段录音,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苍老的脸上,先是浮现出浓浓的茫然,随即转为不可置信。 他指着那部手机,喃喃地问:“这……真的是我说的?” 他完全没有这段记忆。 他记得自己明明是出于谨慎,选择了最保守的方案。 沈意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适时地收起手机,眼中的泪水终于滑落。 “外公,您连自己的声音都快听不出来了吗?” “阿兹海默症最前期的倾向,就是健忘,尤其是对近期发生的事情,会产生记忆偏差和错乱……您,真的要好好休息了。” 这句话,瞬间打开了安越七心中的潘多拉魔盒。 是啊…… 如果他真的得了阿兹海默症,那他的记忆,还能信吗? 或许真的是他自己记错了? 他看着沈意脸上的巴掌印,开始动摇。 而看着安越七眼中渐渐升起的迷惘,沈意垂下的眼眸深处,飞快地闪过得意的冷光。 安越七知道,这件事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他一手建立起安家的商业帝国,过程中的铁血手腕得罪了不知多少人,就连家族内部,那些被他压制了多年的兄弟和子女,也无一不是虎视眈眈的狼。 一旦他们知道自己开始记忆衰退,这个家会立刻分崩离析,那些人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将他连皮带骨地吞噬殆尽,然后为了争夺家产,把安家搅得天翻地覆。 私心里,他最想把所有家产都留给安烟。 不仅仅因为安烟是他最疼爱的孙女,更因为她那张脸,与自己早已去世的妻子有着七分相似。 他至今仍清晰地记得,当年安家还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作坊,在一次致命的商业危机中,是妻子变卖了所有陪嫁的首饰,又低声下气地求遍了娘家亲戚,才凑来一笔救命钱,让安家得以渡过难关。 可以说,安家之所以有今天的辉煌,离不开妻子当年的牺牲与付出。 而这份亏欠与深情,在他妻子因积劳成疾早早离世后,便尽数转移到了酷似她的安烟身上。 但是,安越七比谁都清楚,安烟被他娇惯坏了,除了惹是生非和争风吃醋,根本没有管理如此庞大企业的能力。 她就像一朵需要依附于高大乔木才能生存的菟丝花,一旦失去庇护,便会迅速枯萎。 所以,他一直处心积虑地想要她嫁给商执聿。 只有商执聿那样的男人,凭借他狠辣的手段和卓绝的商业头脑,才能在自己百年之后,护住安烟的家业。 思及此,安越七眼中燃起求生的欲望。 他抓住沈意的手腕,急切地问道:“这个病……还有没有得治?国外那些政要、富豪,年纪比我还大的比比皆是,为什么他们就不会得这个病?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他不能接受自己变成一个连亲人都不认识、生活都无法自理的傻子。 沈意看着他眼中的挣扎,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苦恼的表情,她轻轻摇头:“外公,现代医学对阿兹海默症的发病机理还没有完全研究清楚,目前……确实没有可以根治的特效药。不过……” 她话锋一转,给了他一丝希望的微光:“不过,您是我外公,我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的。我会去联系我在国外的导师和同学,关注最前沿的医学研究,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不会放弃。” 安越七紧紧盯着她,仿佛要从她脸上分辨出话语的真伪。 半晌,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沉声说道:“好。我给你一千万,作为你的研究经费。你现在要做的是对安家的所有人,包括你父母在内,瞒住我的病情,就说我是操劳过度,还有你要暗中去寻找能治疗或者延缓这个病的办法。不管花多少钱,用什么方法,我都要治好自己!” 沈意重重地点头,郑重承诺道:“外公您放心,我一定会的。” 而此刻,VIP病房的门外,气氛诡异。 安家的几位子女和孙辈们聚在走廊里,谁都没有离开,但彼此之间却隔着微妙的距离,眼神交错间,尽是猜忌与算计。 安国良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焦躁。 他几步走到沈意的父母面前,一向习惯于在家族中作威作福的他,毫不客气地冷着脸质问道:“你们家沈意到底在搞什么鬼?爸怎么会单独留她一个人在里面?你们是不是背着我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沈意的母亲本就性格怯懦,被他这么一喝,吓得脸色发白,下意识地躲到丈夫身后,小声嗫嚅道:“哥,你这是什么话……爸的心思,我们又怎么会知道……” 第374章 真笨 “不知道?”安国良冷笑一声,正要继续发作。 “爸!”安烟及时出声制止了他。 她走上前来,虽然心里同样焦灼不安,但脸上却努力维持着一贯的大度得体。 她挽住安国良的胳膊,柔声劝道:“您别这样,会吓着他们的。爷爷应该是昏倒前吩咐了沈意做什么事,现在醒了,自然要叫她进去问问情况。” 安越七之前承诺过自己,一定会让商执聿变得听话娶她,应该是为了这个找的沈意。 她意有所指地补充道:“而且,沈意好歹也是医生,爷爷的身体状况,她肯定比我们清楚。让她在里面陪着,我们也能更放心,不是吗?” 安国良的脸色稍缓,走廊里再次安静下来。 然而,这份安静之下,却是更加汹涌的暗流。 所有人的心里都盘旋着同一个念头:老爷子这次病得不轻,昏迷了整整三天才醒,怕不是……时日无多了吧? 看来,是时候为自己的将来,提前做些打算了。 夜色渐深。 陆恩仪结束了一天的工作,驱车回到商家老宅。 偌大的客厅里只亮着几盏温暖的壁灯,商奶奶正戴着老花镜,坐在沙发上翻看一本相册。 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茶香,不见陆景轩和商执聿的身影。 “奶奶,我回来了。”陆恩仪走过去轻声问候,“轩轩呢?” 商奶奶抬起头,看到是她,脸上立刻堆满了慈祥的笑容。 她摘下眼镜,指了指楼上:“别提了,执聿也不知道从哪弄来一套复杂的机器人模型,非要拉着轩轩陪他玩。这会儿,俩人正在三楼的书房里奋战呢。” “你快上去看看吧,我这老太婆是看不懂他们那些高科技玩意儿。” 陆恩仪随即迈步走向三楼。 三楼的书房被改造成了一个半开放式的活动室,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 陆恩仪刚走到门口,只见宽敞的地毯上,散落着上百个大大小小的机器人零件和一本摊开的、图文复杂的说明书。 商执聿此刻正盘腿坐在地上,一手拿着拼了一半的机器人主体,苦恼地盯着说明书,英挺的眉毛紧紧蹙在一起,似乎在某个环节上卡住了。 而陆景轩则抱臂坐在一旁,无奈地叹着气。 听到脚步声,陆景轩一回头,看见是陆恩仪,眼睛瞬间亮了。 他像找到了救星,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小跑到陆恩仪身边,拉着她的手开始告状:“妈咪,你可算回来了!” “商叔叔好笨呀,这么一个基础款的巡航者机器人都不会拼装。我都跟他说了,核心处理器的芯片装错了,他还不信!” 被人当着心上人的面揭了短,商执聿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服气。 他抬起头,对上陆恩仪玩味的目光,梗着脖子反驳道:“这不叫笨,这叫术业有专攻。我这个脑子,是用来想怎么赚钱的,不是用来玩这些小孩子的东西的。” 陆景轩却不买账,他走到商执聿身边,伸出小手推了推他:“你坐到那边去啦,让我妈咪来。我妈咪可比你厉害多了!” 陆恩仪挑了挑眉,顺势在地毯上坐了下来。 商执聿的动作顿住了,一抹尴尬从他俊朗的脸上闪过。 他轻咳一声,掩饰住自己的窘迫,将手里那个拼了一半的金属疙瘩递了过去,“要不……你来试试?” 陆恩仪没有推辞,坦然地接了过来。 她没有急着去看说明书,而是先将那个半成品拿在手里,仔细地端详着。 她的手指纤细而白皙,轻轻拂过冰冷的金属零件,动作透着一种专业的美感。 只看了几眼,她便找到了症结所在。 “这里的伺服舵机线路接反了,还有,就像轩轩说的,主控芯片的型号不对,动力系统当然无法启动。” 然后,在商执聿和陆景轩的注视下,陆恩仪开始动手。 只见她用小巧的螺丝刀,灵巧地卸下几颗螺丝,拆开外壳,将错误的芯片和线路重新调整。 让商执聿倒腾了几个小时都毫无头绪的难题,在她手里,不过是几分钟的事情。 很快,随着最后一块外壳被严丝合缝地扣上,一个威风凛凛的机器人便完整地呈现在地毯上。陆恩仪按下了它背后的开关。 “嗡!” 机器人胸口的指示灯闪烁起蓝色的光芒,头部灵活地转动了一下,两条机械臂也举起来挥了挥,仿佛在打招呼。 “哇!妈咪好棒!” 陆景轩发出骄傲的欢呼,激动地扑进陆恩仪的怀里,在她脸上“吧唧”亲了一大口。 然后,他回过头,得意洋洋地对着还在发愣的商执聿炫耀道:“商叔叔,你看!我就说我妈咪很厉害吧!现在,你可以承认你笨了?” 被一个五岁的孩子说笨,商执聿却丝毫没有生气。 他全部目光,都落在了抱着孩子的陆恩仪身上。 灯光从她头顶柔和地洒下,为她专注的侧脸镀上了温暖的光晕。 她低着头,正笑着揉弄儿子的头发,眉眼间满是平日里难得一见的温柔松弛。 那一刻的她,不再是那个冷静疏离的陆博士,而是一个鲜活的,会因为儿子的崇拜而展露笑颜的母亲。 看着陆景轩赖在陆恩仪怀里撒娇的模样,商执聿的心,前所未有地柔软下来。 他甚至觉得,被她和她的儿子一起嘲笑笨,也是一种……甜蜜的荣幸。 商执聿目光依旧锁着陆恩仪,语气里带着几分故作轻松的讨好:“好,我承认我笨。” 他顺着儿子的话直接认下了这个形容,随即话锋一转,“我买了草莓蛋糕就放在楼下。我们一起下去,跟奶奶一起切了吃,好不好?” “好!”陆景轩的眼睛立刻亮得像两颗小星星。 然而,陆恩仪在抱起陆景轩的一瞬间,鼻尖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儿子衣服上浅淡的草莓蛋糕香气。 原本还带着笑意的脸庞立刻微微一板,语气严肃了三分:“陆景轩,你看着我。你是不是已经吃过小蛋糕了?” “啊?”陆景轩的小心脏咯噔一下,脸上瞬间写满了心虚。 他乌溜溜的大眼睛转了转,试图萌混过关,咧开嘴露出讨好的笑容:“嘿嘿……被妈咪发现了呀。” 第375章 陆景轩偷吃蛋糕 然后,陆景轩毫不客气地将所有责任都推给同伙。 他伸出小手指着商执聿,理直气壮地告状:“不怪我!都怪商叔叔!是他下午买给我吃的,他说这是为了跟我拉近关系,建立我们男人之间的秘密联盟!” “……” 商执聿的眼睛瞬间放大,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才四岁大的孩子,套路居然也这么深! 前一秒还联合起来对付他,下一秒就把他卖了个干干净净! 他看着陆恩仪投来的那道夹杂着责备的目光,一时间竟没想好该如何为自己辩解。 陆恩仪秀眉微蹙,看着商执聿,语气严肃:“商执聿,上次带轩轩去看牙医的时候,医生特意叮嘱过,他的牙齿正在发育关键期,长得不算太好,必须严格控制他吃甜食的数量。” “我知道他有时候很会撒娇卖萌,但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以后,不管他怎么求你,你都不能再心软,更不能主动给他买甜食。你记住了吗?” 这番话,让商执祝愣住了。 她不再用那种疏离客气的口吻,好像是在认真地与他讨论关于孩子未来的健康问题。 商执聿立刻坐直了身体,姿态端正得像个正在接受训话的小学生,连连点头:“好,我记住了。是我考虑不周,以后绝不会再犯。” 陆恩仪抱着儿子站起身,淡淡道:“那下去吧,奶奶该等急了。” 几人来到客厅,精致的草莓蛋糕摆在茶几上。 鉴于陆景轩已经提前享用过,陆恩仪铁面无私,在切分蛋糕时,只分给了他一小块,并且严格规定,只能吃掉上面点缀的新鲜水果。 陆景轩噘着嘴,委屈巴巴地看着商执聿,试图用眼神求助。 可商执聿一接触到陆恩仪投来的警告目光,立刻怂了,爱莫能助地耸了耸肩。 商奶奶坐在一旁,看着眼前这幅景象,眼眶不禁有些湿润。 “真好啊……”商奶奶忍不住拿出丝帕擦了擦眼角,声音带着哽咽,“我还以为,去见老头子之前,都看不到你们一家三口这样坐在一起了……” 陆恩仪闻言,心头一软。 她将一叉子带着大颗草莓的蛋糕递到奶奶嘴边,柔声安慰道:“奶奶,您别想那么多了,医生都说您身体硬朗着呢。您会长命百岁的,以后还有很多时间,看着轩轩长大。” “好!”商奶奶笑着吃下蛋糕,眼中的欣慰愈发浓厚。 夜深人静,陆恩仪的房门又被轻车熟路地敲响了。 她几乎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陆恩仪走过去打开门,门外的景象却让她微微一怔。 只见商执聿站在门口,身上居然也穿着一套……小熊图案的卡通连体睡衣。 憨态可掬的棕色小熊印花,配上他那张英俊冷峻的脸和高大挺拔的身材,产生了一种极其荒谬的反差。 更重要的是,这套睡衣的款式,竟然和她与陆景轩身上的亲子装一模一样。 原本已经有些迷糊的陆景轩,听到动静也从床上探出小脑袋,当他看到商执聿的新造型时,好奇地揉了揉眼睛,问道:“商叔叔,你为什么也会有和我们一样的衣服呀?” 商执聿似乎等的就是这个问题。 他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双手插着睡衣口袋,挺直了胸膛,自信的语气宣布道:“因为我有钱。只要我想要,就能买到。” 看着他那副仿佛打了场大胜仗的样子,陆恩仪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忍心提醒他。 她和轩轩的这两件衣服,是之前在国外参加一个社区的手工布艺活动时,她亲手设计、裁剪并缝制的,全世界独一无二,市面上根本不可能有同款。 所以,他身上这件,即便做工再精良,也大概率是某个工厂赶工出来的盗版。 不过,正如商执聿自己所说的那样,他有的是钱,想必是动用了钞能力,连夜找工厂定制了一件高仿。 陆恩仪侧过身,面无表情地让商执聿进了房间。 商执聿熟门熟路地走向角落里的沙发,开始整理他那个临时搭建的窝。 陆恩仪看着他的背影。 她走到他面前,神情格外认真地问道:“你今天是不是一整天,都没有去公司?” 商执聿整理被子的动作一顿,回头时,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欣喜:“你怎么知道?这么关心我?” 陆恩仪没有理会他的调侃,径直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语重心长的说道:“奶奶让我回来,陪你一起住在老宅,除了希望你能尽快恢复记忆以外,更重要的一点,是希望你不要因为失忆,就影响到公司的正常管理。” “商氏集团是你多年的心血,即便你养了一群能力出众的下属,但你作为最高决策者长久不出现,也很难避免下面的人不出乱子,不动别的心思。” 此时,床上的陆景轩不知何时已经下来,正抱着自己的小水杯,睁着好奇的大眼睛,饶有兴致地看着商执聿被陆恩仪教育的场面。 被她用如此严肃的语气说着,商执聿摸了摸鼻子,心虚地笑了笑,“我知道了……那我明天,就跟你们一起出门去公司。” 他说完,眼珠一转,忽然朝旁边的陆景轩递了个顽皮的眼色,然后猛地张开双臂,作势要去抓他。 “啊!”陆景轩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尖叫一声躲开了他的袭击。 然而,他一动,手里没拿稳的水杯也跟着倾斜,里面的温水不小心洒了出来,溅到了商执聿的睡衣上。 “都给我安静点!” 陆恩仪带着头疼的低喝同时响起。 她站起身,有些无奈地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严肃地说道:“已经很晚了,赶快睡觉!” 陆景轩见妈咪发话,立刻乖乖地钻回了被窝,临睡前还不忘冲着衣襟湿了一小块的商执聿做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 商执聿看着他那得意的样子,既好气又好笑。 楼下客厅里。 商奶奶和管家还未睡下。 得知商执聿已经成功登堂入室,在陆恩仪的房间过夜后,商奶奶欣慰得差点又要掉眼泪。 第376章 真没做坏事 “执聿这小子,总算开了点窍!”商奶奶脸上满是喜悦,“照这个势头下去,我看他们俩复婚的日子,不远了!” 管家站在一旁,也笑着附和:“是啊,老夫人。少爷这次是真的用心了。” 商奶奶高兴了一会儿,又有些发愁:“光用心还不行啊,恩仪那孩子心里的结还没完全解开呢。你看他们俩,一个追得笨手笨脚,一个防得滴水不漏,这得磨蹭到什么时候去?” 她转头看向身边跟了自己几十年的老管家,眼睛一亮:“老张,你鬼主意多,要不我们再加把火,帮他们一把?” 管家立刻心领神会,他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老夫人,您是说在他们的吃食里加点东西?” 商奶奶一听,立刻露出不赞同的神色:“不行!这听起来多下作啊!给小辈下药这种事,要是被发现了,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绝对不行!” 管家连忙笑着解释道:“哎呀老夫人,您想哪儿去了。我说的可不是市面上那些虎狼之药。” “我的意思是,咱们可以请中医开个温和的方子,就说是给他们调理身体的。比如加点补气养血的中药材,熬在汤里。” “这些东西,吃下去只会对身体好,就算被发现了,也只会当是我们心疼他们,给他们补身体呢。谁也说不出半个不字来。” 商奶奶眼睛顿时亮了。 对啊! 这主意好! 既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促进感情,又不伤身,还显得她这个长辈体贴入微。 简直是一举三得! “可行!”商奶奶当即拍板,“老张,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了。记得,找京城最好的老中医,方子一定要温和,药材一定要用顶级的,千万不能出任何岔子!” “您就放心吧,老夫人。”管家恭敬地躬了躬身,嘴角噙着功成身退的微笑,“保证办得妥妥帖帖。” 翌日清晨,第一缕曦光穿透厚重的窗帘缝隙。 陆恩仪的生物钟一向很准,几乎在光线落入房间的同一时刻,她便睁开了眼睛。 身侧的小小热源还在安稳地睡着,发出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她悄无声息地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向浴室。 然而,当她洗漱完毕,正准备拉开浴室门时,门却从外面被一股力道推开。 陆恩仪猝不及防,身体下意识向后倒去。 预想中的疼痛并未传来,她跌入一个坚实而温热的怀抱。 属于商执聿身上独特的气味,瞬间将她包裹。 两人挨得极近,近到陆恩仪能清晰地看到他下颌上冒出的些许青色胡茬,以及他深邃眼眸中瞬间亮起的灼灼光芒。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慢放键。 商执聿的心跳漏了一拍,久违的纤细柔软,透过薄薄的衣料清晰地传来,让他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然而,这份旖旎的氛围并未持续太久。 陆恩仪的目光,在与他对视了短短两秒后,便猛然下移,定格在了他小腹下方的位置,瞳孔微微收缩。 她看到了什么? 为什么商执聿的睡裤上,会赫然出现了一片深色的可疑印记? 印记的面积不小,从大腿根部蔓延开来,让无辜的小熊图案都显得有些面目全非。 “商执聿,你……”陆恩仪的目光太过震惊直白,让商执聿想忽略都难。 他顺着她的视线低头一看,整个人瞬间石化。 这特么的是什么? 商执聿的大脑飞速运转,将昨晚的每一个细节都过滤了一遍。 他敢拿商氏集团未来十年的利润担保,他昨晚绝对睡得像个圣人,连梦里都没有出现任何不规矩的画面。 可眼前这明晃晃的罪证……该如何解释? 男人的俊脸瞬间涨得通红,看着陆恩仪那双写满了惊疑的清冷眼眸,只觉得百口莫辩。 “陆恩仪,你……你不要乱想。”他干巴巴地开口,声音都有些发紧,“我昨晚睡觉很老实的,真的!” 这种苍白无力的解释,显然毫无说服力。 陆恩仪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俯下身,似乎是想凑近一些,仔细确认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她的长发如瀑般垂落,几缕发丝甚至轻轻扫过了商执聿的手臂,带来一阵微痒的战栗。 商执聿紧张得连呼吸都屏住了。 恰巧就在这时,床上的陆景轩被这边的动静吵醒了。 他揉着惺忪的睡眼,从被窝里探出小脑袋,一眼就看到了僵持在浴室门口的两人,以及商执聿睡裤上那片极为醒目的印记。 小孩子的好奇心总是最直接的。 他眨了眨纯真的大眼睛,童言无忌的大声问道:“商叔叔,你这么大年纪了,还尿床吗?” “……” 一语惊人。 空气瞬间凝固。 商执聿感觉自己的世界在这一刻轰的一声,彻底崩塌。 活了三十好几,他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作无地自容。 俊脸此刻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 比起被董事会的老家伙们当面质疑决策,比起在谈判桌上遇到最刁钻的对手,眼前这种被心爱的女人和儿子当场抓包的场景,简直是地狱级别的社死现场。 “别胡说!”他几乎是吼出来的,急忙忙地辩解,“我才没有!我又不是小屁孩!”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跟一个四岁的孩子较劲,只会显得自己更加心虚和幼稚。 陆恩仪皱了下眉,她没有理会商执聿的垂死挣扎,而是伸出手,一把扯住他睡衣的袖子,不容分说地将他拽进了浴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陆恩仪!你听我解释!”被关在密闭空间里,商执聿感觉自己真的要死了。 他像一只被逼到绝路的困兽,语无伦次地说道,“你相信我,我昨晚真的没有做坏事!我什么都没做!我……” 陆恩仪依旧没有说话。 她冷静地将商执聿的衣角扯到洗手台前,打开水龙头,让清澈的水流打湿衣角。 然后,她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指,在湿透的布料上轻轻揉搓了几下。 商执聿的辩解声戛然而止。 他眼睁睁地看着,随着陆恩仪的揉搓,一抹浑浊的棕褐色颜料,从那片印记中渗出,染在了她雪白的指尖上。 半晌,陆恩仪抬起头,冷寂的眼眸里破天荒地漾开了些许笑意。 “商执聿,”她慢悠悠地开口,带着揶揄。 “你的睡衣,好像掉色了。” 第377章 商衍的试探 那一刻,商执聿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有无数只蜜蜂在同时振翅。 他宁愿自己是真的做了什么坏事。 他宁愿自己是真的尿了床。 至少那两种情况,都比现在这个真相来得更有尊严。 为了讨好她,穿上一件和她们母子同款的亲子装,结果因为买到的是连夜赶工出来的劣质盗版,掉色了,还被她当场抓包,误会成…… 这特么的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乌龙过后,整个早晨的气氛都变得有些微妙。 商执聿以最快的速度冲进衣帽间,换上了那身价值六位数的昂贵手工定制西装。 挺括的面料和利落的剪裁,让他重新找回了商氏集团总裁的威严与气场,仿佛要将那掉色的黑历史彻底抛之脑后。 早餐桌上,商奶奶准备的爱心药膳粥散发着温和的香气。 陆恩仪只是看了一眼,便凭借专业素养分辨出里面加了几味活血安神的温补药材。 她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满脸期待的商奶奶,心中了然,却没有点破,安静地喝着粥。 商执聿则全程黑着脸,阴风阵阵,食不知味。 陆景轩一边喝着牛奶,憋着笑的眼神里充满了同情。 早餐结束后,三人分开出发。 陆恩仪送陆景轩去幼儿园,而商执聿则驱车前往商氏集团总部。 黑色的宾利,今天行驶得格外快,带着一股碾碎一切的怒气。 “砰!” 总裁办公室的门被用力推开,发出巨大的声响。 整个秘书处都吓得一个激灵,众人纷纷埋下头,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触了他们这位活阎王的霉头。 商执聿面沉如水地走进办公室,将外套扔在沙发上,随即按下了内线电话,声音冷得像冰:“陈助,进来。” 助理心头一紧,预感不妙,但还是硬着头皮,以最快的速度敲门而入。 “总裁,您找我。” “来,”商执聿缓缓抬起头,眼神阴鸷得仿佛能杀人,“你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我让你花重金弄来的睡衣,会掉色?” 助理腿肚子都开始打颤。 他哭丧着脸,战战兢兢地解释道:“总裁……您要的这件是孤品,市面上根本没有。我找了全京城最好的高定工坊,他们也只能找到相似的布料连夜赶制。可能……是染色剂还没完全固化,我……”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花了一辆车的钱,就买回来这么一件垃圾?” 助理冷汗涔涔,恨不得当场去世。 “这个月的奖金,没了。”商执聿冷冷地宣判,随即摆了摆手,“出去。” 助理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逃离了办公室。 啊,打工人真他娘的不容易。 与此同时,远在另一座城市出差的商衍,也接到了父亲商鸿的电话。 “什么?执聿失忆了?”商衍正在看项目文件,听到这个消息,眉头立刻紧紧地锁了起来。 “是,医生说失去了近五年的记忆。”