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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第 3 章

作者:一寸星火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寅时三刻,万籁俱寂,连蛐蛐都困得打哈欠。


    林砚觉得自己像个被强行开机的老式电脑,每一步都带着卡顿的呻.吟。


    要不然还是把他放在转转上回收了吧。


    把自己塞进那辆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的马车里,林砚后背挺得笔直,活像根插在车厢里的标枪——生怕一个不小心,脑袋靠歪了,把好不容易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蹭乱,落个“御前失仪”的罪名,连累全家。


    马车在空旷寂静的街道上轱辘前行,声音格外清晰,每一次颠簸都精准地砸在林砚脆弱的神经上,眼皮重若千钧,全靠“诛九族”三个血淋淋的大字吊着最后一口气,支撑着他不至于当场表演一个五体投地.


    宫门在浓重的夜色里显露出庞大而沉默的轮廓,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林砚刚下车,脚底板还残留着马车的震动感,一个穿着靛蓝宦官服饰的人影便幽灵般从角门阴影里飘了出来。


    “林大人?”来人声音不高,带着宦官特有的尖细,脸上堆着恰到好处,仿佛用尺子量过的恭敬笑容,“奴婢李莲顺,奉陛下口谕,在此恭候大人多。”


    李莲顺?


    哦,他爹说过,这个李莲顺是太监总管李德福的干儿子,不能得罪的人。


    “有劳李公公。”林砚摸出一个荷包奉上。


    钱不多,但是心意要表明,这是态度问题。


    李莲顺笑呵呵地接了银子:“林大人请跟奴婢来。”


    跟着李莲顺穿过一道道森严的宫门,林砚像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目不斜视,脚步规矩,但眼角余光还是不受控制地扫过那些巍峨的宫殿轮廓。


    飞檐斗拱在熹微的晨光里显出模糊的剪影,巨大的鸱吻沉默地蹲踞在屋脊两端,长长的宫道仿佛没有尽头,两侧朱红的高墙压得人喘不过气。


    大气磅礴,很壮观,也很……费腿。


    林砚麻木地想,这皇宫设计者一定没考虑过社畜的通勤问题。


    不知走了多久,绕了多少弯,腿肚子已经开始打颤抗议,终于在一座格外宏伟、殿前有着长长龙尾道的大殿前停下,殿门上悬着巨大的匾额:太仪殿。


    “林大人请在此稍候,奴婢这就去通传。”李莲顺躬了躬身,悄无声息地退入殿内。


    林砚站在空旷的殿前广场上,晨风带着深秋的寒意,刮得他官袍猎猎作响。


    他像个被罚站的倒霉学生,眼观鼻,鼻观心,内心的小人却在疯狂计算,从宫门走到这里用了许久,通传又等了许久……


    皇帝大佬,您知道休沐日的懒觉有多珍贵吗?折算成工时,这加班费您打算怎么结?


    想归想,林砚却清楚,加班费这种东西是不可能有的。


    就在林砚感觉自己快要冻成一根人形冰棍,当场表演一个“御前扑街”时,李莲顺终于又飘了出来,脸上那标准笑容纹丝不动:“林大人,陛下宣召,请随奴婢来。”


    林砚深吸一口带着皇家威严的冰冷空气,提着一口气,迈着仿佛灌了铅的腿,跨过了那道高高的门槛。


    殿内温暖如春,沉水香的气息幽幽浮动。光线不算太亮,却足够林砚看清龙椅上坐着的人。


    然后,他脑子里的弹幕卡壳了零点一秒。


    龙椅上那位……长得有点过于好看了吧?


    不是想象中那种威严慑人、满脸写着“朕不高兴”的帝王相。


    相反,萧彻的眉眼生得极其精致,鼻梁挺直,唇色偏淡,皮肤在殿内柔和的光线下透出一种冷玉般的质感。


    他穿着玄色常服,金线绣着暗龙纹,只是随意地倚在那里,周身却自然流露出一股不容侵犯的沉静威仪。


    美人,实打实的美人。


    但“美人”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皇帝”两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哐当”一声砸得粉碎。


    再好看也是老板!是能一言定你九族生死的终极甲方!


