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爵阁下她来自万花[综名著+剑三]》
1. 拜访
伦敦的雨总带着一股缠绵的阴冷,即使是在初夏。
雨水敲打着埃塞克斯府邸新换上的、带有东方韵味的琉璃窗檐,发出清脆的声响。
书房内却温暖如春,壁炉里跳跃着明亮的火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特的、混合了檀香、茶叶与某种清苦药草的香气。
凌清沅——或者,在正式的场合,应该称呼为埃塞克斯公爵,全名塞西莉亚·路易莎?凌·奥古斯塔斯·菲茨罗伊。
此时她正蜷在一张对于她身形而言过于宽大的紫檀木嵌螺钿扶手椅里,穿着一身霁青色的东方传统长裙,宽大的袖口绣着精致的银线云纹,让她看起来像一朵被精心呵护的、略带异域风情的花苞。
尽管身份尊贵,但那犹带稚气的脸庞和略显纤细的身形,依然明确无误地显示着主人的年龄,不过十三四岁的光景。
她膝上摊开着一本厚重的账册,手边小几上放着一盏热气袅袅的青瓷茶盏,这幅画面既庄重又有些许违和的可爱。
管家霍金斯悄无声息地走进来,微微一躬:“公爵阁下,福尔摩斯先生带了一位先生到访。”他顿了顿,补充道,“看起来,福尔摩斯先生似乎正处于一种……嗯……极度亢奋后的停滞期。”
凌清沅从账册中抬起头,那双遗传自埃塞克斯家族的金绿色眼眸里闪过一丝兴味,她合上账册:“请他们进来吧,霍金斯,再添两套茶具,顺便把厨房新烤的那个蜂蜜蛋糕多切一些来。”她似乎对这个组合很感兴趣。
“是,阁下。”
很快,熟悉的脚步声传来。
走在前面的一位绅士,年纪约莫二十七八岁,面容英俊而温和,金色短发略微凌乱,却莫名的中和他身上沉稳气质,但步伐略显拘谨,好奇地打量着房间的布置。
而跟在他身后的,正是夏洛克·福尔摩斯。
他看起来同样年轻,约莫二十七八岁,身材异常瘦削颀长,他穿着那件的鼠灰色睡衣,外罩一件深色晨袍,黑发微卷,显得有些凌乱,他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此刻正凝聚着一种极度专注又极度不耐的神情,锐利的灰色眼睛像能穿透迷雾,但眉心紧锁。
走在前面的绅士上前一步,率先礼貌地脱帽致意,他的态度带着一丝面对位高权重者时的谨慎,但更多的是一种军人的坦率和对眼前这位年幼公爵的好奇。
“下午好,公爵阁下,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他声音温和,语速平稳,“我是约翰·H·华生,职业是医生,不过现在是福尔摩斯的助手,很荣幸见到您。”
几乎是同时,福尔摩斯已经不耐烦地越过了华生,像一股旋风般刮进了房间,径直陷进了沙发里,手指快速地相互敲击着,语速快得惊人:“无聊!庸俗!华生,那些客套话可以省省!公爵阁下,我们遇到了一桩案子……”
华生医生显然对朋友的失礼早已习以为常,但面对一位女公爵,尤其是一位看起来如此年幼的女公爵,他还是感到了些许尴尬,他无奈地看了福尔摩斯一眼,只好对凌清沅投去一个略带歉意的眼神,仿佛在说“他就是这个样子,请您多见谅”。
凌清沅微微颔首,唇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仿佛觉得这场面很有趣。
“下午好,华生,不用那么紧张。”她优雅地抬手示意对面的沙发,“请坐,看来伦敦的阴雨并没能阻碍您追寻真相的脚步,福尔摩斯先生。”她的英语流利地道,但细听之下仍残留着一丝极轻微的东方口音。
福尔摩斯几乎是一下子陷进了沙发里,手指快速地相互敲击着,语速快得惊人:“阻碍?不,是平庸,阁下,是周围环境的极度平庸在阻碍我!直到这桩案子——卡迈克尔勋爵,死在反锁的书房,窗户完好,没有闯入痕迹。只有地毯上一点奇怪的潮湿痕迹和死者口袋里一张被烧掉一角的剧院节目单!他的侄子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但女仆声称听到争吵!”他猛地看向凌清沅,目光灼灼,“毫无头绪,矛盾重重!”
华生无奈地叹了口气,对自己的朋友解释道:“我们已经排查了所有可能,夏洛克,现场确实没有……”
“所以您来到了我这里,”凌清沅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口气,氤氲的热气柔和了她过于清晰冷静的眉眼,“期望我能提供一些……微不足道的、或许风马牛不相及的旁枝末节?”
她说着,目光好奇地在福尔摩斯和华生之间转了一圈,忽然露出一丝属于她这个年纪的、略带狡黠的笑容,“对了,福尔摩斯先生,这位就是最近传闻中,与您在贝克街同居的那位……既是得力助手,又引人遐想的‘室友’吗?”
“噗——”华生医生刚接过仆人送上的茶,差点失态地咳出来,脸颊瞬间有些泛红,显然没料到这位年幼的公爵阁下会如此直接地提起坊间那些暧昧的传闻。
福尔摩斯却全然不在意,甚至没觉得这话有什么问题,只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同居?是的,合租!助手?华生确实有用!但这些现在不重要!公爵阁下,重点在于您!我需要你的消息。”
凌清沅垂眸,沉吟了片刻,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温热的杯壁上轻轻敲击。
事实上,她的脑海深处,那个只有她能“听”见的“吃瓜频道”正在快速滚动着前几天一次慈善晚宴上听到的碎片信息。
她抬起眼,看向焦灼的侦探,语气平淡地开口:“我似乎隐约听说,卡迈克尔勋爵的侄子,与阿尔罕布拉剧院目前正在上演的那出《波斯公主》的女主角,关系非同寻常。并且,勋爵本人似乎近期在那家剧院的投资上遭受了不小的损失,甚至可能动用了某些……本不该动用的资产进行抵押,争吵的对象,或许并非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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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关于金钱和丑闻的压力?”
她的话音刚落,福尔摩斯猛地僵住了,随即,他脸上那种焦躁和困惑如同被阳光照射的雾气般迅速消散,他的眼睛迸发出极度兴奋的光芒,猛地站起身,在书房里快速踱步。
“剧院!投资!抵押!争吵的对象是‘压力’!哦!太精妙了!这就对了!那点潮湿痕迹不是雨水,是后台常用的某种喷雾!节目单是为了掩盖另一张票据!不在场证明……华生!我们忽略了时间差!”他猛地停下,转向凌清沅,脸上洋溢着纯粹的、解开谜题后的狂喜,以及一种更深沉的、近乎科学探究般的好奇。
他几步跨到凌清沅面前,锐利的目光几乎要穿透她的颅骨,完全无视了两人之间的年龄和身份差距:“公爵阁下,这次,您又一次……您到底是从哪里得知的这些?这绝非寻常的社交闲谈能涵盖!您的大脑……”
他甚至下意识地从晨袍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巧的放大镜,对着凌清沅的方向比划了一下,似乎真想研究一下这位年幼公爵头骨的构造,“……运作的方式简直令人着迷!这效率远超苏格兰场那群金鱼!”
“福尔摩斯!”华生医生尴尬地低呼一声,连忙起身拉住他行为出格的朋友,“太失礼了!请您注意场合和身份!”
凌清沅却并未动怒,只是微微向后靠了靠,避开了那虚拟的“解剖”轨迹,唇角噙着一丝与她年龄不符的、了然又略带戏谑的笑意:“福尔摩斯先生,来源恕我保密,您只需要知道,它对您有用即可,另外,我对我的脑袋目前的状态很满意,暂时没有接受解剖研究的打算。”
华生看着这位年轻得过分、却表现得异常镇定甚至能调侃福尔摩斯的女公爵,心中不禁涌起强烈的好奇与困惑。
他趁着福尔摩斯还在喃喃自语地拼凑新线索,忍不住开口问道:“公爵阁下,请原谅我的冒昧,但我实在好奇,您和福尔摩斯……究竟是如何结识的?您似乎……对他这种独特的行事风格非常适应。”他实在无法想象这样一位显贵且年幼的少女,是如何与结识不久、行为古怪的福尔摩斯产生交集的。
凌清沅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温热的茶。
窗外的雨声似乎小了些,炉火噼啪作响,映照着她那双金绿色的眼瞳,深邃而神秘,仿佛藏着许多故事。
她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点回忆的意味,也带着点与她外表极不相符的、历经波澜后的淡然。
“如何结识的?”她轻声重复,声音柔和却清晰,“华生医生,那说起来,可就是一个很长的话题了,一切还要从我刚到伦敦不久,身无分文、病得快死在一个破码头仓库旁边的时候说起……”
她的目光投向窗外,仿佛穿透了伦敦的雨雾和时光,回到了那个寒冷、潮湿、充满绝望却又孕育着一丝希望的起点。
2. 贝克街221B
冷,刺骨的冷。
这不是万花谷春秋的凉爽,也不是冬日里围着暖炉赏雪的惬意,而是一种能渗进骨头缝里、带着河水腥咸和腐烂垃圾味道的湿冷。
凌清沅或者说,这具名为“凌”的十三岁躯壳,猛地一阵剧烈咳嗽,肺叶像是被粗糙的砂纸摩擦过,带来阵阵撕裂般的疼痛。
她蜷缩在一個堆放废弃缆绳和破木箱的角落里,身上那件原本精致的东方绸缎衣裙早已沾满泥污,变得冰冷而板硬。
胃里空得发疼,喉咙干得冒火,额头却滚烫。
原主留下的最后记忆是汹涌的海浪、仆人们相继病倒死亡的恐惧、以及抵达这个巨大、嘈杂、冷漠的港口后的茫然无措。
然后,最后一个仆人也带着她仅剩的、易于携带的细软消失了。
而凌清沅,则是大唐万花谷的一名万花弟子,因为年纪小,所以大部分来谷的人都爱叫她花萝,有段时间因为校服太好看,所有人都说自己是花萝,这常常让她有点摸不着头脑,他们是花萝,那自己是谁?
不过现在纠结那么多也没用了,她已经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了,而且这句身体的状态可不是很好,病痛、寒冷和孤独中将她围绕,再来的晚点,凌清沅可以原地去世了。
勉强调动着她昏沉的意识,慢慢地运转起万花谷的心法。
一股微弱到几乎感知不到的暖流从丹田气海升起,艰难地沿着近乎枯竭的经脉流转,试图驱散那几乎要将她冻僵的寒意,平息肺部的灼痛。
这身体底子太差,又病又饿,内力更是几乎不存在,她所能做的,仅仅是吊住这最后一口气,不让它彻底熄灭,必须动起来,必须找到暖和的地方,必须找到食物和水。
她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扶着冰冷的、长满苔藓的砖墙站起身,每一下呼吸都牵扯着胸腔,带来新一轮的咳嗽。
视线模糊不清,耳朵里嗡嗡作响,码头上传来的各种声音,工人的号子、轮船的汽笛、马蹄踏在石板上的嘚嘚声——都变得扭曲而遥远。
凌清沅像个幽魂一样在浓雾和人群的缝隙里踉跄穿行。
人们向她投来目光,好奇、漠然、或者带着一丝审视的恶意,她这身明显不属于这里的东方服饰,以及那过于苍白病态的脸色,让她成了一个显眼的异类。
一个看起来同样面黄肌瘦的小男孩撞了她一下,手飞快地摸向她放金锞子的暗袋。
凌清沅猛地一缩,剧烈的动作让她又是一阵头晕目眩,但她死死护住了胸口,那男孩见她反应激烈,啐了一口,骂了句她没听清的脏话,飞快地跑开了。
危险,无处不在的危险。
她找到一个背风的墙角,再次滑坐下去,绝望如同冰冷的河水,一点点淹没上来。
难道她刚穿越而来,就要这样无声无息地病死、饿死在这异国的阴冷码头吗?
不行!绝不能!
她是万花弟子,谷之岚师姐能在安史之乱的乱军中救人于水火,她岂能倒在这里。
强烈的求生欲再次支撑着她,她仔细地、一遍又一遍地检索着原主留下的混乱记忆碎片。
英语…英语是会的,虽然生疏,但能听能说,法语也会一些。
父亲…埃塞克斯公爵…家族…接船的人错过了…地址…对了,好像有一个名字…一个在父亲口中提过、或许能提供帮助的家族律师的名字…但具体是什么?记不清了…
就在她几乎要被混乱的记忆和高烧击垮时,一阵略显兴奋的交谈声伴随着奔跑的脚步声从附近的巷口传来。
是几个年纪不大的男孩,穿着破烂不堪的衣服,脸上脏得看不清本来面目,但眼睛却亮晶晶的,充满了这个年纪特有的、对奇闻异事的兴奋。
“嘿!你听说了吗?老托尼被吓尿裤子的事儿!”
“当然!谁能想到那看起来破破的箱子里装的居然是……”
“要我说,还是贝克街的那位侦探先生最厉害!他肯定一眼就看穿了!”
“是啊是啊!要是我也能像福尔摩斯先生那么聪明就好了!”
“我听说他最近又在查那桩古怪的失窃案了,就在河对岸那家珠宝店,听说现场只有一只湿漉漉的猫脚印和一个……”
“福尔摩斯先生什么案子破不了?不过说起来听说福尔摩斯先生人脉也很广,据说认识很多贵族……”
“是啊,上次好像听说有位伯爵都在公开场合称赞过……”
福尔摩斯…贝克街的侦探先生…
这个词组像一道微弱的电光,瞬间劈入了凌清沅混沌的大脑。
原主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船上?还是哪个仆人在焦虑的交谈中提及?记不清了。
但孩子们的语气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崇拜和信任,仿佛这个名字就代表着“解决不可能的事情”。
一个侦探,一个以破案闻名的侦探,似乎就和大唐的神捕一样?似乎是她能接触到官方最高的人?毕竟普通身份的人似乎不够格接触到,这个国家的女王。
如果是这样,对方的身份倒是说不定能帮上她。
而她也有能够吸引人他的帮忙?毕竟她现在的处境,不正是一个天大的、几乎不可能的难题吗?一个来自东方的、病弱的、失去一切依靠的小女孩,要在这个陌生的国度确认身份、继承一个显赫的爵位!
去找他!
这个念头如同野草般在绝望的荒原上疯长起来,这是目前唯一能看到的、渺茫却真实存在的希望之光。
她必须去贝克街,找到这位福尔摩斯先生。
首先,她需要活下去,需要体力走到贝克街。
她颤抖着手,从贴身的暗袋里摸出一枚最小的金珠子,东方精巧的工艺让它在伦敦晦暗的天光下依然泛着诱人的光泽,这很冒险,很可能被抢,甚至引来杀身之祸。
她仔细观察着街道,最终,目光锁定在一个推着独轮车、叫卖着热腾腾面包的小贩身上。那是个看起来饱经风霜但眼神还算平和的中年男人。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咳意,整理了一下脏污的衣襟,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个小乞丐,然后走了过去。
“先生,”她用尽量平稳、但依旧带着沙哑和奇怪口音的英语开口,“请问,这个,可以换一个面包,和一点热水吗?”
她摊开手心,那枚小金锞子在她苍白的小手上显得格外醒目。
小贩愣住了,眼睛猛地睁大,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又难以置信地看了看眼前这个穿着古怪、脸色病态的女孩。
“小…小姐?您这…这太值钱了!我一个面包才…”
“请给我一个面包,和一杯热水。”凌清沅重复道,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她的眼神坚定。“剩下的,作为酬谢,我只需要这些。”
小贩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贪婪和对这女孩奇特气质的些许好奇占了上风,他飞快地拿起金珠子咬了一下,确认是真的后,然后迅速塞进怀里,手脚麻利地包了一个最大的、刚出炉的黑面包,又从一个旧铁皮壶里倒了一大杯温热的白开水,递给凌清沅,嘴里还嘟囔着:“哦,愿上帝保佑您,好心的小姐…您可真是个怪人…”
凌清沅没有理会,接过食物和水,立刻退回到那个相对隐蔽的角落。
温热的水流过干涩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慰藉,她小口小口地、极其艰难地吞咽着粗糙的黑面包,用微薄的内息努力调和着,不让自己虚弱的肠胃造反。
食物和热水暂时驱散了一些寒冷和眩晕,她知道自己必须尽快打听到去贝克街的路。
她看向刚才那几个孩子消失的方向,努力调整呼吸,然后向着那边走去。
很快,她在一个堆满空木桶的地方又看到了他们,他们正在分享一小块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奶酪。
凌清沅停下脚步,没有靠得太近,用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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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和的声音开口:“打扰一下,小先生们。”
男孩们吓了一跳,警惕地看向她这个不速之客,但是对她口中小先生称呼,有种莫名的高兴,要知道大人们一般都叫他们小混蛋。
“我听说你们刚才提到一位…很厉害的侦探?住在贝克街?”她斟酌着词句。
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男孩上下打量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怀疑:“是啊,福尔摩斯先生。”
“我…我需要帮助。”凌清沅坦言,她苍白的脸色和止不住的轻微咳嗽是最好的证明,“有人告诉我,或许只有贝克街的侦探先生能帮我,你们能告诉我,怎么去贝克街吗?”
男孩们互相看了看,似乎觉得这事有点新奇,另一个男孩抢着说:“贝克街?离这儿可不近!你得穿过城区呢!”
“怎么走?”凌清沅坚持问,她又从暗袋里摸出一枚小小的中国铜钱,上面有精巧的镂空花纹,顿时吸引了不少孩子注意,“如果谁能告诉我最清楚的路线,这个就归他。”
对于伦敦东区的孩子来说,这枚异国的、精巧的铜钱也是不错的玩意,立刻有几个孩子争抢着指路。
“沿着河往西走!看到大桥过去!”
“不对,要先走到主教门!”
“过了伦巴第街就好找了!”
“记住门牌!221B!就在那儿!”