电话那头的商鸿语气也十分凝重。 商衍的指尖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着。 不对劲。 前阵子,商执聿才刚刚从自己这里,半是逼迫半是试探地知道了陆景轩是他儿子的真相。 他当时那副震惊又狂喜的复杂模样,商衍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 怎么偏偏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失忆了? 而且不多不少,正好是这五年? 这五年,恰好是陆恩仪怀孕、生子、离开他、以及他追悔莫及的全部时间。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他现在情况怎么样?”商衍沉声问道。 “你奶奶已经让恩仪带着景轩住回老宅去照顾他了。” “什么?”商衍的瞳孔猛地一缩。 陆恩仪和陆景轩都住回去了? 以他对陆恩仪的了解,她对商执聿早已心如死灰,若不是为了奶奶,绝不可能再踏入商家老宅半步。 现在居然带着孩子住了进去,这其中必然有隐情。 商衍越想越觉得蹊跷。 他挂断电话,当机立断地让助理改签了最早一班返回京城的机票。 当商衍风尘仆仆地赶到商家老宅时,已经是下午。 他推门而入,看到的就是一幅让他倍感刺眼的画面。 客厅里,商执聿正笨拙地陪着陆景轩拼机器人,而陆恩仪则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安静地翻阅着一本专业期刊。 午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给这一家三口镀上了一层温馨柔和的光晕,岁月静好得像一幅画。 商衍的心,蓦地一沉。 而商执聿看到商衍时,竟然一改往日的冷淡与敌意,脸上露出了一个颇为开朗的笑容,主动站起身跟他打招呼:“哥,你也是来看我的?” 商衍的嘴角不易察觉地抽搐了一下。 自从商执聿知道他也喜欢陆恩仪之后,就再也没有这么客气地叫过他了。 大多数时候,他们之间的气氛都是剑拔弩张的。 看来,这失忆是真的把人设都给洗掉了? 商衍不动声色地走过去,目光在商执聿和陆恩仪之间来回逡巡了一圈,随即试探性地问道:“执聿,我爸说你失忆了。这五年……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是啊。”商执聿点点头,脸上苦恼,“我记得你不是才从国外回来不久吗?之前一直在帮大伯父打理海外的公司。结果现在听奶奶说,你都不在商氏,自己出去创业了。” 他说得煞有介事,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挑不出一丝破绽。 商衍看着他,心中那股疑虑却不减反增。 他沉默片刻,忽然话锋一转,看似随意的说道:“那你还记不记得,说要投资我公司一个亿的事情?” “嗯?”商执聿果然愣住了,脸上露出明显的诧异,“还有这事儿?我什么时候说的?为什么我的助理没跟我汇报过?” 陆恩仪翻动书页的手指,微微一顿。 她抬起眼,看向商衍,清澈的眼眸里闪过不解。 以她对这兄弟二人的了解,他们的关系一直都不咸不淡,甚至因为自己的缘故,近几年更是降到了冰点。 商执聿怎么可能会主动提出给商衍的公司投资一个亿? 难道…… 商衍是在试探商执聿是不是真的失忆? 第378章 为什么? “怎么不是?” 商衍气定神闲地继续说着细节:“就上个月,你自己亲自来我公司找我谈的。” “说是什么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万一哪天商氏不赚钱了,你还可以从我公司的分红里捞点养老钱。” “当时你说得情真意切,我差点就信了。可能你事后太忙,还没来得及跟你助理交代吧。” 他说得有鼻子有眼,连商执聿自己都开始陷入了沉思。 他下意识地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脸上露出头疼的表情,似乎在努力回忆,却又一无所获。 看着他这副模样,商衍的眼神愈发深沉。 他抛出了最后的杀手锏,将目光转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陆恩仪。 “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问恩仪。”商衍的语气十分笃定,“当时谈这件事的时候,她也在场。” 瞬间,两人的目光齐齐聚焦在了陆恩仪身上。 商执聿果然巴巴地转头看向陆恩仪,眼神里充满了信任:“是这样吗?我真的说过要给他投资?” 陆恩仪感觉压力山大。 就在她迟疑的瞬间,坐在她身旁的商衍,不着痕迹地伸出手,在沙发坐垫的遮掩下,轻轻碰了碰她的膝盖。 那是一个暗示性的动作。 在告诉她:帮我。 陆恩仪的心猛地一跳。 但无论如何,眼下的情况已经不容她多想。 商执聿那双满怀信任的眼睛还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陆恩仪深吸一口气,在心中做出了决断。 最终,她对着商执聿,轻轻地点了点头。 “嗯,”她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商执聿原本还带着不确定的眼眸,瞬间被全然的信任所填满。 仿佛她的话就是不容置疑的圣旨。 “原来是真的。”商执聿喃喃自语,随即站起身,对商衍露出了歉意的笑,“哥,看来是我忘了。那你跟我来书房,把具体的细节再跟我说一遍。” 说完,他便自然而然地迈开长腿,率先朝着二楼的书房走去,那份理所当然的态度,仿佛他才是那个被遗忘了重要约定的受害者。 商衍的目光在陆恩仪脸上停留了一瞬。 他没有多言,微微颔首,便跟上了商执聿的步伐。 客厅里,只剩下陆恩仪和还在专心拼着机器人的陆景轩。 她看着兄弟二人一前一后消失在楼梯拐角的身影,心中那股莫名的违和感愈发强烈。 手中的专业期刊许久没有翻动一页,思绪早已飘远。 二楼书房。 门锁落下的那一瞬间,商衍脸上温和的表情顷刻间褪去。 “商执聿,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商执聿的脚步停下,他没有回头,慢悠悠地走到了那张宽大的老板椅前坐下,姿态闲适与商衍的紧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哥,这么着急做什么?我们不是要谈一个亿的投资吗?”他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 “别跟我装蒜!”商衍的怒火终于压抑不住,他几步上前,双手撑在书桌上,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地质问道,“为什么要撒谎?为什么要假装失忆来骗恩仪?” “商执聿,我以前只觉得你傲慢自负,没想到你现在竟然变得这么卑鄙!” “想用这种博取同情的拙劣方式让她心软,跟你复婚重新在一起,你不觉得恶心吗?” 被如此尖锐地拆穿,商执聿的脸上却不见丝毫慌乱与恼怒。 他安静地听着,直到商衍说完,才缓缓抬起头。 黑眸凝重。 “商衍,”他开口,声音低沉,“你知不知道,我五年前被绑架后,为什么会失忆?” 商衍愣住了,下意识地回答:“……不是因为受伤留下的后遗症吗?医生当年就是这么说的。” “后遗症?”商执聿的唇边勾起嘲讽的冷笑,“如果只是后遗症,为什么我忘掉的,不多不少,恰好是那几天的记忆?” 商衍的背脊一僵,这个问题,他也曾想过,却只当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的复杂表现。 商执聿没有等他回答,继续说道:“因为安家有一种药。” “一种可以根据不同剂量,精准抹去某个人在既定时间段内记忆的药。” “我五年前被绑架,并非单纯的勒索,我在被囚禁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一些关于安家的端倪。他们害怕我会顺着线索查下去,就在我获救前,给我注射了那种药。” 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商执聿的眼神瞟向窗外。 “他们抹去了我被绑架后期发生的所有事情。” “所以,我才会误会陆恩仪是在危难时抛下我独自逃生。” 商执聿紧紧地握住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 压抑了五年的悔恨痛苦,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噬。 商衍彻底震惊了。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内心翻起了惊天巨浪。 他从未想过,当年那场绑架案背后,竟然还隐藏着如此惊天动地的阴谋。 而这个阴谋,直接导致了商执聿和陆恩仪五年来的分崩离析。 “安家很得意。”商执聿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眼神重新变得锐利,“他们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可他们失算了。五年过去了,即便没有了恩仪,我也没有如他们所预期的那样,和安烟在一起,更没有成为他们安氏的提款机和保护伞。” “尤其是恩仪带着轩轩回来后,我对安烟的态度愈发冷淡,也开始明确拒绝投资安家那些所谓的新项目。他们……坐不住了。” “所以,前阵子,他们以庄园开业的名义邀请我去参加一场宴会,准备故技重施,伺机对我进行二次注射外加催眠,让我变成一个可以被安家随意操控的傀儡。” 商衍的脸色同样变得无比凝重。 但他毕竟是商衍,理智很快压过了震惊。 他带着一丝怀疑,追问道:“既然你知道这个宴会有诈,为什么还要去?难道一点防备措施都没有?” “防备?”商执聿看着窗外那片湛蓝的天空,眼神悠远,“商衍,你以为我在做什么?跟小孩子玩过家家吗?” “任何措施,都无法做到万无一失。我能避开一次算计,两次算计,但我能时时刻刻防着他们不对恩仪和轩轩下手吗?” 第379章 封口费 他猛地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商衍:“除非,找到一个绝佳的机会,将整个安家连根拔起,永绝后患!” “我去参加宴会的那天,就是想引蛇出洞。可我万万没想到,到了现场我才发现,恩仪正带着轩轩,恰好在那里参加幼儿园举办的亲子嘉年华活动。” “随即,游乐园的设施突然发生了故障。而安烟,她以为坐在上面的是恩仪和轩轩。” “她用她们母子的性命来威胁我,让我去当着所有宾客和媒体的面,宣布那场宴会是为我们举办的订婚典礼。” 商执聿说完,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 他看着已经完全被自己的话所震惊的商衍,一字一顿地说道:“哥,如果你是我,在那一刻,你会怎么做?” “我躲得开他们的阴谋算计,但是暴露在明处的恩仪和轩轩呢?他们能躲得开吗?” “那可是我的妻子,还有我的儿子!” 商衍彻底沉默了。 高大的身躯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他设身处地地想,如果当时被威胁的人是他,面对着心爱的女人和无辜的孩子可能遭遇不测的风险,他会怎么选? 答案不言而喻。 他也会选择妥协,选择不惜一切代价去保护他们。 “所以……你选择假装失忆。”商衍终于将所有的线索都串联了起来。 “嗯!”商执聿缓缓点头, “那天的注射并没有成功。但他们以为自己得手了。”商执聿靠在椅背上,脸上露出决绝,“所以,我将计就计,索性装成彻底失忆的样子。只有这样,他们才会放松警惕,我才能在暗中部署,找到他们犯罪的证据,把他们一网打尽。” 商衍看着眼前的商执聿,心中五味杂陈。 一直以来,他都将商执聿视为情场上的对手。 他鄙夷他的冷酷,不屑他的傲慢。 可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在这个男人冷硬的外壳之下,竟然隐藏着如此深沉的担当。 让他这个旁观者,都感到了一丝嫉妒和……敬佩。 如果商执聿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眼下他装成失忆,潜伏在暗处伺机而动,确实是最高明,也是最无奈的选择。 商衍在心中思考了许久,权衡着所有的利弊。 最终,他直起身,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下来。 “好。”他开口,恢复了惯有的平静,“我可以不拆穿你。” “但是……”商衍话锋一转,精明的光一闪而过,“我帮你圆了这么大一个谎,封口费总该有吧?” “刚才说好的一个亿的公司投资,一分都不能少。看在我们是兄弟的份上,我才只要你这么多的。怎么样,便宜你了。” “……” 商执聿刚刚放松下来的嘴角,瞬间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他看着商衍那一本正经敲竹杠的模样,就差直接骂一句趁火打劫的脏话了。 “商衍,”商执聿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还真是……重感情。” 两人在书房里待了很久,直到商家的佣人上来敲门,说可以准备开饭了,他们才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 晚餐的气氛表面上看起来其乐融融,商奶奶看着两个孙子重归于好,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但餐桌下的暗流,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 陆恩仪敏锐地察觉到,从书房出来后,商衍和商执聿之间的气场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晚饭后,商衍起身告辞。 陆恩仪将他送到玄关,趁着商执聿在陪奶奶说话的间隙,她终于忍不住,轻声问道:“商衍,你觉得……商执聿是真的失忆了吗?” 商衍停下换鞋的动作,转过身,高大的身影在门廊灯下投下一片阴影。 他深深地望着陆恩仪,总是带着温润笑意的眼睛里,盛满了饱含深意的光。 “恩仪,虽然在情感上,我跟执聿也算是情敌。”他自嘲地笑了笑,“但我很清楚他的为人。” “以他的性格,即便想跟你重修旧好,也绝对不会用这种假装失忆、博取同情的拙劣方式。” “所以,”他凝视着她的眼睛,语气无比认真,“别对他戒备心那么重。有时候,你眼睛看到的,未必是全部的真相。” 连一向与商执聿不睦的商衍都这么说…… 陆恩仪的心,猛地一颤。 是啊,商执聿是何等骄傲的一个人。 想到这里,陆恩仪心中那道坚固的壁垒,在不知不觉中,悄然融化了一角。 她望向客厅里,那个正耐心听着奶奶唠叨的男人,眼神不由得柔和了几分。 夜色如墨,将整个京城的繁华与喧嚣包裹。 然而,从商家老宅里驶出的宾利,却带着与这静谧格格不入的烦躁。 商衍单手握着方向盘,车窗降下了一半,心头纷乱如麻。 商执聿不是失忆是在演戏。 安家是罪魁祸首。 陆恩仪和轩轩身处险境。 …… 一个又一个惊人信息,像是沉重的巨石压在他的心上。 但他不仅不能戳穿这一切,反而成了商执聿的同谋。 商衍感到前所未有的烦躁。 他需要快速排解这股无处宣泄的情绪。 车子熟练地拐进酒吧停车场。 他又一次想用酒精来麻痹神经。 商衍推门而入,径直走向吧台,要了一杯最烈的威士忌,正准备灌下。 目光在迷离的灯光下意外地定格在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上。 不远处的卡座里,沈意正和一群年轻男女玩得热火朝天。 她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吊带短裙,露出了纤细白皙的锁骨和手臂。 脸上化着与平时温婉形象截然不同的烟熏妆,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多了几分野性与陌生。 她正举着骰盅晃动,只是那姿势显得有些笨拙生涩,一看就是不常混迹于这种场合。 果然,下一秒,她就输了。 桌上的男人发出一阵哄笑,将满满一杯兑了不知名饮料的洋酒推到她面前。 沈意似乎有些犹豫,但在一片“喝!喝!喝!”的起哄声中,她还是咬了咬牙,端起酒杯,闭着眼睛猛地灌了下去。 喝完后,她被呛得连连咳嗽。 商衍的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 就在几个小时前,他才从商执聿口中得知安家的阴谋。 那么作为安烟的妹妹。 沈意在这场阴谋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她是无辜的,还是……安家的帮凶? 第380章 酒后乱来 一想到安家,商衍心中刚刚升起的怜悯瞬间被警惕所取代。 就在这时,沈意似乎也发现了他。 她在一片嘈杂中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向他走来,脸上带着几分醉意的笑容。 “商衍哥?好巧啊,你也来玩?”她凑近了些,带着一身浓郁的酒气,“一个人多没意思,过来跟我们一起!” 她的声音比平时要大,带着刻意制造出来的热闹,但眼睛里,却藏着一丝无法掩饰的寂寥。 “不了。”商衍冷淡且疏离,他甚至没有起身,微微向后靠了靠,拉开了与她之间的距离,“我习惯一个人待着,你们玩得开心。” 他的拒绝干脆利落。 沈意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那好吧,你自便。” 说完,她便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卡座,仿佛刚才的邀请只是一时兴起。 她坐下后,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真的玩得很开心,比之前更加卖力地投入到了划拳拼酒的游戏中。 一杯……两杯……三杯…… 商衍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一直追随着她。 他看着她从最开始的笨拙逞强,到后来的来者不拒,眼神渐渐变得迷离,动作也越来越迟钝。她身边的几个男人看她的眼神,也逐渐变得不怀好意。 其中一个留着寸头的男人,更是借着敬酒的机会,一只手已经不规矩地搭在了她的腰上。 商衍的拳头,在无人看见的桌下,悄然握紧。 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沈意是安家的人,她的任何事都与他无关,他甚至应该怀疑这本身就是一场针对他的美人计。 可是…… 他脑海中浮现出上一次,她同样喝得酩酊大醉,哭得那般无助。 天人交战之际,那边的酒局似乎散了。 寸头男人扶着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沈意站起身,几乎是半拖半抱着要带她离开。 “我……我自己能走……”沈意含糊不清地挣扎着,但那点力气在男人面前无异于螳臂当车。 “能走什么啊,你都醉成这样了,哥送你回家。”男人的声音里充满了令人作呕的油腻。 商衍再也坐不住了。 他猛地站起身,几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寸头男人的手腕。 “放开她。”他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寸头男人被他手腕上传来的力道捏得龇牙咧嘴,转头看到商衍一身价值不菲的定制西装和冷峻的脸,气焰顿时矮了半截:“你谁啊?多管闲事!” “我是她哥。”商衍面不改色地撒着谎,手上力道又加重了几分,“需要我报警吗?” “误会,都是误会!”男人一看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连忙松开了沈意跑了。 软绵绵的身体失去了支撑,直直地向商衍怀里倒去。 商衍下意识地伸手接住,温香软玉抱了个满怀。 混合着消毒水和香水的气息,夹杂着酒气袭来。 “你家在哪儿?”他扶着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沈意在他怀里蹭了蹭,迷迷糊糊地报出了一个地址。 商衍叹了口气,认命地半扶半抱着她走出了酒吧。 夜风一吹,沈意似乎清醒了些。 她眯着眼,看清了扶着自己的人,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商衍……怎么又是你?”她的声音带着醉后的沙哑,听起来有几分委屈,“为什么我每次想把自己灌醉,都能被你遇到?” 商衍眉眼抽动了一下,生硬地回答:“我怎么知道。” 他将她塞进车里,驱车前往她报出的地址。 到了之后,商衍费了些力气,才从她胡乱翻找的包里找到了门禁卡。 电梯里,狭小的空间让两人之间的气氛愈发暧昧。 沈意靠在他的肩上,似乎是睡着了。 商衍低头,能看到她卸下防备的睡颜,看起来乖巧无害。 商衍的心,再次动摇了。 或许,她和安家的那些破事无关。 “到了。” 他将她扶出电梯,打开了公寓的门。 一进屋,沈意就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安全领域,猛地挣脱了他的搀扶。 然后……当着他的面,旁若无人地开始脱衣服。 黑色的吊带裙从她滑腻的肩头落下,露出了里面蕾丝边的内衣。 商衍整个人都僵住了,尴尬得几乎想立刻转身逃跑。 他别开脸,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沈意,你……我先走了,你自己早点休息。” 然而,他刚转过身,手腕就被人从身后死死地拽住。 下一秒,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向后拉去。他猝不及防,整个人向后倒去,摔在了客厅柔软的沙发上。 而沈意,则顺势压了上来。 她跨坐在他的腰上,双手撑在他的胸膛两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方才还迷离的眼神,此刻竟是半是清醒,半是迷离,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侵略性和魅惑。 沙发柔软的靠垫吞噬了他大部分的力气,而她精准地压住了他的核心,让他一时竟动弹不得。 “商衍,”沈意俯下身,温热的呼吸喷在他的脸上,声音里嘲弄的笑意,“这可是你第二次送我回来了。不做点什么就走,你不觉得……亏吗?” 此时此刻的沈意,与商衍认知中那个邻家小妹,判若两人。 她像一朵在暗夜中悄然绽放的黑色玫瑰,冷艳危险,又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力。 “沈意!你喝醉了,快起来!”商衍又窘又怒,他试图推开她,却发现她的手臂看似纤细,力气却大得惊人。 “我不是为了占你便宜才送你回来的!”他咬着牙说,“你要是想找人,可以去找别人,放开我!” “找别人?”沈意意味深长地笑了,“来不及了。而且……商衍,你不知道我们当医生的,为了做手术,手劲都很大吗?” 她的手指,在他的胸膛上轻轻划过。 “所以,上一次我胆子太小,错过了。但这一次,”她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不一样了。” 话音未落,她猛地低下头,用一种近乎野蛮的方式,狠狠地咬住了商衍的嘴唇。 商衍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疼痛和突如其来的逾越,让他所有的理智和防线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他想要推开她的手,不知何时却变成了抓住她手臂的姿势。 心烦、压抑、还有眼前这个女人孤注一掷的疯狂,所有情绪在这一瞬间交织发酵,变成了一种他无法抗拒的,带着毁灭气息的欲望。 第381章 冒犯 商衍的呼吸很快就变得粗重不稳。 唇舌交缠的间隙,他听到自己用沙哑的声音问道:“你……现在不介意我心里喜欢别人了?” 沈意停了下来,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嗤笑了一声。 “睡一晚而已,”她轻描淡写地说,“关我屁事。” 不知道究竟是这句话彻底击溃了他最后的防线,还是酒精终于完全占据了高地。 商衍放弃了抵抗。 或者说,他将这一夜的放纵,当成了一场对自我和现实的背叛逃离。 他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化被动为主动,用同样充满了掠夺意味的吻,堵住了她所有可能再说出口的话语…… 第二天清晨。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深色的地毯上投下刺眼的光斑。 商衍是被生物钟唤醒的。 宿醉带来的头痛欲裂,但更让他头痛的,是眼前陌生的天花板,和身边熟睡的女人。 昨夜的疯狂画面如同破碎的电影片段,在他脑海中闪回。 他记不清太多细节,只记得沈意决绝的眼神,和那句“关我屁事”。 他撑着手臂坐起身,被子从他身上滑落。 他低头看了一眼,随即目光便被床单上那一抹刺目的殷红所吸引。 那是一小片干涸的血迹,在浅色的床单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商衍整个人都懵了。 他知道沈意之前没有交过男朋友,但他从没想过,她竟然……还是第一次。 就在商衍心乱如麻之际,浴室的门开了。 沈意裹着浴巾走了出来,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 她看到商衍醒了,脸上没有丝毫意外或羞赧,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便径直走向衣柜。 