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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第 12 章

作者:鹤倾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展钦的话音落下,容鲤双眸不由得睁大了些。


    同饮?


    那汤药是谈女医特意为男子元阳亏损所配的,她若喝了,谁知道会生出什么乱子?


    她在话本里可看了不少诸如此类的桥段,若她变得如话本里那些吃了虎狼之药的登徒子一般,狂性大发,追着展钦又亲又咬,那可如何是好?


    “不必了!”容鲤一想到自己追着展钦变成登徒子的模样便慌极了,身子下意识地往后缩,却再次被坚硬的桌案抵住,无处可逃。


    展钦的呼吸落在她的脖颈间,叫她觉得浑身哪里都痒痒,慌不择路地扯个由头来推拒:“我整日清闲,不比驸马公务繁忙,身子好着呢,不必进补。”


    “哦?”展钦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玩味。他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鲤,两人挨得这样近,自然能够感受到身下人小小身子里咚咚的心跳声,“殿下前些日子跌马坠落,气血大亏,正应当是将养之时,同饮一盅补汤,以示臣对殿下之关怀,有何不可?”


    展钦的话逻辑如此严密,竟让容鲤一时语塞。


    她有些惴惴不安地抬眸,飞快地看了一眼展钦的神色,试图辨别此刻他的情绪,正好对上他那双看不出情绪的浅色瞳孔。


    他却错开了容鲤的目光,似是轻叹:“殿下如此推三阻四,实则是不愿与臣同饮罢。”


    他手中执着玉勺,汤汁在勺中微微晃动,动作不似逼迫,反倒像一种带着些许探究的邀请。


    容鲤不想他会如此回答——他这样迫人,只是为了与她同饮?


    他是不是……没那么生气了?甚至愿意与她分食一物?


    这个念头倒让容鲤心底泛起一丝隐秘的欢喜,方才的紧张也被冲淡些许。


    “这药当真是特意给你熬的,我喝不得。你要是想与我同饮,我叫府里熬些冰沙,午间我们一同吃,好不好?”容鲤别过脸去,耳尖不知什么时候红了。


    展钦的目光掠过她绯红的耳尖,又落回她强装镇定却难掩期待的小脸上。


    他入金吾卫之前,在更上不得台面的镇抚司,经手的腌臜案子、严刑审问的贼人不知凡几,一眼便能看出这盅汤有蹊跷。


    但若说容鲤有意加害于他,她的言行举止又实在不像——至少,此刻她眼中并无恶意,只有一种笨拙而小心翼翼的讨好,还夹杂着许多的羞窘。


    是他从来不曾见过的。


    “罢了。”展钦不再多问什么,竟当真将那盅汤舀了一勺,送入口中。


    汤汁入口,一股浓郁的药味,混杂着些许难以言喻的气味,一同在口腔中弥漫开来,浑然不似他从前喝过的任何药物。


    展钦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却面色未变,缓缓咽下:“滋味独特,有劳殿下费心。”


    容鲤原以为这是一场极硬的仗,却不想展钦当真喝了,一时间脑海之中关于喝了壮阳药会有什么反应的念头到处乱窜,勾得她耳尖的绯色蔓得到处都是,觉得哪哪都热得不成样子。


    “也没什么费心的,药是谈大人所配,我不过亲自送来罢了。”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带,声音细若蚊吟,“于你有效才好。”


    见她这副模样,展钦心中疑窦未消,却也不再纠缠。他姿态从容地将剩余汤药一饮而尽,随后将空盅置于案上,仿佛只是完成了一项寻常任务。


    “汤已饮毕,殿下可还满意?”他抬眸看她,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容鲤忙不迭点头,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又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期待和好奇。


    话本子上怎么说的来的——这种药,喝下去便有立竿见影的效果,轻则叫人浑身燥热,重则……


    容鲤不敢往下想了,她偷偷觑着展钦的脸色,试图找出些许变化,“你可觉得有什么不同?”