七嘴八舌的指引虽然混乱,但凌清沅集中精神,将关键的信息,大致方向、地标、门牌号,牢牢刻进脑海里,她将铜钱递给了那个说得最清楚的孩子。
“谢谢你们,小先生们。”她低声道谢,深吸了一口冰冷潮湿的空气,迈开了脚步,依照那些模糊的指引,向着西方,向着那个名为“贝克街221B”的希望蹒跚走去。
浓雾依旧笼罩着伦敦,街道泥泞难行。
她的身体沉重得像灌了铅,每走一步都喘息得厉害,咳嗽声断断续续。
周围是陌生的文字、陌生的建筑、陌生的人群投来的陌生目光。
孤独和虚弱如同跗骨之蛆。
但她金绿色的眼瞳里,那点微弱的火苗却始终未曾熄灭。
她必须走到那里,这是她在这个冰冷陌生的世界里,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凌清沅的叙述停了下来,她端起已经微凉的茶,轻轻呷了一口,仿佛要润湿那段回忆带来的干涩感。
书房里一片安静,只有壁炉木柴燃烧的噼啪声。
华生医生已经完全沉浸在了故事里,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同情和震惊。
他无法想象,眼前这位此刻坐在豪华府邸、举止沉稳甚至带着威仪的公爵阁下,竟然曾经历过如此凄惨绝望的境地,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有些发紧。
就连一直处于亢奋推理状态的福尔摩斯,也不知何时停止了敲打手指,灰色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凌清沅,里面闪烁的不再是纯粹的好奇,而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审视,仿佛在通过她平静的叙述,重新评估着那段他并未亲眼所见的过去,以及眼前这个女孩本身。
“我的老天……”华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充满了唏嘘,“您竟然……经历了这些……就在伦敦的码头?”他简直无法将那个在迷雾寒冷中挣扎求生的病弱少女,和眼前这位公爵联系起来。
凌清沅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微的磕碰声。
“是的,华生先生。”她淡淡地说,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而那,仅仅是个开始,找到贝克街221B,并且让当时对我这种‘无聊’小事毫无兴趣的福尔摩斯先生愿意伸出援手,是另一场……嗯,同样令人印象深刻的考验。”
她的目光转向福尔摩斯,带着一丝极其微妙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调侃。
福尔摩斯挑了挑眉,似乎想反驳“无聊”这个评价,但最终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重新靠回沙发背,用一种全新的、更加复杂的目光打量着凌清沅。
3. 夏洛克·福尔摩斯
伦敦的街道仿佛没有尽头。
浓雾成了永恒的幕布,将一切景物都模糊成灰蒙蒙的影子。
冰冷的雨水时断时续,将石板路变得泥泞湿滑。
凌清沅每走几步就不得不停下来喘息,剧烈的咳嗽让她不得不紧紧抓住路边冰冷的栏杆或者墙壁,才能不让自己瘫软下去。
她的喉咙如同被火燎过,每一次吞咽都带着痛楚,粗糙的黑面包早已消耗完,那杯热水带来的暖意也早已被无孔不入的湿冷取代。
好在微弱的内力还能勉强维持着最低限度的运转,护住心脉,让她不至于立刻倒下。
周围的行人来去匆匆,很少有人会为一个穿着古怪、脸色惨白、不停咳嗽的东方女孩驻足。
偶尔有好奇或怜悯的目光投来,但也很快消失在雾霭和忙碌之中,她就像一个格格不入的幽灵,在这个庞大而陌生的城市里艰难穿行。
凌清沅牢牢记住那些男孩指出的地标:沿着河走、找到某座桥、穿过某个市场……方向大致没错,但具体的曲折和岔路,只能靠她一点点摸索和询问。
她不敢再轻易拿出金珠,只能用仅剩的几枚异国铜钱,或者干脆用乞求的眼神,向看起来面善的路人询问贝克街的方向。
大多数时候,得到的是不耐烦的指点或者干脆的忽视,英语的腔调也五花八门,有时她需要集中全部精力才能勉强理解。
就这短短的一段路,她差点被一辆疾驰而过的马车溅起的泥水彻底淋透,车夫的咒骂声尖锐刺耳。
还有次,一个醉醺醺的男人试图拉扯她的行李箱,被她用尽力气推开,换来一阵下流的嘲笑和更剧烈的咳嗽,要是她手里有针或是内力充足,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但此时是不行了,她的体力在飞速流逝,高烧让她的视线开始出现重影。
她几乎是用意志力在拖动着这具沉重而痛苦的身体,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在不断回响,像灯塔一样指引着她:贝克街…221B…福尔摩斯…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许几个小时,也许半天。
当天色变得更加昏暗,雾气中开始点亮零星煤气灯的光芒时,她终于,摇摇晃晃地站在了一条看起来相对整洁体面的街道上。
她艰难地辨认着门牌号,身体的极限几乎已经到了,冷热交替的感觉让她阵阵发抖。
200…205…210…
凌清沅的心跳开始加速,混合着最后的希望和濒临崩溃的疲惫。
215…217…
终于!
一栋看起来与其他房子并无太大差别的公寓楼出现在眼前,门牌上清晰地写着:221B。
到了!她终于到了!
巨大的解脱感几乎瞬间冲垮了她的意志,双腿一软,她差点直接跪倒在门前湿冷的台阶上,她猛地伸手扶住冰冷的黑色栏杆,才勉强稳住身形。
不能倒在这里!绝对不能!
她深吸了几口冰冷潮湿的空气,努力平复几乎要炸开的胸腔,整理了一下早已狼狈不堪的衣裙和头发,试图让自己看起来至少不那么像下一秒就要断气或者被打劫过。
然后,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拉响了门铃。
等待的时间仿佛无比漫长,每一秒都伴随着心脏剧烈的跳动和耳鸣般的嗡嗡声。
门开了。
出现在门口的是一位面容和善、体型微胖、系着干净围裙的中年妇女,她看到门口站着的凌清沅时,明显愣住了,脸上写满了惊讶和些许不知所措。
“哦,我的天!孩子?你……你找谁?”赫德森太太的声音里充满了关切和疑惑,眼前这个女孩的状况实在糟糕得令人揪心。
“我……我找……”凌清沅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她不得不停下来,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再次尝试,“我找福尔摩斯先生……请问……他住在这里吗?”
她的英语带着明显的异国口音,但用词却奇异地准确。
“福尔摩斯先生?是的,他住在这里,但是……”赫德森太太犹豫着,显然在判断该不该让这样一个看起来急需医生而不是侦探的女孩进去,“他正在……嗯……忙一些事情,你确定你要找他吗?你看上去需要一位医生,亲爱的孩子。”
她的目光落在凌清沅死死抱着的那个东方风格的小行李箱上,眼神里的疑惑更深了。
“我确定……我需要他的帮助……”凌清沅坚持道,她的眼神里有一种不容置疑的恳求和一种超越年龄的固执。
赫德森太太的心软了,她叹了口气:“好吧,亲爱的,你先进来,在门厅这里等一下,暖和一下,我上去告诉他……呃……有访客。”她侧身让开,示意凌清沅进来。
门厅里比外面暖和多了,凌清沅靠在墙上,几乎要瘫软下去,但她强迫自己站直,她听到赫德森太太上楼的脚步声,以及隐约的交谈声。
楼上传来一个极其不耐烦的、语速飞快的声音:“……不!赫德森太太!我说过多少次了!如果是寻找走失的哈巴狗或者调解家庭纠纷,请直接拒绝!我的时间是宝贵的,不能浪费在这些庸俗无聊的事情上!除非有谋杀、有复杂的阴谋、有值得动脑的谜题!”
“可是,夏洛克,这次是个小女孩……一个东方小女孩!她看起来病得很重,但坚持要见你……”赫德森太太试图解释。
“小女孩?东方?疾病?”楼上的声音显得更加烦躁了,“这听起来像慈善机构或者医院的工作范畴!与我无关!让她离开!”
凌清沅的心沉了下去。
果然……和她预想的最坏情况一样,这位侦探先生,对“无聊”的事情毫无耐心。
但她不能放弃!这是她唯一的希望!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忽然向前几步,朝着楼梯的方向,用尽最大的音量,用她沙哑的声音喊道:“福尔摩斯先生!我的事情无关走失的狗或者家庭纠纷,它关乎一个公爵爵位的继承,关乎生死!它足够……‘新奇’!”
楼上瞬间安静了。
连赫德森太太都惊讶地屏住了呼吸。
几秒钟后,一阵快速而敏捷的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
一个瘦削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楼梯转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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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洛克·福尔摩斯脸上带着极度无聊后被突然挑起的、锐利而充满审视的好奇,他那灰色的眼睛像鹰隼一样,瞬间锁定了站在门厅里、摇摇欲坠却努力挺直脊背的东方女孩。
他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她:异国的服饰、泥污、病态的苍白、濒临虚脱却强撑的站姿、那个精致的行李箱、以及那双……与他记忆中某个古老家族画像极其相似的金绿色眼睛。
他的脸上掠过一丝极快的惊讶,但立刻被更浓烈的兴趣覆盖。
“公爵爵位?”他开口,声音不再充满不耐烦,而是带着一种捕捉到稀有样本般的兴奋,“继承?生死?赫德森太太,看来我们确实有一位……非同寻常的访客。”
他几步跨下楼梯,走到凌清沅面前,几乎围着她转了一圈,仔细地观察着每一个细节,嘴里飞快地低声自语:“明显的长途跋涉……严重的风寒和营养不良……东方丝绸,工艺精湛但沾满污渍……行李箱是紫檀木?……鞋底的泥泞来自码头区……眼神里有超越痛苦的东西……恐惧?不,是决心……还有那双眼睛……”
他突然停下,直视着凌清沅,语气变得直接而锐利:“埃塞克斯?你是那个据说死在海上、或者根本没离开东方的老菲茨罗伊的东方种?”
他的用词粗鲁直接,毫不客气。
凌清沅强忍着被他审视带来的不适和眩晕,迎上他那探究的目光,毫不退缩。
“我父亲,第二代埃塞克斯公爵,没有‘死在海上’。”她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冰冷的清晰度,“他和我的母亲在宸国病逝,而我,凌·菲茨罗伊,是他们唯一的孩子,我现在站在这里,需要继承我父亲的爵位和一切合法权利。我认为,这件事足够‘新奇’和复杂,值得您花费时间,福尔摩斯先生。”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这句话是她深思熟虑后,准备用来打动这位侦探的真正核心:“而且,我相信,整个过程将会比您侦破十起普通的谋杀案更加……有趣和富有挑战性。”
福尔摩斯盯着她,足足有几秒钟,他那张惯常缺乏表情的脸上,缓缓绽开一个巨大的、几乎可以称之为狂喜的笑容。
“有趣?挑战?”他重复道,声音里充满了愉悦,“哦,是的!毫无疑问!赫德森太太!请给我们准备茶!最好的那种!再拿条干净的毯子给这位……菲茨罗伊‘小姐’?我想,我们有一个非常、非常有趣的下午要度过了!”
他猛地转身,几乎是雀跃地大步走向楼上的客厅,同时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上来吧,小姐,让我们详细谈谈你这个……‘小小的’继承问题。”
凌清沅看着他的背影,终于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第一步,她终于迈过去了。
尽管艰难,尽管被无比傲慢地审视,但她终于敲开了这扇门,并且引起了这位侦探的真正兴趣。
然而,她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如何让他真正愿意帮助自己,如何实现那几乎不可能的目标,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来临。
她抱紧行李箱,跟着赫德森太太鼓励的目光,踏上了通往221B客厅的楼梯。
4. 价值
221B的客厅,像极了它主人的大脑——一片被天才的思维风暴席卷过后,知识与灵感杂乱无章却又暗藏玄机的废墟。
刺鼻的化学试剂味与浓郁的老烟斗丝气息交织,几乎凝成实质,却又被壁炉里跳跃的火焰赋予了一种奇异的、躁动不安的活力。
夏洛克·福尔摩斯像一头慵懒却警觉的猎豹,将自己陷进壁炉旁那张磨损严重的扶手椅里。
他修长的双腿随意伸展,指尖在椅扶手上敲击着无声却急促的节拍,那双洞察一切的灰色眼眸,此刻正如探照灯般聚焦在凌清沅身上,将她从头到脚,从细微的颤抖到眼神里强撑的镇定,都剥离得□□。
“现在,”他开口,声音快而清晰,不容置疑地主导着谈话的节奏,“让我们进行初步的身份验证。”
“你,凌·菲茨罗伊,声称是已故第二代埃塞克斯公爵与一位东方宸国贵族小姐的合法婚生女。你乘坐的远洋客轮,根据你鞋底残留的特定海港淤泥类型和皮肤被海风盐蚀的轻微程度,而非严重晒伤或长期营养不良的痕迹判断,抵达伦敦泰晤士码头的时间,大约在七天前。”
“你信任的仆人抛弃了你,并精准地卷走了所有易于携带和变现的细软,留下你和一个几乎空了的、颇具东方特色的行李箱。你病得不轻,持续的咳嗽显示肺部有严重感染,体温偏高,但某种……异常顽固的生命力,或者说,东方人特有的韧性?支撑着你没有倒在某个肮脏的角落,而是走到了这里。”
“而你最终选择敲响我的门,是因为你在绝望中捕捉到的唯一有效信息,就是我的名字,并且你精准地判断出,‘新奇’与‘挑战’,是唯一能打动我、并可能为你所用的‘货币’。我的推理距离事实的偏差率低于百分之五,对吗?”
凌清沅感到自己的指尖微微发凉,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这种被人从物理痕迹到心理动机都彻底看穿的感觉,依旧像被剥光了置于冰天雪地。
她强迫自己吞咽下喉咙间的痒意,挺直了那因虚弱和寒冷而本能微蜷的脊背,绝不能在此刻露怯。
“惊人的准确,福尔摩斯先生。”她的声音因疾病而沙哑,却努力维持着清晰的条理,“除了一点:找到您,并非仅仅因为判断,更是一种绝境下的直觉。而您对‘新奇’事物的兴趣,是我目前唯一可能支付得起的代价。”
福尔摩斯的下巴微微抬起,似乎对她用“代价”和“支付”这类词汇感到一丝愉悦。
“相当务实的认知。那么,让我们进入核心议题。你凭什么认为我能,并且愿意帮你?英国贵族的继承法是一团被历史、偏见和既得利益者用陈规陋习反复缠绕的乱麻。而你的情况——”
他语速更快,仿佛在列举一项项有趣的缺陷,“性别为女,东方血统显著,父母婚姻的合法性必然遭到那群守旧秃鹫的质疑,关键证人缺失或死亡……这简直是为制造僵局而量身定做的完美条件,棘手得令人赞叹。”
他身体猛地前倾,带来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但这份‘赞叹’,需要等值的、切实的回报来兑换。告诉我你的价值,菲茨罗伊‘小姐’。除了那个遥远且充满变数的公爵头衔,此刻,在这里,你能为我提供什么?”
凌清沅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混合的古怪气味刺激着她的鼻腔,真正的交锋开始了。
“我的价值分为两个部分,福尔摩斯先生。”她冷静地开口,仿佛不是在乞求帮助,而是在进行一场平等的谈判,“第一部分,是法理基础。我拥有我父亲的印信戒指、我母亲的东方皇室赐婚文书、以及一系列能交叉证明我身份和血统的文件。这些是撬动一切的杠杆支点。”
福尔摩斯随意地挥了挥手,像拂去一只微不足道的飞虫。“基础凭证,必要但不充分,更非我感兴趣的报酬。第二部分?”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显然对官僚文件毫无兴趣。
“第二部分,”凌清沅迎着他审视的目光,毫不退缩,“是我能为您提供的……信息,并非您可能认为的东方奇谈或贵族秘闻。”
“信息?”福尔摩斯挑眉,兴趣明显缺缺,甚至带上一丝不耐烦,“关于什么?东方的神秘哲学?还是你那些素未谋面、此刻正摩拳擦掌准备瓜分遗产的远房亲戚们,那点可怜巴巴的阴谋?”
“关于您目前正在侦办,却似乎陷入僵局的案件,福尔摩斯先生。”凌清沅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清晰地打破了客厅里躁动的空气。
福尔摩斯猛地抬起头,整个人像一张瞬间绷紧的弓。
灰色的眼睛里先前那丝玩味和审视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实质的、极度专注的锐利光芒,牢牢锁定了她。
“你?”他脱口而出,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被瞬间点燃的、熊熊燃烧的好奇,“你知道些什么?谁告诉你的?不可能……你的行动轨迹和状态完全与案件无关……”
他几乎立刻在脑中排除了她是凶手同伙或相关者的任何可能——她的虚弱、她的困境、她的一无所知都做不了假。
凌清沅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连珠提问,而是微微侧过头,目光似乎没有焦点地投向空气中漂浮的尘埃,仿佛在努力回忆某些模糊的片段。
实际上,她脑海中的“地图频道”正在飞速回溯着在街头巷尾捕捉到的、那些当时听起来毫无意义的居民低语。
她需要谨慎地编织,让它们听起来像是偶然听到的、支离破碎的组合。
“我似乎……听到一些零散的议论……”她斟酌着词句,语速缓慢,带着不确定的揣测,“关于河对岸那起……离奇的珠宝店失窃案?店主发誓没有任何人闯入,但一颗被称为‘海洋之心’的蓝宝石却不翼而飞……现场干净得诡异……”
她注意到福尔摩斯的呼吸似乎屏住了,身体保持着一个极其专注的前倾姿势,像一只发现了猎物的猛禽。
她继续道,眉头微蹙,仿佛在努力拼凑记忆:“大概是昨天,或者前天?在码头东区的某个潮湿巷口躲雨时……好像听到两个喝得醉醺醺、浑身鱼腥味的水手在抱怨……说最近总有个神秘雇主,出很高的价钱,让他们偷偷夹带一些‘吵闹的、活蹦乱跳的小东西’上岸……要求绝对保密,不能通过正规检疫……还嘟囔着什么‘尖细的笛声’……似乎……和某种‘猴子’有关?”
“猴子?!笛声?!”
凌清沅的话音刚落,福尔摩斯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般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他激动得在狭窄的客厅里快速踱步,手指插进浓密的卷发中,眼睛里迸发出极度兴奋的、几乎可以称之为狂喜的光芒。
“对了!这就全都对上了!”他语速快得几乎听不清,像是在进行一场只有他自己能跟上的思维风暴,“我一直困惑于窗台边缘那几道细微的、绝非工具造成的刮痕,还有那根在窗帘角落发现的、不属于任何伦敦常见动物的奇异毛发。”
“不是入室行窃!是受过特殊训练的、体型小巧敏捷的猴子!通过某种特定频率的笛声指令行事!所以没有暴力闯入的痕迹,因为它可能是从隔壁屋顶被直接抛过去,或者自己沿着排水管爬进去的!盗窃完成后,再用笛声将其唤回!完美!这才是唯一符合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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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现场痕迹的解释!太精彩了!”
他猛地一个急转身,几乎冲到凌清沅面前,激动得像是要抓住她的肩膀,但最终只是用灼热的目光死死盯着她:“你怎么会知道?!这个情报的来源到底是什么?告诉我!这绝不可能是巧合!是哪个水手?在哪家酒馆?他们还说了什么?!”