她当着他的面,拿出一套干净的内衣,然后是一件高领的羊毛衫和长裤,慢条斯理地穿上。毛衣严严实实地遮住了她脖颈和锁骨间所有昨夜留下的痕迹。 整个过程,她都表现得像是在一个无人的房间里,平静得让人心慌。 商衍看着她,喉咙干涩得厉害,过了许久,才艰难的开口:“沈意,我不知道你……” “别误会了。” 沈意带着一丝不耐。 她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头也不回地说道:“那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随即转过身,指了指床单上的血迹。 “那是你昨晚太激动,流的鼻血。” “……” 商衍所有准备好要说的话,所有刚刚建立起来的责任感和愧疚,瞬间被这句话堵得严严实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鼻血? 他什么时候流鼻血了? 商衍愣在原地,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接下这句侮辱性极强的话。 而沈意,似乎根本不关心他的反应。 她走到自己的包包前,从钱包里抽出了一叠厚厚的人民币,走到床边,毫不犹豫地塞进了商衍的手里。 “拿着。” “昨晚我本来是准备在酒吧找个男模的,你应该……也差不多是这个价。” “沈意!” 商衍觉得自己受到了这辈子都未曾有过的奇耻大辱。 他猛地攥紧了手中的钞票,一把挥开被子站起身,想跟她好好理论一番。 然而,他刚开口,外面就传来了极其粗鲁用力的敲门声。 沈意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伪装出来的冷静和淡漠顷刻间崩塌,显而易见的惊慌起来。 “谁?”商衍压低声音下意识地问。 “你别出声!”沈意来不及解释,手忙脚乱地将上身还裸着的商衍,连人带他手里那叠过夜费,一把推进了旁边的衣柜里。 “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千万别出来!”她严肃的嘱咐道。 衣柜的门“啪”的一声被关上。 狭小黑暗的空间里,弥漫着女人衣物好闻的馨香。 商衍窝在这个憋屈的柜子里,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一把让他感到屈辱的钞票。 男人太阳穴突突直跳。 生平第一次,有了想爆粗口的冲动。 然而,愤怒之余,强烈的不安袭来。 能让沈意怕成这样,甚至不惜将他藏起来的人,会是谁? 商衍屏住呼吸,耳朵紧紧贴着柜门,试图捕捉外面的动静。 他听到了沈意深吸一口气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压抑的颤抖。 然后是细微的衣料摩擦声,她似乎在整理凌乱的衣服。 十几秒的死寂后,他听到了门锁转动的“咔哒”声。 随即一个极不耐烦的男人声音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粗犷而油腻:“怎么这么久才开门?磨磨蹭蹭的,里面是不是藏了男人?” 商衍的眉心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 沈意强迫自己恢复了惯常的冷静:“柏勇?你胡说什么,我刚刚在浴室洗漱,没听见。昨晚科里加班,很晚才回来。” “是吗?”柏勇显然不信,脚步声杂乱地踏了进来,带着巡视领地般的傲慢,“我看看。” “看够了吗?”沈意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薄怒,“一大早闯进我家,就是为了检查我有没有藏男人?” “哼,”柏勇嗤笑一声,“我过来顺便问问你,老头子在医院住了这么久,到底得了什么病?” 沈意沉默了片刻。 她甚至想都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安烟让柏勇来打听这些的。 柏勇是安烟最忠实的一条狗。 安烟让他往东,他绝不敢往西。 而她对这条狗,从生理到心理,都充满了最深切的厌恶。 每次看到柏勇那张写满猥琐和算计的脸,她都想吐。 “没什么大毛病。”最终,沈意毫无起伏的回答,“外公年纪大了,身体机能有些衰退,需要静养几天,很快就能出院了。” 这是她和主治医生早就商量好的说辞,足以应付外界所有的探询。 “静养几天?”柏勇的语气充满了怀疑,“沈意,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别忘了,你要是敢骗我,你知道后果!” 话音未落,商衍便听到沈意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 “你干什么!放手!” “放手?”柏勇用力捏着她的下巴,声音变得阴冷,充满了令人作呕的暗示,“沈意,你这张脸蛋滑溜溜的,跟豆腐似的。” 衣柜里,商衍的拳头瞬间握紧。 “柏勇,那也是我的外公,我骗你们对我有什么好处?”沈意挣扎着,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好处?”柏勇低笑起来,“那我就不知道了。” 第382章 不会也对你这样 “你闭嘴!” “你敢命令我?”柏勇的语气愈发嚣张,他似乎很享受将沈意踩在脚下的快感,“沈意,我劝你识相点。咱们的账,也该算算了吧?你拖了这么久,现在,是不是可以把身子给我了?” 轰! 商衍的脑子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 他在说什么? 什么叫……把身子给他? 他一直以为沈意是个被保护得很好的邻家妹妹,哪怕有些小心思,也无伤大雅。 可他听到了什么? 她竟然……和这样一个男人有着如此不堪的交易? “我们说好了的,等……等结婚那天!” “结婚?我等不了了!”柏勇的耐心似乎已经耗尽,变得狂躁起来,“安越七那个老狐狸,限我一周之内,必须拿出一个比陆恩仪那个新材料更超前的项目方案!我他妈的哪儿来的灵感?啊?我现在就需要灵感!”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变态的兴奋:“你说,如果我现在就去跟安越七说,你沈意不肯跟我上床,害我没有灵感,影响了安家的项目。你猜,他们会不会把你打晕了,亲自送到我的床上?” 此刻,商衍终于明白了。 整个安家,将沈意当作一个可以随意牺牲和交换的物品,推向了这个叫柏勇的恶棍。 紧接着,商衍听到了衣料被撕扯的声音,和沈意压抑着惊恐的抽气声。 “别碰我!” “装什么清高!”柏勇的声音已经近在咫尺,带着粗重的喘息,“你迟早是老子的人!” 他的手,甚至已经粗暴地伸进了沈意的衣服里。 衣柜里的商衍,全身的肌肉都绷紧到了极致。 理智在疯狂叫嚣着让他冲出去,但沈意之前的警告又死死地钉在他的脑海里,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千万别出来! 他若此刻冲出去,也许能救她一时,但之后呢? 柏勇会立刻知道她房里藏了男人,以安家的行事作风,沈意的下场只会更惨。 怎么办? 就在商衍内心激烈交战,几乎要撞开柜门的那一刻,外面的撕扯声突然停了。 然后,他听到了沈意的声音,带着诡异的顺从。 “我知道了。” “你等等,我去卧室……换件衣服。” 商衍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她……妥协了? 在这样的威胁和逼迫下,她终究还是选择了屈服? 脚步声响起,是沈意走进了卧室。 柏勇发出得意的狞笑,在客厅里来回踱步,等待着他的猎物准备就绪。 每一秒,对衣柜里的商衍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几分钟后,卧室传出沈意略带沙哑的喊声。 “可以了。” “嘿嘿,小美人,我来了!” 柏勇淫笑着,迫不及待地走向卧室。 他的脚步声重而急切,充满了即将占有猎物的贪婪和兴奋。 商衍闭上了眼睛,不忍再听下去。 然而,预想中的声音并没有传来。 取而代之的,是“咚”的一声闷响! 那是重物沉沉倒地的声音。 之后,便是死一般的寂静。 出事了! 商衍的瞳孔瞬间睁大,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 他脑中一片混乱,唯一的念头就是,沈意出事了,那个畜生伤害了她! 他再也顾不上什么警告,紧绷的身体已经做好了撞开柜门的准备。 他宁可暴露,也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伤害! 然而,就在他即将发力的瞬间,眼前突然一亮。 衣柜的门,从外面被打开了。 刺眼的光线让商衍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等他适应了光亮,看清眼前景象时,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门口站着的,是沈意。 她没有哭,没有受伤,甚至没有一丝狼狈。 脸上是商衍从未见过的平静。 她正不紧不慢地戴着皮质手套。 然后,开口了。 “出来。把衣服穿上。” “然后,帮我个忙。” 她微微侧过身,用戴着手套的手,指了指卧室的方向。 商衍的目光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只见卧室门口的地板上,那个叫柏勇的男人正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姿势扭曲,生死不知。 “……” 商衍的大脑彻底宕机了。 他缓缓地从衣柜里走出来,高大的身躯因为震惊而显得有些僵硬。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那叠被汗水浸湿的钱,又看了看地上那个男人,最后,目光死死地盯住了沈意。 “你……你把他怎么了?”他充满了难以置信。 沈意已经戴好了手套,活动了一下手指,然后看向商衍,脸上竟然扯出浓重讽刺意味的冷笑。 “没什么。”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晕了而已。” 她的目光在商衍写满震惊的脸上停留了一秒,似乎觉得他此刻的表情很有趣。 “放心,”沈意慢悠悠地补充道,“我不会也对你这样的。” 还真特么的幽默。 见商衍僵硬地站在那里。 “还愣着干什么?”沈意不耐烦的催促,“想等他醒过来,看看我们俩站在一起的样子吗?” 商衍猛地回过神来。 说实话,他的人生中,从未处理过如此……超现实的场面。 “把他……抬到外面的沙发上。”沈意没有给他更多迟疑的时间,已经转身走向客厅,语气平淡得像在指挥搬家工人挪动家具。 商衍的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转身离开,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但他现在走,沈意会怎么处理? 如果柏勇醒来…… 他弯下腰,抓住柏勇的一条胳膊,和沈意一头一尾,将柏勇从卧室门口拖到了客厅的沙发上。整个过程,沈意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将柏勇扔在沙发上后,沈意走到墙边,在一个极为隐蔽的装饰画后面,摸索着打开了一个嵌入式的小保险箱。 那箱子不大,却透着一股森然的金属质感。 沈意用指纹和密码打开了它,商衍瞥见里面整齐地码放着一些他看不懂的瓶瓶罐罐,还有一些……明显是医疗器械的东西。 沈意拿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瓶,里面装着透明的药剂。 她熟练地拆开一支全新的注射器,抽取一些液体,然后毫不犹豫地走向沙发上的柏勇,精准地找到了静脉。 “等等!”商衍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还要给他注射什么?” 沈意没有回头,只是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瞬。 “这是能让人短暂失忆的药。” 她说完,便不再理会商衍,将针头干脆利落地刺了进去,将液体推进柏勇的身体里。 第383章 小毛病 失忆药? 商衍的瞳孔骤然放大。 难道这就是商执聿跟他说的那种药? 沈意看着商衍脸上那副惊疑不定的表情,似乎是猜到了他在想什么。 她拔出针头,将用过的注射器扔进一个专门的医用废料袋里,这才转过身给了他解释。 “安家……或者说,安烟和安越七,为了更好地利用柏勇在科研上的那点能耐,一直想逼我嫁给他。” “但是我太恶心了,柏勇这种人,我宁愿死,也不愿意跟他睡。” “所以,上次帮商执聿的时候,我悄悄省了点药出来,以备不时之需。”她轻描淡写地说,“正好,今天派上用场了。” 她说得很含糊,但商衍已经完全听懂了。 原来,沈意是友军! “那你让他忘了今天的事,他以后就不会再来纠缠你了?”商衍不确定地问道。 沈意听到他这个问题,低低地笑了一声,然后她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嘲讽的光。 “你是不是觉得,这个世界上的坏人,都像童话故事里的反派一样,被主角打败一次,就会乖乖消失?” “让他失忆,只是为了让他忘了今天是我动的手。但他对我的欲望,他骨子里的贪婪和卑劣,是不会消失的。” “所以,那当然……还不够。” 话音落下的瞬间,商衍看到沈意转身又走回了那个保险箱前。 这一次,她拿出来的,不是药剂,也不是针管。 而是一柄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银光的……手术刀。 商衍眼睁睁地看着沈意,一步步走回沙发,麻利的扒开了柏勇的裤子。 然后,那闪着寒光的刀锋,对准了目标。 商衍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没有看到鲜血淋漓的画面,因为沈意处理得太快,太精准。 但他明显听到了极其细微的切割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当沈意直起身子,用一块医用纱布擦拭干净手术刀上的血迹时,商衍感到一股凉意蔓延。 感觉自己身体的某个部位,也跟着瓦凉瓦凉的。 这个女人……竟然真的…… 把柏勇给废了! “好了。”沈意拍了拍手,转过身,露出轻松的表情。 她看了一眼已经彻底石化的商衍,命令道:“帮忙,把他抬到地下停车场。有人在那儿等着了。” 商衍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能像个提线木偶一样,机械地听从她的指令。 两人再次将柏勇抬了起来。 从公寓到电梯,再到空无一人的地下停车场。 停车场最角落的位置,果然停着一辆黑色的商务车,没有车牌,车窗贴着深色的膜,看不清里面。 他们走近时,后备厢自动弹开了。 商衍和沈意合力将柏勇扔了进去。 后备厢关上,黑色的商务车没有片刻停留,发动引擎,很快消失不见。 空旷的停车场里,只剩下商衍和沈意两个人。 商衍看着沈意,许久才问道:“他会怎么样?” 沈意她无辜地眨了眨眼,眼波流转,甚至还带着一丝少女般的俏皮。 “不怎么样。” “大概是来找我的路上,不幸发生了点小车祸,不小心……伤了根而已。” “小毛病!” 医院走廊。 安烟暴躁的来回,神经绷紧,怎么都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就在一小时前,她接到了安家私人医生的电话,语气凝重地告知她,柏勇出事了。 “车祸?”安烟当时正坐在梳妆台前,描绘着精致的眼线,手里的眼线笔一抖,在眼角留下了一道突兀的黑痕。 “是的,安小姐。一辆失控的摩托车侧撞,柏勇先生被顶在了护栏上。人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伤势有些特殊。” “特殊?”安烟的心里咯噔一下,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他的下身受到了严重的挤压和创伤,经过抢救,命是保住了,但……生殖功能已经完全丧失。” 安烟握着电话,半天没有说话。 脑海里一片空白,随即被滔天的怒火所占据。 她派他去找沈意打探消息,想要逼迫那个小贱人就范,结果一转眼,他就出车祸进了医院,还偏偏伤到了那个男人最紧要的命根子?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安烟挂断电话,一把抹掉脸上的妆,连衣服都来不及换,抓起车钥匙就冲向了医院。 她要亲眼看看,柏勇到底成了什么样子,她更要当面质问沈意到底怎么回事! 很快,她站在柏勇的病房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窗,能看到里面那个颓废如烂泥般的身影。柏勇躺在病床上,双目无神地盯着天花板,眼神死灰般的绝望。 安家花了大价钱,请了最好的医生,也没能挽回他作为男人的尊严。 短时间内,别说去研究所工作,他连活下去的勇气都快要失去了。 而就在这时,沈意出现在了走廊的另一头。 她穿着素净的连衣裙,长发披肩,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悲伤。 安烟走过去,在沈意即将走到病房门口时,将她拦住。 “站住。” 沈意像是被吓了一跳,身体瑟缩了一下,抬起头,眼睛里满是疑惑:“姐?你拦着我做什么?” “你说呢?”安烟冷笑一声,逼近一步,高跟鞋让她在身高上完全碾压沈意。 她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对方,一字一句地问道,“我倒想问问你,对柏勇做了什么?” 沈意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她慌乱地摇着头,眼神里充满了被冤枉的恐惧:“姐姐,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柏先生出了车祸,我也是刚知道,正想过来看看他……” “少在我面前演戏!”安烟猛地提高了音量,引得远处几个护士投来探寻的目光。 她不由压低了声音,但语气中的狠厉却分毫未减,“事情怎么会这么巧?他去找你就出了车祸?还偏偏伤成了废人?” “姐姐,柏勇先生对安家现在有多重要,我比谁都清楚。” “外公的命令在那里,我……又怎么敢对他下手?”她声音委屈的颤抖,“再说了,我能做什么?” “而且,”她补充道,逻辑清晰得让安烟无法反驳,“柏先生从被送到医院抢救,到现在的护理,全程都是由院方最权威的医生团队经手的,我根本没有机会参与其中。姐姐若是不信,大可以去查所有的监控和记录。” 第384章 别逼太紧 沈意的话说得滴水不漏。 那副坦荡无辜的样子,若是换了旁人,恐怕早就信了。 但安烟不信。 直觉告诉她,这件事绝对和沈意脱不了干系! “你当然不会亲自动手!”安烟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刮在沈意的脸上,“但你一直都不想嫁给柏勇,处心积虑地拖延!现在他变成了废人,对你来说,不是正合你的意吗?你怕是躲在被窝里都要笑出声了吧!” 安烟以为,这句话会刺痛沈意,会让她露出马脚。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沈意在听到这句话后,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笼罩着悲伤的眼睛,竟然真的……亮了一下! “姐姐……”沈意急切地问道,“你的意思是,他现在这样我是不是可以不用嫁给他?” “天真!”安烟气得发笑,她狠狠地点了一下沈意的额头,语气残忍,“我告诉你,沈意。” “柏勇是我们安家看中的人,就算他今天瘫痪了,明天变成了植物人,只要外公不收回命令,你就得嫁,你这辈子,都得是他的人!懂吗!” 沈意眼中的光,适时熄灭了。 她没有再辩解争论,低下了头。 此时,从任何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这都是一幅再明显不过的,姐姐在霸道地欺负妹妹的画面。 “你们在做什么?” 安越七苍老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 安烟心中一凛,猛地回头,只见安越七拄着拐杖,正缓步走来。 他的身后跟着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表情肃穆。 “爷爷。”安烟立刻收敛了脸上的怒气,换上了恭敬的表情。 沈意也像是受惊的兔子,连忙擦掉眼泪,怯生生地喊了一声:“外公。” 安越七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了沈意那双通红的眼睛和苍白的脸上。 他眉头微皱,对沈意说道:“进去吧,柏勇现在最需要人陪。你是他的未婚妻,多跟他说说话,开解开解他。” 沈意听话地点了点头,低着头,绕过安烟,走进了病房。 走廊里只剩下安烟和安越七,以及两个沉默如雕塑的保镖。 “说吧,”安越七这才将目光转向安烟,眼神淡漠,“你刚刚是不是在为难沈意?” 安烟的心跳漏了一拍。 爷爷竟然会用为难这个词来形容她对沈意做的事? 以前别说她只是训斥沈意几句,就算她真的动手打她,爷爷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会觉得沈意不识大体,惹她生气了。 可现在……他竟然在质问自己? “没有,爷爷。”安烟强压下心中的惊疑,连忙辩驳道,“我只是觉得柏勇这次的意外出得太过蹊跷,心里着急,所以才问了沈意几句。我怕是沈意不老实,在背后做了什么手脚。” 她本以为,提出这个怀疑,爷爷会和她站在一边,立刻对沈意产生警惕。 然而,安越七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语气毫无波澜:“沈意没那个脑子,也没那个胆子。这件事我已经让人去查了,是送外卖的疲劳驾驶导致的意外。你不要再胡乱猜测,节外生枝。” “可是……” “没有可是。”安越七用拐杖轻轻点了一下地面,打断了安烟的话,“既然柏勇已经变成了这样,逼沈意逼得太紧也没有意义。”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立刻给研究所找到能够暂时取代柏勇的人才,确保我们正在推进的几个项目不会停摆。这才是重点,你明白吗?” 爷爷的理智和冷酷,一如既往。 但不知为何,安烟总觉得,今天的安越七,有些不对劲。 他对沈意的那种微妙维护,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是,爷爷,我知道了。”安烟低下头,掩去眼底的不甘。 “嗯。”安越七点了点头,似乎有些疲惫,“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记住我跟你说的话,把精力放在正事上。”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安烟,转身也走进了病房。 安烟独自站在空旷的走廊里,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仿佛自己成了一个局外人。 爷爷到底是怎么了? 难道沈意那个小贱人梨花带雨的表演,真的迷惑了爷爷? 让他觉得她才是受了委屈的那个? 安烟带着一肚子的憋屈走向电梯。 她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失控,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指向那个她从未放在眼里的沈意。 安越七在逐渐重视她。 这个认知像一根毒刺,扎得她坐立不安。 沈意乘坐电梯来到地下停车场,准备开车离开。 就在途经一个消防通道的拐角时,却不小心听到角落里传来两个压低了声音的交谈声。 似乎是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在趁着休息时间抽烟。 “……唉,安老先生也是可惜了,一代枭雄,怎么就得了这种病。” “嘘,小声点!这事可不能乱说!” “怕什么,这里又没人。你说,安老先生昨天是不是又忘记吃药了?我今天早上给他做例行检查,问了他几个昨天刚发生的事,他都有点记不清了,好像记忆变得更差了。” 另一个声音叹了口气,充满了无奈:“没办法,老年痴呆这种病,就是不可逆的。” “之前就是再厉害的人物,也拿它没辙。只能靠药物延缓,但能延缓到什么程度,谁也说不好。我看他最近好像整个人都变了。” “可不是嘛……真不知道安家以后会怎么样。” …… 后面的话,安烟已经听不清了。 她的身体僵在原地,如遭雷击。 爷爷得了老年痴呆?! 安烟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爷爷得了老年痴呆那他为什么还死死地攥着手里的产业,什么都不说,也不安排交接? 难道……难道他已经察觉到自己最近做了很多蠢事? 开始不信任自己的判断力了? 所以他才会更加瞩目沈意? 因为在他逐渐混乱的认知里,沈意这个简单听话,看起来毫无威胁的外孙女,反而比她这个亲孙女,更适合当一个傀儡继承人? 想到这里,安烟脸色阴沉地快步走到自己的车旁,猛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商执聿和陆恩仪的那些情爱纠葛,在这一刻,似乎都变得不再重要。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她必须要保住自己手里的绝对继承权! 