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福克特快列车如同一头钢铁巨兽,平稳地行驶在逐渐开阔的东盎格鲁平原上。
车窗外,伦敦密集的灰色屋顶和工厂烟囱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大片被低矮石墙分割的、绿意盎然的牧场,蜿蜒如银色丝带般静静流淌的河流,以及远处教堂尖顶耸立的古老村庄。
空气中,伦敦特有的煤烟与泰晤士河潮润的混合气味,已被清新的草场芬芳和一丝若有若无、却越来越清晰的咸腥海风所取代。
奢华的一等车厢内,静谧而舒适。
厚实的地毯吸收了车轮的噪音,只留下规律而沉闷的轧轧声作为背景。
空气中弥漫着上等雪茄的淡淡余味、皮革座椅的醇厚气息以及刚刚端上的、散发着热气的司康饼和黄油的香气。
夏洛克·福尔摩斯几乎将整个上半身,都埋在了那张摊开在华丽红木茶几上的大幅诺福克郡地图,和那几片用软布小心包裹的、边缘粗糙的柏木碎片里。
他眉头紧锁,手持一个巨大的放大镜,灰蓝色的眼睛紧贴着木片上那些深邃而古怪的刻痕,仿佛要将其吸入灵魂深处。
时而,他会用一支削得极尖的铅笔,在地图边缘的空白处飞快地记下几个难以理解的符号或精确的坐标,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推理世界里,对窗外飞逝的田园风光和车厢内精致奢华的氛围置若罔闻。
华生医生则显得适应了许多。
他坐在一张柔软的丝绒扶手椅中,一边享用着侍者刚送来的、配着凝脂奶油和草莓酱的司康饼,与香气醇正的大吉岭红茶,一边带着医生特有的细致观察力,欣赏着窗外典型的英格兰乡村景致,偶尔在他那本厚实的笔记本上记录下几句旅途见闻或对当地风土的初步印象。
他的目光不时担忧地瞥向那位专注得近乎狂热的同伴,嘴角流露出一丝无奈又习以为常的微笑。
凌清沅端坐在靠窗的位置,小口啜饮着杯中温热的牛奶咖啡。
温润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有效驱散了清晨乘车带来的微寒。
她看似随意地望着窗外那一片片掠过的、如同绿色海洋般的牧场和点缀其间的牛羊,实则悄然运转内力,将意念沉静下来,尝试捕捉这移动的“地图”上流过的、杂乱无章的信息碎片。瞬间,各种低语、抱怨、闲谈如同潮水般涌入意识:
[地图—诺福克特快列车餐车] 厨师长对助手抱怨:…这批黄油品质不如上一批…伯爵夫人对司康饼要求极高…
[地图—诺福克郡某小站站台] 搬运工A对B闲聊:…老杰克昨晚又在布莱克尼角看到奇怪的灯了…非说是鬼火…
[地图—诺福克郡沿海村落—微弱信号] 渔妇C对邻居D低语:…税官催得紧…鱼却越来越少…听说海克利尔别墅换了个东方女主人?不知是福是祸…
信息琐碎,但“布莱克尼角”、“夜间灯火”、“海克利尔别墅”这些关键词与她手中的初步资料隐隐吻合。
她不动声色地记下,缓缓收回了心神。
她的目光转向对面正悠闲翻阅《泰晤士报》的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
他庞大的身躯深陷在宽大的丝绒椅中,姿态是全然放松的,甚至带着一丝慵懒,但那份与生俱来的、深不可测的权威感却如同实质般弥漫在周围,让他即使是在阅读,也像一位正在审阅帝国文件的掌权者。
他的存在,让这节奢华的车厢无形中变成了一个移动的决策中心。
“迈克夫,”凌清沅开口,声音平稳,在车轮的节奏中显得清晰而冷静。
“关于海克利尔别墅的历年账目,我启程前粗略翻阅过。收益确实常年维持在一种……低得令人费解的‘稳定’状态,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然而,与之相对的是,某些维修费用,尤其是涉及海岸护堤和别墅西翼结构的项目,却时有异常波动,金额颇大。”她没有使用密语,而是直接交谈,这本身也是双方同盟关系的一种体现。
迈克罗夫特从报纸上抬起眼皮,灰色的眸子平静地扫过她,缓缓放下手中的《泰晤士报》。
“‘稳定’,凌,在商业和资产管理中,往往并非自然状态,而是意味着人为的、精心的控制。”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用词精确,如同在陈述一个无可辩驳的事实。
“极低的收益可以有效地掩盖许多操作,例如将实际的产出、或是通过某些……非公开渠道获得的利益,巧妙地转移出去。而维修费用的不规则波动,则是常见的、用于掩饰不当资金流向或中饱私囊的手段。”
他语气平淡,却精准地抛出了“非公开渠道”和“不当资金流向”这些关键词,并未提及任何可能涉及国家安全的更深层背景,而是将其框定在商业逻辑之内。
就在这时,夏洛克的耳朵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虽然他依旧埋头于地图和木片,但显然捕捉到了对话中的关键信息。
凌清沅心中了然,这与她感知到的信息碎片和手中那些语焉不详的报告完全吻合。
“所以,您的意思是,海克利尔别墅可能不仅仅是一处简单的、经营不善的边缘产业,更可能是一个……更为复杂的网络上的节点?或许与那些‘非官方的贸易活动’有关?”她谨慎地选用词汇,指向走私的可能性。
“可能性极高。”迈克罗夫特端起咖啡杯,轻轻吹了吹表面并不存在的浮沫。
“这也是值得您此次亲自核实的重要事项之一,一个规范、透明、有序的贸易环境,无论是对地方经济,还是对国家的整体利益,都是至关重要的。”他再次轻描淡写地将复杂的背景融入了看似寻常的商业考察理由中。
突然,夏洛克猛地抬起头,眼神锐利如鹰隼,直接看向迈克罗夫特,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你提到的与利物浦那个航运代理行有往来的管理人,他经常接触的代理行,是不是叫‘北海快船’?”