凌清沅在他近乎狂热的逼视下,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甚至微微向后靠了靠,与他拉开一点距离。“来源恕我保密,福尔摩斯先生。”
她的声音依旧带着病后的沙哑,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您只需要知道,我总有办法……‘恰好’听到、看到一些被常人忽略的事情。这,就是我支付给您的方式。而在我接下来争取继承权的过程中,想必还会遇到更多需要信息来破局的关键时刻,而我,或许能持续提供这类您会感兴趣的、‘新奇’的信息。”
她看着他眼中那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对知识和谜题近乎贪婪的渴望,抛出了最后的、也是最重要的筹码:“而且,只要您有办法让我见到最终能做决定的人,帮我安排一次与女王陛下的私人会面,我就能亲自说服她,特批我继承爵位。不需要您做什么,只要让我见到女王。”
福尔摩斯死死地盯着她,仿佛想用目光穿透她的颅骨,直接读取她大脑中所有的秘密。
但他看到的只有一片沉静的、深不见底的金绿色湖泊,表面波澜不惊,底下却仿佛蕴藏着整个宇宙的奥秘。怀疑、兴奋、好奇、计算……种种情绪在他眼中飞快闪过。
价值!她展示了无可替代的、独一无二的价值!
一个神秘的、移动的、高效的信息来源!这比任何数量的金镑都更让他心动!这简直就是为他这种大脑量身定做的终极辅助工具!
“赫德森太太!”他猛地转向门口,声音因为兴奋而比平时高了八度。
“上帝!福尔摩斯先生!怎么了?”一直紧张地守在门外、竖着耳朵关注客厅动向的房东太太吓了一跳,连忙推开门。
“去给迪奥布兰多餐厅打电话!立刻!马上!订一份两人份的晚餐,要他们的招牌烤鸡,松露酱必须加倍!再配一份热汤和一份他们最甜的布丁!立刻送来!”他语速飞快地命令道,然后不容置疑地指向凌清沅,“她需要食物,大量的热量,还有休息。在她看起来不像个下一秒就要晕倒的幽灵之前,我们哪儿也不去。”
接着,他旋风般冲到书桌前,抓起一支钢笔和一张便笺纸,几乎不加思考地飞快写下几行字,字迹潦草却有力。
“至于你,菲茨罗伊小姐,”他头也不抬,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语气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肯定,“你的‘货币’,我收到了。面值……非常独特!堪称无价!”
他将写好的便笺折好,塞进一个空白信封,没有封口,然后大步走到楼梯口,对着楼下喊道:“比利!别玩你的玻璃弹珠了!以你最快的速度,把这个送到帕尔摩尔街的戴奥吉尼斯俱乐部,亲手交给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先生!告诉他——”
福尔摩斯的嘴角勾起一个几乎可以称之为狡猾的笑容,“——他那位无所事事的弟弟,给他找到了一个‘会说话的小情报库’,其价值足以让他立刻放下手里那杯陈年波特酒,和所有关于欧洲小麦产量的无聊报告!”
他转回身,灰色的眼睛里闪烁着猎人终于发现了传说中稀有猎物般的兴奋光芒,那光芒几乎照亮了221B略显昏暗的客厅。
“准备好觐见女王吧,小姐。”他宣布道,声音里充满了对即将到来的智力游戏的期待,“游戏,正式开始了。”
5. 迈克罗夫特
福尔摩斯宣布“游戏开始”后,客厅里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寂静,只剩下壁炉里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和他自己因为兴奋而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他像一只终于等到猎物的猎豹,在客厅里快速踱了两步,然后猛地停在凌清沅面前,灰色的眼睛灼灼地盯着她,仿佛想从她平静的外表下挖掘出更多秘密。
“现在,在我们等待我那位‘无所事事’的兄长和他可能带来的……嗯……‘官方资源’之前,”他语速飞快地说,“让我们继续。你从哪里来?东方的哪个具体区域?你的母亲家族是做什么的?你父亲在东方留下了多少产业?任何细节都可能有用!”
凌清沅感到一阵疲惫袭来,高烧和虚弱并未完全消退,刚才那番激烈的脑力交锋和情绪波动消耗了她大量精力,她强打精神,斟酌着语句,用尽可能简略且符合原主记忆的方式回答着,避开过于敏感的细节。
幸运的是,迪奥布兰多餐厅的晚餐很快送到了。
浓郁的烤鸡香气、松露的馥郁以及甜腻的布丁味道瞬间弥漫了整个客厅,甚至暂时压过了化学试剂的味道。
“吃!”福尔摩斯不容置疑地命令道,自己却对食物毫无兴趣,转身又摆弄起他的化学仪器,但显然心思已不在此,时不时会突然转过头问她一个关于东方航海路线或贵族纹章学的问题。
凌清沅没有客气。
她需要能量。
她优雅却迅速地进食,每一口食物都化为最基础的热量,支撑着她近乎枯竭的身体。
她吃得专注,同时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接下来该如何应对那位更难以捉摸的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
她知道,仅凭口才和模糊的“情报”价值,或许能打动夏洛克,但绝不足以让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这样的人物全力相助。
她需要展示更实在、更无可辩驳的“筹码”。
吃完最后一口布丁,她轻轻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角,体内有了热量,她感到一丝力气恢复,她深吸一口气,不顾身体的极度虚弱和环境的嘈杂,强行凝神内视,运转起离经易道的心法。
那微薄得几乎感知不到的内力,如同即将干涸的溪流,被她以强大意志力艰难地引导着,缓缓流过干涩的经脉,集中全部精神,施展最基础的“局针”于自身。
在福尔摩斯偶尔投来的好奇目光和赫德森太太担忧的注视下,凌清沅原本苍白如纸的脸色,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一丝健康的红晕。
她眼中沉重的疲惫感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而明亮的光彩,甚至不自觉地微微挺直了脊背,整个人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虽然依旧纤细脆弱,却不再是那种随时会碎裂的琉璃质感。
“有趣……”福尔摩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摸着下巴,灰色眼眸中的兴趣更加浓厚,“体温回升,毛细血管充盈加速,呼吸节奏改变……某种自我催眠或生物反馈机制?东方的神秘技艺?”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了不紧不慢的、沉稳得近乎沉重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与贝克街常客的匆忙、夏洛克的急躁截然不同,带着一种天生的、不容置疑的权威感和掌控感。
夏洛克·福尔摩斯立刻抬起头,脸上露出一种“正主来了”的表情,混合着兴奋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兄弟间的较劲。
很快,一个高大魁梧、穿着昂贵深色西装、神情如同冰山般沉稳的男人出现在了客厅门口,他手里拿着一把收拢的黑伞,目光先在客厅的混乱上扫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然后落在了正在用餐后似乎气色好转不少的凌清沅身上,最后看向自己的弟弟。
“夏洛克。”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的声音平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你差人送来的纸条,用词总是如此……‘别致’。”
他轻轻扬了扬手中那封没有封口的信,“‘会说话的小情报库’?”他灰色的眼睛微微眯起,看向凌清沅,“我希望这不仅仅是我弟弟又一次过于丰富的想象力产物,而是真正值得我离开俱乐部那张舒适的扶手椅的事物。”
夏洛克几乎是跳了起来:“迈克罗夫特!这次绝对不是想象!看看她!”他指向凌清沅,“凌·菲茨罗伊!声称自己是埃塞克斯公爵爵位唯一合法继承人的小姐!而且她刚才只是吃了点东西,气色就恢复了大半!这显然是某种高效的生理调节能力!”
迈克罗夫特抬手,温和却不容置疑地打断了他弟弟连珠炮似的发言,他向前走了几步,找了张看起来还算结实的椅子坐下,将伞靠在一边,双手交叠放在腹部,目光平静地看向凌清沅。
“那么,菲茨罗伊小姐,”他直接用了她的姓氏,语气平和却带着无形的压力,“我弟弟认为你价值非凡,现在,请你亲自向我阐述,你的价值具体体现在何处?”
凌清沅知道,关键时刻到了,她体内那丝刚刚恢复的内力,就是她此刻全部的筹码。
她深吸一口气,迎向迈克罗夫特那深不可测的目光。
“福尔摩斯先生,我的价值,首先在于我的身份和文件证明。”她语气清晰地说道,拍了拍身边的行李箱,“其次,在于我能提供的信息,正如我向您弟弟证明的那样。”
迈克罗夫特不置可否,静静等待,仿佛在说“这些还不够”。
“而我认为,我最大的价值,在于我本人,以及我所掌握的、源自东方的独特……‘技艺’。”她缓缓说道,同时,双手在膝上微微摊开,仿佛一个无声的起手式。
在迈克罗夫特、夏洛克以及刚进来添茶水的赫德森太太的注视下,凌清沅的指尖悄然泛起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淡绿色光华。
空气中仿佛有细不可闻的清新草木气息弥漫开来。几点更加微小、如同萤火虫般的、带着细微花瓣形状的光点在她周身一闪而逝,若不仔细看几乎会以为是光影错觉。
她将萦绕着微光的手轻轻按在自己依旧隐隐作痛的胸口。
“局针。”她心中默念。
一股温和而充盈的生机之力瞬间涌入她的经脉,流遍四肢百骸。
她苍白的面颊上那丝刚刚恢复的红晕迅速变得健康而自然,眼中的神采彻底驱散了最后一丝虚弱,整个人仿佛被瞬间注入了强大的生命力,达到了近乎“满血”的状态,效果比之前更明显、更震撼。
“我的上帝!”赫德森太太忍不住低呼一声,手中的茶壶都晃了一下,她瞪大了眼睛,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奇,“小姐……您……您是森林里的精灵吗?!这光……”
凌清沅缓缓吐出一口气,放下手,那微光也随之消失,她看向赫德森太太,微微一笑:“谢谢您的夸奖,赫德森太太。这只是些古老的养生法门。”
她说着,指尖再次轻轻一弹,一缕更加细微、令人心旷神怡的绿色气息飘向赫德森太太。
“清新静气。”
赫德森太太猛地吸了一口气,感觉一股清凉舒爽的感觉冲上头顶,连日来的忙碌疲惫仿佛被一扫而空,整个人都精神一振,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舒畅积极的笑容:“哦!亲爱的!这感觉太棒了!谢谢您,亲爱的小姐!我感觉我能再把整个贝克街打扫一遍!”
夏洛克·福尔摩斯早已站了起来,像一只发现了绝世珍宝的猫一样,猛地凑到凌清沅面前,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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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极度兴奋和探究的光芒,几乎要拿出放大镜来研究她:“这太不可思议了!能量转换?生物电场刺激?还是某种未知的粒子效应?这效果远超食物和休息的生理极限!你是怎么做到的?这感觉……你能对我用用吗?我想亲身体验一下!”
他的语气充满了孩子般的好奇和科学家的狂热。
“夏洛克!”迈克罗夫特低沉而威严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制止。
他半眯的眼睛完全睁开,锐利的目光中带着审视和一丝极淡的、对于未知事物的警惕,他显然不希望弟弟贸然接触这种效果不明、原理未知的“技艺”。
凌清沅却笑了笑,目光转向夏洛克,语气带着一丝戏谑:“福尔摩斯先生,恕我直言,我对您使用的念头,更倾向于另一种——清风垂露。”她纤细的手指隔空朝他轻轻一点。
一股清凉、略带刺激性的气息瞬间拂过夏洛克,仿佛无形的清风卷走了些什么。
夏洛克猛地一怔,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臂,他常年使用□□带来的那种隐约的麻木感和神经上的微小躁动,似乎……被某种力量强行抚平了一丝,带来片刻极不习惯的清明。
“这是……?”夏洛克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迈克罗夫特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手中的黑伞权杖猛地抬起,不轻不重地敲在了夏洛克的小腿上。“夏洛克!”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冰冷的威胁,“你是否需要我派人去贝克街,进行一次彻底的、‘大扫除’?”
夏洛克吃痛地缩了一下,但对新发现的好奇压倒了一切,他毫不在意地反驳道:“哦,得了吧,迈克罗夫特!在你担心这个之前,先管管你办公室里那永不断供的糖霜蛋糕和波特酒吧!瞧瞧你的腰围!再这样下去,王座厅的门你都快挤不进去了!”
凌清沅看着这对兄弟的互动,忍不住轻轻笑出声,用一种看透了什么的语气淡然吐槽道:“两位福尔摩斯先生,这在我们东方,叫做‘大哥莫说二哥,彼此彼此’。”
夏洛克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大哥莫说二哥’?这就是东方的歇后语吗?精妙!太精妙了!这反映了某种普遍的人性弱点……”
迈克罗夫特打断了弟弟即将开始的滔滔不绝的分析。
他重新将目光投向凌清沅,那双灰色的眼睛里,之前的警惕和审视已经被一种极深的计算和评估所取代,他亲眼看到了这超越常理的能力,不仅仅是治疗自身,还包括影响他人和洞察并驱散负面状态。
这种能力如果为真,其价值……无可估量。
“菲茨罗伊小姐,”他缓缓开口,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沉稳,但其中分量已然不同,“你展示了……令人印象深刻的价值。觐见女王陛下的事,我会安排。”
他站起身,拿起黑伞:“这里并不适合一位女士休养,我会让人送合适的衣物来,并为你安排一处更适宜的临时住所。”他做出了承诺,也划定了界限——这是投资,而非无偿赠与。
走到门口,他停顿了一下,仿佛不经意地补充道:“关于你提到的,那种能在危急关头……‘稳定局势’的更强力的技艺,我希望在必要时,能看到它切实的应用。”
凌清沅微微颔首:“如您所愿,福尔摩斯先生,在真正需要的时候,它不会让您失望。”说着,她指尖轻弹,一股更温和、范围更广的清新气息拂过客厅,驱散了残留的化学药品异味和沉闷感,让人精神一振。
迈克罗夫特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夏洛克似乎还想追问什么,但迈克罗夫特带来的随从已经礼貌却坚定地请凌清沅准备离开。
6. 密聊
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的安排一如既往地高效且不容置疑。
凌清沅很快被一辆低调却异常舒适的马车,从贝克街221B那混乱而充满活力的环境,转移到了卡文迪什广场附近的一处静谧公寓。
这里与福尔摩斯的居所截然不同。
一切都井井有条、安静无声,家具昂贵而舒适,装饰低调而品味不俗,有专人照料饮食起居,却透着一种冷静高效、不留任何个人情感痕迹的氛围。
这里是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庞大情报网络中的一个安全屋,一个用于安置和观察“潜在资产”的所在。
一位叫沃森女士留了下来,负责照料她的日常,并显然肩负着某种“观察汇报”的职责。
凌清沅对此并不在意。
她终于获得了迫切需要的、不受打扰的休养时间和空间,谢绝了大部分社交餐点,只要了清淡的食物和大量热水,将大部分时间都留在卧室内,反锁房门,在柔软的地毯上盘膝坐下。
她需要尽快恢复实力,更需要彻底摸清脑海中那奇特的、如同游戏系统般的“频道”能力。
她凝神内视,一边艰难地引导着微薄的离经易道内力修复这具破败的身体,一边仔细感知着那无声流淌的信息流。
几天不眠不休的运功调息和潜心研究,效果显著,她的身体以惊人的速度恢复着健康,脸色红润,眼神清亮,咳嗽早已止住。
更重要的是,她逐渐摸清了这个“新技能”的运行规则:
当前地图频道:当她身处某个特定区域时,她能“听”到(实为感知到文字信息)该区域内居民在一定范围内的、带有一定情绪或信息量的“心声”或低语片段,像是公共聊天频道。
范围似乎与她的精神力或内力恢复程度有关,例如,在卡文迪什广场的公寓里,她能捕捉到:
[当前地图卡文迪什广场公寓] 女仆A:沃森女士今天脸色好严肃,新来的小姐整天待在房间里,真奇怪…
[当前地图卡文迪什广场公寓] 厨师B:主人只喝清汤?这让我怎么展示手艺…
[当前地图卡文迪什广场街道] 车夫C:在梅菲尔区接了趟好活儿,那位夫人真阔气…
这些信息琐碎、实时,但范围有限。
世界频道则是一些爆炸新闻,比较少,但偶尔,会有一些特别轰动或重要的消息,如同全服公告一样强行插入所有频道,无论她身在何处,例如:
[世界]:惊爆!议会今日激烈辩论,首相与财政大臣再次发生争执!
[世界]:号外!东区发生恶性连环盗窃案,苏格兰场束手无策!
这类信息不常有,但一旦出现,往往意味着重大事件。
密聊频道(新解锁!):这是她与夏洛克·福尔摩斯互动后解锁的新功能。当她与某个特定人物的“互动”或“好感度”达到一定程度后,似乎可以建立一种定向的、私密的沟通渠道。目前只有夏洛克·福尔摩斯一个“联系人”。
凌清沅猜测可能是之前那顿食物?还是指对方对自己的友好?具体还需要慢慢琢磨。
就在她潜心研究自身能力的第二天下午,沃森女士敲门进来,带来了一个厚重的皮质文件夹。
“小姐,”沃森女士的语气平板无波,“这是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先生派人送来的。他说,‘在觐见事宜有眉目之前,您或许可以先思考一下,如何收回这些……理论上属于您的东西。’”
凌清沅接过文件夹,心中一动。
迈克罗夫特这是在给她“预习功课”,也是在进一步评估她的能力和价值。
她打开文件夹,里面是一份极其详尽的财产清单和背景报告,远超她之前的想象。
迈克罗夫特的情报网络显然在高效运转。
清单不仅列出了埃塞克斯公爵名下的主要房产还有大部分财产的来源,以及目前的负责人:
伦敦贝尔格莱维亚区,埃塞克斯郡府。
主要家族庄园:牛津郡,埃文利庄园- 核心产业。
次要庄园/地产:诺福克郡,海克利尔别墅;约克郡,芬奇利猎场 ;苏格兰高地,格伦莫尔小。
主要收入来源:埃塞克斯郡境内广泛分布的农业土地租金。
其他资产:伦敦市内几处租赁房产、一些小型公司股份。
更重要的是,在每一项主要产业旁边,都用极细的铅笔标注着当前“管理人”或“实际控制者”的缩写或代称,以及一些简短的、却触目惊心的备注:
埃文利庄园 - 管理人:A.F. (阿尔杰农·菲茨罗伊的表亲) - 备注:近三年租金账目模糊,修缮支出异常高昂,疑有大规模资金挪用。
埃塞克斯郡农业租金 - 代收人:J.H. (乡绅,与A.F.交往甚密) - 备注:收取比例存疑,多次延迟上缴,疑中饱私囊。
贝尔格莱维亚郡府 - 占据者:A.F. (阿尔杰农·菲茨罗伊本人) - 备注:声称“维护府邸”,支出巨大,未见相应维护效果,疑挥霍及抵押部分资产。
海克利尔别墅 - 管理人:本地代理 - 备注:收益微薄,账目清晰(或因无利可图)。
芬奇利猎场 - 管理人:退役军官 - 备注:经营尚可,收益稳定。
格伦莫尔小屋 - 管理人:无明确管理人 - 备注:偏远,维护成本高于收益,几乎废弃。
伦敦租赁房产 - 代管:斯诺与帕特纳律师事务所(初步接触) - 备注:租金流向待查。
凌清沅的指尖轻轻划过那些冰冷的备注,金绿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冽的锐光。
豺狼不止一两只,而且有的已经啃噬到了最核心、最肥美的部分。
阿尔杰农·菲茨罗伊和他的同伙,几乎织成了一张侵吞财产的网。
她需要信息,更需要切入点和证据。
她闭上眼,尝试主动去“倾听”,并非用耳朵,而是将意念沉入那“当前地图频道”,但这次,她尝试主动筛选和聚焦。
她将意念集中在“菲茨罗伊”、“租金”、“账目”、“挪用”这些关键词上,并尝试想象着伦敦金融城、那些律师事务所和俱乐部的情景。
[当前地图卡文迪什广场公寓]:信息流依旧是无意义的仆人低语。
范围不够!她需要“切换地图”或者……有没有别的办法?