赶在爷爷的病情彻底恶化,做出无法挽回的糊涂决定之前,向他证明自己的能力! 眼下,她得立刻帮研究所找到一个比柏勇更有用、更能干的研究员。 第385章 龌龊心思 时间很快过去几天,陆恩仪和商执聿之间的关系,似乎进入了一种微妙的缓和期。 又是一个清晨。 商执聿醒得比陆恩仪要早。 他侧躺着,一动不动,甚至连呼吸都刻意放得轻缓,生怕惊扰了别人。 房间里很安静,还能听到陆恩仪跟陆景轩平稳的呼吸声。 空气中,漂浮着属于她浅淡而干净的芳香。 陆恩仪的味道,在过去他闻过无数次,却从未像现在这样,让他心猿意马。 他看着远处她熟睡的侧颜,唇瓣是自然的粉色,因为睡眠而微微张开,带着一丝毫无防备的柔软。 商执聿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他已经换下了那件掉色同款睡衣。 之前还向她保证过,自己不会做坏事,会规规矩矩地睡在这个房间。 这句承诺,在说出口时是真诚的。 但事实证明,他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也低估了陆恩仪对他的吸引力。 夜里,变得格外难熬。 他甚至开始做那种色彩浓郁,情节露骨的梦。 梦里,他不再是那个克制隐忍的商执聿,而是遵循着本能的野兽,将她牢牢禁锢在怀中,索取着积压了数年的渴望。 梦中的陆恩仪也不再清冷,眼角染着绯红,在他身下婉转,一声声唤着他的名字。 每当从这样的梦中惊醒,商执聿都只能在黑暗中睁着眼,感受着身体里叫嚣的燥热和空虚,苦笑不已。 想起来,他也已经素了好几年了。 他以为自己早已习惯,可现在,当他重新回到她的卧房,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存在。 被压抑了多年的念头,不知道为何,不断疯狂地冒了出来。 不规矩的念头一起,他顿时觉得,眼前的陆恩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在散发着致命的魅力。 她早上起床时,对他视若无睹,素净的脸上带着一丝冷淡,可商执聿却觉得那是一种别样的风情。 她走到窗边,伸手拉开窗帘,晨光瞬间涌入,将她整个人笼罩在金色的光晕里,美好得像一幅油画。 有时低头看文件,一缕碎发从耳后滑落,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和精致的耳廓。 就是这样无意识的简单动作,都能让商执聿像个禽兽一样,目光瞬间变得幽深。 他感觉,自己要是再这么继续睡在这个房间,迟早会控制不住,变成一头真正的野兽。 但让他搬回自己的卧室去睡? 他更是打死也不愿意。 好不容易才换来的一个吻的机会。 看来,他得想个办法,让陆景轩去睡儿童房,然后……给自己制造一些能尝到甜头的机会。 商执聿的视线落在陆恩仪的唇上,眸色又暗了几分。 而这一切,陆恩仪并不知道。 她没有读心术,自然看不透身边这个男人看似平静无波的外表下,藏着何其汹涌澎湃的心思。不知道是不是失忆的人都会安分不少。 陆恩仪依旧维持着两点一线的生活,在商家老宅和研究所之间规律往返。 对她而言,这样的平静很好,至少可以让她在白天专心投入到工作中去。 很快,便到了每年六月的毕业季。 各大高校都进入了最繁忙的答辩周。 陆恩仪收到了清大的正式邀请函。 邀请她担任航空航天学院研究生和博士生毕业考试的客座评审老师之一。 这是一种极高的荣誉。 陆恩仪作为国内航天新材料领域的领军人物,年纪轻轻便已成果斐然。 而巧合的是,她最得意的学生林勒希,也正是这一批即将毕业的博士生之一。 陆恩仪欣然应允。 毕业考试分为两个部分:论文答辩和实验实操。 在正式开始答辩和实验前,所有评审老师会提前拿到分组后的学生毕业论文,进行统一的审阅和评判。 陆恩仪在清大给她安排的临时办公室里,面前放着一叠厚厚的论文。 当她拿起其中一本,看到封面上熟悉的署名时,嘴角不自觉地泛起欣慰的笑意。 林勒希是她带过的学生里,最有天分,也最让她省心的一个。 他聪明、专注,对科研有着近乎偏执的热情,总能提出一些天马行空却又逻辑严谨的构想。在确定他已经具备了独立研究的足够能力后,陆恩仪便给了他极大的自由,从不过多干预他的研究方向和想法,即便有时候,那些想法以目前的技术力暂时还无法实现。 她一直认为,保护一个天才的想象力,比灌输既定的知识更重要。 所以,陆恩仪满怀期待地翻开了林勒希的论文,想要看看这次林勒希会给她什么样的惊喜。 论文的题目很前沿,也很大胆。 陆恩仪的目光亮了一下,这个课题很有挑战性,一旦成功,对于未来深空探索的推进器材料将是一次革命性的突破。 然而,她看了没多久,眉头却忍不住紧紧地皱了起来。 脸色随即变得凝重。 林勒希的论文,从理论构建到数据模型,都展现了他一如既往的才华,逻辑链条堪称完美。但是,这份完美之中,却带着严重的、甚至是危险的偏激性。 他为了追求材料在相变瞬间的极致能量释放效率,构建了一个极其激进的理论模型。 在这个模型中,他有意无意地忽略了高能粒子流在连续冲击下,可能引发的材料内部能量链式反应的阈值。 也就是说,如果完全按照他这篇论文的议题作为源本来进行实验。 在实验的某个阶段,当能量释放超过一个临界点时,所产生的结果,将可能会是一场无法预估威力的爆炸! 陆恩仪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这已经不是学术上的疏漏,而是足以造成严重安全隐患的巨大漏洞! 她立刻合上论文,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她不能让林勒希拿着这样一份定时炸弹去进行后续的实验操作。 她随即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把林勒希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很快,敲门声响起。 “请进。” 林勒希推门而入。 他还是那副清瘦的样子,戴着黑框眼镜,眼神明亮而纯粹。 “陆老师,您找我?”他看到陆恩仪,脸上露出尊敬的笑容。 第386章 分歧 “勒希,坐。”陆恩仪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表情严肃。 林勒希察觉到气氛不对,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依言坐下,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陆恩仪将他的论文推到他面前,开门见山:“你的论文我看了。理论部分很精彩,但我不建议你进行下一步的实验。” 林勒希愣住了,他下意识地问道:“为什么?” “我建议你,放弃这个实验议题。” 林勒希脸上的不解瞬间变成错愕,眉头紧紧皱起。 这是他第一次,在陆恩仪面前表露出如此明显的抗拒神色。 “放弃?为什么要放弃?”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一些,“陆老师,这篇论文我花了两年的心血!如果我不能完成对应的实验,就拿不到数据,我的答辩就过不了,这意味着我得重修一年!” “你不是一直都鼓励我,说做科研要有自己的想法,要敢于突破常规吗?为什么现在却要第一个站出来反对我?” 他的情绪有些激动,镜片后的眼睛里写满了不甘。 他视陆恩仪为伯乐,为引路人,他以为她会是这个世界上最懂自己奇思妙想的人。 看着他激动的样子,陆恩仪叹了口气,语气放缓了一些,变得语重心长:“勒希,你先冷静。我不是反对你突破常规,也不是否定你的才华。” “恰恰相反,正是因为你很优秀,我才更要对你负责。” 她伸出手指,轻轻敲了敲那份论文的封面:“你这个实验内容,有非常严重的安全隐患。你自己就是经历过严重事故的人,你的父母也因此……因此而去世。” 提到那场事故,林勒希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眼神也暗了下去。 陆恩仪不忍心,但她必须说下去。 “你侥幸存活,却也落下了残疾,只能靠着矫正器行走。你吃了那么多的苦,才恢复到现在的样子,为什么一点都不知道珍惜?” “生命只有一次,勒希。科研的探索是无止境的,但前提是,我们要活着。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实验真的失控,会发生什么?林晚她会有多担心你,你知不知道?” 然而,林勒希却似乎被刺到了痛处。 他猛地抬起头,眼神变得固执。 “我当然知道!所以我才更要做这个实验!” “当年的事故,就是因为材料的不稳定!如果我的研究能够成功,就能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以后就不会再有那样的悲剧发生!” “这不是一回事!”陆恩仪加重了语气,“你这是在用一个巨大的风险,去验证一个可能存在的理论!” “科学的每一次进步,哪一次没有风险!”林勒希激动的站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伽利略、布鲁诺……他们都曾被视为异端!陆老师,我以为您会懂我!” 他的目光灼灼地看着陆恩仪,带着一种被背叛的受伤。 “而且,我姐姐也支持我完成这个实验,她相信我能控制好一切!现在,所有人都支持我,只有你,却要我放弃!” 林勒希深吸一口气,看着陆恩仪,一字一句地说道:“老师,说实话,我……对你有点失望。” 陆恩仪没想过林勒希会这么抗拒,甚至她再解释自己只是不希望他冒险出意外,林勒希却直接不听,走出了她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带上。 陆恩仪独自坐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垂眸看着桌上那份承载着天才构想与巨大风险的论文。 理智告诉她,作为导师,她的判断和决定没有错。 但在情感上,学生的误解和失望,让她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 她想,或许问题出在沟通上。 林勒希已经钻进了牛角尖,而他刚才提到的林晚的支持,更是让他有恃无恐的底气来源。 解铃还须系铃人。 陆恩仪拿起手机给林晚打去了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通,林晚似乎很意外:“陆教授?有事找我吗?” “嗯。”陆恩仪的语气严肃,“我找你,是为了勒希的毕业论文和实验。” “哦?勒希的论文有什么问题吗?他可是跟我说,这次的课题非常有突破性。”林晚的语气里透着与有荣焉的骄傲。 “理论构想确实很出色,但问题出在实验部分。”陆恩仪耐着性子,用尽可能客观和科学的语言解释道,“他构建的能量释放模型过于激进,在理论推演中忽略了关键的阈值。” “如果强行进行实验,极有可能引发不可控的反应。我希望你能劝劝他,暂时搁置这个实验,更换一个更稳妥的课题来完成毕业答辩。” 她以为,作为姐姐,听到这些会和她站在同一阵线。 然而,电话那头的林晚却沉默了片刻。 “陆教授,你是不是有点太大惊小怪了?”林晚的语气听起来很奇怪,“您说的那个模型,其实我也有参与讨论。我们姐弟俩反复推演过很多次,觉得只要精确控制初始变量的剂量,是完全可以把风险控制在安全范围内的。勒希他不是三岁小孩,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陆恩仪的眉头瞬间蹙得更紧了:“林晚,这不是儿戏!” “实验室安全规程是所有科研人员必须遵守的铁律,不是可以凭感觉去挑战的。你也是科研工作者,你应该明白,理论推演和实际操作之间存在着多少变量!” “我当然明白。”林晚的声音也冷了几分,“但我也相信我弟弟的天分和能力。科研的道路上,如果因为一点理论上的风险就畏缩不前,那还谈什么突破和创新呢?” “陆教授,你曾经也是这样锐意进取的人,为什么现在反而变得这么保守了?” “林晚,没有把握的冒险就是莽撞激进。”陆恩仪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涌起的烦躁,做着最后的努力。 “不管你怎么说,我会支持他。”林晚的回答斩钉截铁,“陆教授,谢谢你的关心,但我相信我弟弟。也请你,相信他一次。” 说完,林晚便径直挂断了电话。 第387章 生疏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忙音,陆恩仪久久无言。 她放下手机,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愈发浓重。 她已经尽了作为导师的全部告知义务,可这对姐弟,却像是被某种执念蒙蔽了双眼,完全听不进任何劝告。 她只希望,自己的担忧是多余的。 然而,墨菲定律总是如此精准。 第二天下午,陆恩仪正在研究所主持一个项目会议,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清大航空航天学院的系主任。 她心中猛地一沉,跟与会人员说了声“抱歉”,拿着手机快步走出了会议室。 “喂,刘主任。” “陆老师,出事了!”电话那头,刘主任的语气焦急万分,“林勒希他今天下午私自进行了实验,结果实验室发生了小型爆炸!他本人被烫伤,已经送到第一医院了!” 尽管早有预感,但在听到消息的瞬间,陆恩仪的心还是不可避免地揪紧了。 她立刻结束了会议,抓起车钥匙赶往医院。 车窗外,城市的景象飞速倒退。 赶到医院时,她在护士站问到了林勒希的病房,快步走了过去。 病房门口,林晚正焦急地来回踱步,看到陆恩仪,她表情复杂地迎了上来:“陆教授,你来了……” “他怎么样?”陆恩仪焦急的问着。 “医生说……幸好爆炸规模不大,只是右手手背和前臂二度烫伤,没有伤到筋骨,处理完伤口,留院观察两天就没事了。”林晚说着,眼圈红了,“都怪我,不该支持他的……” 病房里。 林勒希正半躺在病床上,右手被缠上了厚厚的白色纱布,高高吊起。 他垂着头,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颓丧。 陆恩仪推门走了进去。 听到动静,林勒希抬起头,看到是她,眼神闪躲了一下,又迅速地垂了下去,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林晚跟了进来,走到床边,柔声安慰他:“勒希,没关系的,别想太多。只是一次实验失败而已,谁在科研路上没遇到过几次意外呢?人没事就好,我们养好伤,下次再来。” 她的话,听起来是在安慰,却让陆恩仪的脸色愈发沉重。 “这不是一次简单的实验失败。”陆恩严肃的开口,“林勒希,这是严重到足以载入你学术档案的违规操作。” 林晚和林勒希同时愣住,惊愕地看向她。 陆恩仪没有理会他们的表情,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刚刚从学校那边拿到的文件,递到林晚面前。 “这是今天下午,学院紧急召开的学术委员会针对此次事故的初步处理决定。” 林晚颤抖着手接过文件,当她看到上面的白纸黑字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考试成绩作废,建议重修一年。怎么会这么严重?”林晚的声音都在发抖,她不敢置信地看向陆恩仪,带着一丝哀求,“陆教授,就不能从宽处理吗?” “他只是一时糊涂。这个处分如果记入档案,会影响他一辈子的!” “不行。”陆恩仪摇了摇头,“在进行实验前,我已经以导师的身份,明确劝阻过他,建议他更换题目。但他不听。” “学术委员会一致认为,他的行为不仅暴露了他在科研认知上的巨大缺陷,更是对实验室安全规范的公然藐视。” 她的目光转向病床上的林勒希,眼神锐利:“勒希,你必须为你的行为负责。” “今天,因为只是小剂量的初期实验,你只是烫伤了手。” “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今天不是毕业模拟,而是你毕业后进入了国家级的重点项目研究所,你再抱着这样我觉得没问题的心态去操作,届时酿成的,就可能是无法挽回的重大安全事故,甚至会牺牲更多无辜同事的生命!” 林晚咬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她知道陆恩仪说得都对,可在情感上,她还是为自己的弟弟感到不甘和委屈。 就在这时,林勒希突然抬起了头。 他看着陆恩仪,黯淡的眼睛里莫名地燃起了一丝怨怼。 “老师,”他开口了,声音透着古怪,“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结果,是不是因为……我没有听你的话?” 陆恩仪怔住了。 “是不是因为我昨天顶撞了你,让你觉得失了面子,所以你才联合学术委员会,对我进行报复?” 陆恩仪的心又冷又痛。 她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曾经最为欣赏的学生,却让她感到了寒意。 “当然不是。”陆恩仪强压下心头的伤感,平静陈述事实。 “这个处理结果是学术委员会全体委员投票决定的,并且,为了避嫌,我主动退出了对你这件事的所有讨论和最终投票。” 她的解释合情合理,却也因为这份理性避嫌,在林家姐弟看来,成了冷漠的推诿。 他们似乎接受了她的说法,没有再争辩什么。 但陆恩仪能清晰地感觉到,他们看向自己的眼神,混杂着失望。 像一堵无形的墙,将她隔绝在外。 “学校那边我还有事,你们……好好养伤吧。”陆恩仪留下这句干涩的话,转身离开了病房。 走出弥漫着消毒水味的医院大楼,外面阳光正好,可陆恩仪却觉得浑身发冷。 她坐进车里,久久没有发动。 她为自己没能阻止事故而自责,更为林勒希的无端指责而心痛。 而在她离开后不久,林晚去给弟弟办理住院手续和拿药,病房里只剩下林勒希一个人。 这时,病房的门被轻轻敲响。 “请进。”林勒希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门被推开,走进来的人,却让他有些意外。 居然是安烟。 她手里捧着一束鲜艳的康乃馨,脸上带着温柔而关切的微笑。 “林勒希同学,你好。”安烟走到床边,将花束放在床头柜上,柔声说道,“我听说你实验的时候出了点意外,不请自来,特地来看看你,希望没有打扰到你。” “安……安小姐?”林勒希有些受宠若惊,“你怎么会来?” “我一直很关注清大的动态,尤其是航空航天学院。”安烟的笑容亲切得毫无攻击性,“我也看过了你的资料和一些公开发表的论文,说实话,我觉得你是一个不输于陆恩仪的天才。” 第388章 笼络 突如其来的高度赞扬,让正处于人生低谷的林勒希猛地一怔。 安烟像是没看到他的反应,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语气里充满了惋惜:“我听说了这次事故的处理结果,真是太可惜了。” “一个天才,就因为一次小小的失误,就要被记上这么一个不光彩的处分,甚至要重修一年。” 她精准地戳中了林勒希心中最痛的地方。 “但你有没有想过……”安烟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陆恩仪为什么会放任学校对你做出这么重的处理?” 林勒希的嘴唇动了动,想起了陆恩仪刚才那张冷硬的脸,心中刚刚被压下去的怨气又翻涌了上来。 看到他的神情变化,安烟知道,鱼儿已经开始上钩了。 她叹了口气,“因为她嫉妒你的才能。害怕等你顺利毕业进入国内顶尖的研究所,很快就会做出超越她的成绩,抢了她的风头,动摇她现在的位置。” “我不信!”林勒希几乎是脱口而出地反驳,“老师她……不是那样的人!” 尽管心里有怨,但在他内心深处,依然保留着对陆恩仪的尊敬。 “呵呵。”安烟轻笑一声,并不与他争辩,“你不信就算了。人之常情嘛,被人从高处捧起,总是很难相信对方会亲手把自己推下来。” “但是勒希,你冷静地想一想,以陆恩仪今时今日在学界的影响力,只要她肯为你开口说一句话,让学校对你从轻发落,是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可是,她开了这个口吗?” 是啊…… 陆老师只要说一句话。 她明明可以帮自己的,可她没有。 她只是冰冷地宣读了那个结果,甚至还说为了避嫌退出了讨论。 看着林勒希眼中最后的光芒被阴郁所取代,安烟知道时机到了。 “勒希,我今天来,是代表我们安家的研究所,正式向你发出邀请。”她的声音充满了诱惑力,“你的才华,不应该被埋没。只要你愿意加入我们,我可以动用安家的所有资源,帮你摆平毕业这件事。” “我们一定会用心栽培你,给你最好的平台,最优厚的待遇,让你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地去实现你的梦想。” “我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就能真正超越陆恩仪的成就。” 林勒希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安烟描绘的蓝图,像一剂强心针,注入他此刻干涸颓败的内心。 但他还残存着一丝理智。 有些犹豫地说道:“但是……老师她曾经说过,你们安氏企业的风评好像不太好。” 安烟闻言,脸上的笑容不变,只是眼神里多了一丝嘲弄。 “人对于不顺从自己心意、或者对自己有威胁的东西,总是习惯性地去贬低。这不难理解。” “不过,你确实可以不用急着做决定。你可以等等看,看看你的陆老师后续还会不会为你做点什么,也顺便看看我们安氏的诚意。” 说完,她拿出一张烫金名片,放在林勒希没有受伤的左手手边:“这是我的私人联系方式。等你考虑好了,随时可以联系我。” 林勒希看着那张精致的名片,没有拒绝算是默许。 安烟的目的达到,微笑着告辞离开。 他却不知道,此刻,那个被他误解的老师,正坐在研究所的办公室里一整晚都没回去。 陆恩仪没有去想太多学生的误解。 作为带他入门的老师,她要做的不是去证明林勒希错了,而是要去找到一条让他对起来的路。 这样才能彻底扭转他给人的印象。 咖啡一杯接一杯地灌下去,草稿纸在脚边堆起了小山。 陆恩仪的笔尖在纸上飞速地计算推演…… 试图构建一个全新的安全路径来规避它。 终于,在快天亮的时候,陆恩仪的眼中闪过明亮的光。 她找到了! 她不仅找到了那个链式反应的触发点,还设计出了一套全新的缓冲机制,完全可以在保证实验效果的前提下,将风险降到最低! 为了验证自己的方案,她没有丝毫犹豫,亲自穿上防护服,走进了防爆实验室。 她要亲自上手,将这个被判了死刑的实验,从头到尾安全无误地做一遍! 精密的仪器在她的操作下有条不紊地运行着,各项数据通过传感器实时传输到电脑屏幕上。陆恩仪按照自己的新方案,精准地注入了反应抑制剂。 屏幕上,那条代表着能量波动的曲线,全程保持着平稳区间内。 实验,成功了。 陆恩仪走出实验室,顾不上休息,立刻将自己重新整理的论文补充材料,以及刚刚新鲜出炉的实验数据,整理成一份完整的报告,亲自送到了清大学术委员会主任的办公桌上。 “刘主任,我希望,委员会能够就林勒希同学的处分,进行重新商议。他的事故是意外,是理论不成熟导致的,但这个理论本身,是具有巨大价值并且可以被完善和安全实现的。” 看着陆恩仪布满血丝的眼睛和她递上来的详尽到令人惊叹的报告,刘主任沉默了许久,最终点了点头:“陆老师,你的意见,我们会认真考虑一下的。” 第二天,林勒希收到了处分取消的消息。 巨大的惊喜砸下来,让他有些发懵。 昨天安烟才来看过他,说会动用安家的资源帮他摆平。 今天,学校的通知就下来了? 他下意识地将这份功劳尽数归于安烟。 在他看来,陆恩仪昨天那番决绝的姿态,绝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回心转意,还费心费力地为他奔走。 这份通知,必然是安家在背后运作,向学校施加了压力,才换来的结果。 于是,林勒希毫不犹豫地打通了安烟的电话。 “勒希,找我是有什么好消息吗?” “安小姐!”林勒希声音激动到颤抖,“我收到了学校的通知,说我的处分取消了!谢谢你帮我。” “哦?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安烟的语气听起来毫不意外,仿佛一切尽在掌握,“我早就说过,你的才华不应该被那样的意外所埋没。学校的教授们也都是明事理的人,只要有人愿意为你说句公道话,他们自然会重新考量。” “安小姐……我愿意加入您的实验室!只要您不嫌弃,我毕业后就去安氏报到。” 第389章 孤注一掷 “当然不嫌弃,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安烟在电话那头轻笑起来“勒希,你做了最正确的选择。你先安心养伤,我下午带些东西再过去看看你,顺便我们可以聊聊合同的细节。” 下午,安烟果然如约而至。 “勒希,看你气色好多了。”她关切地看着他手上的伤,“医生怎么说?恢复得还好吗?” “好多了,谢谢安小姐关心。”林勒希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脸红。 两人寒暄了几句,安烟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丝歉疚的神色,忽然提起了另一件事。 “说起来,勒希,有件事我一直想找机会跟你和林晚小姐当面道个歉。”她的表情十分诚恳,“大概五年前,商氏集团有一批新型复合材料出了严重的质量问题,当时林晚小姐因此受到了不小的牵连。” “这件事,我一直记在心里,觉得很对不起你们姐弟。” 林勒希完全愣住了。 他没想到,安烟竟然会知道得如此清楚,甚至还主动为此道歉。 他连忙摆手:“安小姐,您言重了。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而且主要责任也不在你。我们……不会追着不放的。” “你能这么想,我心里也松了口气。”安烟欣慰地笑了笑,随即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好了,不说不开心的事了。” “这是我们安氏研究所的聘用协议,你先看看。