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坚硬。
这是茉莉恢复意识后的第一感觉。
冰冷的金属触感紧贴着她的脸颊,坚硬的地面硌得她浑身骨头都在疼。
一股浓烈的、难以形容的气味钻入鼻腔——像是铁锈、臭氧和某种陌生的、带着淡淡甜腻感的异星尘埃混合在一起,刺激着她敏感的嗅觉。
她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野先是模糊一片,随即渐渐清晰。
入眼所及,是完全陌生的景象。
她似乎在一个狭小、密闭的空间里,像是某种运输舱或隔离室。
墙壁是冰冷的暗灰色金属,没有任何装饰,只有头顶一盏发出幽幽白光的条形灯,照亮了这个不足十平米的方正空间。
空气循环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送来的风也带着那股奇怪的甜锈味。
这里的陈设极度简洁,甚至可以说是简陋,但每一处接缝都平整得不可思议,金属表面光滑如镜,带着一种超越联邦常见工艺的、冷峻的精密度。
她发现自己躺在地上,身上还穿着那件毕业旅行时的便服,只是沾满了灰尘,有些地方还被划破了,额角传来一阵钝痛,她伸手一摸,指尖触到一小片已经干涸结痂的伤口。
记忆如同破碎的潮水般涌回脑海——剧烈的颠簸、刺耳的警报、同学们的尖叫、窗外那颗急速放大的、散发着不祥紫光的巨大行星,以及最后惊鸿一瞥看到的、那些造型狰狞流畅、风格完全不同于联邦制式的幽灵战舰……
坠毁了?
她还活着?
这个认知让她心脏猛地一缩,随即被更大的恐慌所淹没。
这里是哪里?其他人呢?莎拉、汤姆…他们怎么样了?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浑身酸软无力,每一个动作都牵扯着肌肉的疼痛。
深深的恐惧攫住了她,比在宴会上被众人注视时强烈百倍、千倍。
至少那时,她还在一个相对“安全”的、熟悉的环境里。
而现在,她孤身一人,身处完全未知的境地……
是那些战舰…我被他们俘虏了?这里难道是…另一个星际国度?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
联邦的疆域之外存在着许多未知的、甚至可能极度危险的文明和势力,这是常识。
她从未想过,一次普通的毕业旅行,竟会让她直接撞入其中一个,并以如此狼狈的方式成为阶下囚。
这个想法让她打了个寒颤,眼眶瞬间就红了,却被她死死忍住,不能哭,哭了也没用,她习惯性地想把自己藏起来,可这个冰冷的金属盒子无处可藏。
就在这时,舱室内侧的一扇门毫无征兆地滑开了,没有发出任何机械运转的噪音,寂静得令人心慌。
茉莉猛地一抖,像受惊的兔子般蜷缩起来,惊恐地望向门口。
两个身影走了进来。
她们极其高大,目测至少超过一百九十公分,穿着贴合身体的暗色作战服,勾勒出充满力量感的流畅线条。
作战服上没有任何明显的标识,材质看起来非布非革,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微光,似乎还带有某种生物活性般的细微脉动感,科技感远超茉莉的认知。
最让茉莉感到恐惧的是她们的脸。
那是两张极其美丽却毫无表情的脸庞,皮肤是某种近乎完美的冷白色,五官深刻如同雕塑,但她们的眼睛,如同最上等的琥珀,色泽深邃,其中却仿佛没有任何人类的情感,只有冰冷的审视和评估,她们的视线落在茉莉身上,像最精密的扫描仪一样扫过,让茉莉觉得自己像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其中一人迈步向前,军靴踩在金属地板上,发出清晰而令人心颤的“咔哒”声,她停在茉莉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茉莉吓得几乎无法呼吸,身体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她拼命低下头,不敢与那双琥珀色的非人眼眸对视,心脏狂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闻到了对方身上传来的一种极其微弱、却带着某种危险气息的冷冽味道,像是雪原上的寒风。