她忽然想起与夏洛克·福尔摩斯的那种“密语”连接,既然可以与个人建立连接,那么……能否与某个“地点”或者“事件”建立模糊连接,去捕捉更远区域的“频道”碎片?
她集中精神,内力缓缓运转,将所有意念聚焦于“埃塞克斯郡府”、“阿尔杰农·菲茨罗伊”以及“账本”这几个概念,努力想象着那里的场景,带着一种强烈的探究欲。
[信号微弱…尝试连接…]一个模糊的、仿佛系统提示般的感觉掠过脑海。
几秒钟艰难的尝试后,一些断断续续的、扭曲的碎片信息终于强行介入了她的意识流,仿佛接收不良的无线电信号:
[地图-梅菲尔区/贝尔格莱维亚] …老菲茨罗伊昨天又大发雷霆…好像是因为…港口区的租金…没按时到账?…
[地图-伦敦金融城] …那家会计事务所…嘀咕…菲茨罗伊家的账…简直一团乱…根本不敢签字…
[地图-圣詹姆斯俱乐部] …阿尔杰农昨晚又输了一大笔…脸色难看得要死…听说把切斯特菲尔德街的宅子…抵押给了…拉姆斯…那个吸血鬼…
信息破碎,且极其耗费精神。凌清沅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额角渗出细汗,但这种主动的、远距离的“信息抓取”竟然真的可行!虽然模糊,却指向性明确!
凌清沅的指尖轻轻划过那些冰冷的备注,金绿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冽的锐光。豺狼不止一两只,而且有的已经啃噬到了最核心、最肥美的部分。
她需要信息,更需要切入点和证据。
她尝试像之前一样,集中意念去“倾听”远方,但效果甚微,范围似乎仍局限于“当前地图”。
她将目光投向清单,一个念头忽然闪过。迈克罗夫特送来了这份清单,提供了至关重要的帮助,这算不算一种“赠与”或“帮助”?按照她对“密语”频道解锁条件的猜测,迈克罗夫特的这种行为,是否也提升了他们之间的“互动值”或“好感度”?
她决定尝试一下,闭上眼,集中精神,不再试图捕捉远方的杂音,而是将全部意念聚焦于一个名字,一个念头,仿佛在脑海中拨号一般:
[尝试建立密语连接: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
她想象着对方坐在他那戴奥吉尼斯俱乐部扶手椅里的样子,然后小心翼翼地传递出一个试探性的意念:“福尔摩斯先生?您能……听到我吗?”
与此同时,帕尔摩尔街,戴奥吉尼斯俱乐部内。
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正深陷在他那张舒适的扶手椅中,手里端着一杯陈年波特酒,半眯着眼睛,似乎在沉思,又似乎在打盹。
突然,他端酒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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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总是古井无波的脸上,眉头极其轻微地蹙起。
一个清晰、却绝不属于这个房间的、带着一丝试探意味的女性声音,突兀地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福尔摩斯先生?您能……听到我吗?】
饶是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心智坚毅如铁,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此刻也感到一瞬间的错愕和难以置信,他灰色的眼睛猛地睁开,锐利的目光扫过安静得落针可闻的阅览室。
空无一人。
他沉默了几秒,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大脑在飞速运转,排除了所有已知的可能性。
然后,他尝试着一种他自己也觉得荒谬的方式,在脑海中集中意念回应:“……菲茨罗伊小姐?”他的思维如同他说话一样平稳,但内里充满了极致的探究欲。
[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悄悄地对你说]: 【……菲茨罗伊小姐?】
卡文迪什广场公寓内,凌清沅心中一喜!成功了!
她努力维持着意念的清晰,回应道,并在语气中加入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东方秘术的神秘感:“是的,福尔摩斯先生。这是一种……东方的古老法术,名为‘千里传音’。可以让对我心怀善意、与我有所‘羁绊’的人,即使远隔千里,也能在心神中对话。”
[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悄悄地对你说]:【 ‘千里传音’?‘羁绊’?需要达成何种……‘条件’?” 他立刻抓住了核心。】
凌清沅微微一笑,解释道:【您可以理解为一种……‘好感’的积累。】
【譬如,您方才派人送来的那份详尽的财产清单,于我而言便是极大的帮助与‘赠与’。】
【这种善意的、实质性的帮助,便会增强这种‘法术’的判定,认为我们之间的……嗯,‘联系’或‘友好度’提升了,故而才能解锁此等密语之能。】
她巧妙地将游戏系统的“好感度”和“送礼”机制,包装成了东方玄学的概念。
俱乐部那边沉默了片刻。
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显然在消化这个远超他日常认知范畴的信息。
东方法术?心意羁绊?友好度?这些词汇与他所熟悉的逻辑和理性世界格格不入。
但……事实胜于雄辩。
他确确实实在脑海里听到了她的声音。
而这份能力,如果为真……
[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悄悄地对你说]:【 ……我明白了。一个……非常实用且……有趣的‘技能’,菲茨罗伊小姐。”】
凌清沅几乎能想象出对方此刻脸上那副权衡利弊后、发现巨大价值的表情。
她趁热打铁:“所以,关于这份清单上的‘预习功课’,福尔摩斯先生是否能有任何……指点?例如,该从何处入手最为高效?”
[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悄悄地对你说]:【自然,重点关注牛津郡埃文利庄园的账目与埃塞克斯郡的租金流向。】
【阿尔杰农·菲茨罗伊的表亲管理庄园,但其资金漏洞需通过郡内租金填补,两者账目必然勾连。】
【可从近三年农作物产量与伦敦市场均价对比入手,寻找不合理差额。】
【我已将相关数据报告置于您书房桌面的绿色文件夹内。注意查收。】
凌清沅心中一震,他连证据都提前准备好了,这份“辅导”简直是保姆级的!
【非常感谢您的指点,福尔摩斯先生。】她由衷地说道。
[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悄悄地对你说]:【不客气。期待您的…‘预习’成果。另外,】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调侃,【这种‘传音’方式,甚好。可用于……紧急联络。】说完,那边的联系便主动切断了,果断而利落,符合他一贯的风格。
凌清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一种奇特的、基于绝对实用价值的同盟感正在形成。
她站起身,走到书房。
果然,书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绿色的文件夹。
她打开它,里面是埃文利庄园过去几年的详细产量记录、伦敦市场均价波动表,以及庄园上报的租金收入清单。、
只需简单对比,巨大的缺口便赤裸裸地呈现在眼前!
凌清沅拿起笔,铺开信纸。猎物和目标都已清晰。
第一封信,写给斯诺律师,要求他正式致函埃文利庄园的管理人,质询近三年租金账目不清及巨额修缮费用的去向,并随信附上产量与市价对比报告的副本作为初步证据,要求限期答复。
7. 财产
卡文迪什广场的公寓内,凌清沅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着迈克罗夫特送来的绿色文件夹。
里面关于埃文利庄园产量与市场价格的冰冷数据,像一把锋利的解剖刀,将管理人霍勒斯·格伦维尔的贪婪剖开,暴露无遗。
她提起笔,略一沉吟,开始给斯诺律师写信。
措辞礼貌却坚定,要求格伦维尔先生提供埃文利庄园近三年的详细收支账目,并“恳请”他就产量记录与租金收入之间的“显著差异”做出解释,她随信附上了那份要命的对比报告副本。
信使带着这封如同宣战书般的信函离开后,公寓里恢复了宁静。
但凌清沅知道,风暴即将被掀起。
她需要更多信息,不仅关于牛津郡,也关于伦敦这边阿尔杰农·菲茨罗伊本人的动向。
她闭上眼,尝试集中精神。
内力经过几日休养已恢复不少,让她能更清晰地感知那无形的信息流。
她将意念聚焦于“阿尔杰农·菲茨罗伊”、“赌债”、“俱乐部”、“律师事务所”这些关键词,并努力将感知的“地图”扩展到梅菲尔区、圣詹姆斯街那些他常出没的地方。
[信号微弱…尝试连接梅菲尔区/圣詹姆斯街区…]意识中传来熟悉的微弱提示。
一些断断续续的、扭曲的碎片信息艰难地穿透空间阻隔,渗入她的感知:
[地图-圣詹姆斯俱乐部] …老菲茨罗伊刚才差点和杜利特尔勋爵吵起来…好像是因为赌马输了不认账…真丢人…
[地图-帕尔摩尔街] …听说菲茨罗伊先生昨天又去找那个放债的拉姆斯了…脸色灰败得像死人…
[地图-林肯律师学院附近] …斯诺与帕特纳事务所的那个小书记员嘀咕…菲茨罗伊家那位东方小姐的信可真要命…格伦维尔先生怕是要倒霉了…
信息依旧破碎,但足以拼凑出阿尔杰农·菲茨罗伊正陷入焦虑和财务困境的图景,她的信显然已经产生了效果,恐慌正在对方阵营中蔓延。
她需要更精准、更及时的情报,她想到了“密语”频道。虽然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日理万机,不可能随时向她汇报,但她可以主动询问。
她集中精神,将意念聚焦于那个代表着英国政府幕后大脑的冰冷而高效的存在。
[你悄悄地对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说]:【福尔摩斯先生,冒昧打扰。关于阿尔杰农·菲茨罗伊,不知您那边是否有任何……值得注意的新动向?例如,他今日是否接触过他的律师?】
她耐心等待,几分钟后,一个平稳、冷静的意念流如同精准的电报般回应过来,没有丝毫寒暄,直奔主题,效率极高:
[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悄悄地对你说]:【菲茨罗伊小姐。阿尔杰农·菲茨罗伊于今日上午十一时二十三分,拜访了其私人律师霍雷斯·博伊德(Boyd & Sons律师事务所)。】
【会谈内容涉及质疑您的身份合法性及试图申请临时禁止令,以阻止您‘干扰’现有资产管理。】
【理由苍白,成功率低于百分之七,但意在制造麻烦。】
【建议关注。另,格伦维尔已收到您的信,反应激烈。】
【预计他会试图直接联系阿尔杰农施压。】
凌清沅心中一震!果然!和她捕捉到的碎片信息以及推测完全吻合,但迈克罗夫特提供的是精确到分钟和具体策略的确认!
她立刻回应:【非常感谢您的确认,福尔摩斯先生。这至关重要。我会让斯诺律师做好准备应对禁止令申请。】
[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悄悄地对你说]:【明智,此外,鉴于阿尔杰农的财务状况,他近期很可能试图转移或抵押切斯特菲尔德街的房产或港区仓库的短期租金收益。留意相关契约登记处动向。】
联系干脆利落地中断了,仿佛从未发生过,充分体现了迈克罗夫特珍惜每一秒时间的风格。
凌清沅深吸一口气,毫不耽搁,立刻铺开新的信纸。
她给斯诺律师写了第二封信,告知他对方可能申请禁止令的动向,要求他提前准备法律反驳意见,并特别嘱咐他动用其事务所的资源,密切关注切斯特菲尔德街房产和港区仓库租金的任何异常交易或抵押尝试的登记备案情况。
她没有透露消息来源,只说是通过“某些渠道”获悉的风险提示。
这一次,她没有完全依赖迈克罗夫特的人,而是开始尝试调动自己所能接触到的力量。
做完这一切,她才感到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兴奋。
她正在学习如何利用自己的“金手指”和现有资源,主动出击。
几天后,回报来了。
斯诺律师亲自前来拜访,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和一丝对这位年轻委托人情报能力的惊疑。
“菲茨罗伊小姐!初步成功了!”他声音都有些发颤,“格伦维尔那边乱套了!他根本拿不出像样的账目!先是暴跳如雷,指责我们污蔑,接着又试图拖延,最后甚至派人来说情,暗示愿意‘私下补偿’一部分款项,只求不要将事情闹大上法庭!这是心虚的明确证据!”
凌清沅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面色平静无波:“拒绝任何私下补偿,要求他限期十天,交出完整账目并退还所有非法所得,否则我们将直接向法院提起侵占诉讼,并保留联系报社公布此事的权利。”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威慑。
斯诺律师倒吸一口凉气,随即更加兴奋:“是!菲茨罗伊小姐,这绝对能让他彻底就范!”
“另外,禁止令的事情怎么样了?”凌清沅问。
“哦!正如您所料!”斯诺律师连忙说,“博伊德律师事务所确实递交了申请,但理由非常牵强,法官当庭就表示了质疑。我们提交了您提供的身份证明文件和一些有利的旁证,法官几乎立刻驳回了申请,并警告对方不要滥用司法程序。阿尔杰农·菲茨罗伊先生据说离开法庭时脸色难看极了!”
凌清沅唇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第一回合,完胜。
“很好,斯诺先生。请继续跟进,另外,切斯特菲尔德街和港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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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库那边,有任何消息立刻告诉我。”
“是,小姐!”斯诺律师躬身退下,态度比以往更加恭敬,他隐约感觉到,这位年轻的东方小姐背后,似乎有着令人惊异的信息来源和决断力。
送走兴奋的斯诺律师,凌清沅走到窗边,望着窗外伦敦灰蒙蒙的天空。
初战告捷,但她知道这仅仅是开始。
阿尔杰农·菲茨罗伊在伦敦经营多年,绝不会轻易认输,他就像一头受伤的困兽,可能会更加疯狂地反扑。
她需要更强大的力量,更需要……真正属于自己的、忠诚的班底。
她不能事事都通过斯诺律师处理法律和财务,日常的起居、安全、以及未来接管府邸后的大量内部事务,都需要可靠的人手。
而她认识的人中赫德森太太人脉主要在服务阶层,难以接触到真正适合公爵府邸高标准要求的、背景可靠且技能娴熟的仆人。
她沉思片刻,意识到这件事,可能只能真的再次请求那位大福尔摩斯先生的帮忙了。
她再次闭上眼,集中精神,虽然不想事事依赖对方,但明智地利用最强资源才是上策。
[你悄悄地对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说]:【福尔摩斯先生,再次冒昧打扰。】
【关于组建基本侍从团队一事,我面临一些困难。我需要一位可靠的女管家、一名贴身女仆、一名男仆以及一名车夫,要求背景干净、忠诚且能应对可能出现的复杂局面。】
【不知您是否有值得信赖的渠道或人选推荐?此事关乎基本安全与日常运作,我想您的判断远胜于我盲目寻找。】
她耐心等待,这一次,回应来得更快一些,依旧简洁高效:
[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悄悄地对你说]:【收到。人选已有预备清单。】
【如不介意的话,沃森女士可暂代管家职责至新管家到位。】
【明日将有一份候选人员档案送达,内含背景审查报告及技能评估。您可最终面试决定,建议优先确认女管家与男仆。安全方面会做额外安排。】
联系中断,凌清沅轻轻呼出一口气。
果然,对于迈克罗夫特而言,这只是又一项需要高效处理的“资源调配”问题。
他早已料到这一步,并准备好了预案。
这种被全方位“安排”的感觉,虽然有时让人感到自身渺小,但在此刻,确实提供了极大的安全感和效率。
她放下心来,仆从的问题,迈克罗夫特会解决得比她自己去寻找要好得多,也安全得多。
接着,她再次铺开信纸。
她写了一封短信,给那位曾帮她送信到贝克街的机灵小听差比利,附上了一枚小银币,请他帮忙“无意中”打听一下,伦敦有哪些声誉较好、尤其擅长处理贵族家庭内部事务和财产纠纷的、中等规模的律师事务所(除了斯诺事务所之外)。
她需要备选和制衡,这件事,她决定自己着手,不再事事依靠迈克罗夫特。
做完这些,她才真正感到一种掌控感在慢慢建立。
8. 吉姆
在卡文迪什广场公寓休养的第四天下午,凌清沅正翻阅着迈克罗夫特派人送来的、关于几位候选仆人的背景资料报告,试图从中挑选出未来可能忠于自己的班底时。
楼下传来一阵熟悉的、急促得近乎粗暴的敲门声,紧接着是夏洛克·福尔摩斯那极具穿透力、语速飞快且不容置疑的声音。
“我知道她在‘休养’!沃森女士!但南华克区‘天鹅绒剧院’的案子等了十几年了!线索正在腐烂!无聊!太无聊了!除非她能立刻让那个哑巴开口说话,或者从墙上渗出血迹指认凶手!否则我的大脑就要被这庸俗的日常淹没了!我必须立刻见到她!”
凌清沅放下文件,微微叹了口气,该来的总会来。她示意沃森女士让他进来。
夏洛克·福尔摩斯像一阵风似的冲进客厅,他今天罕见地没有穿那身标志性的睡衣和晨袍,而是换上了一套略显陈旧但剪裁合体的深灰色双排扣长礼服,里面是马甲和领巾,外面罩着一件同样深色的长款大衣,头上戴着一顶礼帽,手里甚至还拿着一根手杖。
虽然看他冲进来的架势,这手杖更像是用来拨开人群或者戳刺可疑地板的道具,而非装饰。
他的头发依旧有些蓬乱,但整体看起来更像是一位急于出门办事、略显急躁的绅士,而非一个刚从实验室里蹦出来的疯狂科学家。
只是他那双灰色的眼睛里燃烧着对案件极度兴奋和对“无聊”极度不耐的混合光芒,丝毫未变。
“菲茨罗伊小姐!没时间客套了!”他甚至没坐下,直接说道,“‘天鹅绒剧院’,十几年前红极一时的女主演艾格尼丝·斯普林特离奇失踪案,现场干净得像被舔过,唯一的线索是她留下的一枚古怪的、带有东方符号的胸针。”
“苏格兰场那群金鱼早就放弃了!但我发现了新线索,一个当年目睹了什么却始终不肯开口的哑巴道具员,还有几个当年有嫌疑的老演员还在剧院混日子,我需要你,立刻出发!”
凌清沅看着他这身难得的“正装”,倒是稍微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是要外出查案的装束,她点点头:“福尔摩斯先生,南华克区……离这里似乎不近,而且,我对伦敦的剧院并不熟悉。”
“所以才要亲自去!感受现场!聆听那些被遗忘的墙的低语!”福尔摩斯语速极快,用手杖顿了顿地板,“至于剧院?没什么难的!就是一群人涂脂抹粉,在台上装模作样,台下的人傻乎乎地看!走吧!马车在楼下!”