我们为你提供的是高级研究员的职位,薪资和项目经费绝对是业内顶尖水平,最重要的是,我们承诺给你最大的研究自由度。” 林勒希接过那份厚厚的协议,翻了几页。 他有些赧然地说:“安小姐,这个……我不太看得懂。能让我拿给我姐姐看看吗?我们商量一下。” “当然可以,这是应该的。”安烟非常爽快地答应了,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故作不经意地叹了口气,“不过,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说。” “我昨天听说陆恩仪一整天都在家里陪着她的宝贝儿子,好像压根就没把你的事情放在心上。” “勒希,我没有挑拨离间的意思。只是觉得,人心隔肚皮。在她眼里,你可能只是一个不听话的学生,远没有她的家庭和孩子重要。” “所以在我们正式签约之前,你加入安氏这件事,最好也别告诉她。免得她又拿出老师的架子,找出各种理由来阻止你,耽误了你的大好前程。” 林勒希攥紧了拳头,声音沉闷地应道:“好,我知道了。” “这就对了,聪明人要为自己的未来着想。”安烟满意地笑了,她站起身,“那我先不打扰你休息了,等你好消息。” 安烟走后不久,病房的门再次被推开,林晚提着保温饭盒走了进来。 她看到弟弟的气色好了很多,刚露出笑容,目光就落在了床头柜上那份扎眼的合作协议上。 她的脸色瞬间变了,快步走过去拿起协议,“勒希,这是安氏的合同?你……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她忧心忡忡地看着弟弟,压低了声音:“这条路太危险了!安家是什么底细我们还没摸清,万一被他们发现了我们的目的,怎么办?” 病房里没有外人,林勒希脸上的那份属于年轻学子的崇拜和羞涩褪得一干二净。 他的眼中没有了光,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阴郁和仇恨。 “姐,爸妈的仇,我就是死,都不能忘。” 安家这么多年还能屹立不倒,说明还没有人能真正查出能伤及他们的东西。 那就让他做深入虎穴的那一个。 听到弟弟的话,林晚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好,我会帮助你的。” 姐弟俩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破釜沉舟的悲壮。 他们很清楚,从接受安烟橄榄枝的这一刻起,他们就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危路。 而为了取得安烟的信任,他们首先要做的,就是彻底推开那个真心实意想要帮助他们的陆恩仪。 下午,林勒希将协议快递给了安烟。 做完这一切,病房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又过了一会儿,陆恩仪来看林勒希。 她看起来有些疲惫,但精神却很好,脸上挂着笑意。 “勒希,好消息,你的处分取消了,可以正常毕业,拿到学位了。” 她以为会看到学生惊喜和感激的表情。 然而,林勒希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语气平淡,“嗯,我上午就知道了。谢谢老师费心。” 冷淡的反应让陆恩仪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她以为林勒希是还没从实验失败的阴影里走出来,便放柔了声音,开导他:“勒希,一次的失败不算什么,重要的是从失败中吸取教训。做科研,心态要放宽,要学着接受失败,并把它当做前进的动力。” “等你拿到毕业证书,我帮你推荐几个国内顶尖的实验室,以你的天分,只要脚踏实地,前途不可限量。” 可林勒希却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不用,我已经签了实验室了。” 陆恩仪彻底愣住了,她惊讶地看着他:“你签了?签的哪一个?这么大的事,为什么都不跟我商量一下?” 林勒希抬起眼,目光直直地对上她,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崇敬。 “不是老师你说的吗?”他反问道,“我可以自己选择我的路。” 一句话,将陆恩仪堵得哑口无言。 她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学生,清晰地感觉到隔阂。 “好,那就祝福你前程似锦。” 从医院出来,回到商家老宅,正是黄昏时分。 满身的疲惫和心事重重,让她连晚霞都懒得看一眼。 陆恩仪穿过花园时,看到儿子陆景轩正蹲在花圃边,和商奶奶一起兴致勃勃地给新栽的玫瑰花浇水,稚嫩的童声和老人的笑声交织在一起,是这宅子里难得的温馨景象。 她没有过去打扰,径直回了房间,坐在沙发上陷入了沉思。 房间里很安静,她就那么静静地坐着,直到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还没来得及回头,温暖的大手就轻轻地落在了她的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揉捏起来。 第390章 心花怒放 陆恩仪的身体瞬间绷紧,警觉地开口:“你要做什么?” 身后传来商执聿带着调侃的低沉嗓音:“陆教授,别紧张。看你昨晚加班一晚上都没回来,肯定累坏了。我这可是在给你提供的免费按摩服务。” 他的手指带着薄茧,力道恰到好处地按压着她僵硬的肌肉。 肩颈的酸胀感渐渐被舒缓的暖意所取代。 陆恩仪紧绷的神经,不由自主地松弛了下来。 她靠在沙发背上,抬手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疲惫:“我昨晚没回来,轩轩晚上睡觉乖不乖?” “挺好的。”商执聿的动作没停,又夹杂着些委屈,“我还想趁机给他讲个睡前故事,培养一下父子感情。” “结果人家很嫌弃地看了我一眼,说我的故事太幼稚,然后自己翻个身就睡着了。今早也是自己起床洗漱,上学也没迟到,比他爸独立多了。” 听到儿子这么省心,陆恩仪轻轻“嗯”了一声,算是放心了。 她今天似乎情绪格外低落。 商执聿停下动作,绕到她旁边坐下,认真地看着她的侧脸:“陆恩仪,你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他试探着问:“如果是工作上的,可以说出来听听。别的方面我不敢说,但在京城这一亩三分地上,应该还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陆恩仪垂着头,好一阵没有说话。 商执聿察觉到她的不对劲,觉得她可能不仅仅是累了。 他不由得又凑近了一些,想仔细看看她的表情。 然而,就在他靠近的瞬间,陆恩仪一直强撑着的身体忽然一歪,头一沉,柔软的发丝擦过他的下巴,整个人的重量都倒在了他的肩膀上。 她……睡着了? 肩膀上突如其来的温软重量,商执聿整个人都愣住了,身体瞬间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他缓缓地低下头,只能看到她乌黑的发顶,和在昏黄灯光下显得格外恬静的睡颜。 她似乎是真的累坏了,呼吸均匀而绵长,毫无防备地倚靠着他,完全忘了两人的关系已然生疏。 几秒钟的僵滞过后,难以言喻的狂喜,席卷了商执聿的四肢百骸。 心,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破膛而出。 他甚至不敢动一下,生怕自己一丁点的动作就会惊醒这个难得的瞬间。 商执聿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的肩膀能更好地承托住她的重量,让她睡得更安稳一些。 他近乎贪婪地呼吸着她发间清雅的香气。 很明显的嘴角上扬,……心花怒放! 商执聿的脑海里,有两个小人正在激烈地交战。 一个理智小人正义凛然地指着他说:“商执聿,你是个绅士。她累了,你应该把她抱到床上去,让她好好休息,然后自己悄无声息地离开。” 另一个流氓小人,则吹了声口哨,怂恿道:“别傻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离婚协议书都签了,你还装什么正人君子?就让她这么靠着,感受一下!” 理智与欲望在他心中反复拉锯,让他俊朗的眉峰紧紧蹙起。 维持不动,手臂很快就会麻木。 将她抱到床上去,这个难得的亲密瞬间就会立刻终结。 然而,内心天人交战瞬间,一道精光忽然从他眼底一闪而过。 他觉得自己找到了第三个选择。 反正他早就不要脸了! 为什么不干脆顺水推舟? 打定主意,商执聿嘴角略带狡黠的弧度。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双臂,一只手稳稳地托住她的背,另一只手穿过她的膝弯。 然后,他腰腹用力,整个身体向后一倒,顺势躺在了宽大柔软的沙发上。 “唔……” 怀里的人似乎被这个动作惊扰,发出细微的鼻音,身体无意识地动了动。 商执聿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全身肌肉都绷紧了,一动也不敢动。 屏住呼吸等了好几秒,直到她的呼吸重新变得平稳绵长,才敢悄悄松了口气。 他调整着姿势,将她柔软的身体更安稳地安置在自己身上。 最终,陆恩仪整个人几乎都趴伏在了他的胸膛上,头枕着他的肩膀,双臂自然地垂在他的身侧。 她的重量并不沉,却像一座甜蜜的山,压得他心甘情愿。 这个姿势,让他不得不伸长双腿,才能在沙发上勉强躺平。 然而,身体上的些许不适,与暌违五年的亲密接触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她的脸颊就贴在他的颈侧,温热的呼吸一下下地拂过他的皮肤,带来一阵阵难以抑制的酥麻痒意。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胸口的柔软紧贴着自己的胸膛,每一次心跳,仿佛都能透过血肉产生共鸣。 商执有生以来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陆恩仪面前是如此不堪一击。 他心里激动得快要沸腾。 然而,就在他闭着眼睛,贪婪地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温存时,房间门被轻轻推开了一条缝。 一个小小的脑袋探了进来。 陆景轩在花园里陪着太奶奶种完花,又自己玩了一会儿遥控车,直到管家伯伯告诉他妈咪回来了,正在房间里休息,他才兴高采烈地跑了回来。 他想给妈咪一个惊喜的拥抱。 只是,当他蹑手蹑脚地走进房间,看到的却是让他惊讶得瞪圆了眼睛的一幕。 他的妈咪,竟然像只小猫一样,安安静静地趴在商叔叔身上睡着了。 而商叔叔,还闭着眼睛,一脸……嗯…… 陆景轩想了半天,觉得那表情有点像他得到限量版机器人的样子,傻乎乎的,又很高兴。 但是陆景轩的小脑袋瓜里充满了大大的问号。 他们为什么要抱在一起睡觉? 他皱着小眉头,觉得有必要把妈咪叫醒,问问清楚。 就在他刚张开嘴,准备喊一声“妈咪”,闭着眼睛装睡的男人却倏地睁开了眼睛。 商执聿飞快地对陆景轩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用气音无声地说道:“嘘!” 陆景轩眨了眨眼,也用极低的声音回敬:“你们在做什么?” 第391章 装不认 “别吵。”商执聿的视线落在怀里的陆恩仪身上,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你妈咪昨晚在研究所加班,一晚上都没睡,现在在补觉。” 听到妈咪很累,陆景轩眼里的警疑惑立刻变成了心疼。 他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但他乌黑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一本正经地开始思考。 过了好一会儿,他居然开始谈条件:“我可以不吵醒妈咪。除非……” “除非什么?”商执聿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鬼灵精的儿子。 “除非你给我买一周的小蛋糕!”陆景轩严肃地讨价还价。 商执聿差点笑出声。 他毫不犹豫地对儿子比了个“OK”的手势,用口型无声地说了句:“成交。” 为了能多抱一会儿老婆,别说一周的小蛋糕,一个月都行! 交易达成,父子俩瞬间结成了“守护陆恩仪睡觉”的统一战线。 商执聿他朝旁边的大床扬了扬下巴,指挥道:“去,把床上的毛毯拿过来,给你妈咪盖上,别着凉了。” 陆景轩十分听话地跑到床边,踮起脚尖,有些费力地将那条柔软的羊绒毛毯拖了下来。 他抱着比自己还高的毛毯,小心翼翼地走到沙发边,然后努力地展开,轻轻地盖在了陆恩仪和商执聿的身上。 做完这一切,他也觉得有些困了。 在花园里疯跑了一下午,体力早就消耗得差不多。 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看着被毛毯覆盖的、暖烘烘的一团,鬼使神差地,也一头钻了进去。 他熟练地在两人之间找到了一个缝隙,将自己小小的身体塞了进去,脑袋枕着陆恩仪的手臂,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一时间,宽大的沙发上,形成了一幅奇异又温馨的画面。 男人高大的身躯作为底座,女人纤细的身影趴在他身上,而小小的孩子则依偎在两人之间,三个人被同一条毛毯覆盖,像正在发酵的俄罗斯套娃。 商执聿感受着左边是老婆,右边是儿子,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和幸福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一家三口,如此亲近的时刻,竟是这么多年来的第一次。 他忍不住想,如果时间能永远停在这一刻,该有多好。 他沉浸在这份巨大的幸福感中,完全没有注意到,在他胸口安睡的陆恩仪,睫毛不易察觉地颤动了一下。 事实上,陆恩仪早就醒了。 或者说,她根本就没睡得太沉。 当商执聿将她抱起,向后躺倒的那一刻,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就让她瞬间惊醒。 她的大脑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身体就已经落入了一个宽阔而坚硬的怀抱。 是他! 陆恩仪的第一反应是惊慌和恼怒。 她几乎是立刻就要睁开眼睛,质问他到底想干什么。 然而,今天被自己最看好的学生误解,那种失望疲惫,远比身体上的劳累更让她心力交瘁。 她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和商执聿上演一出推拒解释的戏码了。 她能想象到,如果她现在睁眼,这个男人绝对会顺势赖上她,说什么你主动投怀送抱,你看你对我还是有感觉的之类的混账话。 到时候,不管她怎么解释,都只会显得苍白无力,反而会让他更加得意。 还在头疼林勒希的事情,陆恩仪也不想再给自己增添任何烦恼。 于是,在那一瞬间,陆恩仪做出了一个决定。 不如装死吧。 只要我不醒,尴尬的就是别人。 她紧闭着双眼,放缓呼吸,任由他摆布。 反正这个暖暖的人形床榻,靠起来……倒是意外的有点解压。 算了,就这样吧。 就当是犒劳一下疲惫不堪的自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窗外的天色由橙红转为靛蓝,最终彻底被夜色吞没。 商执呈大字型躺在沙发上,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左边的胳膊被陆恩仪枕着,已经彻底麻木。 他估摸着时间,再过不久,奶奶肯定会派人上来叫他们下楼吃饭。 到时候,这出戏码,就装不下去了。 他有些不舍地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一大一小,最终还是认命地决定结束。 将两人抱回床上。 然他走出房间,对守在门口的管家吩咐道:“去告诉老夫人,就说恩仪和我今天都累了,晚饭等她睡醒后再单独准备,让奶奶先吃,不用等我们。” 管家恭敬地应了声“是”,转身下楼了。 商执聿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平复了一下自己依旧狂跳的心,这才重新推门回到房间。 然而,当他走进去时,却发现床上的人已经坐了起来。 陆恩仪正揉着惺忪的睡眼,一头长发有些凌乱地披散在肩上,衬衣领口也微微敞开,露出精致的锁骨。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壁灯,柔和的光线打在她脸上,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朦胧又柔软。 “醒了?”商执聿走过去,声音温柔,“是不是饿了?” “嗯。”陆恩仪应了一声,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她仿佛完全不记得之前发生过什么,神色坦然,举止冷静。 商执聿看着她这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心里顿时不平衡了。 他跟在她身后,状似不经意地问道:“陆恩仪,你……还记不记得你睡着后,都做了什么?” 陆恩衣穿拖鞋的动作顿了顿,然后抬起头,清澈无辜地反问:“睡着后,不就是睡觉吗?还能做什么?” 这回答,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耍赖。 商执聿不干了。 他几步上前,站在她面前,语气里充满了被用完就丢的哀怨:“陆恩仪,你这是过河拆桥!你睡着后,直接就把我扑倒了,还在我身上睡了那么久,我身体现在还有点麻呢,最后还是我把你抱到床上的!” 他一边说,还夸张地活动了一下自己僵硬的胳膊和脖子,试图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陆恩仪静静地看着他表演,脸上跟着露出认真思考的表情。 就在商执聿以为她要承认的时候,她却缓缓开口了:“商执聿,我是睡着,不是喝醉。” “根据普遍认知,睡着的人是没有自主意识的。所以,我不记得的事情,就是没发生过。” 第392章 可乘之机 此时的陆恩仪意外的逻辑清晰。 商执聿被她这套理论给噎住了。 他没想到,她竟然能面不改色地直接翻脸不认账! 商执聿急了,也顾不上别的,转身就冲到床边,大力摇晃着还在睡梦中的陆景轩:“轩轩,快醒醒!你快告诉你妈咪,刚刚她是不是趴在我身上睡的?你看到了对不对?” 陆景轩被他摇得七荤八素,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但是,只见他把头一歪,露出了天真无邪的表情,摇了摇头,“不知道呀,我睡着了,什么都没看见。” 说完,他还打了个哈欠。 “……” 商执聿彻底石化了。 他看着这对默契十足、联手坑爹的母子,只觉得一口老血堵在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他有苦说不出,满腔的委屈和激动,最终只能化作无声的控诉。 陆恩仪则像是打赢了一场不费吹灰之力的战役,优雅地站起身,对床上的小孩柔声说道:“轩轩,起来洗脸我们下楼吃饭,太奶奶还在下面等着我们呢。” “好哦!”陆景轩立刻来了精神,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 留下商执聿一个人,在原地风中凌乱。 晚餐的餐桌上,气氛有些古怪。 商奶奶看着孙子和孙媳妇一起带着重孙下楼,脸上笑开了花。 但很快,她就发现不对劲了。 陆恩仪和陆景轩吃饭都吃得很香,母子俩还时不时地低声交流几句,气氛温馨和谐。 唯独商执聿,整个人都笼罩在一股浓得化不开的黑色怨气里。 他拿着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碗里的米饭,俊脸上写满“委屈、不甘。 商奶奶终于忍不住了,关切地问道:“执聿啊,你这是怎么了?今天公司不顺利?怎么看起来委屈巴巴的?” 商执聿抬起头,幽怨的目光扫了一眼正在给儿子夹菜的陆恩仪,然后意有所指地叹了口气,阴阳怪气地说:“没什么,奶奶。就是……今天当了次南郭先生,结果还被狼咬了一口,好心没好报。” 陆恩仪夹菜的手纹丝不动,她当然知道他说的“狼”是谁,但她选择再次将他的话当成空气,直接忽略。 继续专心致志地照顾儿子吃饭。 陆景轩也吃得十分认真,仿佛爸爸口中的故事,远没有盘子里的红烧肉有吸引力。 只有商老太太一个人,听得云里雾里,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狼? 她放下筷子,认真地想了想,这偌大的商家老宅,安保系统是顶级的,别说是狼了,就是野猫都溜不进来一只。 执聿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 净说胡话。 翌日清晨。 陆恩仪安静地用着早餐。 陆景轩坐在她身边,小口吃着鸡蛋羹,时不时抬眼看看对面的男人。 从昨晚那场不了了之的沙发惨案之后,他似乎彻底放飞了自我,将盯妻和黏娃两大策略贯彻到底。 “陆恩仪,你今天要去研究所?”商执聿殷勤地问道。 陆恩仪眼皮都未抬一下,淡淡地“嗯”了一声。 “我送你们去。”他立刻接话。 “不必,我自己开车。” “你的车昨天送去保养了。”商执聿一脸坦然地撒着谎,“我让陈叔开过去的。所以,只能坐我的车。” 陆恩仪的动作一顿,终于抬眸看了他一眼,眼神清凌凌的,仿佛能洞穿一切。 她知道,这不过是他又一个拙劣的借口。 但看着儿子在一旁期待的眼神,她终究还是懒得戳穿。 与这个失忆后变得难缠无比的男人争辩,只会浪费她宝贵的时间。 于是,商执聿心满意足地当起了司机。 车停在研究所大楼前,陆恩仪解开安全带,对商执聿道:“你回公司了。我今天会很忙。” 言下之意,你不要来添乱。 商执聿也只好在她离开后去了商氏大厦。 临近中午,商执聿刚结束项目会议走出会议室,便看到安烟等在办公室外面。 在看到商执聿出来的那一刻,安烟的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水汽氤氲,仿佛下一秒就能落下泪来。 她一定是知道了商执聿失忆的事。 对于安烟而言,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五年前,她从植物人的状态中苏醒,商执聿虽然出于旧日的情分和责任对她多有关照,远不是现在这般冰冷。 如今他失去了这五年的记忆,不就意味着,他变回了那个还在为她担心关切的男人吗? 安烟心中狂喜,脚下却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踉跄一步,带着哭腔,颤抖地唤了一声:“执聿……” 话音未落,她便提着裙摆冲了过去,张开纤细的双臂,似乎想要给他一个深情的拥抱。 商执聿看眉头瞬间蹙起。 几乎是出于本能做出了反应。 他猛地向旁边横跨一步。 安烟的拥抱扑了个空。 因为冲势太猛,没能及时刹住,差点就要一头撞上旁边的办公桌角。 “啊!”她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花容失色。 千钧一发之际,商执聿还是伸出手,面无表情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即便如此,安烟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脸色煞白。 她稳住身形,难以置信地看着商执聿,眼里的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滑落下来。 “执聿,你……” 商执聿却松开了手,后退半步。 他上下打量着安烟,英俊的脸上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疑惑。 “安烟?” “我记得,你不是植物人吗?” “怎么回事?现在的医学已经发达到这种地步了?出现医学奇迹,就能立刻活蹦乱跳了?” 安烟死死咬住下唇,才没让自己当场失态。 她强迫自己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用沾着泪珠的睫毛无辜地看着他:“执聿,你真的不记得了吗?我已经苏醒五年了啊。” 她一边说,楚楚可怜地向前一步,试图再次拉近距离:“这五年,我们的感情一直很好。我每天都在照顾你,陪着你……我真的没想到,你怎么会出这样的意外,失去了我们之间最重要的五年记忆。” 商执聿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目光紧紧锁定着安烟,仿佛在辨别她话里的真伪。 安烟见状,心中一喜,以为自己的说辞起了作用。 失忆的人,总是更容易相信别人灌输给他的信息,不是吗? 她正准备再接再厉,商执聿却忽然开口了,目光灼灼地问她:“哦?我们感情怎么个要好法?” 第393章 鉴婊能力 这个问题,简直是正中安烟下怀! 她强压住内心的狂喜,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悲伤,“执聿。你花了整整五年的时间,才好不容易从跟陆恩仪离婚的阴影中走出来,决定要和我重新在一起。你出事前,我们……我们都已经决定要订婚了啊!” 可是,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商执聿的脸色骤然一变。 “不可能。” 他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 安烟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商执聿看着她,眼神从刚才的疑惑,转变成了毫不掩饰的怜悯,仿佛在看一个精神失常的病人。 “我不可能跟陆恩仪离婚的。”他重复了一遍,语气笃定。 “安烟,你是不是躺了这么多年,把脑子都躺坏了?怎么现在说话,比我这个失忆的人还胡言乱语?” “你……”安烟被他这番话气得浑身发抖,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商执聿却完全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他似乎觉得自己的逻辑无懈可击,继续用理性的语调,一刀一刀地戳着安烟的心窝。 “我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喜欢过你?” “我记得很清楚,我对你从来没有过男女之情。如果我真的能跟你在一起,早就开始了,何必等到娶了恩仪之后?” “还能等到我二婚?” 安烟怎么也想不通。 为什么失忆后的商执聿,非但没有变回她想象中的样子,反而更加直接。 对她更加冷淡? 这五年的空白,对他而言,不应该是回到对她最好的那个时间点吗? 怎么会像现在这样,毫不留情地用言语的刀子凌迟她? 安烟委屈不已。她哽咽着说:“执聿……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安烟立刻想到,陆恩仪已经带着儿子住进了老宅。 那么肯定是她,趁着商执聿失忆,在他面前搬弄是非,说了自己的坏话! 她抬起泪眼,意有所指地看着商执聿,“执聿,是不是有人给你说了我的什么不好?所以你才会这样对我?” 然而,商执聿听完,只是更加深地皱起了眉头,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你在说什么?”他冷冷地反问,语气里满是不耐烦,“我身边根本就没有人提起过你。” “我都还以为你依然昏迷着,躺在医院里。” 安烟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商执聿却不理会她的震惊,反而像是发现了一个有趣的课题,开始仔细地审视她。 他的目光专注而锐利,看得安烟心里直发毛。 半晌,商执聿的脸上忽然露出沉痛的表情。 他叹了口气,缓缓开口:“安烟,我为什么……感觉你变了?” “什么?”安烟下意识地反问,“你怎么会这样说我。” “不是吗?”商执聿的脸沉了下来,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在我之前的记忆里,安烟是一个温柔、善良、识大体的好姑娘。她绝不会像你这样,一出现就哭哭啼啼,还试图挑拨我和我太太之间的关系。” 安烟被他说得哑口无言,一张脸青白交加,难看到了极点。 商执聿看着她这副模样,眼中的疑惑更深了。 他忽然向前一步,伸出手,在安烟惊恐的目光中,摸了摸她的额头。 安烟吓得浑身一颤,却听见商执聿极其认真的声音。 “你……该不会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给穿越了吧?” 他拧着眉,煞有介事地分析道,“我现在看到的这个,根本就不是我原来认识的那个安烟,对不对?你是谁?” “……”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安烟彻底懵了。 她设想过一万种可能发生的对话,唯独没有想过,自己会被当成一个魂穿的冒牌货! 商执聿这奇葩到令人发指的逻辑,打乱了她所有的节奏。 她原本是来占尽先机,利用他的失忆来巩固自己的地位,结果却反被他这套诡异的理论给绕了进去,被逼到了一个无法自证的死角。 这一刻,站在她面前的商执聿,仿佛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拥有了鉴婊能力。 他看似荒谬的每一句话,都精准地踩在了她伪装的面具上,让她无所遁形。 安烟害怕了。 怕自己再继续待下去,会在他这双洞察一切的眼睛下,彻底暴露自己的本性。 巨大的恐慌席卷而来。 “执聿……你,你好过分!” 她丢下这句苍白无力的控诉,转身捂着脸,哭着跑开了。 商执聿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电梯口。 他脸上的困惑和沉痛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漠然。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刚刚触碰过安烟额头的手,英挺的眉峰微微蹙起,流露出难以言喻的嫌恶。 下一秒,他一言不发地转身,径直走向洗手间。 打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流哗哗地冲刷着他的手指。 他拿起洗手液,仔仔细细地清洗着自己的双手。 镜子里,映出他那张俊美却冷冽的脸,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 跑什么? 还有更过分的,没来得及说呢。 另一边,安烟近乎是狼狈地逃出商氏大厦。 为什么会这样! 她双手死死攥住方向盘,胸口因愤怒和不甘而剧烈起伏。 不行,这件事绝对有蹊跷。 商执聿的失忆,应该是爷爷安越七计划中的一环,目的是为了让他彻底忘记陆恩仪,成为安家最锋利的一把刀。 现在刀没磨好,反而调转刀口对准了自己人,一定是哪个环节出了致命的差错! 安烟的眼中闪过狠戾,猛地发动引擎,来到安越七所在的医院。 高级病房内,安越七正靠在病床上,由护工伺候着喝一碗参汤。 安烟也不敲门,直接就冲了进来。 “爷爷!”她不顾形象的质问道,“你到底对商执聿做了什么?为什么他不仅失去了五年的记忆,对我的态度反而比以前更差了?!” 护工被这阵仗吓了一跳,安越七则不悦地皱起了眉头,对护工挥了挥手,示意她出去。 门被关上后,安越七斥责道,“大呼小叫,成何体统?你怎么动不动这么沉不住气了?” 第394章 让柏勇闭嘴 “我怎么沉得住气!”安烟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既是委屈,也是愤怒,“爷爷,商执聿现在根本不认我,他满心满眼还都是陆恩仪那个贱人!” “他今天还说我脑子坏了,说我被鬼上身。” 安越七苍老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这件事……我也不是很清楚。” “不清楚?”安烟完全不信,她上前一步,逼视着自己的爷爷,“怎么可能不清楚!给他注射失忆药物的计划不是你一手安排的吗?是不是剂量出了问题?还是负责注射的人……是沈意?是她在暗中搞鬼,故意报复我?” 在安烟看来,除了那个同样对商执与心存觊觎的沈意,不会有第二个人有动机和机会做这种手脚。 听到“沈意”这个名字,安越七的眼神明显闪躲了一下。 他还需要靠沈意那丫头去联系国外的顶尖医疗团队,为自己寻找延缓甚至治疗老年痴呆的特效药,现在可不是让安烟去找她麻烦,影响自己治病大计的时候。 “胡闹!”安越七的脸瞬间沉了下来,“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总是想当然。” “商执聿失忆,是他自己在地下车库意外撞到了头,跟我们的计划没关系!我们的人……还没来得及动手!” 安烟瞬间怔住。 “什么?意外?”她喃喃自语,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如果这是意外,那岂不是意味着,即便没有陆恩仪存在的那五年记忆,商执聿对她的感情也已经变质了? 这比计划失败更让她难以忍受。 安越七看着孙女失魂落魄的样子,眼中没有丝毫心疼。 “行了,商执聿的事情暂且放一放。我问你,研究所的事情怎么样了?” “烟儿,你不要总把心思放在情情爱爱上,一个心里没你的商执聿,抢到了又如何?你要记住,安家未来的家业才是你安身立命的根本!如果你连一件正事都办不成,以后我还怎么敢把整个安家交到你手上?” 这番话,像一记警钟,狠狠敲在了安烟的心上。 她猛然惊醒,想到了爷爷会日益严重的病情。 是的,她不能再这样无理取闹下去,一旦让爷爷对自己彻底失去信任,他那庞大的家业,很可能就会转而交给沈意! 到那时,她才真的是一无所有,得不偿失。 想到这里,安烟迅速收敛起所有的情绪,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恢复自信。 “爷爷,你放心。”她汇报道,“研究所的事情,我已经办妥了。我把陆恩仪最得意的徒弟林勒希,给笼络到了我们的研究所里。” “林勒希?”安越七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眉头微微皱起。 “没错。”安烟的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爷爷,你可能不知道,这个林勒希,是个不世出的天才。他跟着陆恩仪才短短几年,在某些领域的见解和能力,甚至已经超越了陆恩仪本人。这样的人才到了我们手里,绝对能打陆恩仪一个措手不及!” “林勒希……林……”安越七低声咀嚼着这个姓氏,似乎在记忆深处某个尘封的角落里被轻轻触动了一下,却又快得抓不住。 他晃了晃头,近来这种力不从心的感觉越来越频繁,最终还是没能想起任何有用的信息。 不过,他骨子里的多疑并没有消失。 他抬起浑浊的眼,审视着孙女:“你都说了,他是陆恩仪的徒弟,这种人,值得信任吗?别是陆恩仪派来的奸细。” 对此,安烟却显得自信满满。 “爷爷,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她轻蔑地笑了笑,“他当然值得信任。陆恩仪那种人,自视清高,总觉得科研是纯粹的,她哪里懂得驾驭人心?” “她害怕被自己的徒弟超越,丢了她天才科学家的脸面,所以一直在暗中打压和限制林勒希的成长。这件事,已经被林勒希知道了,现在他对陆恩仪这个老师,早已心怀不满。” 她顿了顿,语气更加笃定:“而且,爷爷,你相信我,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天才会甘心一直生活在别人的光环之下,眼睁睁看着老师名利双收,自己却毫无作为。” “我给了他一个无法拒绝的平台和承诺,他没有理由不为我们所用。” 安越七听着孙女的分析,觉得有几分道理,但他几十年的老谋深算,让他依旧保持着警惕。 “嗯,听起来不错。但还是要防着点。”他嘱咐道,“人来了之后,先给些甜头,但不要让他立即就接触到我们最核心的部分。观察一段时间,确定他不是带着二心来的,再委以重任。” “我明白。”安烟点头答应。 解决了心头大患,她才状似不经意地,敷衍地问了一句,“对了,爸,柏勇……怎么样了?” 提到这个名字,安越七的脸上立刻露出毫不掩饰的嫌恶。 “哼,还能怎么样。”他冷哼一声,“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我看,这人多半是废了。” 安烟眼中寒光一闪,她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语气阴冷地献计道:“爷爷,既然这人已经用不上了,他又知道我们那么多的事情。不如……让他永远闭嘴。留着这么一个活口,终究是个隐患。” 然而,安越七却摆了摆手,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别急。”他说,“万一他还能振作起来呢?先别把事情做绝,再等等看。” 安烟虽然觉得爷爷现在变得有些优柔寡断,但也不敢公然反驳,只能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她以为,他们的这番对话,在这间顶级的私密病房里,是绝对的天知地知。 他们却不知道,在病房天花板的烟雾感应器中,一个针孔大小的摄像头,正忠实地记录下了一切。 而在医院另一栋楼的一间办公室里,沈意正戴着耳机,面无表情地看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的实时监控画面。 屏幕上,安家爷孙二人的嘴脸因为监控摄像头的角度而显得有些扭曲,他们的每一句对话,都通过微型拾音器清晰地传入沈意的耳机。 第395章 让他去接儿子 真是可笑的一家人。 一个还沉浸在虚假的爱情美梦里不愿醒来,一个已经被病痛和贪婪腐蚀了大脑,变得瞻前顾后。 当听到安烟建议除掉柏勇,而安越七却让她“再等等”时,沈意挑眉,笑了笑。 “还心存希望?”她轻声自语,声音里满是淬了冰的寒意,“既然你们下不了手,那我不介意……代替你们,把这把火烧得更旺一点。” 沈意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保存了这段关键的录音。 然后,她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给商执聿发去消息。 【派人假装安家的手下来医院找柏勇演一场戏,让他觉得安家要干掉他,相信我,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做完这一切,沈意关掉监控软件,合上电脑。 她站起身,望着楼下的车水马龙,眼底是深不见底的寒潭。 商氏集团。 商执聿放下手机,屏幕上还残留着沈意发来的那条信息。 眼眸里算计与冷冽交织。 他思考了一会便下达了指令。 就在这时,另一部私人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商执聿的目光扫过屏幕,看到是恩仪打来时,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他几乎是立刻接通了电话。 “喂。陆恩仪?” 他的声音带着雀跃的温和。 但陆恩仪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清冷平淡,像是隔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听不出任何情绪。 “商执聿,你现在忙吗?” “不忙。”商执聿几乎是脱口而出,生怕自己回答慢了半秒,她就会挂断电话,“有什么事?” “嗯。”陆恩仪应了一声,“我这边临时有个紧急实验要处理,走不开。如果你有时间的话,能不能去接一下轩轩回家?” 带着询问和请求意味的话,对商执聿而言,无异于天籁。 让他去接儿子! 这是不是意味着,在她心里,已经开始接纳他作为父亲的身份? 巨大的喜悦瞬间淹没,让他几乎要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他强压下心头的狂喜,努力让自己听起来可靠。 “好。” “放心交给我。” 然后,他又忍不住多问了一句,试图将这短暂的通话延长哪怕几秒钟:“是要加班吗?工作很忙?” “嗯,临时要做个实验。”陆恩仪简单地回答了第一个问题,对于后面的关心,则直接忽略了,只道了句,“那就麻烦你了。” 随即电话被干脆地挂断,听筒里传来冰冷的忙音。 商执聿却毫不在意,他握着手机,愣在原地好几秒,随即,压抑不住的傻气的笑。 他立刻走出办公室,去了停车场。 一路疾驰,迈巴赫平稳地停在了幼儿园门口。 如果有家长提前来接,孩子们是可以不用坐校车回家的。 而此时正值放学高峰,门口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车辆,穿着精致的家长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等候着自家宝贝的出现。 商执聿的出现,无疑是一道扎眼的风景线。 颀长挺拔的身形,矜贵卓然的气质,以及那辆低调奢华的座驾,都吸引了不少好奇的目光。 他已经提前跟园方打过几次招呼。 见到他,一位年轻的女老师立刻笑着迎了上来,恭敬又得体地打着招呼:“商先生,您来接轩轩吗。” 商执聿微微颔首,目光却已经精准地锁定了自己的儿子。 陆景轩正和几个同学站在一起。 酷似陆恩仪的小脸上,没什么表情,一本正经的样子,在一群活泼好动的孩子里显得格外突出。 “咦?轩轩,你妈咪今天又给你叫了专车接你吗?好酷哦!”一个小女孩指着商执聿的迈巴赫,满眼都是羡慕。 陆景轩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他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是。” 商执聿听着这对话。 他走上前,陆景轩也已经看到了他,迈着小短腿走了过来。 “走吧。”商执聿很自然地伸出手,想去牵他。 陆景轩却小手一背,自己拉开车门,熟练地爬上儿童安全座椅,系好了安全带,根本不需要大人帮忙。 商执聿的手僵在半空,随即若无其事地收了回来,关上车门,绕到驾驶座。 他看着儿子那张严肃的小脸,笑着调侃:“所以,在你的同学眼里,我只是你的专车司机?” 陆景轩认真地看着他,回答道:“是妈咪让我这样说的。她说,免得被同学误会我们家很有钱。” 商执聿脸上的笑容不由得加深了几分。 “你现在住的房子,比你们整个幼儿园都大,还用别人误会?” 陆景轩却摇了摇头,小“那是你和太奶奶的家,不是我的家。我的家,没有那么大。” 童稚的声音,清晰地划分着你和我的界限。 商执聿笑容凝了。 郑重的说:“那就是你的家。” 车子路过一家大型商场时,商执聿放缓车速,用商量的语气问:“轩轩,我们今天就在外面吃饭,然后晚上一起去接你妈咪下班,好不好?” 创造一家三口相处的机会,这是他追妻计划里最重要的一环。 陆景轩的大眼睛亮了一下,显然对接妈咪下班这个提议很感兴趣。 他点了点头,随即又想到了什么,仰着小脸问:“那妈咪她有晚饭吃吗?” “她研究所里有食堂,饿不着的。我们可以给她带点她喜欢吃的东西。” 停好车后,两人走进了人来人往的商场。 周末的商场里,随处可见一家三口温馨出游的场景。 别的小朋友,不是被爸爸扛在肩上,就是左手牵着爸爸,右手牵着妈妈。 商执聿看着那些画面,低下头,不由分说地牵起了陆景轩的小手。 温热的大手包裹住柔软的小手,陆景轩一开始有些不情愿,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但他那点力气,在商执聿面前什么用都没有。 “人多,别走丢了。” 陆景轩便不再挣扎。 商执聿选了一家环境优雅的西餐厅,这里的儿童餐做得精致又漂亮。 服务员送上菜单,陆景轩看着上面那些图片精美的菜品,却皱起了小眉头,“我不想再吃漂亮饭了。” “漂亮饭?”商执聿有些不解。 陆景轩伸出小手指了指菜单上的牛排意面和各种造型可爱的点心,闷闷地说:“就是这种,看起来很漂亮,但是……我想念妈咪做的饭。” 第396章 我爸爸很厉害 商执聿的心,又被轻轻地戳了一下。 他耐心地合上菜单,:“好,我们不吃这个。不过我听说,这里有很出名的小蛋糕,你也不喜欢吃吗?” 陆景轩抿了抿小嘴,脸上露出一点点纠结,最后还是没能抵挡住甜品的诱惑,改口道:“那……我还是可以吃一点的。” 看着儿子口是心非的可爱模样,商执聿嘴角的笑意再也藏不住。 他招来服务员,给陆景轩点了一份草莓慕斯,但又特别嘱咐道:“麻烦后厨,蛋糕可以做得小一点,糖霜和奶油也请减半,小孩子吃太多糖,对牙齿不好。” 陆景轩瞪大眼睛看着商执聿,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一点点崇拜。 “还是你会想办法。” 小小的夸奖,比谈成几十亿的合同,更让商执聿感到满足与喜悦。 他看着儿子亮晶晶的眼睛,揉了揉他柔软的发顶,心中一片温热。 也许,修补这段关系,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难。 只要他有足够的耐心和真心,这块被他亲手敲碎的镜子,总有一天,会被他一片一片,重新拼凑完整。 精致的草莓慕斯蛋糕被消灭得一干二净,陆景轩小脸上是难得一见的满足。 商执聿结了账,看了眼腕表,时间差不多了,是时候去接陆恩仪了。 “走吧,我们去接妈咪下班。”他声音温和,站起身。 两人走出餐厅,准备前往地下车库。 商场中庭的一角,是五光十色的电玩区,各种机器发出嘈杂又热闹的声响,吸引了许多孩子的目光。 陆景轩本对此并不感兴趣,他一向觉得这些游戏幼稚。 但就在他们路过一排娃娃机时,一个惊喜的声音却叫住了他。 “轩轩!你也在这里!” 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从一台娃娃机前探出头来,正是陆景轩的同班同学平平。 平平的身边站着一位身材微胖的男士,正全神贯注地操控着抓杆。 “啪嗒”一声,一个蓝色的卡通狗玩偶掉进了出口。 平平立刻欢呼起来,抱着玩偶跑到陆景轩面前,满脸都是炫耀的神采:“你看!这是我爸爸给我抓的!我爸爸超级厉害的!” 陆景轩礼貌地点了点头,看了看平平的父亲,又看了看身边的商执聿,“嗯,你爸爸对你真好。” 平淡的话听在商执聿的耳朵里,却像是一次无声的挑衅。 属于父亲的攀比心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 他堂堂商氏集团的总裁,在商场上无往不利,难道还能被一个小小的娃娃机难住? 商执聿停下脚步,故作轻松的对陆景轩说:“我们也去试试。” 说罢,他拉着陆景轩,颇有气势地走到一台堆满了企鹅玩偶的机器前。 他觉得自己这个爸爸,很有必要在儿子面前展示一下真正的技术。 商执聿兑换了一盒游戏币,自信满满地投入一枚。 他学着旁边人的样子,眼神专注,手指在操纵杆上移动,姿态倒是颇为专业。 然而,那看似强有力的爪子在下降后,却只是软绵绵地碰了一下企鹅的头,然后便无力地收了回去。 第一次,失败。 商执聿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不信邪,又投了几个币进去。结果无一例外,那爪子就像是故意跟他作对,要么是抓空,要么是抓到一半就松开,仿佛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连续的失败,商界巨擘的脸色有点挂不住了。 旁边的陆景轩全程目睹了这一切,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开口道:“你这样不行的。” 商执聿:“……” “还是我来试试吧。”陆景轩的语气里带着嫌弃。 商执聿有些窘迫,但还是将手里的游戏币递给了儿子。 他倒要看看,这个小家伙能有什么能耐。 陆景轩接过游戏币,并没有急着上手。 他先是仔细观察了一下机器里玩偶的布局,小小的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在计算着什么复杂的公式。 几秒后,他才投下币,小手沉稳地握住操纵杆,缓慢而精准地移动到目标上方。 他选择的是一只通体漆黑,肚子圆滚滚的企鹅。 爪子落下,不偏不倚地抓住了企鹅的脖子和身体之间最稳固的位置,平稳地升起移动,然后“啪”的一声,黑企鹅稳稳地掉进了出口。 陆景轩弯腰抱出那只企鹅,面无表情地递到商执聿面前,“送给你,跟你很像。” 商执聿接过那只看起来有点呆的黑企鹅,一时哭笑不得。 他知道,这小家伙是在拐着弯地嫌弃自己刚才手笨的样子。 但他非但没生气,反而觉得有趣极了。 他故意指着玻璃橱窗里另一只体型小一些、通体湛蓝的企鹅,挑了挑眉,用激将法说:“那你把这个也抓上来,我就承认你比我厉害。” 陆景轩看了他一眼,仿佛在说“这有何难”。 他再次投币,几乎是复刻了刚才的操作,又一次精准命中,那只蓝色的小企鹅也顺利到手。 商执聿看着儿子怀里那只小小的蓝色企鹅,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黑色大企鹅,心中一动。 “你看,这个小的像你,这个大的像我……但是,还少了一个。” 他的目光转向机器里,精准地锁定了一只颜色最漂亮的粉色企鹅。 “你妈咪,应该是那个最漂亮的粉色。” 陆景轩觉得商执聿说得很有道理,妈妈那么漂亮,就应该是粉色的。 于是,将三只企鹅凑成一家人,成了他此刻最执着的目标。 然而,那只粉色的企鹅似乎格外调皮,它被卡在一个角落里,周围还有几只别的玩偶挤着。陆景轩试了好几次,要么是角度不对,要么是爪子被别的玩偶挡住,都没能成功。 眼看游戏币越来越少,陆景轩的小嘴都抿成了一条直线,脸上写满了不甘心。 “我们一起。”商执聿再次蹲下,伸出大手,覆盖在儿子的小手上,“你负责左右,我负责前后和下落,听我口令。” 陆景轩愣了一下,但没有拒绝。 温热的大手包裹住冰凉的小手,父子俩第一次为了同一个目标如此专注。 “向左一点……停。向前……再向前……好!放!” 随着商执聿一声令下,陆景轩按下了按钮。 第397章 戳穿谎言 爪子精准落下,奇迹般地卡住了粉色企鹅的翅膀。 在两人紧张的注视下,爪子晃晃悠悠地升起,成功将那抹粉色带到了出口上方。 “啪嗒。” 当粉色企鹅掉落的那一刻,商执聿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他看着陆景轩亮晶晶的眼睛,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低声笑道:“好了,这下一家三口,算是整整齐齐了。” 陆景轩抱着三只企鹅,小脸上也露出笑容。 他们心满意足地准备离开,出去时,正好又碰到了抱着一大堆玩偶的平平和他的爸爸。 平平爸爸怀里简直像个小山,起码有七八个玩偶。 小朋友之间最朴素的比较开始了。 平平看着陆景轩怀里孤零零的三只企鹅,得意地挺起小胸膛:“轩轩,你爸爸没有我爸爸厉害!你看,我爸爸抓了好多好多!” 被当面说不厉害的商执聿,这次却一点也不生气。 他低头煞有介事地整理着那只代表陆恩仪的粉色企鹅的绒毛,仿佛没听见一般,嘴角还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陆景轩抬头看了看商执聿,然后又转头对平平认真地说:“是啊,他是不厉害。” 平平脸上的得意更甚。 谁知陆景轩下一句却是:“但是,我很厉害。因为这些,都是我抓的。” 