    林砚瞬间进入一级警戒状态,扑通一声跪得那叫一个标准流畅,额头“咚”地一下轻轻触在光可鉴人的金砖上,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沙哑:“微臣林砚,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动作标准得可以直接录入《大渝朝臣觐见礼仪规范》当示范。


    “平身。”萧彻的声音响起,不高,带着一种玉石相击般的清冷质感,在空旷的大殿里显得格外清晰。


    林砚谢恩起身,垂手肃立,眼观鼻鼻观心,姿态谦卑得像只缩进壳里的鹌鹑,内心却在疯狂腹诽。


    膝盖好痛,砖好硬,皇帝大佬您这地板该铺个地毯,对打工人的膝盖友好一点。


    “林卿不必拘礼。”萧彻的目光落在林砚身上,那目光平静无波,却让林砚感觉像被X光扫描了一遍,“令尊林侍郎乃国之干城,林卿在礼部,听闻亦是勤勉有加,克己奉公,实为青年才俊之楷模。”


    来了来了!


    老板的经典开场白——夸你!先给你戴顶高帽!


    林砚内心警铃大作,面上却立刻做出“受宠若惊”的表情,腰弯得更低:“陛下谬赞,微臣惶恐!家父常教导微臣恪尽职守,为陛下分忧乃臣子本分,微臣才疏学浅,唯恐有负圣恩。”


    一套标准得体的官场马屁,拍得行云流水,毫无灵魂。


    恪尽职守是真的,克己奉公是被逼的,马屁在在武海闵那练出来的。


    只有林砚深深地知晓,自己并非楷模,也不是什么青年才俊,他,只是一个青年社畜。


    “嗯。”萧彻似乎对他的回答还算满意,目光扫过林砚眼下那两团浓重的青黑,指尖在御案上轻轻一点,“来人,给林卿看座。”


    一个侍立的小太监立刻麻利地搬来一个紫檀木绣墩,放在了御阶之下。


    赐座?!


    林砚是真的有点懵了,他一个六品小虾米,第一次面圣,居然有座位?


    这待遇……有点超标啊!


    “微臣谢陛下隆恩!”林砚赶紧又谢恩,小心翼翼地挨着绣墩的边沿坐下,只敢坐实三分之一屁股,腰板挺得依旧笔直,仿佛随时准备弹起来领命。


    坐下就是比站着舒坦。


    不管皇帝大佬要给自己安排什么辛苦活儿,好歹还给赐座,表面功夫做得不错,武海闵就知道压榨他,一点好处都没有给过。


    皇帝这个领导,应该比武海闵要好吧?


    林砚心里想着。


    龙椅上,原本姿态放松,眼神带着点例行公事般审视的萧彻,搭在扶手上的指尖,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那双沉静如深潭的眼眸里,极快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仿佛平静的水面被投入了一颗微小的石子。


    萧彻的目光,重新聚焦在下方那个坐得规规矩矩、一脸“我很老实我很惶恐”的年轻官员身上,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个几乎无法被捕捉的弧度。


    他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试探试探看看。


    林砚屁股刚沾上那三分之一的紫檀木绣墩,还没来得及感慨“老板椅”的舒适度,龙椅上的终极甲方就发话了。


    萧彻换了个更随意的坐姿,手肘支在扶手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着太阳穴,目光看似随意地落在林砚身上,那眼神平静得像是在欣赏御花园里一块平平无奇的石头。


    “林卿在祠部司,日常公务想必甚是繁冗?”萧彻开口,声音依旧是那种清冷的调子,仿佛在聊今天天气不错。


    林砚腰板瞬间绷得更直,脸上自动加载“感激涕零”表情包:“回陛下,为朝廷效力,为陛下分忧,乃臣子本分,实不敢称繁冗。” 语气真诚得能拿奥斯卡小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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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知道我公务多为什么还要让我当暗卫?】