凌清沅知道拒绝无效。她想了想,对福尔摩斯道:“请稍等片刻,福尔摩斯先生,我需要换一件更适宜外出的衣服。”
回到卧室,她并没有立刻换衣服,而是闭上眼,集中精神。
[你悄悄地对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说]:福尔摩斯先生,您的弟弟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邀请我即刻前往南华克区‘天鹅绒剧院’,协助调查一桩陈年旧案。特此告知,我会保持警惕。
几秒钟后,回应传来,平稳而高效:
[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悄悄地对你说]:已知悉,南华克区治安复杂,剧院人员混杂。已安排一名外围人员随行暗处策应。保持联系,通话结束。
有了这份安全保障的承诺,凌清沅稍稍安心,她换上一套深色、便于行动的裙装,戴上帽子,随夏洛克下了楼。
马车穿过伦敦桥,驶入泰晤士河南岸的南华克区。
这里的街道显得更加拥挤、破旧,空气中弥漫着河水、啤酒和廉价香水的混合气味。
天鹅绒剧院就坐落在一片嘈杂的市集和酒馆之间,红色的天鹅绒帷幔已经有些褪色,显得华丽又落寞。
这是凌清沅第一次进入西方的剧院,内部空间比想象中宏大,穹顶绘着壁画,层层叠叠的包厢,金碧辉煌却难免蒙尘的装饰,都让她这个来自万花谷的弟子感到几分新奇。
舞台上正在排练一出轻歌剧,演员们穿着夸张的戏服,唱着咏叹调。
夏洛克对演出毫无兴趣,像猎犬一样在昏暗的观众席和侧廊里穿梭,寻找着“线索的气息”。
凌清沅则安静地跟着,一边适应着环境,一边下意识地运转内力,试图感知这个陌生“地图”的“频道”。
[当前地图-天鹅绒剧院]信息流开始涌入,大多是演员们的抱怨、舞台监督的呵斥、幕后人员的闲聊,琐碎而嘈杂。
演出中途休息时,夏洛克带着她径直闯入后台。这里更加混乱,充斥着化妆品、汗水、灰尘和紧张的情绪。
夏洛克找到了几位当年与失踪案有关的老演员,开始了他那连珠炮似的、充满压迫感的询问,试图从他们的表情和言语漏洞中找到破绽。
凌清沅安静地站在一旁,听着那些充满了陈年怨愤、嫉妒、虚荣和隐瞒的对话,眉头微蹙。这些信息杂乱无章,充斥着情绪而非事实。
[地图—天鹅绒剧院后台] …老汤姆还在吹嘘他当年差点成了斯普林特小姐的入幕之宾…真恶心…
[地图—天鹅绒剧院后台] …玛丽安还在嫉妒艾格尼丝抢了她的头牌位置…都过去十几年了…
[地图—天鹅绒剧院后台] …那个哑巴小吉姆好像又被丽莎欺负了…真可怜…
就在这时,她看到不远处,一个穿着华丽戏服、身材丰满的女演员,正对着一个瘦弱苍白、抱着沉重道具箱的年轻男孩厉声呵斥,甚至用手使劲戳着他的额头。
“你这个蠢货!哑巴!笨手笨脚!差点弄坏我的羽毛!你知道这多贵吗?把你卖了都赔不起!”女演员尖声道。
那男孩低着头,瑟瑟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可怜声音,却说不出一句话。
夏洛克正专注于盘问一位老琴师,没注意到这边的骚动。
凌清沅看着那男孩被欺负得可怜兮兮的样子,莫名想起万花谷里一些刚入门、性格怯懦的小师弟。
她忍不住皱紧眉头,下意识地用带着一丝东方口音的英语,低声嘟囔了一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那男孩和附近几个看热闹的幕后人员耳中:
“她打你,你就只知道哭吗?怎么教你的?你就不会…舔她的手?”
空气瞬间安静了一下。
那几个看热闹的人愣住了。
那欺负人的女演员丽莎也愣住了,举着的手僵在半空。
连正在盘问的夏洛克都猛地转过头,灰色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奇,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破案思路。
那个叫吉姆的哑巴男孩也愣住了,抬起泪眼婆娑的脸,茫然地看着凌清沅。
凌清沅面色平静,甚至带着一点理所当然:“她嫌你脏,嫌你恶心,你就让她更恶心,她下次还敢随便用手碰你吗?”
哑巴吉姆眨了眨眼,仿佛真的在思考这个方案的可行性,甚至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喉咙里发出一个表示“懂了”的含糊音節,仿佛在说“谢谢小姐,下次我就这么试试”。
周围的人都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凌清沅。
夏洛克·福尔摩斯的表情从惊奇变成了极度兴奋的探究,他似乎想立刻拿出笔记本记录下这种“通过极致恶心来阻止欺凌”的东方行为哲学。
哑巴吉姆抱着箱子,似乎想赶紧离开这个尴尬之地。
就在这时,凌清沅脑海中“当前地图”频道里,一条极其微弱、却与其他嘈杂信息截然不同的“历史信息”碎片,如同被关键词触发般,突然闪了出来:
[地图—天鹅绒剧院后台]:…(哭泣声)…丽莎小姐…别打我…我不是故意看到你和…和那个人在道具室…拿走艾格尼丝小姐的宝石胸针…我发誓我不会说出去…呜呜…
凌清沅瞳孔微微一缩,猛地开口:“等等!”
所有人都看向她。
她指向那个正准备溜走的哑巴男孩吉姆,对夏洛克说,语气笃定:“福尔摩斯先生,我想……你不用再问其他人了。你要找的,那个目睹了关键情节却‘无法开口’的证人,或许就是他。”
夏洛克猛地盯住吉姆,锐利的目光仿佛要将他刺穿:“他?一个哑巴?”
“他或许无法用嘴说,”凌清沅看着吉姆瞬间变得惨白的脸和惊恐万状的眼神,平静地说,“但他当年一定看到了什么……关于丽莎小姐,关于道具室,还有……那枚失踪的宝石胸针。”
丽莎小姐的脸色瞬间变得比吉姆还要苍白,尖叫起来:“你胡说八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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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夏洛克·福尔摩斯已经像发现了猎物的猛禽,一步跨到吉姆面前,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这个瑟瑟发抖的哑巴道具员身上。
案件的核心,在这一刻,被一句看似无关紧要的“舔手建议”和随之触发的关键“吃瓜”碎片,彻底颠覆了。
夏洛克迅速控制了局面,带着极度不情愿的丽莎和惊恐万分的吉姆,以及作为“关键发现者”的凌清沅,离开了剧院后台,准备返回贝克街进行深入的“询问”。
马车驶离喧嚣的南华克区,穿过相对安静的街区,准备返回河对岸。
就在马车驶入一条僻静的小巷时,凌清沅一直微蹙的眉头忽然收紧,出门时她就感觉有几分不对劲。
“小心!”她突然低声警示。
几乎就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两个蒙面身影从巷口阴影处猛地扑出,手中棍棒狠狠砸向马车夫。
车夫惨叫一声跌下车座。另一人直接拉开车门,手中匕首寒光闪闪,直扑车厢内的夏洛克,目标明确,行动狠辣,显然是冲着灭口来的!
夏洛克·福尔摩斯反应极快,他身手远比常人矫健,瞬间侧身躲过致命一击,同时一脚踹向袭击者手腕,动作干净利落,显然是经历过实战的,他迅速与那名袭击者缠斗在一起,但另一名袭击者打晕车夫后,也围了过来。
“待在车里别动!”夏洛克百忙之中还对凌清沅喊了一声,语气急促但并无太多恐慌,他似乎对自己的格斗术颇有信心。
然而,凌清沅并没有听话。
她早在出门预感可能不太平时,就已将内功心法从侧重于疗愈的《离经易道》切换回了更擅攻伐的《花间游》。
只见她端坐车内,指尖悄然凝聚起肉眼难以察觉的淡墨色气劲,看准时机,隔着车门对着那名正欲夹击夏洛克的袭击者屈指一弹。
“阳明指!”她心中默念。
一缕阴柔却带着穿透力的气劲破空而去,精准地打在那袭击者的膝弯穴道上。
“呃啊!”那袭击者只觉得右腿一麻一痛,瞬间失去平衡,单膝跪倒在地,攻势顿时一滞。
夏洛克抓住这个机会,一拳击中面前对手的下颌,将其打退一步,惊讶地瞥了车内一眼,他没想到这位看起来柔弱的小姐,竟然有这种……奇怪的远程制敌手段?像是无形的空气弹?
凌清盈并未停手,指尖气劲再凝,准备再次援手。
但就在这时,另一个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巷尾的阴影中悄无声息地出现,动作快如闪电,一记精准的手刀劈在那名跪地袭击者的后颈,后者一声不吭地软倒在地。
接着,他又迅速协助夏洛克,三两下就将另一名袭击者制服。
是迈克罗夫特安排的“外围人员”及时出手了。
战斗瞬间结束。
夏洛克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大衣领口,呼吸有些急促,但眼神明亮,充满了兴奋。他先是看了一眼那个突然出现又迅速消失的帮手背影,然后猛地转向车厢内的凌清沅,灰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炽热的好奇和探究欲。
“刚才那是什么?某种东方的气功?弹指神通?无形的力场投射?”他连珠炮似的发问,几乎忘了地上的袭击者和刚才的凶险,“你能隔着空气击倒一个人?这原理是什么?这太不可思议了!你必须告诉我!”
凌清盈散去指尖气劲,恢复平静,淡淡地说:“福尔摩斯先生,我想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我们还是先处理一下现场,以及……我们这位受到惊吓的证人吧。”
她看了一眼吓得几乎要缩成一团的哑巴吉姆。
夏洛克这才勉强按捺住澎湃的好奇心,但看凌清沅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仿佛在打量一个行走的、充满未解之谜的宝藏。
回贝克街的路上,夏洛克一直在兴奋地喃喃自语,分析着案件线索,并时不时地瞥一眼凌清沅,眼神火热。
凌清沅则安静地坐着,指尖无意识地捻动着,感受着花间游内力的流转。
第一次搭档,不仅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找到了关键证人,还意外地展露了另一面。
这位咨询侦探对她的兴趣,恐怕已经达到了一个新的顶峰。
9. 觐见
贝克街221B的客厅里,气氛凝重而兴奋。
夏洛克·福尔摩斯如同一位高超的审讯大师,结合凌清沅提供的惊人切入点——“道具室”、“宝石胸针”、“丽莎小姐”——以及他那无与伦比的推理能力,终于从惊恐万分的哑巴男孩吉姆那里,通过文字、图画和剧烈的情绪反应,拼凑出了十几年前的真相。
丽莎小姐当年因嫉妒女主演艾格尼丝,与一位有妇之夫的舞台经理有染,并被艾格尼丝威胁要揭发。
在一次争吵中,丽莎失手推倒艾格尼丝致其死亡,并与情夫合谋伪造了失踪现场,并偷走了那枚价值不菲的、带有东方符号的胸针。
年幼的吉姆无意中在道具室门外窥见了一部分过程,并被丽莎发现,以他的性命和剧院工作相威胁,让他永远闭嘴。这桩悬案就此水落石出。
苏格兰场的雷斯垂德探长被紧急召来,带走了面如死灰的丽莎和她的旧情人,并对夏洛克和凌清沅表示了极大的敬佩。
案件了结,人群散去后,凌清沅看着那个依旧瑟瑟发抖、无依无靠的哑巴男孩吉姆,他清澈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对未来的茫然。
她心中微微一动。
[你悄悄对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说]:这个案子有个哑巴证人吉姆无家可归,我能否暂时收留他,在我这里做些杂役?他手脚还算麻利,且似乎心存感激。
片刻后,回应传来,高效且务实:
[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悄悄对你说]:可,交给沃森女士,她会安排。
凌清沅放下心来,对吉姆温和地笑了笑,用手势和简单的词语告诉他可以跟她走,会给他一个安全的住处和工作。
吉姆愣了片刻,随即眼泪涌了出来,扑通一声跪下来,用力地磕头,喉咙里发出感激的呜咽声。
回到住所后,凌清沅将吉姆交给了沃森女士,沃森女士叹了口气,但还是依言将吉姆带了下去,安排洗漱和食宿。
几天后,觐见的日子到了。
清晨,沃森女士带来了一个巨大的衣盒,表情比平时更加严肃。
“小姐,今天至关重要。福尔摩斯先生吩咐,请您务必严格按照礼仪规范行事。”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沃森女士对凌清沅进行了一场紧急却高效的宫廷礼仪特训,从行进、屈膝礼的幅度、眼神的落点、回话的措辞和语调,到如何优雅地使用扇子,虽然凌清沅觉得并无必要,但是什么事一旦扯上皇家,就必须事无巨细。
凌清沅学得极快,她沉静的气质和良好的身体协调性让她很快掌握了要领。
最后,她换上了衣盒里的裙装。
那是一件极其精美的象牙白色丝绸长裙,裙摆和袖口装饰着细腻的蕾丝与淡雅的紫色绣球花刺绣,既符合西方宫廷的审美,又巧妙地融入了东方含蓄雅致的韵味。
款式庄重,腰线略高,很好地掩饰了她尚未完全发育的身材,让她看起来更像一位教养极好的年轻淑女,她的黑发被精心挽起,戴上了一顶小巧的、饰有同色系缎带和花朵的帽子。
当她穿戴整齐出现在客厅时,连沃森女士眼中都闪过一抹惊艳。
这时,门外传来了马车声。
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亲自来了。
当迈克罗夫特走进客厅时,凌清沅几乎愣了一下,她习惯了看到他穿着深色西装、坐在俱乐部扶手椅里或是在幕后运筹帷幄的模样,但今天的他,显然经过了精心的打扮。
他穿着一身剪裁无可挑剔的深黑色燕尾服,雪白的衬衫领口挺括,系着低调的银色领结。
外面罩着一件做工精良的深色大衣,手上戴着洁白的手套,手持一柄黑檀木手杖,刮了胡子,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
最重要的是,没想到这位绅士得身材依旧保持得很好,高大魁梧的身形将这身正装撑得极有气势,结合他那种天生的、深不可测的权威感,显得异常英俊而具有压迫感。
只是他那双灰色的眼睛依旧半眯着,仿佛对周遭的一切华丽都漠不关心,只在看到凌清沅时,微微睁开一丝,极快地闪过一抹评估和还算满意的神色。
“准备好了吗,菲茨罗伊小姐?”他的声音平稳低沉,一如既往。
“是的,福尔摩斯先生。”凌清沅微微颔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她十五岁的东方面容在精致的西方礼服衬托下,显得格外稚嫩和娇小,但那双沉静的金绿色眼眸和挺直的脊背,却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很好。出发吧。”迈克罗夫特言简意赅,转身率先向外走去。
前往白金汉宫的马车上,气氛沉默却并不尴尬。
迈克罗夫特闭目养神,凌清沅则默默回顾着礼仪要点,并运转内力让自己保持最佳状态。
通过层层守卫和检查,他们在一位表情肃穆的宫廷侍从官引导下,穿过宏伟的走廊,最终被带入一间装饰着大量东方艺术品的华丽客厅等候。
凌清沅悄然运转内力,感知着周围。
[地图—白金汉宫等候厅] 侍从A:福尔摩斯先生亲自陪同?这位东方小姐什么来头…
[地图—白金汉宫走廊] 女官B:陛下今天似乎有些忧虑,爱丽丝公主殿下昨夜又咳嗽了…
[地图—白金汉宫近侍区]:…医师们似乎对公主的病情束手无策…
[世界—伦敦]:议会今日辩论异常激烈,格莱斯顿先生与迪斯雷利先生再次交锋!
[地图—白金汉宫宫廷办公室]:…印度事务部的报告陛下还没批复,秘书长有些着急…
[地图—白金汉宫女王书房]:…那份关于加拿大自治领的公文先放一放…下午茶我想在温室用…
凌清沅心中一动。
爱丽丝公主?女王最近最牵挂的二女儿吗?她记得对方好像还是黑森和莱茵大公夫人。
这时,侍从官前来引导:“福尔摩斯先生,菲茨罗伊小姐,陛下在玫瑰客厅接见二位。”
白金汉宫那间用作接待室的客厅,奢华却弥漫着一种近乎凝滞的沉重感。
厚重的猩红色天鹅绒窗帘半掩着,过滤了伦敦午后的灰蒙光线,将房间衬得幽深。
空气里混合着昂贵雪松木家具的淡香、蜂蜡打磨后的微甜,以及一丝若有若无、仿佛从古老挂毯和书籍中渗出的陈旧气息。
凌清沅穿着那身迈克罗夫特精心准备的象牙白丝绸长裙,裙摆上精致的紫色绣球花刺绣在幽暗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她身姿挺拔如兰,微微垂首,站在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身侧,刚刚完成了一个经沃森女士紧急培训、无可挑剔的屈膝礼。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维多利亚女王审视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目光中带着君主惯有的威严、一丝因东方面孔而起的好奇,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深埋于眼底的疲惫与忧虑,仿佛被无数国事和私忧缠绕得透不过气。
维多利亚女王穿着永恒的黑色裙装,坐在一张镶嵌着玳瑁和黄金的扶手椅中,指尖无意识地、有节奏地敲击着光滑的扶手,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例行公事的平淡和不易察觉的沙哑:“那么,菲茨罗伊小姐,关于埃塞克斯公爵的继承事宜,迈克罗夫特已大致向我说明,你从遥远的东方而来,想必经历了不少……”
话音未落,客厅那扇沉重的、雕着皇家徽章的橡木门被猛地推开,撞击在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一位身着黑色制服、级别极高的宫廷女官几乎是跌撞着冲了进来,她平日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散乱了几缕,脸色惨白如纸,呼吸急促,完全失了往日刻板的镇定。
她甚至顾不上严格的礼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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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因极度惊恐而尖利颤抖,打破了客厅的沉寂:
“陛下!陛下!请您立刻……立刻去公主殿下那里,爱丽丝殿下她……上帝啊……殿下她突然呕血不止,呼吸困难,王室医师们……他们说脉搏微弱近乎消失……说恐怕……恐怕就在不久后了,殿下她……已经”
“什么?!爱丽丝——我的孩子!”