说完,他抱着他的企鹅家族,骄傲地从平平身边走过,留下对方在原地目瞪口呆。 上车后,商执聿将三只企鹅并排摆放在后座的窗台上,黑色的大企鹅在左,粉色的在中间,蓝色的小企鹅在右,看起来就像一个温馨和睦的家庭剪影。 他从后视镜里看着这整齐的一家三口,暖意几乎要溢出来。 车子平稳地启动,朝着陆恩仪所在的研究所驶去。 夜幕降临,研究所大楼外墙在路灯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肃穆。 实验终于告一段落,陆恩仪脱下白大褂,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她走出大楼,裹紧了身上的风衣,拿出手机,正准备叫一辆网约车回去。 就在这时,马路对面,一道清脆的童声和一道低沉的男声,几乎同时响起。 “妈咪!” “陆恩仪。” 陆恩仪下意识地抬起头,动作瞬间僵住。 只见马路对面昏黄的路灯下,高大挺拔的男人和娇小玲珑的孩子并肩而立。 商执聿手里拿着一只格格不入的粉色企鹅,而陆景轩则抱着一黑一蓝两只,正兴奋地对她挥着手。 那一大一小的身影,在寒冷的夜色中,仿佛自带了一圈温暖的光晕。 她没想到他们会来接她。 那一瞬间,某种坚硬的东西在她心底悄然碎裂,久违的暖意不受控制地缓缓升起,荡开一圈又一圈温柔的涟漪。 陆恩仪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陌生的悸动,迈步穿过人行道。 商执聿为她拉开了后座的车门,陆景轩温暖的小身子立刻扑进了她的怀里。 “妈咪!”陆景轩紧紧抱着她的脖子,小脑袋在她的颈窝里蹭来蹭去,声音带着浓浓的撒娇意味,“你工作辛苦啦。” 陆恩仪因工作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在抱住儿子的这一刻,终于彻底松弛下来。 她回抱住他,亲了亲他柔软的脸颊,心中被填得满满当当。 “还好,今天的工作很顺利。”她柔声说着,鼻尖轻轻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故作严肃地挑起眉梢,“嗯?我闻闻,是不是有谁趁着我不在,又偷吃小蛋糕了?” 陆景轩的小身子一僵,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无辜:“没有!轩轩最乖了,妈咪不让我多吃,我就不吃。” 那副信誓旦旦的模样,差点就让陆恩仪信了。 然而,驾驶座上那个本该专心开车的男人,却在这时悠悠地飘来一句,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儿子的谎言。 “他撒谎了。” 商执聿带着揶揄的笑意,“不仅吃了,还吃得干干净净。” “不过你放心,我特意让后厨做的少糖版,小小的一块,不会对牙齿不好。” 陆景轩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被“卖”了,小嘴一瘪,哀怨地透过后视镜瞪了商执聿一眼,仿佛在控诉他的背叛行径。 陆恩仪被儿子的表情逗笑,她伸出手指,轻轻捏了捏他肉嘟嘟的小脸蛋,佯装生气:“好啊你,现在都学会对妈咪撒谎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嘛。”陆景轩自知理亏,声音越来越小,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立刻想到了转移注意力的绝佳办法。 他献宝似的将一直抱在怀里的两只企鹅玩偶举到陆恩仪面前,小脸上写满了骄傲:“妈咪你快看!这个,还有那个,都是我抓的!我们抓了一家三口哦!” 陆恩仪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过去。 她看着儿子怀里的一黑一蓝两只企鹅,又看了看被商执聿随手放在副驾驶座上的那只粉色企鹅,眼中流露出好奇。 陆景轩见状,立刻开始了他的讲解,小小的手指在三只玩偶间点来点去,安排得明明白白:“妈咪你看,这个黑色的,肚子大大的,看起来很酷,是商叔叔。这个蓝色的小个子,当然就是我啦!然后这个,最温柔最漂亮的粉色,就是妈咪你!” 他顿了顿,想起抓娃娃时的场景,忍不住的嫌弃:“商叔叔真的好没用,自己说要带我去抓娃娃,结果一个都抓不上来,还是我厉害!” 正在开车的商执聿闻言,从鼻腔里发出意味不明的冷哼。 他对上儿子那双得意洋洋的眼睛,不咸不淡地辩解道:“我那是第一次玩,没有经验。而且,我们一家里,有一个抓娃娃厉害的,不就可以了?” 陆景轩却不买账,反驳道:“才不是呢!妈咪肯定会比我更厉害!下次我们再去,让妈咪也试试!” “好啊。”陆恩仪几乎是下意识地应道。 话一出口,她的眼皮却猛地一跳。 心,也跟着漏跳了一拍。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儿子,已经如此自然地将商执聿这个人,划入了我们一家的行列。 而她,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开口纠正。 第398章 身体要紧 车外,城市的霓虹如同流动的光河。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温馨的气息。 在这一刻,陆恩仪并不想去破坏这份来之不易的和谐去说些泾渭分明的话。 就当是……为了孩子吧。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商执聿从后视镜里,将陆恩仪脸上那瞬间的怔忪和随后的柔和尽收眼底。 他知道,她听懂了,也默许了。 这个发现,让他的心脏像是被注入暖流,熨帖得不可思议。 男人嘴角的弧度,在无人察觉的角度,悄然加深。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 沈意照常来病房看柏勇。 柏勇半躺在病床上,脸色灰败,曾经意气风发的眼神此刻只剩下阴鸷狂躁。 他面前的餐盘被扫落在地,饭菜汤汁洒了一地,狼藉不堪。 听到开门声,他猛地抬起头,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沈意。 “你还来干什么?” “来看我的笑话吗?看到我现在成了个半残废,你是不是很开心?以为这样就不用嫁给我了?” 他激动地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牵动了腿上的伤处,疼得他面容扭曲。 “我告诉你,沈意!”柏勇喘着粗气,恶狠狠地诅咒道,“只要我一天不说不要你,就算我这辈子都瘫在床上,你也一样要嫁给我!你得一辈子伺候我吃喝拉撒!休想摆脱我!” 恶毒的话语像淬了毒的刀子,一句句扎向沈意。 然而,站在门口的沈意,脸上却没有丝毫被刺伤的痛苦或愤怒。 她安静地将手中的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弯下腰,沉默地开始收拾地上的狼藉。 她的动作不疾不徐,仿佛柏勇的咆哮只是恼人的背景噪音。 直到将一切都收拾干净,她才直起身,垂下纤长的眼睫,近乎悲悯的眼神看着床上那个色厉内荏的男人。 “你冲我发火有什么用呢?”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令人心寒的冷静,“伤害自己的身体,迁怒最关心你的人,只会让你自己更痛苦。” 柏勇被她这副样子激得更加愤怒,正要再次发作,却听到沈意话锋一转。 “医生说了,只要积极配合治疗和,你这个情况以后不会影响你继续搞科研。那你现在最应该担心的,不是我嫁不嫁给你。” “而是担心你再这样消沉下去,耽误了研究所的进度,那边会不会直接换了人?” 柏勇整个人僵住了。 是啊,比起一个有名无实的未婚妻。 他在安家、在研究所的地位,才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 安家为什么会看上他? 不就是因为他的知识和技术吗? 如果他失去了利用价值,那他算什么? 那一瞬间,冰冷的寒意蔓延。 柏勇忽然想起,出事后的头几天,安越七还有安烟,还会假惺惺地来探望他,旁敲侧击地问他什么时候能康复,能回到工作岗位。 可是最近,他们几乎不来了。 除了沈意雷打不动地每天都来照顾他,他几乎见不到任何一个安家的人。 他们就像是突然将他遗忘了一样,任由他在这间昂贵的病房里,慢慢腐烂。 好像他一下子变成了弃子! 这个认知让柏勇如坠冰窟,刚才还满腔的怒火瞬间被恐惧浇灭,只剩下无尽的恐慌。 看着柏勇瞬间惨白的脸和颤抖的嘴唇,沈意知道,她的目的达到了。 她垂下眼睑,掩去眸底一闪而过的讥诮。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沈意重新换上那副温柔关切的面具,她打开保温桶,将里面的鸡汤倒进碗里,柔声劝道,“先把身体养好才是最重要的。只要你还是那个不可替代的柏勇,研究所的位置,就永远是你的。” 她将汤碗递到柏勇嘴边,语气轻柔得像是在哄孩子。 柏勇此刻早已方寸大乱,他看着眼前这张温柔美丽的脸,第一次感觉到,这个他一直以为能被自己随意拿捏的女人,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他完全看不透的迷雾。 他浑身发冷,却还是机械地张开嘴,喝下了那口汤。 沈意极有耐心地一勺一勺喂着,直到一碗汤见底。 “你好好休息。”她收拾好碗筷,声音依旧是那般柔和动听,“吃饱了才有力气恢复。我晚上在医院有值班,就在楼下的办公室,你有任何事都可以按铃叫护士,或者直接给我打电话。” 她的体贴周到,在此时的柏勇听来,却像是一种无情的讽刺。 他冷漠地扭过头,避开她的目光,声音嘶哑地从喉咙里挤出来:“放心吧,我要是快死了,一定第一个找你。” 这句充满怨毒和自暴自弃的话,却没有在沈意脸上激起任何波澜。 她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别说这种晦气话。你的身体会好起来的。” 说完,她拎起保温桶和装垃圾的袋子,转身离开了病房。 房门被轻轻带上,发出的“咔哒”一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沈意没有直接去值班,而是回到了自己位于住院部楼下的独立办公室。 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她脸上的温柔面具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漠然。 沈意随即走到办公室最里面的隔间,那里有专供她私人使用的浴室。 她将从病房里带出来的外套和鞋子放进医疗废物专用的黄色袋子里,扎紧袋口,仿佛那上面沾染了什么剧毒的病菌。 然后,她走进淋浴间,打开花洒,用了将近半瓶的消毒液,从指尖到手臂,一遍又一遍地搓洗着,直到皮肤泛起不正常的红。 这与其说是在消毒,不如说是在急于剥离掉什么的仪式。 她要洗去的,不仅仅是医院的细菌。 更是柏勇、是安家、沾染在她身上的所有印记。 水汽氤氲中,她看着镜子里那个陌生的自己。 眉眼依旧是熟悉的清丽温婉,但那双眼睛里,却再也找不到一丝一毫从前的天真与柔弱。 取而代之的,是看透世事的凉薄,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心狠。 第399章 柏勇的外卖 沈意忍不住对着镜中的自己,嘲讽地扯了扯嘴角,笑意却比哭更显悲凉。 原来,这个世界要靠谁都不可能长久,只有完完全全地依靠自己,将命运紧紧攥在自己手里,才能即便是身处腐臭的垃圾堆里,也能为自己博得一席之地,甚至,将那些曾经践踏她的人,一一踩在脚下。 水声停止,沈意擦干身体,换上一身干净的白大褂。 手机在桌上震动了一下,她拿起来看。 上面只有简短的几个字:“外卖今晚送到,请注意查收。” 沈意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外卖? 真是个贴切又恶毒的词。 她想起病房里那个还对一切都懵然不知的柏勇,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希望他今晚,不要被这份精心准备的外卖……吓破了胆。 夜,越来越深。 柏勇躺在病床上,辗转反侧,毫无睡意。 沈意离开后,被恐惧和不安支配的感觉似乎快要将他淹没。 他想起了平时在研究所里一个和他关系还算不错的同事小张。 那是个没什么野心、性格有些懦弱的技术员,但胜在消息灵通。 他拨通了小张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小张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睡意和不耐烦:“喂?谁啊?这么晚了……” “是我,柏勇。” 电话那头瞬间沉默了。 过了好几秒,小张才用一种极其不自然的问道:“柏……柏工?你找我有什么事?” 那小心翼翼的语气,让柏勇的心又沉下去了几分。 他强装镇定,用还算平稳的语气说道:“没什么大事,就是躺着无聊,想问问你,最近所里怎么样?我们那个项目……进度如何了?” 这是一种旁敲侧击的试探,他想知道,自己离开后,那个倾注了他无数心血,也是他最大价值体现的项目,是否还在原地踏步。 然而,小张的回答却给了他当头一棒。 “项目啊……”小张的语气愈发迟疑,“挺好的,就是上面可能觉得进度不能再拖了,所以……” “所以什么?”柏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厉声追问道。 “所以上面已经找了新的研究员过来了。”小张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估计过不了几天就要正式入职了,项目也会马上重新启动。” 刹那间。 柏勇的脑子一片冰凉的空白。 他被替代了。 就这么轻易迅速地,被替代了? 这让自视甚高的柏勇根本无法接受! “是谁?”他忍不住对着电话咆哮,“他们找了谁来替代我?” “现在国内这个领域,除了陆恩仪那个女人,还有谁的技术比我好?还有谁愿意像条狗一样听安家的差遣?” 电话那头的小张被他吓得不轻,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我哪知道啊,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柏工、安家的手段,你又不是不知道……” “总之,你好自为之吧。我先挂了,我老婆醒了!” 小张说完,便匆匆忙忙地挂断了电话,仿佛柏勇是什么会传染的瘟疫。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忙音,柏勇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 “啊,凭什么?” 他发出野兽般的怒吼,双手疯狂地捶打着床铺。 甚至想要站起来立刻冲回研究所,将那个属于自己的位置夺回来! 可是,他那两条打了石膏的腿,此刻却像两条毫无知觉的木棍,沉重而无力。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却猛地牵动了腿间那个最隐蔽,也最耻辱的伤口。 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瞬间从下半身传来,直冲天灵盖! “呃啊……” 柏勇疼得倒抽一口凉气,整个人痉挛着瘫软回病床上,冷汗瞬间浸透了病号服。 这处伤,是那场意外留下的。 不仅让他承受着巨大的肉体痛苦,更是在时时刻刻提醒他,他已经不再是一个完整的男人。 疼痛和绝望交织,让柏勇彻底崩溃了。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开始回放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 他想起了自己那位恩重如山的导师。 那位老人将他从贫困的山区带出来,视如己出,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可他呢? 为了追求所谓的荣华富贵,他毫不犹豫地背叛了导师,盗取了他晚年最重要的一项实验成果,转手就卖给了急于在新能源领域站稳脚跟的安家。 那是他罪恶的开端,也是他踏上这条不归路的起点。 自此以后,他跟安越七搭上了线。 这些年,他虽然大部分时间在国外,顶着青年科学家的光环,暗地里却一直在为安家做那些根本无法摆在台面上的非法实验。 甚至,当初导师那个同样才华横溢却心术不正的儿子陆靖,也是他介绍给安越七认识的。 让他成为了安越七手下另一个的帮凶。 这些年来,柏勇参与了太多安家见不得人的肮脏事,他手里掌握着足以让安家万劫不复的秘密。 他也深知安越七那阴狠毒辣的行事风格。 一旦棋子没有了利用价值,就会被毫不留情地舍弃,甚至……是彻底毁掉,以绝后患。 一个又一个念头在柏勇脑海中闪过,让他越想越怕。 他开始担心自己的处境。 但他握着安越七那么多的秘密,安越七怎么会突然这么仓促地就想要灭掉他? 杀了他,对安越七没有任何好处! 不过,他越是这样想,就越觉得这间病房不再是安全舒适的疗养地,而是一个四面漏风的牢笼。 他孤身一人,手无缚鸡之力,脆弱得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要是这个时候,有人想对自己不利,他甚至连一丝一毫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而此时,仿佛是为了印证他内心最黑暗的猜想。 “啪嗒。” 病房里所有的灯光,在同一时间,骤然熄灭。 整个世界,瞬间被无边无际的浓稠黑暗所吞噬。 走廊里的应急灯光,没有像往常一样亮起。 这绝对不是普通的停电! 柏勇的心如擂鼓般狂跳起来。 他瞪大了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咔哒。” 又是一声轻响,是病房门锁被从外面打开的声音。 紧接着,门被无声地推开,从更远处走廊透来的微弱光线,勾勒出了两个伫立在门口的高大人影。 第400章 吓破胆 柏勇浑身的血液几乎在瞬间冻结,后背的冷汗“唰”地一下冒了出来,浸透了病号服。 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干涩发紧,他用尽全身力气,颤抖的喊道。 “谁?” 柏勇在他们身上感觉到了致命的危险。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张开嘴,准备呼救。 然而,那两个人影几乎是在柏勇张嘴的瞬间,便如两头猎豹般悄无声息地扑了进来。 一人精准地按住他还在负隅顽抗的上半身,另一人则用膝盖死死压住他那两条打了石膏的腿,让他动弹不得。 剧痛从双腿传来,但他此刻根本无暇顾及。 因为一只带着浓重烟草味的大手,已经抓起了他身侧柔软的枕头,毫不犹豫地死死捂住了他的口鼻。 “呜……呜呜……” 新鲜的空气被瞬间隔绝,取而代之的是枕芯里沉闷的气味。 柏勇的眼前一片漆黑。 他拼命挣扎,扭动着身体,双手疯狂地去抓挠按在自己身上的人。 但他的反抗在那两个身强力壮的男人面前根本没用。 每一次徒劳的挣扎,都会牵扯到腿间的伤口,尖锐的剧痛与窒息的痛苦交织在一起,让他感觉自己仿佛正在被凌迟。 就在他意识逐渐模糊,肺部开始灼烧之际,他听到了其中一个男人发出了冰冷的嘲笑。 “别挣扎了。既然你现在已经是个没用的废物,那就乖乖去你该去的地方,永远闭上你的嘴吧。” 这句宣判,彻底击碎了柏勇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安越七! 他果然因为自己失去了利用价值,又知道太多秘密,而派人来灭口了! 何其讽刺!他背叛恩师,出卖灵魂,为安家当牛做马,换来的不过是“没用的废物”这几个字。 强烈的求生欲让柏勇爆发出最后的力气,却被更沉重的力量死死压了回去。 他翻着白眼,以为自己这次多半是死定了。 就在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即将被剥离身体的那一刻。 一道清亮的女声传来! “你们是谁?!在做什么?” “快放开他!” 居然是沈意! 柏勇混沌的脑海中,猛地闪过这个念头。 随即,病房的门用力推开,走廊的光线瞬间涌了进来,将那两个黑衣人的身影照得一清二楚。 捂在他脸上的压力骤然一松! 那两个黑衣人显然也没想到会有人突然闯入。 在被人发现行踪后,他们没有丝毫恋战,其中一人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病床上的柏勇,另一人则拉着他,两人动作极为迅捷地翻身从窗户一跃而出,瞬间消失在夜色之中。 “咳……咳咳咳!” 新鲜的空气猛地灌入肺里,柏勇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贪婪地呼吸着,涕泪横流,狼狈不堪。 病房的灯“啪”地一声被打开,刺目的光亮让柏勇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柏勇?柏勇你怎么样?!” 沈意紧张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她快步冲到床边。 先是飞快地扫了一眼他脖颈的脉搏,又伸手探了探他的呼吸。 “你有没有哪里受伤?”她焦急地问道。 柏勇浑身是汗,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他抓着沈意的衣服,语无伦次地重复着:“杀……有人要杀我……他们要杀我……” 沈意看着被扔在地上的那个枕头,脸上的表情愈发凝重。 “你别慌!别怕!”她伸手,轻轻拍了拍柏勇的肩膀,“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已经按了紧急呼叫铃,医院的保安一定已经追出去了!你放心,他们跑不掉的!” 她的话似乎让柏勇找回了一丝理智。 他转过头,死死地盯着沈意,那眼神像是在看救命的菩萨。 沈意看着他这副样子,皱紧了眉头,语气里满是自责:“都怪我,我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的……” “你放心,我明天就跟我外公说,让他给你安排两个最专业的保镖过来,二十四小时守着你,绝对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 “别!” 柏勇猛地拉住了沈意的胳膊。 “别说!”他急促地说道,“不能让更多人知道!要不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他现在就像一只惊弓之鸟,不相信任何人,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而今晚,是沈意救了他。 他看着眼前这张带着焦急的脸,在灯光下竟显得如此动人。 他第一次觉得,沈意这张脸,顺眼了不少。 是啊,在他被安越七当作弃子追杀的时候,只有她不顾危险地冲进来救了他。 柏勇抓着沈意胳膊的手,力道渐渐软了下来。 “沈意,对不起。”他看着她,眼神复杂地说道,“以前是我不对,我不该对你那么恶劣……谢谢你,救了我一命。” 说完,他仿佛想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颤抖着想要去抓沈意另一只空着的手,寻求一丝温暖。 然而,他的手刚伸到一半,就看到沈意的眉头突然紧紧皱了起来。 她捂住鼻子,巧妙地避开了他的触碰。 “什么味?”她低声咕哝道,眼神还在四处寻找着异味的来源。 柏勇伸在半空中的手,尴尬地顿住了。 脸上的感激和脆弱瞬间凝固。 他下意识地顺着沈意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裤子。 病号服很薄,在明亮的灯光下,他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裤裆处,有一片深色的濡湿正不断地扩大,一股骚臭的气味正从那里若有若无地散发出来。 柏勇的脑子瞬间空白。 他刚才竟然被吓得……失禁了。 第二天,清晨。 商执聿站在办公室沈意刚刚发来的消息,唇角勾起微不可查的弧度。 随即,助理也将柏勇的资料送了进来。 在沈意提出要对柏勇出手时,商执聿出于商人的警觉,便立刻让助理去把这个人的底细查了。 他需要知道,这颗棋子到底有多少价值,又牵扯了多少背后的利益。 昨晚那两个“杀手”,是他安排的人。 目的不是杀人,而是攻心。 对于柏勇这种自视甚高又极度怕死的人来说,死亡的威胁,是让他彻底缴械投降的最好武器。 现在看来,效果比预想的还要好。 商执聿揉揉眉心,随手翻开了桌上那份关于柏勇的调查报告。 当他看到这个看似与陆恩仪毫无交集的柏勇,居然是她爷爷当年最得意的学生之一时,商执聿的眉头微微蹙起。 第401章 推诿责任 难道,他还做了什么对不起陆恩仪家的事情? 想到这里,商执聿深邃的眼眸中闪过锐利的光。 他拿起手机,给沈意发去了一条新的指令。 “稳住他,让他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如果柏勇给你说了什么有用信息,整理好,给我发一份。” 手机很快震动了一下。 屏幕上跳出简洁的回复。 “成交。” 最近这段时间,陆恩仪仿佛变成了一枚高速旋转的陀螺。 研究所自主研发的项目进入了关键期。 无数个数据需要比对,上百种配比方案需要反复推演。 研究所里最近又分配来了几个刚毕业的新人。 他们对一切都还很好奇,跟在陆恩仪身后,叽叽喳喳地问着各种基础问题。 所长拍着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拜托她:“恩仪啊,你是我们所里的顶梁柱,这些好苗子,你多费心带一带,咱们的未来就靠他们了。” 于是,她的工作量呈几何倍数增长。 