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彻看着下方那个坐得笔直、表情恭顺的林砚,决定不再绕弯子。
他放下抵着太阳穴的手,身体微微前倾,玄色常服的暗金龙纹在殿内柔和的光线下流转着低调的威压,声音依旧清冷平稳,却带着点不容置疑的意味:“林卿,朕今日召你前来,是为一件要事。”
林砚心头一紧,来了,终极甲方终于要发布任务了。
他立刻挺直腰板,屁股又往绣墩边缘挪了半寸,摆出全神贯注洗耳恭听状:“陛下请吩咐,微臣万死不辞。”
【来了来了!社畜的终极噩梦——老板亲自下达KPI!】
【万死不辞?死一次都嫌多!我只想活着下班……啊不,出宫!】
萧彻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他努力忽略掉脑子里的背景音,维持着帝王应有的威严:“礼部掌管天下礼仪、祭享、贡举等国之重典,位置紧要,然水至清则无鱼,朕需一双眼睛,替朕看着礼部。”
他看着林砚,目光沉静:“朕观林卿,心细如发,恪尽职守,又身处其中,最是合适,故钦点你为暗卫,专司监察礼部上下官员平日言行,有无错漏之处,尤其……需留意是否有贪赃枉法、结党营私之徒,事无巨细,皆可密报于朕。”
林砚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比刚才在殿外吹冷风还透心凉。
【监察?监察谁?武海闵?还有那一屋子摸鱼甩锅宗师?】
【礼部的工作都做不完了!每天编乌鸦祥瑞、抠祭祀预算就已经耗光了我的阳寿!】
【现在还要我当007全天候监控同事?生产队的驴也不敢这么使唤啊!】
【老板,您这是想把我直接熬成灯油点太仪殿吧?】
内心疯狂吐槽,林砚脸上的表情管理却达到了职业生涯的巅峰,他深吸一口气,用尽毕生演技,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只有“诚惶诚恐”和“感激涕零”:“陛下……陛下如此信任,微臣……微臣……”
他适时地停顿,仿佛激动得难以言表,实则是被内心那口巨大的怨气噎住了,说不出话来。
【信任?这信任的代价也太沉重了吧!】
【这活儿听着就不像有加班费的样子……】
【白打工?我林砚是那种会打白工的人吗?家里叫赁金不要还吗?母亲想买点新首饰新布料还得掂量,妹妹在舅舅家女学读书要钱,将来嫁妆总不能太寒酸吧?】
【我和爹那点俸禄,在京城也就勉强糊口,想住得离上班近点省点通勤时间都不行。】
【陛下啊陛下,您看起来龙袍加身金光闪闪的,不至于这么抠吧?给点辛苦钱行不行?一两?二两?实在不行……半两也行啊!蚊子腿也是肉!】
萧彻搭在御案上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光滑的桌面,发出细微的“笃笃”声。
他看着林砚那副“激动得快要晕厥过去”的模样,听着他内心那无比精准、无比世俗的算盘打得噼啪响。
从赁金到母亲的首饰,从妹妹的嫁妆到通勤的痛苦,桩桩件件,充满了社畜对生活的焦虑和对老板抠门的控诉。
萧彻:“……”
他堂堂大渝天子,富有四海,在这小官心里,形象就这么……差?
他看起来就那么像会让手下打白工的皇帝吗?
萧彻忽然觉得有点无语,又有点好笑。
“咳。”萧彻清了清嗓子,打断了林砚内心那已经快算出“半两银子能买多少斤米”的碎碎念,“暗卫一职,虽为密差,然朕亦非刻薄寡恩之主。”
林砚的心声瞬间卡壳:“???”
萧彻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啜了一口,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每月俸银,一两。”
林砚感觉脑子里炸开了一朵绚烂的烟花!不是被气炸的,是喜的!
【一两?!】
【有银子?!】
【不是白干!陛下大气!陛下威武!陛下万岁!】
巨大的惊喜冲垮了林砚的理智堤坝,他猛地从绣墩上站起来,动作快得像屁股下面装了弹簧,脸上那点强装的惶恐瞬间被巨大的喜悦取代,声音都拔高了一个调,透着发自肺腑的欢快:“微臣谢陛下隆恩!陛下厚爱,臣定当肝脑涂地,竭尽全力,不负陛下所托!”
他这次把“万死不辞”说得字正腔圆,铿锵有力,充满了打鸡血般的干劲。
萧彻端着茶盏的手顿在半空,看着下方那个因为一两银子瞬间从“社畜垂死”状态满血复活、眼神亮得惊人的林砚,内心复杂。
就……这么高兴?
萧彻放下茶盏,挥了挥手,语气带着点被打断思绪的无奈:“行了,具体如何行事,自会有人教你,下去吧。”
今日这“乐子”,有点过于喧闹了。
李莲顺引着林砚往外走,宫道依旧漫长,但林砚的心情截然不同。
一两!一个月一两!一年就是十二两!
加上俸禄,好像……能攒下一点了?
要不先给娘添支簪子?她上回看街上那支看了好久。
妹妹的笔墨纸砚也该换新的了。
住得近点……嗯,这个还得再攒攒。
李莲顺听着身后年轻官员那几乎要哼出来的小调,再看看他那因为兴奋而略显轻快的步伐,心里直犯嘀咕:这位林大人,面个圣出来,怎么跟捡了金元宝似的?