女王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仿佛被无形的重拳击中,她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动作之大差点带翻了身旁小几上那套精致的塞弗尔瓷茶杯。
她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手指死死抠住雕花椅背的顶端才勉强站稳,那双总是蕴含着无尽哀愁与威仪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全然的恐慌和撕心裂肺的痛苦。
“我的小爱丽丝……不……不可能……上午还好好的……”她声音破碎,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苍老了十岁不止,几乎要不顾一切地、踉跄着冲向门口,完全忘记了眼前还有两位重要的访客。
凌清沅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如同被惊动的鼓槌!,机会正在像沙漏里的沙子一样飞速流逝。
如果让女王此刻离开,彻底沉浸在丧女之痛中,她的觐见、她的继承权,一切都将变得遥遥无期,甚至可能再无机会,她必须抓住这绝望中的一线生机。
她猛地向前一步,裙摆微扬,也顾不得是否完全符合此刻凝重压抑的氛围和严格的礼仪规范,声音清晰、快速,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能穿透恐慌的沉静力量,直接传入女王耳中:“陛下!请恕我冒昧,请带我一同前去,我家族传承了一些东方秘传的急救续命之术,或许……或许还能为公主殿下争取一线生机,请让我试一试!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
女王猛地转过头,泪水已经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死死盯着凌清沅,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彻底看穿。
那目光里混杂着巨大的悲痛、濒临崩溃的怀疑,以及绝境中溺水之人看到浮木般的疯狂希冀:“你?你……你能救我的爱丽丝?你……你真的有办法?”她的声音尖利而颤抖,几乎不成调,每一个音节都浸透着母亲的绝望。
就在这时,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上前半步,微微躬身。他冷静平稳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在女王剧烈波动的情绪海洋中投下了一颗沉重的砝码:“陛下,菲茨罗伊小姐所掌握的技艺确实远超寻常医学认知,其原理独特,或许值得一试。此刻,任何可能都不应放弃。”
他没有做出任何保证,但他的身份和他的话本身,就具有难以估量的分量,他灰色的眼睛飞快地扫了凌清沅一眼。
“走!快跟我来!”女王此刻只是一个心碎欲绝的母亲,她再也顾不上任何礼仪风范,几乎是踉跄着、抓着女官的手臂冲出了客厅,凌清沅和迈克罗夫特立刻紧随其后。
一行人几乎是奔跑着穿过金碧辉煌却仿佛瞬间变得冰冷漫长的宫殿长廊。
墙壁上历代君主的肖像画用沉郁的目光注视着这场突如其来的疾行。
沉重的脚步声在铺着厚实地毯的寂静走廊里显得格外沉闷而急促,压抑的哭泣声和低语声从前方一扇敞开的、装饰着天使浮雕的房门内传出,如同不祥的预兆。
爱丽丝公主的寝宫奢华却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绝望,浓重的药味、试图掩盖病气的熏香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充斥其中。
时年34岁的爱丽丝公主躺在华美的四柱床上,深陷在柔软的枕头里,脸色灰败,嘴唇发绀,仿佛一朵被暴风雨彻底摧残、即将碎裂的苍白花朵。
她的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膛起伏,眼神涣散,指尖冰凉。
几位身穿黑衣的王室医师围在床边,面色惨淡地摇着头,低声交换着绝望的结论。
女仆们跪在角落,低声啜泣着,空气中弥漫着末日降临的悲恸。
10. 锋针
女王扑到床边,双腿一软几乎跪倒在地,她颤抖着双手紧紧握住女儿冰冷僵硬的手,滚烫的泪水滴落在女儿毫无血色的手背上:“爱丽丝!我的孩子!看着我!别离开母亲!求求你……别离开我……”
爱丽丝公主似乎感应到了母亲的存在,睫毛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睁开一丝眼缝,气若游丝,断断续续地呢喃,声音轻得如同叹息:“母亲……别哭……我……我感觉不到痛苦了……很轻……很温暖……我要……飞走了……去……找父亲了……别为我……难过……”这近乎遗言的话语,更是将所有人的心都撕碎了。
一位年纪最长的医师面色沉重地叹了口气,从一旁的银质托盘里拿起一把闪亮而冰冷的小放血刀和一只盛放血污的器皿,他似乎还打算进行这时代医学最后、也是最徒劳的尝试。
“住手!”
一声清冽而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喝止声骤然响起,打破了室内的悲恸。
凌清沅快步上前,一把用力推开老医师拿着刀的手,她的动作迅捷而果断,眼神锐利如刀:“她现在气血枯竭至此,血脉微弱如游丝,你这一刀下去,不是在救她,是在加速她的死亡!是谋杀!”
那老医师被她突如其来的厉声呵斥和精准的点破震慑住了,看着她沉静却充满威势的东方面孔以及身后那位气场强大、眼神冰冷的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一时竟被她镇住,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嘴唇嗫嚅着,却发不出声音。
凌清沅顾不上其他,她挤到床边,目光迅速扫过爱丽丝公主那近乎死寂的面容和微不可察的生命体征。
时间就是生命,她深吸一口气,体内离经易道内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强度疯狂运转,近乎透支地抽取着所有潜能,全部精神高度凝聚于一点。
[你悄悄对自己说]:锋针!
她抬起手,指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聚起璀璨而浓郁的、几乎化为实质的翠绿色光华,那光芒纯净而充满勃勃生机,甚至让周围空气都发出一阵极其细微却清晰可闻的、如同春日冰雪消融般的嗡鸣震颤。
她并指如剑,神情肃穆,将凝聚了她此刻全部内力、意志与希望的、最强力的一记“锋针”,隔空精准地点入爱丽丝公主心口要害的膻中穴。
那股精纯、磅礴、带着极致修复与唤醒力量的生机能量,如同生命甘泉般瞬间涌入公主近乎彻底枯竭的经脉与脏腑。
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巨大的悲伤和绝望中,甚至有人已经开始在胸前划着十字,低声祈祷,以为公主下一刻就要蒙主恩召,魂归天国的那一刻——
神迹,就在他们眼前发生了!
原本眼神彻底涣散、气息几乎断绝的爱丽丝公主,身体猛地一震,仿佛被一道温暖的闪电击中,她发出一声清晰而带着惊讶和极度舒适感的、深深的吸气声,那声音如此有力,如此真实,瞬间刺破了房间内死寂的绝望。
她苍白如纸、毫无生气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起健康的、充满活力的红晕,原本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变得深沉、平稳而有力,那双原本黯淡无神、即将永远闭上的蓝眼睛,猛地睁开了,恢复了神采,甚至带着一丝茫然和巨大的惊奇,仿佛刚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醒来。
“我……我这是……”她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温暖起来的胸口,感受着体内那股久违的、汹涌流动着的温暖而有力的生命能量,甚至自己用手臂支撑着,从深陷的枕头里坐了起来。
她惊讶地活动了一下手腕,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我感觉……好奇怪……一点都不难受了?反而……感觉很有力气?就像……睡了一个很长很舒服的觉?”
整个房间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如同被美杜莎的目光石化了一般,僵立在原地,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脸上写满了极致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回光返照?绝不可能!世上绝没有任何回光返照能让人瞬间拥有如此健康红润的气色、如此深沉有力的呼吸和如此充沛清醒的精神状态!
这完全是……完全是生命被强行从死神手中夺回、并注入了崭新活力的景象!
爱丽丝公主似乎被自己身体的变化彻底惊喜到了,她甚至小心翼翼地掀开沉重的锦被,尝试着将双脚落地,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难以置信地原地轻轻走了两步,感受着失而复得的、切实的力量感。
她猛地转向离她最近的、那位脸色因内力过度消耗而异常苍白、额角布满细密汗珠的东方少女,眼中充满了纯粹的感激和惊奇:“是你……对不对?我刚才感觉到……你好像用什么……‘扎’了一下?然后一股好温暖好舒服的暖流涌进来,我就好了!是你救了我!对不对?!”
女王这才从极致的、几乎让她心脏停跳的震惊中猛地回过神来,她冲上前,颤抖的双手近乎贪婪地抚摸女儿温暖红润、充满弹性的脸颊,感受着她有力而平稳的心跳,巨大的、失而复得的狂喜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她。
眼泪再次汹涌而出,却是喜悦到极致的泪水,她一把将女儿紧紧搂在怀里,声音哽咽得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上帝啊……奇迹!这是真正的神迹!感谢上帝……感谢你……孩子!你救了爱丽丝!你是我和整个王室的大恩人!!”她激动得语无伦次。
但女王毕竟是女王,极致的狂喜过后,她强大的理智和深植于心的政治本能迅速回归。
她强压下激动,深吸一口气,转向凌清沅和迈克罗夫特,语气恢复了部分威严,但依旧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福尔摩斯先生,菲茨罗伊小姐,感谢你们,请二位先回客厅稍候片刻。”她需要时间安抚女儿,更需要一个绝对私密的环境来询问这不可思议的一切,此事绝不能在外人面前深谈。
凌清沅和迈克罗夫特依言,在一位面色依旧惊疑不定的侍从引导下,沉默地回到了之前的客厅。
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迈克罗夫特走到窗边,背着手望着窗外庭院里的景色,沉默不语,仿佛在重新评估一切。
凌清沅则安静地坐在一张扶手椅里,指尖微微颤抖,悄悄调息,努力恢复几乎枯竭的内力,心中波澜起伏。
约莫半小时后,女王再次出现。
她已重新整理过仪容,换上了一件更显庄重的黑色裙装,发髻一丝不苟,脸上补了粉,试图掩盖哭过的痕迹,但眉宇间的激动、疲惫和一种前所未有的、锐利的探究光芒依旧难以完全掩饰。
她挥手,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屏退了左右所有侍从,并亲自关上了客厅厚重的门,确保室内绝对私密。
“现在,菲茨罗伊小姐,”女王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和一种近乎紧迫的探究,她走到凌清沅面前,灰色的眼睛紧紧盯着她,“这里没有外人。请你告诉我,刚才那究竟是什么?那绿色的光芒?你究竟对爱丽丝做了什么?我必须知道全部的、真实的真相。这……这太惊人了,它颠覆了我所知的一切。”
她深知此事若传扬出去,其细节足以在整个欧洲宫廷引起轰动和难以想象的纷争与觊觎。
凌清沅站起身,微微躬身,声音清晰而低沉,确保只有女王和迈克罗夫特能听清:“陛下,那是一种极为罕见的、源自东方古老医学传承的‘急救秘术’,名为‘锋针’。”
“它并非魔法,而是通过特殊训练,将施术者自身的生命能量高度凝聚,转化为一种极具活力的‘生机之力’,在最危急的关头,强行注入患者心脉要害,以此激发其近乎枯竭的生命本源,使其在极短时间内恢复大半生机,为后续的精心药物调理与休养争取最宝贵的时间。”
她坦诚了能力的巨大限制,这既是事实,也是最好的保护:“但此术绝非万能。它无法起死回生,对自然衰老和某些沉疴痼疾效果有限,且极度消耗施术者的心神与元气,每次施展后需极长时间才能恢复,无法频繁使用。”
说到这,她顿了顿看了眼女王的脸色后才继续说道:“并且,其效果也极大程度上取决于患者本身的生命底蕴与年龄。公主殿下虽病重,但毕竟相对年轻,底蕴犹存,故能奏效。”她巧妙地将游戏技能“恢复50%气血”的概念转化为更符合时代认知的“恢复大半生机,为后续调理争取时间”。
女王听得极其专注,每一个字都仿佛在她心中激起巨浪。
灰色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权衡与一种深切的领悟。
她能理解“代价”与“限制”,但这能力本身已足够逆天,这相当于为她最珍视的家人争取到了一张极其宝贵的、从死神手中抢时间的王牌,其战略价值无法估量。
“我明白了……”女王缓缓吐出一口气,目光变得无比锐利,她扫视了一眼迈克罗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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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后者微微颔首,表示完全理解此事骇人听闻的重要性与必须绝对的保密级别。
“今天在这里所说的一切,”女王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君主的绝对威严,“真相,绝不能让第四个人知道,所有在场的人员,我会亲自下达最严格的封口令。”
她顿了顿,给出了对外的统一口径:“对外,只能说是菲茨罗伊小姐运用了精湛的、源自东方的整体调理医术和独特的东方药剂,缓解了公主的危急症状,为后续治疗奠定了基础。明白吗?”这话既是对凌清沅说,也是对迈克罗夫特说,更是最终的决定。
“是,陛下。”凌清沅和迈克罗夫特同时应道,语气郑重。
女王这才似乎真正松了一口气,脸上重新露出真挚的、带着母性光辉与巨大感激的笑容,她上前一步,拉起凌清沅的手,轻轻拍着她的手背,语气变得无比亲昵和温暖:“好孩子,我亲爱的孩子,你救了爱丽丝,就是救了我!从今天起,你就是我最珍视的客人,是王室的恩人,菲茨罗伊家族的事,你完全不用担心。”
她转向迈克罗夫特,语气果断:“迈克罗夫特,以最快速度办理一切继承文件,我会亲自签署特许状,扫清所有障碍,确保没有任何人能以任何理由阻挠。”
她又看向凌清沅,仔细打量她稚嫩却沉静的面容,眼中充满了慈爱:“对了,亲爱的,你看起来如此年轻,有十五岁了吗?这东方的秘术真是神奇,需要从小修炼吗?”
“回陛下,刚满十五岁不久。”凌清沅回答,语气乖巧,“家族传承,确需自幼研习。”
“好,好!”女王轻拍着她的手,笑容愈发真切,“我记得你的祖父老埃塞克斯公爵与皇室关系匪浅,明年的社交季,就由我们皇室来为你引荐!务必让你成为伦敦最受人瞩目、最受欢迎的明珠。”
她沉吟片刻,笑容温暖而充满祝福:“至于名字……塞西莉亚,意为‘光明’与‘音乐’,愿你如光明驱散病痛与阴霾,为我的家庭带来希望与愉悦的乐章,你觉得如何,我亲爱的塞西莉亚?”
凌清沅屈膝行礼,姿态优雅:“谢陛下赐名,此恩此名,永铭于心。”
又温言交谈了几句,关切地询问了她是否需要休息,女王才满怀感激地让他们离开,自己则迫不及待地要回去陪伴那位重获新生、想必有无数话要说的女儿。
走出白金汉宫,午后的阳光穿透伦敦常有的阴霾,温暖地洒在身上。
凌清沅才真正感到一阵虚脱般的疲惫袭来,脚步微微有些发软,但心中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轻松与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成就感。
她不仅成功了,而且是以一种远超预期的方式,赢得了一位君主毫无保留的感激和最坚实的庇护。
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走在她身旁,步伐沉稳,他那总是如同冰封湖面般的脸上,此刻竟也融化了一丝,露出一抹极淡却真实的赞赏笑容,灰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算计彻底落定后的满意光芒。
“表现得出乎意料的优秀、冷静且极具决断力,塞西莉亚小姐。”他平静地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难得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温和,“你今日所展示的‘价值’,其真正份量与潜在影响力,已远远超出我最开始的任何预估。”
凌清沅转脸看他,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真诚的、带着疲惫却无比明亮的微笑:“这一切,都离不开您的指引与至关重要的帮助,福尔摩斯先生。若非您的安排、信任与关键时刻的出言,我绝无可能站在这里,更无可能获得这样的机会。日后若有需要我的地方,请尽管开口。”她再次明确了同盟的诚意与回报的意愿。
迈克罗夫特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些许,低沉醇厚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罕见的、近乎愉悦的调侃:“这份独特而强有力的‘礼物’,想必能让许多……喋喋不休、试图阻挠的反对声音,彻底安静下来了。”他意有所指,显然对未来的局势有了更清晰的判断。
他微微颔首,用了一个正式而充满认可意味的称呼,为今天这场惊心动魄却又大获全胜的觐见,画上了完美的句点:
“那么,恭喜你了,埃塞克斯公爵阁下。”
塞西莉亚·凌·菲茨罗伊迎上他洞察一切的目光,坦然接受了他的祝贺,两人相视一笑。
一种基于绝对价值认可和互利共赢的、牢固而特殊的同盟关系,在这一刻,真正奠定了下来。
11. 阿尔杰农
觐见女王后的第二天,阳光透过卡文迪什广场公寓的玻璃窗,在地毯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凌清沅坐在书桌前,指尖轻轻拂过桌面上那份由王室法律顾问办公室紧急签发、盖着显眼火漆印章的《爵位继承权紧急确认与临时接管令》。
羊皮纸的触感冰凉,但其代表的意义却灼热滚烫。
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的效率一如既往地惊人。
这份文件,加上女王陛下明确无误的意向,在法律上已足以让她名正言顺地接管埃塞克斯名下的所有财产,直至完整的继承手续完毕。
一辆豪华、车身漆黑、饰有不起眼却含义深刻徽标的马车,无声地停在了卡文迪什广场的住所外。
拉车的马匹皮毛光滑,步伐沉稳,车夫沉默而警惕。
从车上下来一位年约五十、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每一根发丝都仿佛被尺子量过、穿着剪裁极致合体、面料昂贵的黑色西装的男士。
他面容冷峻如同大理石雕刻,眼神锐利却毫无波澜,周身散发着一种近乎非人的效率和冷静。
他身后跟着两名同样面无表情、体格健壮如磐石、穿着考究黑色外套的随从,他们的站姿透露出经年累月的严格训练。
沃森女士敲门进来,身后跟着两位神情精干、穿着深色制服、提着手提箱的男子。
“公爵阁下,”沃森女士的语气比以往更多了一份敬畏,“这两位是福尔摩斯先生安排的助手,协助您处理今日的交接事宜。这位是格雷厄姆先生,负责法律文书,这位是卡迈克尔先生,负责……嗯,现场秩序。”
凌清沅站起身,目光平静地扫过两人。
格雷厄姆先生年纪稍长,表情一丝不苟,像一本行走的法律典籍。
卡迈克尔先生则体格健壮,眼神锐利,站姿如松,显然经历过严格训练。
“有劳二位。”她微微颔首,声音沉稳。
“为您效劳是我们的荣幸,公爵阁下。”格雷厄姆先生微微躬身,声音平板无波,“马车已备好。根据初步情报,阿尔杰农·菲茨罗伊先生目前正在郡府内。”
“感谢您,格雷厄姆先生,也请务必代我向迈克罗夫特先生转达最诚挚的谢意。”凌清沅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们这就出发。”
“为最大限度减少不必要的公开冲突与口舌之争,我建议公爵阁下您稍晚片刻抵达,由我先行处理法律文书交接与清场事宜。您可在一切妥当后,再正式踏入府门。”格雷厄姆的建议与其说是请求,不如说是计划的一部分。
凌清沅颔首同意,这是最稳妥的方案。
贝尔格莱维亚区,格罗夫纳广场旁,埃塞克斯郡府是一栋宏伟的乔治亚风格联排建筑,乳白色的外墙,高大的窗棂,黑色的锻铁栏杆,透着历经岁月沉淀的威严与一种被暂时压抑的沉寂。
格雷厄姆的马车无声地滑到府邸门前。
他带着两名随从和一名身着正式制服、表情严肃的官方执达吏,以不容置疑的姿态敲响了厚重的黑漆大门。
开门的男仆被这冰冷而高效的阵仗吓了一跳,试图阻拦,却被格雷厄姆一个毫无温度的眼神制止。
“通知阿尔杰农·菲茨罗伊先生,代表埃塞克斯女公爵的律师及法院执达吏到访。”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钢铁般的权威,径直走入那气派却因主人心术不正而略显沉闷晦暗的门厅。
很快,阿尔杰农·菲茨罗伊本人怒气冲冲地从楼上书房下来,他脸色涨红,领结都有些歪斜,显然没料到对方的反击如此迅速、直接且带着碾压性的法律威势。
“你们是什么人?谁允许你们闯进来的?!这是我的家!”他大声呵斥道,试图用音量掩盖心虚,维持那摇摇欲坠的一家之主威严。
格雷厄姆面无表情,如同展示证据般举起两份文件:“阿尔杰农·菲茨罗伊先生。”
“我代表埃塞克斯女公爵阁下,依据王室法律顾问办公室及高等法院大法官签署的具有完全法律效力的文件,正式通知您:您对埃塞克斯郡府及府内所有动产的所谓‘代为管理’权限已被即刻、永久终止。”
“这是《强制撤离令》,要求您在两个小时內,仅携带您的纯粹个人物品离开此地。公爵府的合法主人即将抵达。请您配合,避免采取任何可能导致局面升级的不明智举动。”
阿尔杰农·菲茨罗伊几乎是抢过文件扫了一眼,当看清那王室徽章和高等法院的印章以及“涉嫌非法占据”、“不当处置”等字眼时,脸色瞬间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最后变得惨灰。
“胡说八道!阴谋!这是彻头彻尾的阴谋!那个来历不明的东方丫头!她的身份还没经过元老会认可!这些文件……这些文件一定是伪造的!我要找我的律师!我要上诉!”他气急败坏地吼道,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恐惧和绝望而剧烈颤抖。
“文件的真实性与法律效力毋庸置疑,菲茨罗伊先生。您的律师可以随后通过正规法律程序提出申诉——如果您届时还有能力支付他的费用的话。”
格雷厄姆的声音冷得像绝对零度,他身后的两名随从上前一步,沉默却如山岳般带来巨大的压迫感,“但现在,请您遵守法院命令。
执达吏有权在必要时采取一切强制措施清场,并可能以藐视法庭罪追加指控。”
就在这时,那辆饰有特殊徽标的黑色马车静静地、无声地停在了府邸门外的街道对面。
车门打开,一位身着深紫色丝绒与黑色蕾丝镶边精致裙装、面容依旧略显苍白却异常沉静、黑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东方少女,在沃森女士的谨慎搀扶下,缓缓走下马车。
她没有立刻走向府门,只是静静地站在马车旁,目光平静地、仿佛打量一件本就属于自己的物品般,扫过这栋宏伟的建筑。
午后的阳光勾勒出她清晰而冷淡的侧脸轮廓,她整个人仿佛笼罩在一层神秘而不可侵犯的光晕之中。
阿尔杰农·菲茨罗伊透过门厅的窗户看到了她,新仇旧恨加上即将被扫地出门的巨大羞辱和财产尽失的恐惧瞬间冲垮了他最后的理智与伪装。
他猛地推开身前的男仆,冲出门外,不顾一切地对着马车方向的凌清沅咆哮道:
“是你!是你这个阴险的、该死的东方巫女!你用了什么卑鄙的诡计?!你蛊惑了谁?!是那个该死的福尔摩斯吗?!你休想得逞!这地方是我的!我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维持下来的!你凭什么?!凭什么一来就抢走一切?!贱人!滚回你的东方去!这里不欢迎你!”