    不同?展钦微微凝神,除却口中残留的怪异药味,体内似乎……并无任何异常。


    他眸光微动,看向容鲤。她正睁着一双清澈的凤眸,一眨不眨地望着他,那眼神里混着紧张、期待,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


    “尚可。”他压下心中异样,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这药入口涩且怪,恐怕确实不是毒物,纵使长公主殿下对他这个驸马甚不满意,也不至于做出当众投毒之事,可她这闪闪目光之中又期待又心虚,这药绝非寻常补药。


    容鲤哪知道他心中的念头,听得“尚可”二字,眼眸瞬间亮了起来。


    至少他肯喝!她心中雀跃,只觉得离“和好如初”又近了一大步。


    “那便好,那我明日再送来,好不好?”容鲤语气轻快,忍不住拉住他的衣袖摇了摇,一派黏糊样。


    还送?展钦看着她瞬间笑靥如花的脸庞,那句到了嘴边的拒绝在触及她纯粹欣喜的目光时,竟有些难以出口。他沉默片刻,终是几不可察地颔首:“随殿下罢。”


    这便是应允了!容鲤心花怒放,只觉得自己这几日的忍气吞声总算没有白费功夫。


    她在书房又磨蹭了一会儿,东拉西扯了些闲话,见展钦重新拿起朱笔批阅公文,虽依旧神色冷淡,却并未流露出不耐,她心中更是甜滋滋的。


    她的夫君比话本子里好哄呢,不必用那些个什么她看不懂的“坐莲”“推车”哄人大法,就已有了和好的苗头了。


    容鲤趴在他的桌案旁边看他,一双眉眼弯弯,只觉得展钦何处都好看,直到窗外日头渐高,到了她平日里午睡的时候,她才依依不舍地起身告辞。


    她喊人来将汤盅收拾了,步履轻快地走出书房,浑然未觉身后似有一道目光若有若无地笼罩在她身上。


    直至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展钦才放下手中笔,垂眸看向自己的掌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属于她的甜香。


    他不知怎的想起来那一对送进宫的大雁。


    大雁后来去了哪儿,他无从得知,只听闻素来不喜荤腥的长公主殿下,那晚似是用了雁肉作晚膳。


    冬日的雁何等金贵?


    但陛下的掌中明珠,国朝的长公主殿下,从小要什么就有什么,又从不珍惜,一对大雁,牲畜而已,又何足挂齿?


    似有酸胀的热意从丹田心口涌起,展钦垂下眸,不再去想了。


    只是到了夜里,值夜的卫从听得展指挥使院中传来铮铮剑鸣,以为生了何事匆忙而至,却见展钦只着一件薄衫,衣襟被沐浴的凉水沾透,正于夜色下舞剑,不知多久了。


    衣衫于他卷起的罡风里,似带了一腔无处可泄的火气。


    “今夜不必值守我的院落,人也撤去。”


    卫从自然不敢多嘴,连忙带着同僚撤去。


    深沉夜色里,掩住了一夜未能成眠的绵长哑息。


    *


    翌日,来送案件急报的侍从踩着晨光刚要踏入院落,便被展钦的喝止声定在原地,在院外候了一刻钟,才听得展钦令他进来的声音从里头传来。


    屋中难得门窗大开,空气中弥漫着一丝极淡的冷冽熏香,不似展钦寻常做派。


    展钦端坐于案后,披散着墨发,仅着一件素色中衣,外袍随意地搭在椅背上,身上似有清凉水汽,想必是刚刚洗浴过。


    能进展钦院落的皆是跟了他数年的心腹,对他已有了许多了解,一踏入房中之时,便敏锐地察觉到今日的大人与往常不同。


    往日里止是生人勿近的疏冷,今日却仿佛有些难以察觉的躁意暗流涌动。


    侍从低眉顺眼,不敢直视,将手中急报呈上。


    展钦微蹙着眉头,伸手来接,那侍从眼尖地瞧见,展钦右掌从指尖到虎口的肌肤有都些通红,连薄茧都格外清晰,想起来昨夜听同僚说起,指挥使大人似是练了一夜的剑。


    他一面在心中感喟展大人之刻苦,一面不敢露出丝毫异色,得了指令便速速离开了。


    展钦于桌案之前静坐片刻,目光落在那只曾被容鲤握住,要他于她身上落下墨宝的狼毫之上。


    他眉心一跳,那点躁郁愈发压不住,思虑片刻之后,还是霍然起了身,又回了浴房。


    昨日那盅汤药,展钦本无心去追究究竟是什么。


    不过如今,甚至不必叫人设法去取药渣,他已知晓是什么了。


    冰冷的井水再次兜头而下,展钦闭上眼,水珠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一路滚落,却毫无作用,反而让某种陌生的妄念在四肢百骸间叫嚣得愈发响亮。


    那盅汤并非毒药,却比毒药更棘手。


    它不伤性命,却乱人心智。


    在看见桌案上的狼毫笔,床榻上的白瓷枕时,皆氤氲起一股难言的灼烧感,展钦闭眼便想起昨日容鲤被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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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己自己压在桌案前时,心虚乱飘的一双眼。


    她不敢与他对视,是知道这汤药究竟是什么?