    【陛下您知不知道就因为那只乌鸦,我琢磨了多长时间才帮武海闵把奏章写出来?每次他的活都要扔给我干啊!】


    【还有郑经那甩锅王甩过来的预算,那玩意儿要是真的,户部尚书能当场表演一个原地升天!繁冗?这词儿太温柔了,那叫社畜的地狱循环!】


    萧彻搭在太阳穴上的指尖,微不可查地停顿了半拍。


    他端起手边的青玉茶盏,借着氤氲的热气遮掩,唇角那丝玩味的弧度加深了一分。


    这林砚的心声……比奏章有趣多了。


    “嗯,勤勉可嘉。”萧彻放下茶盏,语气平淡地肯定了林砚的场面话,随即话锋一转,像是闲聊般,“礼部诸卿,林卿平日接触颇多,同僚之间相处,可还融洽?”


    林砚心头警铃大作,可不能在大领导面前说同事坏话!


    他立刻启动最高防御模式,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仿佛沐浴在礼部和谐春风中的笑容:“回陛下,礼部诸位大人皆乃国之栋梁,学养深厚,同僚之间,更是谦逊有礼,互相扶持,一团和气,微臣深沐其中,受益匪浅。”


    字正腔圆,充满了对同僚之情的赞美。


    【呵呵。】


    【武海闵那厮,画饼技术炉火纯青,压榨手段登峰造极,他爹要不是吏部尚书,我第一个把他塞进祭天炉里当燃料!】


    【郑经那就是个人形盖章器加甩锅侠,他那双眼睛除了能精准识别怎么好摸鱼,还能干啥?哦对,还能在他夫人查账时表演瞬间失明。】


    【有那位慢悠悠磨墨的王主事,动作慢得以为他是在给墨锭做临终关怀,磨完一锭墨能直接打卡下班!互相扶持?我呸!】


    萧彻听着林砚内心那汹涌澎湃、火力全开的“礼部全员批斗大会”,差点没维持住帝王的威严。


    他微微侧过头,手握成拳抵在唇边,掩饰性地轻咳了一声。


    武海闵塞祭天炉?


    郑经人形盖章器?


    王主事给墨锭做临终关怀?


    这林砚……骂人还挺有画面感。


    “哦?”萧彻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兴味,仿佛真的对林砚口中“和谐”的礼部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朕听闻,祠部郎中武海闵,颇有乃父之风,处事干练,林卿以为如何?”


    来了来了,点名道姓了!


    林砚后背瞬间沁出一层薄汗,面上笑容更加灿烂,语气充满了对领导的无限敬仰:“武郎中才干卓绝,处事明快,提携后进不遗余力,实乃下官楷模,微臣在武郎中麾下做事,如沐春风,获益良多。”


    彩虹屁吹得那叫一个清新脱俗。


    【楷模?呸!压榨下属的楷模!处事明快?甩锅的速度明快吧!提携后进?提携我去给他收拾烂摊子还差不多!如沐春风?我那是被他的饼噎得喘不过气!获益良多?他身上能学到什么?画饼吗?还颇有乃父之风?把儿子养成这个样子,他爹能是什么好东西?】


    “噗——”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是被茶水呛到的声音,从萧彻那边传来。


    林砚吓得一激灵,赶紧把头垂得更低,心里疯狂祈祷:完了完了,皇帝大佬是不是觉得我回答得太假了?九族!九族要稳!


    只见萧彻迅速拿起一份摊开的奏章,遮住了大半张脸,肩膀几不可察地微微耸动。


    好一会儿,他才放下奏章,脸上恢复了一贯的平静无波,只是眼角似乎残留着一丝可疑的水光,声音也似乎比刚才更清亮了一点。


    “嗯,林卿所言,朕……甚慰。”萧彻顿了顿,看着下方那个表面恭敬温顺,内心却仿佛住着一只老虎的年轻官员,觉得今日这枯燥的晨起时光,骤然变得无比鲜活。


    这个“暗卫”,真是点得太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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