那名士兵蹲了下来,这个动作依然带着一种猎豹般的敏捷与力量感,并未减少丝毫的压迫感。
茉莉吓得猛地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着。
预想中的伤害并未到来。
她感觉到冰凉的、戴着某种战术手套的手指,非常轻地碰了碰她额角的伤口。
动作甚至可以说得上…谨慎?或者仅仅是为了确认伤势?这种克制,反而更让人害怕,因为这完全无法预测其意图。
随即,那手指移开。
士兵用她自己的语言对同伴简短地说了几个音节,那语言听起来冰冷、简洁,带着奇异的摩擦音和顿挫感,茉莉完全无法理解。
另一名士兵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小的、造型奇特的银色仪器,它看起来不像金属造物,反而更像某种光滑的生物甲壳,她将仪器对准茉莉,仪器前端发出柔和的蓝光,扫过茉莉全身。
茉莉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任由那蓝光扫描自己,她害怕得几乎要晕过去,全身的血液都像是冻僵了,这绝非联邦已知的任何技术。
扫描很快结束。
拿着仪器的士兵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由陌生符号和不断变化的生物发光纹路组成的数据,对同伴摇了摇头,又说了句什么。
蹲着的士兵似乎沉默了一下,她那冰冷的、审视的目光再次落在茉莉因为恐惧而惨白的小脸上,停留了片刻。
然后,她站起身。
就在茉莉以为她们要离开,稍微松了一口气时,那名士兵却从腰侧的一个收纳盒里,取出一管拇指大小的透明软膏状东西,和一小瓶封装好的水。
她没有递给茉莉,而是将它们轻轻放在了茉莉身边的地上,动作依旧没有什么温度,但含义明确。
做完这一切,两名士兵没有再停留,转身利落地离开了舱室,金属门再次无声地滑闭,将茉莉一个人重新留在了冰冷的寂静里。
过了好久,茉莉才敢慢慢睁开眼睛。
确认房间里真的只剩下自己后,她才颤抖着、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将那管软膏和小水瓶拿了过来。
水是凉的,喝下去稍微缓解了她喉咙的干渴,软膏不知道是什么,她不敢乱用,只是紧紧攥在手心。
她们…没有伤害她?
甚至还给了她水和…可能是药膏的东西?
为什么?这不符合她想象中的“野蛮异星人”的行为模式。
这些人的动作、装备、技术,都显示她们来自一个高度发达且纪律严明的文明,但那种非人的冰冷感,又让她无法用联邦的常识去理解。
巨大的恐惧稍稍退潮,留下的是更深的迷茫和不安,她完全无法理解这些士兵的行为逻辑。
孤独和绝望再次像冰冷的潮水般涌上,将她紧紧包裹,她抱紧双膝,把脸深深埋了进去,单薄的身体在空旷冰冷的囚室里微微发抖。
联邦可能根本不知道她落在了哪里,更别说来救她了,她落入了一个完全未知的、强大的、可能拥有完全不同规则的国度。
她该怎么办?
就在这无边的恐惧中,一丝极其微弱的、奇异的感觉忽然掠过她的心头。
那感觉难以形容,像是一根被轻轻拨动了的琴弦,引起的共鸣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
它似乎源于…刚才那名蹲下来检查她伤势的士兵?在她靠近的某一瞬间,一种极其短暂的情绪波动…不是恶意,更像是…一丝极淡的…困惑?
但这感觉太模糊了,瞬间就被她自身庞大的恐惧所淹没,让她怀疑那只是自己的错觉。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那扇紧闭的金属门外,刚才那名蹲下身的士兵正微微蹙眉,看着自己刚刚触碰过茉莉额角的手指,琥珀色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罕见的、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迟疑。
刚才那一瞬间的接触,那股从指尖传来的、微弱到极致却异常温暖纯净的精神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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