迈克罗夫特微微颔首,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之色:“看来你在这堆故纸片和旧地图里,也找到了指向同一方向的线索,夏洛克。”
夏洛克用手指用力地敲了敲木片上一个类似扭曲锚状的符号,语气带着发现关键拼图的兴奋:“这个标记!我几乎可以肯定。”
“它和大英博物馆珍藏的一份关于东盎格鲁地区,中世纪沿海修道院特许状的附录里记载的某种潮汐通道标记,属于同源变体!它是一种古老的、用于在特定潮汐条件下导航的秘密符号。”
“而你所提到的‘北海快船’代理行,其注册地和主要仓库所在的历史位置,正是一座在宗教改革时期被解散的圣奥古斯丁修道院的旧址!这些柏木碎片,很可能就是现代的活动者,在利用这些被遗忘的古老通道进行……某种隐秘交通时,使用的导航标记的残片!”
线索在这一刻清晰地交织在一起——有问题的产业管理人、古老的历史通道、现代的隐秘活动。
凌清沅默默听着,心中快速分析:产业管理上的漏洞、可能被侵占或转移的资产、历史遗留的隐秘地理优势、以及正在进行的非法活动……这一切都指向海克利尔别墅及其周边那片看似平静的海岸线下,必然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列车开始缓缓减速,汽笛发出长长的鸣叫,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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播通知即将抵达诺福克郡的主要城镇——金斯林。
他们需要在那里换乘马车,才能前往最终目的地。
“那么,”凌清沅站起身,优雅地整理了一下深蓝色旅行裙装的裙摆,金绿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决断,“我们此行的首要任务,就是让海克利尔别墅‘名副其实’地回到掌控之中。
然后,看看这片看似平静的海岸线下,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
迈克罗夫特也缓缓起身,动作沉稳如山。
“明智的决定,公爵阁下。”他公事公办地回应,“我已经安排了当地可靠的人手接应,确保我们……的视察工作不会受到不必要的干扰。”他的话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一切的力度。
夏洛克则迅速地将地图和木片,小心翼翼地收进他那标志性的随身皮箱里,脸上洋溢着即将投入新谜题的孩童般的兴奋,对华生喊道:“快点,华生!别磨蹭了!真正的调查马上就要开始了!我已经能闻到从北海吹来的风里,带着谜题的味道了!”
华生医生连忙放下茶杯,拿起自己的帽子和结实的手杖,无奈又习惯性地跟上好友那永远急不可耐的步伐。
一行人走出温暖奢华的车厢,踏上了金斯林站略显古朴清冷的站台。
一股强烈而咸湿的海风立刻扑面而来,带着浓重的海藻、淤泥和鱼腥的混合气息。
天空是那种熟悉的、英格兰东部常见的灰白色,云层压得很低。
放眼望去,一片开阔的、色调柔和的盐沼和湿地延展开来,其间水道纵横,成群的水鸟在觅食。
更远处,是一片灰蓝色的、看似平静无波的海平面。
几辆看起来颇为结实、但装饰朴素的马车已等候在此。
车夫们穿着厚实的粗呢外套,面容被海风刻蚀得粗糙,眼神中带着当地人特有的审慎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排外。
凌清沅在沃森女士和临时指派给她的、眼神机警的男仆吉姆的协助下,登上了为首的一辆马车。
福尔摩斯兄弟和华生则上了后面一辆。
马车队沿着颠簸不平的乡村道路,向着海岸线方向驶去。
越是靠近海边,景色越是变得荒凉而壮美。
巨大的、变幻莫测的天空下,是广袤无垠的盐沼、蜿蜒曲折的溪流和一望无际的滩涂。
风毫无阻挡地吹过,带着凛冽的寒意和强大的力量感。
经过一段时间的颠簸行驶,一片略显孤零零的宅邸轮廓出现在视野的尽头。
海克利尔别墅——一栋乔治亚风格的灰石建筑,就矗立在一处低矮的、饱经风蚀的悬崖边缘,仿佛一个孤独的哨兵,直面着浩瀚而神秘的北海。
它看起来坚固而沧桑,灰白色的石墙上爬满了耐盐碱的深色藤蔓,透着一股被海风常年吹打、与世隔绝的寂寥气息。
马车在别墅那扇厚重的、带着斑驳铜绿的黑漆大门前停下。
一位穿着黑色西装、但西装似乎有些不合身、表情谨慎中透着难以掩饰焦虑的中年男子,快步从门内迎了出来,身后跟着几名穿着号衣但神色各异、带着好奇与戒备的仆役。
“埃塞克斯公爵阁下,福尔摩斯先生们,华生先生,欢迎来到海克利尔别墅。”男子深深地鞠躬,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是这里的临时管理人,霍金斯,一切……一切都已为您们准备妥当。”
凌清沅微微颔首,目光却敏锐地越过了霍金斯谦卑的姿态,扫向那栋沉默的建筑,以及更远处那条异常“平静”、几乎看不到明显侵蚀痕迹的海岸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