他的话语粗鄙、恶毒而绝望,在安静高贵的贝尔格莱维亚街道上显得格外刺耳骇人。
几个路过的绅士和贵妇不禁停下脚步,震惊地侧目,仆役们也纷纷从邻近房子的窗口或门缝中窥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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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清沅并没有动怒,甚至没有走下马车踏板。
她只是微微侧过头,阴影与光线在她脸上交织,让人看不清具体表情,只能感受到一种冰冷的审视。
一个轻柔、清晰却带着凛然寒意的声音从马车方向传来,不大,却奇异地压过了阿尔杰农的咆哮,足以让周围所有人都听见:
“菲茨罗伊表叔,”她用了这个充满讽刺意味的亲属称呼,语气里却无半分亲昵,只有冰冷的、居高临下的疏离,“您似乎产生了某种危险的错觉。这里,从始至终,都是埃塞克斯郡府。”
“而不是菲茨罗伊家,不是谁都能是埃塞克斯公爵。”她微微停顿,让每个字都清晰地落下,“你只是住了些时日,打理了些庶务,便将他人的家宅,错认成自己的地盘了吗?这未免……太失体统了。”
这句话像一记无声却极其狠辣的耳光,精准地抽在阿尔杰农·菲茨罗伊脸上,不仅打掉了他的气势,更将他钉死在一个“僭越者”和“失败者”的耻辱柱上。
他张口结舌,脸憋得紫红,额头青筋暴起,却一时找不到任何言语来反驳这铁一般的事实和冰冷的嘲讽。
这时,格雷厄姆身边那位气质冷硬如铁的中年随从,看起来像是退役军官,步伐沉稳地走到了阿尔杰农身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极低却字字清晰的音量说道:
“菲茨罗伊先生,建议您立刻保持安静,并回屋收拾您的个人物品。”
“苏格兰场的雷斯垂德探长,在福尔摩斯先生提供了一些……有趣的票据副本后,对您今早报的案以及您与‘白鼬俱乐部’和一位名叫‘拉姆斯’的先生的财务往来,产生了远超乎您想象的兴趣。”
“如果您不想在被迫离开这扇门后,不是回到您自己的住处,而是直接前往苏格兰场的审讯室喝一杯……嗯……相当苦涩的下午茶,并详细解释一下如何用本属于埃塞克斯公爵的租金收入,去支付那惊人的赌债和高利贷利息……那么,您现在最明智的选择,就是立刻上楼,拿上您的行李,然后安静地、迅速地离开。永远。”
阿尔杰农·菲茨罗伊如同被一盆掺着冰碴的冷水从头浇下,瞬间僵住了,所有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他惊恐万状地看了一眼那个随从毫无表情的脸,又看了一眼马车旁那个笼罩在光影里、仿佛掌控着他生杀大权的少女身影,最后绝望地看了一眼格雷厄姆手中那些代表着绝对权力和法律的文件。
所有的嚣张气焰、愤怒和不甘,瞬间被最原始的恐惧所取代。
他知道,自己彻底完了。不仅仅是失去这栋宅邸,他很可能面临刑事指控和身败名裂的下场。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几声咯咯的、无意义的声响,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来,猛地转身,像一只被踢伤的丧家之犬,在周围仆人复杂、沉默甚至带有一丝鄙夷的目光注视下,踉跄地冲回府内,胡乱往一个箱子里塞了一些细软和文件,然后脸色惨白、汗流浃背地从侧门飞快地溜走了,甚至不敢回头再看一眼。
一场风暴,在绝对的权力和精准的打击下,顷刻间消弭于无形。
凌清沅直到这时,才在沃森女士的搀扶下,缓缓地、仪态万方地走下马车,踏上了埃塞克斯郡府门前那光洁的台阶。阳光洒在她身上,深紫色的裙摆拂过石阶。
格雷厄姆微微躬身,动作依旧精准无误:“公爵阁下,欢迎回家。”
12. 换血
凌清沅在沃森女士和吉姆的陪同下,迈步踏入了埃塞克斯郡府的门厅,她目光平静地扫过宏伟却蒙尘的厅堂,以及那些忐忑不安、垂手肃立的仆役们,如同巡视自己领地的女王。
斯蒂芬斯先生紧随其后,无需凌清沅开口,他上前一步,面向所有仆役,声音清晰地宣布,如同宣读敕令:
“这位是埃塞克斯公爵阁下,埃塞克斯郡府唯一合法的主人,从即刻起,府邸一切事务,需遵从公爵阁下定下的新规。”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
“原任管家、第一男仆、第一女仆、厨娘,即刻卸职,等候最终核查。”
“所有账册、钥匙、库存清单,一小时内移交至书房。”
“所有人员各归其位,不得擅离职守,不得私下传递物品。”
“即刻起,对府邸进行全面清点与清扫,所有非府邸固有之物、原居住者之私物,全部清理登记,集中存放。”
“开始执行!”
他的命令条理清晰,不容置疑。
仆役们被这雷厉风行的架势和新主人冰冷的气场震慑,纷纷躬身应诺,慌忙行动起来。
凌清沅自始至终未发一言,只是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她的沉默比任何呵斥都更具压力,她转向斯蒂芬斯,声音不高却清晰:“斯蒂芬斯先生,暂由你全权负责初期整顿与人员监管。”
她微微侧头,示意了一下身后的吉姆:“至于第一男仆,”她顿了顿,确保所有人都能听到,“我将指定吉姆,他需要学习,请你亲自教导他规矩和职责。”
她的话如同最终决定,不容置疑。
吉姆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激动与忠诚,笨拙地想要行礼。
凌清沅继续道,声音平稳:“至于总管、第一女仆及厨娘人选,”她的目光扫过那些竖起耳朵的原任管理者,他们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我已另有绝对信任的人选,不日便会到任接管。”
“谨遵您的吩咐,公爵阁下。”斯蒂芬斯先生躬身领命。
凌清沅微微颔首,不再多言,在沃森女士的陪同下,径直走向楼梯,准备去书房,她经过原管家、原第一女仆等人身边时,甚至没有看他们一眼,仿佛他们只是即将被清扫出去的尘埃。
那种自然而然流露出的高傲与无视,彻底击碎了他们最后的侥幸。
[地图—埃塞克斯郡府门厅] 原第一女仆:(绝望)完了…彻底完了…
[地图—埃塞克斯郡府厨房] 原厨娘:我就知道…那位小姐眼神太厉害了…
[地图—埃塞克斯郡府走廊] 原第一男仆:(嫉妒不甘)那个哑巴?!凭什么!
凌清沅听着这些“吃瓜”频道传来的碎语,面无表情,清洗和换血是必然的,忠诚与能力缺一不可。
在书房,斯蒂芬斯先生送来了初步的清点清单和一大串沉重的钥匙。
凌清沅只是淡淡扫了一眼:“放这里,待新任总管到任后,由她与你做最终核对。”
“是,阁下。”
当斯蒂芬斯先生退下后,凌清沅才走到窗边,望着贝尔格莱维亚秩序井然的街道。
凌清沅转过身,目光落在那串象征着权力与责任的黄铜钥匙上。
翌日上午,埃塞克斯郡府的书房内,经过一夜的初步清扫和整顿,虽然依旧能闻到陈年灰尘和油漆混合的气息,但已不复昨日的杂乱与颓败。
阳光透过擦拭过的玻璃窗,照亮了红木书桌上堆积如山的账册、地契和往来信件,这些都是斯蒂芬斯先生连夜从原管家霍金斯和其他管理人手中“接收”过来的。
凌清沅坐在书桌后,并未急于翻阅那些令人头疼的文件。
她穿着一条较为轻便但仍不失庄重的深绿色羊毛裙装,神情平静,指尖无意识地轻敲着桌面,等待着至关重要的一步——她未来管理团队的核心成员。
[地图—贝尔格莱维亚区埃塞克斯郡府门厅] 仆役A:新来的总管听说今天到?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
[地图—埃塞克斯郡府走廊] 原女仆B:唉,肯定要换掉我们这些老人了…
[地图—埃塞克斯郡府厨房] 帮厨C:希望新厨娘手艺好点,以前那位做的汤简直像刷锅水…
凌清沅捕捉着府内仆役们不安的低语,心中并无波澜,换血是必然的,她要的是绝对忠诚与效率,不过等她处理完一切,是时候在多聘用几个东方厨子了。
准时九点,书房的门被轻轻敲响。
在凌清沅应允后,斯蒂芬斯先生引领着三位女士走了进来。
第一位女士年约四十许,身材高瘦,穿着毫无褶皱的深灰色细条纹裙装,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紧实的圆髻,面容严肃,眼神锐利而冷静,周身散发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和高效气息。她是埃莉诺·普雷斯顿女士,应聘总管一职。
第二位女士较为年轻,约三十岁左右,面容清秀,举止沉稳利落,目光敏锐,双手干净而灵巧。她是阿格尼斯·米勒,应聘第一女仆一职。
第三位女士年纪稍长,约五十岁,身材敦实,面色红润,围裙洁白如雪,眼神中透着对自身技艺的自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她是玛德琳·杜邦,应聘厨娘一职,据说有法国血统。
三人站定后,向凌清沅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屈膝礼。
“公爵阁下,”斯蒂芬斯先生平板地介绍,“这三位是福尔摩斯先生推荐的人选,背景清白,经验丰富。”
凌清沅的目光缓缓扫过三人,并未立刻说话,片刻后,她心中有了判断。
普雷斯顿女士专业且充满掌控欲,米勒小姐细致专注,杜邦夫人则对自己的专业充满热情,这正是她需要的。
她终于开口,声音平稳而清晰,带着公爵应有的威严:“普雷斯顿女士。”
“在,公爵阁下。”埃莉诺·普雷斯顿上前半步,微微躬身。
“这座府邸的状况,想必你已有初步了解。我需要它在最短时间内,恢复埃塞克斯家族应有的体面与高效运转。仆役的筛选、培训、调度,府内日常开支预算、物品采购、账目管理,以及与外部供应商、工匠的接洽,都将由你全权负责。”
普雷斯顿女士抬起头,眼神坚定:“阁下,给我一周时间进行人员评估与整顿,两周内让府邸日常运转步入正轨,一月内建立清晰透明的账目体系。我以我的职业声誉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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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
“很好。”凌清沅颔首,目光转向第二位,“米勒小姐。”
“在,阁下。”阿格尼斯·米勒上前一步。
“我的起居、服饰、妆发,以及贴身事务,将由你负责。”
“阁下,我曾服务过两位挑剔的贵族夫人,精通服饰打理、发型梳理和日程管理。我保证您的贴身事务井井有条,并严守秘密。”米勒的回答简洁自信。
凌清沅颔首,最后看向厨娘,“杜邦夫人。”
玛德琳·杜邦挺直腰板:“阁下。”
“府邸的餐饮,食材采购需新鲜,预算由普雷斯顿女士与你协同制定,至于口味方面。”
杜邦夫人眼中闪过自信的光芒:“阁下,我曾在巴黎学习厨艺,精通英法意各式菜肴,也略通东方调味之妙,只要食材优质,我必能令您满意。”
凌清沅满意地微微点头,这三人的专业能力和态度都符合她的预期。
“既然如此,”她宣布,“埃莉诺·普雷斯顿,即日起任命你为埃塞克斯郡府总管。阿格尼斯·米勒,任命为我的第一女仆。玛德琳·杜邦,后厨总管。薪酬待遇按最高标准,具体由普雷斯顿女士与斯蒂芬斯先生核定后报我。希望你们不负所托。”
“是,公爵阁下!定当竭尽全力!”三人齐声应道,眼中都流露出得到重用的决心。
“普雷斯顿女士,”凌清沅继续吩咐,“即刻接手府内所有事务。原任管家、第一女仆、厨娘等人,依规处理,该辞退的辞退,该调查的调查。仆役队伍由你重新整顿。吉姆,”她看向安静站在角落的哑巴男孩,“他将担任我的第一男仆,由你亲自教导规矩,米勒小姐从旁协助。”
“明白,阁下。”普雷斯顿女士毫不迟疑地应下。
“斯蒂芬斯先生,”凌清沅转向临时总管,“感谢您的协助。后续与法律和外部安保相关事宜,仍需您与普雷斯顿女士对接。”
“职责所在,公爵阁下。”斯蒂芬斯先生躬身。
新班底就此确立。
效率之高,令府内暗中观察的旧仆们咋舌。
[地图—埃塞克斯郡府走廊] 仆役D:天哪,新总管看起来好厉害…动作快得像阵风!
[地图—埃塞克斯郡府厨房] 帮厨E:杜邦夫人一进来就检查所有锅具和储藏室,脸色难看得要死…
凌清沅不再理会外间的骚动,她让米勒小姐和杜邦夫人先行退下,去熟悉环境和准备,只留下普雷斯顿女士和斯蒂芬斯先生。
她指向书桌上那堆积如山的文件:“普雷斯顿女士,这些是郡府过往的账册以及埃塞克斯家族部分产业的初步文件。你的首要任务,是协助我厘清府内账目。同时,我需要你开始物色一位可靠、精通地产管理和法律事务的私人秘书或财务顾问,协助我处理家族外部产业。要求:忠诚,能力出众,背景干净。”
“是,阁下。我会立刻着手梳理府内账目,并留意合适人选。”普雷斯顿女士雷厉风行地回应。
待普雷斯顿女士也退下开始工作后,书房内只剩下凌清沅一人。
她走到窗边,望着窗外。
她的时代,才刚刚开始。
13. 目的
埃塞克斯郡府那间临时用作会客室的书房里,空气里还残留着刚刚诉说完身世后的凝重与一丝若有若无的茶香。
凌清沅,端坐在主位,金绿色的眼眸平静地看向坐在对面的两位不速之客:夏洛克·福尔摩斯和华生医生。
福尔摩斯深陷在扶手椅里,手指抵着下巴,灰色的眼睛锐利地审视着凌清沅,仿佛在脑海中飞速分析、验证她刚才所说的每一个细节。
而华生医生则显得温和许多,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对这位年轻女孩坎坷经历的同情与好奇。
短暂的沉默被凌清沅打破。
她端起桌上那杯已经微凉的茶,轻轻呷了一口,目光转向华生医生,语气自然地带着一丝闲聊般的探询,与刚才讲述沉重身世的氛围截然不同:
“那你和夏洛克怎么认识的?”
话题转变的有些快,华生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眨了眨他那双无辜的、带着军人正直气息的眼睛,意外的有些呆。
这略显迟钝却毫无伪饰的反应,让凌清沅心中微微一动,似乎隐约明白了为什么性情古怪如福尔摩斯,会选择这样一位搭档。
华生懵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地、带着点回忆的温馨感说道: “啊,这个……说来其实挺平常的。”
他笑了笑,语气放松下来,“那会儿我刚从阿富汗退役回来,身体不太好,想找个便宜点的住处合租。斯坦福德医生——我在巴茨医院认识的一位老同学——他知道福尔摩斯也在找合租人,就介绍我们认识了。就在那家医院的化验室里第一次见的面。”
他看了一眼身旁依旧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福尔摩斯,无奈又好笑地补充道,“当时夏洛克正忙着做一个关于血红蛋白沉淀反应的实验,见到我的第一句话是‘我看得出,您到过阿富汗。’可把我吓了一跳!”