陛下到底跟他说什么了?
李莲顺没有把人送出宫,而是交到了暗卫金一是手里。
萧彻手下的暗卫名为金影卫,暗卫们以金为姓,以编号为名,金一很显然就是其中翘楚。
“林大人,接下来您就跟着金一,他会详细同您交代。”李莲顺嘱咐。
李莲顺的身影消失在宫门深处,留下林砚与一个仿佛从阴影里直接凝聚出来的人影相对。
这人一身毫无纹饰的青色劲装,身形挺拔如松,面容平凡得丢进人堆里瞬间消失,唯有一双眼睛,沉静锐利,不带丝毫情绪。
他正是金一。
“林大人。”金一的声音平直无波,像念公文,“属下金一,奉陛下之命,向大人交代暗卫职责。”
林砚立刻收起刚才差点哼出小调的轻快,摆出严肃脸:“金大人请讲。”
“其一,记录,对象,礼部所有官员,内容包括日常言行,有无渎职、懈怠、争执、异常举动,钱财往来,有无明显不合俸禄之出入,结交往来,有无与特定人员频繁密会或传递不明物件。”
他顿了顿,补充:“时间、地点、人物、对话关键点,务必详实。”
林砚点点头,跟会议记录差不多,不难。
“其二,呈报。”金一继续,“属下会派金九至林府后门槐树下,大人只需将记录好的密报置于石缝中即可,金九自会取走,大人无需露面。”
就在他家外边?还挺好的。
“其三,紧急。”金一从怀中摸出一块非金非木、触手温凉的黑色令牌,正面刻着一个古朴的“影”字,递给林砚,“若有危及朝廷或陛下、需即刻面圣之事,持此令牌至宫门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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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角门,出示即可,自有人引大人入宫,非十万火急,不得擅用。”
林砚双手接过那沉甸甸的令牌,感觉像接了块烫手山芋。
不过就礼部那帮人,应当也不至于会有什么紧急的情况。
“职责已明,大人可还有疑问?”金一说完,看着林砚,眼神依旧古井无波。
林砚赶紧摇头:“没有了没有了,金大人交代得十分清楚。”他小心翼翼地把令牌揣进怀里最深的暗袋,生怕它掉出来。
“如此,林大人便出宫吧。”金一干脆利落地抱拳,身形一晃,如同融入阴影的水滴,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宫墙转角,留下林砚在原地有点发懵。
总算交代完了。
林砚松了口气,感觉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疲惫和饥饿感。
折腾了大半天,早饭都没吃。
他揉了揉瘪下去的肚子,只想立刻回家扑向温暖的被窝和母亲的饭菜。
他抬脚就朝宫门外自家那辆“老狗”马车走去,脚步带着点虚浮。
刚走出没几步,身后传来一声带着点喘的呼唤:“林大人!林大人留步!”
林砚一僵,头皮发麻地回头。
只见李莲顺小跑着追了上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提着硕大朱漆食盒的小太监。
不是吧?又来活儿了?
林砚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李公公?可是陛下还有吩咐?”
李莲顺跑到近前,喘匀了气,脸上堆起比之前更灿烂三分的笑容:“林大人误会了!陛下体恤大人辛劳,特赐下御膳房新制的几样点心小食,让大人带回去路上垫垫肚子,也……也让府上尝尝鲜。”
他侧身,示意小太监将那两个沉甸甸、散发着诱人食物香气的食盒递过来。
林砚看着那两个雕工精美的食盒,脑子有点转不过弯。
皇帝御膳房的吃食,就这么水灵灵地送了他两大盒?
林砚怀疑是不是今日御膳房做得多了,皇帝一个人吃不完。
不过谢恩林砚还是没有忘,朝着自己刚刚一路走过的方向拜了拜:“臣林砚,谢陛下隆恩。”
“大人快请起,陛下的一点心意。”李莲顺笑眯眯地,“大人慢走。”
“有劳公公!公公慢走!”林砚抱着两个宝贝食盒,感觉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脚步轻快得能原地起飞,三步并作两步地奔向自家马车。
老张头看着自家少爷抱着两个华丽的大食盒,脸上笑得像朵花儿似的钻进来,也愣了一下:“少爷,您这是……”
“老张,回家!”林砚把食盒小心地放在车厢里,自己也挤进去,催促道,声音里是压不住的雀跃,“陛下赏的!御膳房的点心!咱们今天有口福了!”
马车轱辘轱辘地动起来。
车厢里,林砚小心翼翼地掀开其中一个食盒的盖子一条缝,浓郁诱人的香气瞬间充满整个空间。
他满足地深吸一口香气,又赶紧把盖子盖好,仿佛怕香气跑了似的。
阳光透过车帘缝隙照进来,落在朱漆食盒上,映出一片暖融融的光。
太仪殿内。
正批阅奏章的萧彻,笔尖微微一顿。
他仿佛能清晰地看到那个抱着食盒、在马车里傻乐的身影,以及那充满了食物香气和“陛下真好”的澎湃心声。
他端起茶盏,杯沿遮掩下,唇角勾起一个极淡,却真实愉悦的弧度。
嗯,今日份的“乐子”,收尾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