白天,她要在自己的实验和新人的教学之间来回切换。 晚上,她还要将白天新人们错漏百出的实验报告一份份修正。 好不容易到了轮休日。 陆恩仪难得地没有被生物钟叫醒,一觉睡到了自然醒。 她伸了个懒腰,感觉身体里积压的疲惫都舒缓了不少。 她已经计划好了,今天一整天都要陪着儿子。 然而,中午时,所长的电话打来了。 陆恩仪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恩仪啊,你快来一趟市三院!出事了!”所长的声音焦急万分,背景音里还夹杂着嘈杂的争吵声。 “所长您别急,出什么事了?” “是那批新人里的王铮!他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一个人偷偷进了三号实验室,结果做实验的时候出了意外,现在人正在医院里!” 陆恩仪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三号实验室存放着部分性质不稳定的化学试剂,她三令五申,在没有她或资深研究员陪同的情况下,严禁实习生单独进入。 “他伤得怎么样?”她急切地问道。 “人倒是没大事,就是实验起火的时候,他被吓到,自己绊倒摔了一下,腿骨折了。但是他家里人现在正在医院闹,你快过来看看吧!” 陆恩仪挂掉电话,愧疚和烦躁交织在一起。 她蹲下身,抱了抱儿子,柔声说:“轩轩对不起,妈咪所里有点急事要去处理,今天不能陪你了,你在家等我回来好不好?” 陆景轩懂事地点点头。 陆恩仪来不及心疼,匆匆交代了几句,便火速赶往医院。 一到骨科病房的走廊,她就听见了里面传来的喧哗吵闹声。 “你们研究所就是这么草菅人命的吗?我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们没完!”。 “赔钱!必须赔钱!精神损失费、误工费、营养费,一分都不能少!不然我们就上网曝光你们,说你们强制员工做危险实验,还不给任何安全保障!” 陆恩仪深吸一口气,推开了病房的门。 病房里乱作一团。 穿着时髦、满脸刻薄的中年女人正指着闻讯赶来的研究所管理层们破口大骂。 旁边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男人,正恶狠狠地瞪着周围的人,像是随时准备动手的样子。 病床上,躺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正是王铮。 他的一条腿打着厚厚的石膏,脸上夹杂着委屈怨愤。 看到陆恩仪进来,那中年女人立刻将矛头对准了她。 “你就是那个带我儿子的老师?”她上下打量着陆恩仪,眼神充满了鄙夷,“你这个老师是怎么当的?我儿子出了这么大的事,你现在才来?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陆恩仪强压下心头的火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这位是王铮的母亲吧,您好。关于王铮受伤的事,我很抱歉。但我需要先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了解什么?情况就是我儿子被你们害得骨折了!”王铮的大哥往前一步,凶神恶煞地吼道,“就是因为你这个当老师的不负责任,才会出这种事!你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 一时间,整个病房内都充斥着他们一家人颠倒黑白的叫嚣。 他们完全不提是王铮违规操作,只一味地将所有责任都推到研究所和陆恩仪的身上。 陆恩仪本以为只是王铮的家人难缠,她试图转向病床上的当事人,寻求一个客观的事实。 “王铮,”她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道,“我有没有强调过,不允许任何实习生在没有监护的情况下,单独进入三号实验室?” 王铮眼神躲闪,嘴唇嗫嚅了一下,却在家人的目光逼视下,梗着脖子反驳道:“是你说的有问题要自己大胆尝试!我只是想多学点东西,为研究所做贡献,谁知道那个实验设备那么危险!你作为带教老师,没有提前排查所有安全隐患,就是你的失职!” 陆恩仪脸色微变。 她付出心血去教导,换来的却是毫不犹豫的背刺和推诿。 “你……”陆恩仪气得浑身发抖,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你什么你!理亏了是吧!”王铮的大哥看到陆恩仪被说得哑口无言,愈发嚣张。 他见陆恩仪不过是一个身形单薄的弱女子,竟恶向胆边生,猛地伸手就要来推搡她的肩膀。 “我看你就是欠教训!” 就在那只粗壮的手即将碰到陆恩仪的瞬间,病房门口传来极具威慑力的男声。 “住手。” 众人齐刷刷地望向门口。 商执聿逆光而来,身姿挺拔如松。 他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面无表情,深眸里是凝结成冰的寒意。 在他身后,是两名同样西装革履、神情冷峻的保镖。 那强大的气场,瞬间压制了王铮一家的嚣张气焰。 王铮的大哥那只伸在半空的手,尴尬地僵住了,在商执聿冰冷的注视下,不自觉地缩了回去。 商执聿径直走到陆恩仪身边,将她轻轻拉到自己身后,隔开了她与那一家人的对峙。 第402章 认出 商执聿动作自然而然,带着不容置喙的保护意味。 “商……商总?”研究所的所长看到商执聿,也是一脸惊愕。 商执聿淡淡地点了点头,目光转向王铮一家,语气平淡却充满了压迫感:“我是陆恩仪的家属。各位有什么诉求,可以和我的律师谈。但如果有人想动用暴力,我不介意让他先学会怎么遵守法律。” 他的话音刚落,身后的两名保镖便上前一步,冷漠的视线锁定了王铮的大哥。 那男人被看得头皮发麻,刚刚的气焰荡然无存,连连后退了两步。 王铮的母亲也被这阵仗吓到了,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现场的气氛,因为商执聿的到来,发生了戏剧性的逆转。 最终,还是所长站出来打圆场,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对王铮一家表态:“各位请放心,这件事我们研究所一定会调查清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至于赔偿问题,我们后续再谈。” 然后,他转向陆恩仪,脸上带着为难和歉意:“恩仪啊,你看这事闹的……按照规定,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你可能需要先停职两天,配合所里的调查。委屈你了。” 陆恩仪垂下眼帘。 她没有争辩,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 从医院出来,陆恩仪却感觉心力交瘁。 不管是当初她倾注了无数心血,视为亲弟弟一般对待的林勒希,还是今天这个一出事就把所有责任都推到她头上的王铮,都让她感到一种深刻的无力感。 为什么她的一片真心,她对科研事业毫无保留的热忱与付出,换来的总是一次又一次的辜负? “在想什么?”身旁,商执聿低沉的嗓音将她从纷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陆恩仪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疲惫,“没什么。” 商执聿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她。 阳光下,她白皙的脸庞显得有些苍白,平日里总是闪烁着星辰般光芒的眼眸,此刻也黯淡无光,像蒙上了一层灰尘。 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比刚才温和了许多。 “科研这条路,本就不是坦途。它充满了未知枯燥,也伴随着各种意想不到的危险。” “这条路上,有人能坚守初心,有人会迷失方向,也有人会因为承受不住压力和挫折而怨天尤人,将过错推给别人。” “如果连这种小小的意外都无法坦然接受,反而第一时间想的是推卸责任,那只能说明,他们根本不适合进入这个领域。你的心血,不应该浪费在这样的人身上。” 商执聿没有说“这不是你的错”这样空泛的安慰,而是站在她的角度,理解她的世界。 陆恩仪长长地叹了口气,像是要把胸中所有的郁结都吐出去。 她抬起头,对商执聿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谢谢你,”她轻声说,“及时赶来帮忙。” 商执聿的目光落在她额前一缕被风吹乱的发丝上,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帮她撩到耳后。然而,当指尖即将触碰到她温热的肌肤时,他的动作却猛地一顿,然后若无其事地放了下来,插回了西装口袋里。 他的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声音依旧平稳:“我们之间,不必说谢。这种情况,我又怎么可能让你独自面对。” 带着一丝暧昧与强势的话,让陆恩仪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有些不自然地别开视线,看向了窗外。 两人并肩走出住院部大楼,午后的阳光温暖而不刺眼。 陆恩仪正准备走向停车场,眼角的余光却无意间瞥到了医院花园那边。 不远处的林荫小道上,沈意正推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悠闲地散步晒太阳。 那个男人的脸,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只是一个侧脸,也像一道闪电,瞬间击中了陆恩仪的记忆深处。 是柏勇! 那个曾经被爷爷寄予厚望,最后却无耻地窃取了爷爷毕生心血的研究成果,导致爷爷一病不起的叛徒! 陆恩仪的血液在瞬间凝固,后背刚刚消散的寒意,以更猛烈的方式席卷而来。 她脸色在刹那间变得惨白,双手在身侧不自觉地攥紧成拳。 柏勇……他怎么会在这里? 还和沈意在一起? 无数的疑问和滔天的恨意,在她脑海中疯狂翻涌。 “怎么了?”商执聿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异常,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陆恩仪猛地回过神。 她强迫自己收回视线。 “没什么,刚才被太阳光晃了一下眼睛,有点花。” 这个借口拙劣无比,但商执聿却没有追问。 他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车内,陆恩仪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但柏勇那张令人憎恶的脸,却无比清晰地在她眼前挥之不去。 她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联合前段时间,安越七高调公布的沈意即将跟安氏集团旗下研究所的一位核心教授结婚的消息…… 这个人,应该就是柏勇。 原来如此。 她动用了一切关系,想追查这个叛徒的下落,却始终一无所获,是因为他早就被安家的人拉拢,并像珍宝一样秘密地保护起来了。 安家……又是安家! 安烟,安越七,现在又多了一个柏勇。 他们就像附骨之疽,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带来无尽的伤害与阴谋。 陆恩仪缓缓睁开眼睛,眼底的疲惫消失殆尽。 王铮带来的那点职场打击,与眼前浮现的、跨越数年的家族血仇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她要查清楚,柏勇和安家到底在搞什么鬼。 她要夺回属于爷爷的一切,要让这些无耻之徒,付出应有的代价! 而坐在驾驶座上的商执聿,透过后视镜,将陆恩仪脸上那细微却决绝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陆恩仪是在看到沈意跟柏勇后才情绪透着不对劲的。 那么,他的猜测应该是真的。 柏勇不仅仅是安家的一条走狗。 还曾利用是陆恩仪爷爷的事情做了坏事,让陆恩仪一直记到了现在。 但是,他没忘自己现在还在装失忆,也不能直接问。 那个柏勇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第403章 照顾 或许真的是这几日将心神精力透支得太过厉害,到了晚上,那股被强行压抑下去的郁气和疲乏,冲垮了陆恩仪身体的防线。 夜半时分,陆恩仪发烧了。 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在冒着灼人的热气。 脑袋里则灌满了铅,沉重得无法思考。 像是坠入了一场醒不来的噩梦,身体滚烫无比,却又感觉一阵发自骨髓的寒冷。 睡在旁边的陆景轩被压抑的呓语声惊醒。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借着床头昏黄的夜灯光线,看到陆恩仪的脸颊烧得不正常的酡红。 “妈咪?”他轻声唤道。 没有回应。 陆景轩小小的眉头瞬间拧紧,他手背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陆恩仪的额头。 好烫! 小家伙心里一惊,那远超正常体温的灼热感让他瞬间清醒。 他知道,妈咪生病了。 他立马下床找到睡在沙发上的商执聿。 “商叔叔,你快醒醒!我妈咪发烧了!”陆景轩焦急地推着商执聿的胳膊。 商执聿几乎是在他开口的瞬间就睁开了眼睛。 他本就睡得不沉,心里始终挂念着今天情绪不佳的陆恩仪。 “怎么了?”他坐起身,看到陆景轩一脸焦灼的模样,心头猛地一紧。 “妈咪发烧了,身上好烫好烫!” 商执聿闻言,脸色骤变,再无半分睡意。 他来到床边。 只见陆恩仪双目紧闭,呼吸急促而灼热。 他当机立断,立即拨通了老宅家庭医生的电话,用简短而清晰的语言说明了情况。 等待医生的间隙,他看着床上一脸担心的陆景轩,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柔和:“景轩,今晚你去儿童房睡好不好?” 老宅这边,自从陆景轩住进来后,商执聿很快就命人布置了一间充满童趣的儿童房,里面有他喜欢的乐高和天文望远镜。 只是小家伙依赖母亲,一直坚持要跟陆恩仪睡在一起。 “不要。”陆景轩想也不想地摇头,固执地守在床边,“我要陪着妈咪。” “听话。”商执聿耐心地解释,“医生马上就来了,妈咪是感冒引起的发烧,万一会传染怎么办?” “你生病了去幼儿园,你的那些小伙伴们可能会因为你,也跟着一起生病。到时候,他们的爸爸妈妈也会像我现在这样,伤心又着急的。” “而且,你在这里,妈咪也休息不好。等她好了,看到你因为照顾她而生病,她会更难过的。医生刚刚在电话里都说了,你妈咪没事的。” 陆景轩抿着小嘴,认真地思考着商执聿的话。他看了一眼床上难受的母亲,又看了看眼前一脸严肃的商执聿,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好吧。” 但在离开房间前,这个小大人还是不放心地回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着商执聿,郑重其事地警告道:“你要好好照顾我妈咪,别想着乘机吃妈咪豆腐!” 商执聿正满心担忧,冷不丁被儿子甩来这么一句,整个人都愣住了,随即一张俊脸黑了下来。 他哭笑不得地问:“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陆景轩哼了一声,小下巴一扬,“不用知道,你的企图很明显。” 说完,他才迈着小短腿,一步三回头地去了儿童房。 商执聿看着他的背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底却有一丝被看穿的窘迫。 很快,家庭医生赶到,经过一番检查,确认是过度劳累加上情绪波动导致免疫力下降,从而引起的病毒性感冒和高烧。 医生给陆恩仪打了退烧针,又开了一些药,嘱咐要物理降温,多喝水,注意休息,等烧退了情况就能稳定下来。 送走医生后,偌大的卧室里只剩下商执聿和昏睡中的陆恩仪。 商执聿去浴室拿了冰袋和毛巾。 他坐在床沿,小心翼翼地想将冰袋放在陆恩仪的额头上,帮她降温。 然而,陷入噩梦中的陆恩仪却极不安稳。 她紧锁着眉头,脑袋不停地左右乱动,似乎在挣脱什么无形的束缚,让冰袋根本无法固定好。 商执聿俯下身,伸出宽大的手掌,轻轻地按住她的额头,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和力量安抚她,同时将冰袋固定在原位。 距离,在瞬间被拉近。 他几乎能数清她颤抖的睫毛,感受到她灼热的呼吸拂过自己的脸颊。 她的脸因为高烧而泛着诱人的潮红,平日里清冷理智的眼眸此刻紧紧闭着,显出全然不设防的脆弱。 商执聿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放轻了。 或许是他的靠近带来了一丝安抚,又或许是冰袋的凉意起了作用,陆恩仪的挣扎渐渐平息下来。 就在商执聿以为她睡安稳了的时候,她的眼睛,却缓缓地睁开了。 眸子氤氲着一层迷蒙的水光。 就这么直直地看着他。 商执聿的心跳猛地一滞。 他以为她是清醒的,一想到自己此刻近乎偷窥的亲密姿态,再联想到儿子刚才的警告,耳根竟有些不自然地发热。 他下意识地解释道:“你发烧了,额头太烫,我帮你降温……没,没想别的。” 他的声音,连自己听起来都觉得有几分欲盖弥彰的僵硬。 然而,烧得迷迷糊糊的陆恩仪,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她的大脑一片混沌,所有的行动都出自于本能。 她只觉得眼前这个男人靠得很近,他身上的气息很好闻,他按在自己额头上的手掌,带来了一丝驱散燥热的清凉。 于是,在商执聿惊愕的目光中,她忽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衬衫衣领,用力向下一拉。 商执聿毫无防备,高大的身躯就这么被她轻易地拽了下去。 下一秒,柔软而滚烫的触感,精准地印在了他的唇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商执聿的瞳孔骤然紧缩,大脑一片空白。 从惊讶到狂喜,只需要短短的一秒钟。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唇瓣的柔软与灼热。 渴望了无数个日夜的吻,就这么猝不及防地降临。 然而,仅存的一丝理智还在提醒他。 他微微偏过头,拉开一丝距离,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沙哑:“陆恩仪,你生病了,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第404章 起床一耳光 陆恩仪不满地蹙了蹙眉,似乎很不满意这片刻的清凉离自己而去。 她的手非但没有松开,反而开始在他身上毫无章法地乱摸起来。 “凉……”她含糊地呢喃着,脸在他的胸膛上蹭了蹭,“你身上是凉的,很舒服……” 无意识的呢喃,轻轻搔刮着商执聿的心尖,也像是一把火,瞬间点燃了他压抑已久的渴望。 理智的弦,应声而断。 去他妈的君子风度。 机会就摆在眼前,如果他再退缩,那他就不是商执聿。 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幽暗的眸底翻涌起浪潮。 不再犹豫,另一只手迅速而利落地解开了自己衬衫的纽扣。 一颗,两颗……直到露出线条分明的结实胸膛和腹肌。 他脱掉上衣扔到一边,然后直接躺在了她的身边,将她连人带被地揽进怀里。 “好。”他在她耳边低语,带着得逞的笑意,“那给你摸个够。” 陆恩仪果然像是找到了最舒适的抱枕,立刻像只八爪鱼一样手脚并用地缠了上来。 商执聿满足地长叹一声,双臂收紧。 感受着怀中温香软玉的依赖,灼热的体温透过肌肤传递而来。 他低头,在她的发顶落下一个珍而重之的吻,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还真给陆景轩那小子说对了。 他就是想吃豆腐。 可惜,商执聿这份自得的美梦还没做满五分钟。 怀里的陆恩仪也不知道在纷乱的梦境里见到了什么,眉头猛地一蹙。 紧接着,他只觉肩膀处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嘶!” 商执聿痛得倒抽一口凉气,身体下意识地一僵。 低头看去,竟是怀里的女人正死死地咬着他的肩膀。 商执聿没有推开她,反而咬紧了牙关,任由她的牙齿嵌入自己的皮肉。 他伸出手,一下又一下地轻抚着她的后背,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安抚:“没事了,陆恩仪……我在这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股狠劲儿终于松懈下来。 陆恩仪松开了口,疲惫地把脸埋回他的颈窝,又沉沉睡去。 商执聿长舒一口气,只觉得肩膀那块地方火烧火燎地疼。 他偏过头,借着昏暗的夜灯,可以清晰地看到肩膀上,留下了明晃晃的的牙印。 下口可真够狠的。 然而,男人幽暗的眸底却倏地一闪,掠过狡黠。 这或许……并不是一件坏事。 第二天清晨,陆恩仪的烧已经退了不少。 只是高烧过后的身体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软绵绵的,连抬起一根手指都觉得费劲。 意识在混沌中浮沉,她首先感觉到的是一阵阵的肌肉酸软,仿佛被重物碾过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 陆恩仪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还有些模糊。 鼻尖萦绕着熟悉又陌生的气息,霸道极具侵略性。 而她,正被商执聿以亲密的姿态拥在怀里,脸颊贴着他胸膛温热结实的肌肤,耳边甚至能听到她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陆恩仪的大脑当机了足足三秒。 眼帘映入着商执聿放大了的睡颜。 卸下了一贯的凌厉与深沉,眉眼舒展,竟有几分无害的英俊。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的上半身,什么都没穿! 陆恩仪的脸颊瞬间血色尽失。 昨晚的记忆是一片混乱的碎片,她只记得自己很不舒服,后面发生了什么,完全没有印象。 可是眼下这场景……这暧昧到极致的姿态,他赤裸的上身,还有自己这一身仿佛被拆散重组般的酸软无力…… 这下误会大了! 难道他竟然趁着她生病,意识不清的时候,对她做了那种事! 混蛋! 无耻! 乘人之危! 陆恩仪甚至来不及去思考更多的细节,也完全不管这个男人是不是还在睡着。 扬起手朝着那张英俊的脸,冷不丁一巴掌扇了过去! 商执聿瞬间就被打醒了。 他猛地睁开眼,深邃的眸子里满是猝不及防的震惊。 足足懵了好几秒。 只见陆恩仪已经坐起身,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眸子燃烧着熊熊怒火,死死地瞪着他。 “你……”商执聿捂着自己的脸,满心都是被打懵后的委屈,“陆恩仪,你一大早打我做什么?” “身体好些了?” 他昨晚又是当抱枕又是当降温贴,还被白白咬了一口,结果一早醒来,迎接他的不是温情感谢,而是一个大耳光? 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陆恩仪听到他的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竟然还敢问她? 她冷笑一声,怒斥道:“商执聿,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做了什么好事?” 她抓起身边的枕头,劈头盖脸地就朝他砸了过去。 “你这个混蛋!居然在人家生病的时候趁人之危,你好意思吗?” “你的绅士风度呢?你的教养呢?都被狗吃了?!” 枕头软绵绵的,打在身上并不疼,但商执聿的脸色却越来越黑。 他一开始还念在她生病初愈,捂着头挨了好几下,任由她发泄。 但眼看她越打越起劲,嘴里还骂个不停,他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 “陆恩仪!” 商执聿忍无可忍地出手,精准地抓住了她胡乱挥舞的双手手腕。 他顺势一拉,趁着她力气不济,一个翻身就将她重新压回了柔软的床褥里,高大的身躯覆了上去,将她牢牢地禁锢在自己的怀抱与床榻之间。 他的双臂撑在她身体两侧,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危险的暗流。 “你是不是太久没做过了,居然连感冒发烧后的脱力,跟事后都分不清楚?” 陆恩仪瞬间所有的动作和骂声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什么意思? 她下意识细微地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除了浑身无力,似乎……并没有那种撕裂或被侵入过后的不适感。 她又飞快地瞥了一眼被子下的自己。 睡衣,完完整整地穿在身上,连一颗扣子都没有错位。 ……确实不像是做过了。 可这也不是他可以光着膀子抱着她睡觉的借口! 陆恩仪的脸色依旧没有半分缓和,她强撑着镇定,偏过头,避开他灼人的视线,冷声质问道:“那为什么你会躺在我床上,上面还没穿衣服?轩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