    可她还没有及笄,她能知道什么,纵使她是生性顽劣骄纵,又是谁拿这样的事教坏了她?


    展钦的肌骨被水浇得冰凉,可呼出的气却如同凌迟的火刃一般在他的胸喉间滑过。此刻想起她,更是如同饮鸩止渴。


    便在这样僵持着的时候,外头忽然传来了小姑娘清脆的喊声:“驸马!”


    守门的卫从显然很是为难地劝着:“殿下,大人方才晨起,还在内间沐浴洗漱。”


    那脚步声可不管,都快到浴房的门口,这才停了下来。


    以展钦远超常人的耳力,能听见她身上的衣料堆叠着摩挲,珠串环佩轻轻地碰撞出清脆的响声,更能听见她因小跑而起的轻微喘息。


    如兰似麝,勾人心魄。


    “驸马,你在里头吗?”她的声音,仅仅隔着一扇薄薄的木门。


    “嗯。”展钦低应了一声,容鲤便欢欣地说道:“我带了早膳来,还好赶上了,我在外头等你,你快些!”


    也不等他回答,她又走远了一些。


    展钦正欲拿过一旁的衣衫穿上,又听得那细碎的脚步回来了,就在门口压低了声音小小声地同他说话,一派天真无邪的促狭:“我方才想去你的榻上坐一坐休息一会儿,却见你床头还藏着件脏衣裳。驸马这样大的人,还不将衣裳收好。不过我不会告诉旁人的,我已帮你放到一边去藏起来了。”


    那衣裳是……


    展钦没应声,却能听见自己的呼吸愈发滚烫紊乱。


    容鲤原以为,自己终于抓到了这位有时候没有半点儿活人温度的展指挥使的小辫子,却听得里头的声音没有半点儿窘迫。


    他似是轻笑了一声,较寻常低哑紧绷些,隐有些水声作响。


    展钦的声音不大清晰,只是慢吞吞地问她:“殿下亲手拿了?”


    容鲤正觉得自得,声音之中都带着些茫然无觉的自得:“自然!本公主可是很顾及你的面子的,叫旁人看见了不好,本公主亲自拿开的,没有假手于人!”


    “……嗯。”容鲤听不大清展钦的声音,“殿下稍待。”


    只是这稍待也太久,容鲤等得脚都酸了,也不见展钦出来,只听得里头水声模糊,于是愤愤然地倚靠在门上,嘟嘟囔囔地碎碎念:“到底在里头做什么,比我洗漱的时间都长,还说什么‘稍待’。驸马好大的排场,好坏的习惯,好可恶的骗子。”


    她自以为自己的碎碎念小声,实则里头听得一清二楚。


    柔软而带着些骄纵指责的声线,将那柄崩了一整夜的弓,终于拉到了极致。


    似雪花落在灼热的炭上,瞬间消融。


    容鲤最终还是等不住了,她站了太久,当真觉得腿脚酸涩极了,于是丢下一句“我不等你了”就欲离开。


    却不想门忽然开了,氤氲的水汽夹杂着皂角与雪松的清气弥漫开来。


    展钦仅着一件素白中衣,墨发濡湿,几缕贴在颈侧,见她甚是不高兴地扁着嘴站在门外,眸光微暗,伸手便将她腕子扣住,轻轻一带,卷入满室温热的潮气之中。


    容鲤还不曾见过这样的展钦,只觉得水汽似乎将他平日里太过疏冷锋利的轮廓染得柔和下来,竟叫他显得有几分愉悦,鼻尖的那颗细小的红痣在水汽氤氲中显得格外耀眼。


    驸马真好看呀。


    容鲤又忍不住偷看两眼。


    浴后的中衣微湿,贴在他身上,隐约可见他肩背与手臂流畅紧实的肌骨,甚至有些叫容鲤害怕。


    她心中漫无边际地想着,驸马平日里看着清癯似文士,原来衣袍之下的身材也这样好。


    容鲤浑然不曾注意到,展钦拉着她到了盛着热水的盥洗盆前,亲自拿了胰子揉在她的手上,垂下眸问她:“方才是那只手碰了那……脏衣裳?”


    他的手带着浴后的温热,大容鲤的手好几圈,就这样将她的手圈在自己的掌心,细细地揉开滑腻的香胰子,连指缝都细细地摩挲着。


    偏生容鲤指侧的肌肤生性极嫩敏感,忍不住抖了一下,蹙着眉瞪他,连嗓音都有些发颤:“你做什么!”


    “替殿下净手。”他似不曾察觉到容鲤的轻颤,带着薄茧的指尖却反复地揉搓过她的指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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