凌清沅听着这朴实无华却充满画面感的叙述,联想到福尔摩斯那迥异于常人的思维方式,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笑声清脆,驱散了些许之前的沉闷:“原来如此。斯坦福德医生可真是位有趣的‘月老’。不过,福尔摩斯先生那句开场白,确实……非常具有他的个人风格。”
然而,就在这时,原本深陷在思考中、对这番闲聊似乎毫无兴趣的夏洛克·福尔摩斯,却猛地转过头,灰色的眼睛如同探照灯一般,锐利地、一瞬不瞬地盯住了华生医生。
那眼神充满了极度专注的审视和一种仿佛瞬间抓住了某种关键线索的兴奋感。
华生医生被好友这突如其来的凝视看得浑身不自在,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夏洛克?我……我说错什么了吗?还是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
福尔摩斯没有立刻回答,依旧死死盯着他,手指抵着下巴,喃喃自语,语速极快:“斯坦福德…巴茨医院…阿富汗…第一次见面…你的反应…”他的眼神越来越亮,仿佛在脑海中飞速重构着当时的情景,并从中发现了某种一直被忽略的、极具研究价值的细节。
凌清沅端起茶杯,又轻轻呷了一口,恰到好处地将话题引开,语气带着一丝了然和不易察觉的引导:“好了,福尔摩斯先生,别再盯着可怜的华生医生了。您那脑袋里恐怕又在构建什么关于初次见面场景的复杂推理模型了。”她将目光转向福尔摩斯,直接问道,“说吧,您和华生医生今日前来,总不会只是为了听我讲一个故事吧?”
福尔摩斯的注意力被成功拉回,他眼中的锐利光芒稍稍收敛,但嘴角勾起一个狡黠的弧度,仿佛确认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他不再看一脸困惑的华生,而是转向凌清沅,身体微微前倾,语速飞快地说:“当然不是,个人历史只有在它影响现在时才有意义。”他仿佛不经意地提到,“我最近恰好收到一封来自诺福克郡的信,涉及一些关于海岸线异常变化和陈年旧案的琐碎信息,无聊透顶。不过,”
话锋一转,灰色的眼睛意味深长地看着凌清沅,“我记得埃塞克斯家族的产业中,在诺福克郡也有一处临海的房产,叫海克利尔别墅?据说……收益一直很微妙?”
凌清沅心中一动,面上不动声色,她确实在文件上看到过这处产业,记录模糊,她淡淡回应:“是的,初步印象是处微薄产业,尚未及细查。”
“微薄?或许。”福尔摩斯嗤笑一声,“但据我那封信的作者——一位对东盎格鲁海岸线过于关心的老学究——偶然提及,海克利尔别墅附近的海岸,侵蚀情况曾异常剧烈,近十年却稳定得……不太自然。这很有趣,不是吗?稳定通常意味着代价,或者……秘密。”
他目光灼灼,“我近期或许会去诺福克郡一趟,亲自看看,既然你迟早也要去视察你的产业,”他提出了一个看似随意的建议,“或许我们可以同行?或许能帮我从那些枯燥的沙石和海风中,发现一些被忽略的‘小细节’。”
华生医生此刻才恍然大悟,轻轻“啊”了一声:“所以夏洛克你这次来……” 他明白了,好友并非单纯出于好奇或同情而来,而是早已将这位和他手头那些“无聊”的案子联系了起来,并看到了合作的可能性。
凌清沅放下茶杯,金绿色的眼眸对上福尔摩斯那充满探究与利用欲的目光,唇角微微扬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诺福克郡,海克利尔别墅,不自然的稳定海岸,福尔摩斯的兴趣……这些碎片组合在一起,指向了某种可能性。
“夏季快要到来的伦敦,”她语气平缓地陈述着一个事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伦敦味道实在不是很好闻,尽管现在比以往改善了些,但我仍计划近期离开伦敦,去一处海滨度假,顺便也视察一下那边的产业。”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福尔摩斯,“另一方面,虽然我今年的年龄已够步入社交季,但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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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目前……种种复杂的状况,我决定将正式亮相推迟一年,所以,离开伦敦暂避风头,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做出决定:“既然你也有意前往诺福克郡,而海克利尔别墅恰好在那里,那么……”她看向福尔摩斯,语气果断,“那么我们明天就出发吧。”
夏洛克闻言,几乎是本能地皱起眉头,咕哝道:“为什么不是今天?时间就是线索,拖延意味着证据可能消失!”
凌清沅闻言,不是很淑女地瞥了夏洛克一眼,那眼神里带着点“你简直不可理喻”的意味,语气却依旧平稳:“那是因为,福尔摩斯先生,我的身份意味着出行前还有些必要的文件需要签署,行李需要准备,府邸需要安排。”她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补充道,“以及,我还需要通知迈克一声。”
这句话让夏洛克猛地抬起头,灰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他挑了挑眉,语气带着探究和一丝难以置信:“等等。你什么时候和我的……兄弟”他含糊地略过了‘brother’这个词,“好到可以直呼其名‘迈克’了?”
凌清沅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点无辜和狡黠:“因为‘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先生’这个名字有点长,而‘福尔摩斯先生’这个称呼在你这里似乎已经有了专属权。”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夏洛克微微眯起的眼睛,继续轻松地说,“如果你更倾向于严格的区分,我也可以称呼他为‘大福尔摩斯先生’,而称呼你为‘福尔摩斯先生’?”
夏洛克闻言,嘴角抽动了一下,却没再说话。
他当然不喜欢那种把他和迈克罗夫特放在一起比较的称呼,尤其还是“大”和“小”的隐含意味。
但他灰色的眼睛却一直紧紧盯着凌清沅,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一种“我早就觉得你们俩不对劲”的怀疑。
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位东方小姐和他那位深居简出的兄长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超出他预料的、直接的联系,这让他感到极度好奇,甚至有点……被排除在某个秘密之外的不爽。
华生医生看着两人之间突如其来的、带着点微妙火药味的对话,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试图打圆场:“呃,明天出发是个很合理的时间,夏洛克,确实需要时间准备……”
凌清沅不再理会夏洛克探究的目光,优雅地站起身:“那么,就这么定了,明天上午九点,我的马车会来接二位。具体行程细节,我会让吉姆与你们沟通,失陪了,我需要去处理一些出行前的事务。”
她微微颔首,留下一个从容的背影,离开了会客室。
留下夏洛克和华生坐在沙发上,华生转头看向夏洛克,似乎再问他们是不是得离开了。
而夏洛克灰蓝色的眼睛似乎在联想什么,当吉姆出现在他视线前,他嘴角勾起一个笑容,对吉姆亲切地问道:“嗨,吉姆……”
14. 出发
翌日上午九点整,一辆装饰着临时启用的菲茨罗伊家族徽章的豪华马车,准时停在了贝克街221B的门口。
夏洛克·福尔摩斯依旧穿着他那件略显陈旧却舒适的旅行长外套,脸上带着对即将解开的谜题特有的兴奋光芒,以及对一切“非必要”程序的显而易见的不耐烦。
华生医生则提着他那标志性的医疗箱和厚实的笔记本,神情中更多的是对这次突如其来、且与一位女公爵同行的旅行充满好奇与些许局促。
凌清沅已端坐于马车内。
她今日选择了一身便于长途旅行的深灰色精纺羊毛裙装,款式简洁利落,毫无多余装饰,但精妙的剪裁与上乘的面料无声地诉说着其不凡的身份,乌黑的长发被一丝不苟地挽成一个光滑的发髻,戴着一顶装饰着细密黑纱的小巧旅行帽,面纱半掩,为她年轻的东方面容增添了几分神秘与威严。
她平静地透过车窗看着伦敦清晨的街景,金绿色的眼眸中思绪流转。
马车并未在贝克街多做停留,接上两位绅士后,便径直驶往帕丁顿火车站。
车厢内,夏洛克已经迫不及待地再次掏出那封来自诺福克郡的信件,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喃喃自语着关于“潮汐规律异常”和“木片上模糊刻痕”的碎片信息。
华生医生试图与凌清沅寒暄几句关于天气和旅途的话,但见她只是礼貌性地微微颔首,目光沉静,便也识趣地不再多言,心中对这位年轻女公爵的沉静气度印象愈发深刻。
然而,抵达帕丁顿火车站后的一切,完全超出了华生医生的想象。
他本以为会是如同以往与福尔摩斯出行一样,挤在虽然舒适但终究是公共空间的一等车厢里。
但凌清沅的随行男仆,直接引导他们绕过熙攘的人群,走向一列火车末端一节明显被隔离出来的、装饰迥异的车厢。
这节车厢外部光洁如新,车窗宽大,最显眼的是,车门旁已经悬挂上了一面精致的、用金线绣着埃塞克斯家族徽章的深蓝色丝绸小旗,在微风中轻轻飘动。
“请,公爵阁下,福尔摩斯先生,华生医生。”男仆拉开车门,躬身示意。
踏入车厢内部,华生更是暗自惊叹,几乎要怀疑自己是否误入了某家顶级俱乐部的吸烟室。
这哪里是火车车厢?分明是一间移动的、极致奢华的小型客厅。
脚下是厚实柔软的波斯地毯,墙壁镶嵌着打磨光亮的桃花心木护板,悬挂着几幅低调的风景版画。
几张看起来就无比舒适的深红色丝绒扶手椅和小巧的镶嵌茶几被巧妙地固定在地板上。
车窗挂着厚重的墨绿色丝绒窗帘,此刻被金质挽束起,让阳光充分洒入。
更令人惊讶的是,车厢一角,一位穿着整洁黑色礼服的小提琴手,正演奏着舒缓的莫扎特小夜曲,琴声轻柔,并不扰人。
空气中弥漫着现磨咖啡的浓郁香气和刚刚烤好的司康饼的甜香。
一名穿着笔挺白色制服、戴着雪白手套的专职侍者,正恭敬地垂手侍立在一旁。
“我的天……”华生忍不住低声惊叹,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结,“这……这就是公爵出行的规格吗?”他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顶级贵族所享有的、远超常人想象的特权与奢华。
夏洛克·福尔摩斯对此倒是没什么特别反应,只是用他那挑剔的目光迅速扫视了整个环境,最后落在那位小提琴手身上,微微蹙眉,咕哝了一句:“希望这背景音乐不会持续整个旅程,它会影响我对线索的专注度。”说完,便径直选了一个靠窗、光线最佳的位置坐下,立刻又沉浸在那封信件中,对周围的奢华置若罔闻。
凌清沅对此似乎习以为常,她对侍者微微颔首,声音平和:“行程中保持安静即可,无需持续演奏,必要时再劳烦。”
小提琴手优雅地鞠躬,停止了演奏,安静地退到角落待命。
侍者上前,恭敬地问道:“公爵阁下,现在为您准备茶点吗?有准备好的大吉岭红茶、咖啡,以及刚出炉的司康饼和手指三明治。”
“先给福尔摩斯先生和华生医生上他们需要的饮品吧。”凌清沅说道,自己则走到另一张靠窗的椅子坐下,姿态优雅。
就在侍者为华生倒上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为夏洛克端上一杯黑咖啡时,车厢连接处的厚重木门被无声地滑开。
一个高大魁梧、穿着无可挑剔的深色精纺羊毛西装、手持一份折叠整齐的《泰晤士报》的身影,沉稳地踱步走了进来,其姿态仿佛只是步入自家在白厅的私人办公室。
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
华生医生差点失手打翻茶杯,连忙稳住。
夏洛克·福尔摩斯也猛地从信件上抬起头,灰色的眼睛里罕见地闪过一丝真正的、毫不掩饰的惊讶,随即高高挑起眉毛,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神情自若、仿佛只是来搭乘固定班次的迈克罗夫特和旁边神色平静,似乎早有预料的凌清沅之间来回扫视。
他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探究和一种“果然如此,让我抓到了”的强烈八卦意味。
迈克罗夫特对弟弟那几乎要实体化的审视目光视若无睹。
他从容地在凌清沅对面的一张宽大扶手椅上坐下,将报纸放在旁边的茶几上,对侍者做了个简洁的手势:“黑咖啡,谢谢。”然后,他转向凌清沅,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非同一般的熟稔,自然而然地用了更简短的称呼:“凌,早晨气温低,需要来点热饮吗?牛奶咖啡或许适合暖胃?”
他颇为绅士地示意侍者为凌清沅准备一杯牛奶咖啡。
这个看似微小的细节,亲密的称呼和主动的关心,看在夏洛克眼里,简直如同在平静湖面投下了一颗巨石。
夏洛克终于忍不住,嘴角勾起一个极具调侃意味的弧度,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语带戏谑地说道:“哦?真是……无微不至的关怀啊,我亲爱的迈克罗夫特。‘凌’?叫得可真亲切。难不成,我们那位终日为家庭操劳的母亲大人,今年圣诞节前就能意外地收到关于你的……嗯……某种‘个人生活进展’的喜讯?”
他故意拉长了“喜讯”的语调,灰眼睛里闪着恶作剧般的光芒。
迈克罗夫特端起侍者送来的黑咖啡,轻轻吹了吹气,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用他那特有的、平稳得如同宣读天气预报般的声音回应道:“夏洛克,如果你那过度活跃却时常缺乏正确方向的大脑,无法应用于分析眼前有价值的案件线索,而是热衷于编织这种毫无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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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堪比流行小说里廉价情节的幻想。”
“我不介意让我的手下‘顺便’帮你彻底清理一下你在贝克街那些藏匿违禁药品的角落。我相信雷斯垂德探长会很乐意提供协助。”威胁直接、冰冷,且精准地戳中了夏洛克的痛处。
凌清沅接过侍者递来的牛奶咖啡,杯沿漂浮着细腻的奶泡,她用小勺轻轻搅拌着,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近乎看戏般的悠然笑意,并没有任何要介入这对兄弟之间惯常斗嘴的意思。
这种置身事外的态度,反而更显得她与迈克罗夫特之间有种无需言说的默契。
夏洛克对哥哥的威胁毫不在意,反而因为抓住了某种“把柄”而兴致更高,他追问道:“得了吧,迈克罗夫特!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起别人的旅途冷暖了?还‘凌’?你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络了?这可不是普通的‘合作关系’会有的称呼。”
迈克罗夫特抿了一口咖啡,才缓缓抬起眼皮,目光平静地扫过夏洛克,最终落在凌清沅身上一瞬,才重新看向弟弟,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埃塞克斯公爵阁下,是我以及女王陛下在当前一些重要事务上的关键合作者。确保其旅途舒适与安全,符合国家利益。至于称呼,”
他顿了顿,仿佛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是基于相互尊重与事务效率的考量。这并不值得你大惊小怪,夏洛克。”他轻描淡写地将夏洛克的质疑挡了回去,然后才仿佛想起什么似的,补充了一句,算是解释了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缘由,“此外,我恰好也收到一些风声,诺福克郡那边有些……关于沿海特定商品贸易的异常流动,以及某些可能与历史档案有关的财务记录需要顺路核查。同车而行,是效率最高的选择。”
华生医生在一旁听着,此刻才恍然大悟。
原来迈克罗夫特的出现,并非偶然邂逅,而是源于他与凌清沅之间那种稳固的、甚至带有战略性的“同盟”关系,再加上他自身确有公务。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尽管两人之间那种超越寻常公务关系的熟稔程度,确实引人遐想。
夏洛克·福尔摩斯显然对这个官方解释仍抱有几分怀疑,他灰眼睛里的探究之光并未熄灭,但他素来对男女之情这类“感性”问题缺乏真正持久的兴趣,那点被挑起的八卦之心很快被对谜题的本能渴望所取代。
他略带不屑地哼了一声,身体靠回椅背,转而敲了敲手中的信纸,将话题拉回他真正关心的正事:“好吧,随你怎么解释。不过既然你这位‘国家利益’的化身也在,正好听听这个……”
他扬了扬手中的信,“诺福克那起关于失踪灯塔看守人的陈年旧案,还有布莱克尼角那片近十年诡异稳定的海岸线,我总觉得背后隐藏的东西远比自然现象复杂。信里提到,最近有渔民在那片海域意外,捞到一些刻着奇怪符号的柏木碎片,材质和工艺都很古老,不像近期的船只遗物,倒像是某种……中世纪航海日志的残片?”
听到“布莱克尼角”和“古老木片”,迈克罗夫特端着咖啡杯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他灰色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锐利光芒,但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凌清沅也抬起眼,目光投向夏洛克,显然对这个信息产生了兴趣。
15.海克利尔别墅
诺福克特快列车如同一头钢铁巨兽,平稳地行驶在逐渐开阔的东盎格鲁平原上。
车窗外,伦敦密集的灰色屋顶和工厂烟囱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大片被低矮石墙分割的、绿意盎然的牧场,蜿蜒如银色丝带般静静流淌的河流,以及远处教堂尖顶耸立的古老村庄。
空气中,伦敦特有的煤烟与泰晤士河潮润的混合气味,已被清新的草场芬芳和一丝若有若无、却越来越清晰的咸腥海风所取代。
奢华的一等车厢内,静谧而舒适。
厚实的地毯吸收了车轮的噪音,只留下规律而沉闷的轧轧声作为背景。
空气中弥漫着上等雪茄的淡淡余味、皮革座椅的醇厚气息以及刚刚端上的、散发着热气的司康饼和黄油的香气。
夏洛克·福尔摩斯几乎将整个上半身,都埋在了那张摊开在华丽红木茶几上的大幅诺福克郡地图,和那几片用软布小心包裹的、边缘粗糙的柏木碎片里。
他眉头紧锁,手持一个巨大的放大镜,灰蓝色的眼睛紧贴着木片上那些深邃而古怪的刻痕,仿佛要将其吸入灵魂深处。
时而,他会用一支削得极尖的铅笔,在地图边缘的空白处飞快地记下几个难以理解的符号或精确的坐标,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推理世界里,对窗外飞逝的田园风光和车厢内精致奢华的氛围置若罔闻。
华生医生则显得适应了许多。
他坐在一张柔软的丝绒扶手椅中,一边享用着侍者刚送来的、配着凝脂奶油和草莓酱的司康饼,与香气醇正的大吉岭红茶,一边带着医生特有的细致观察力,欣赏着窗外典型的英格兰乡村景致,偶尔在他那本厚实的笔记本上记录下几句旅途见闻或对当地风土的初步印象。
他的目光不时担忧地瞥向那位专注得近乎狂热的同伴,嘴角流露出一丝无奈又习以为常的微笑。
凌清沅端坐在靠窗的位置,小口啜饮着杯中温热的牛奶咖啡。
温润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有效驱散了清晨乘车带来的微寒。
她看似随意地望着窗外那一片片掠过的、如同绿色海洋般的牧场和点缀其间的牛羊,实则悄然运转内力,将意念沉静下来,尝试捕捉这移动的“地图”上流过的、杂乱无章的信息碎片。瞬间,各种低语、抱怨、闲谈如同潮水般涌入意识:
[地图—诺福克特快列车餐车] 厨师长对助手抱怨:…这批黄油品质不如上一批…伯爵夫人对司康饼要求极高…
[地图—诺福克郡某小站站台] 搬运工A对B闲聊:…老杰克昨晚又在布莱克尼角看到奇怪的灯了…非说是鬼火…
[地图—诺福克郡沿海村落—微弱信号] 渔妇C对邻居D低语:…税官催得紧…鱼却越来越少…听说海克利尔别墅换了个东方女主人?不知是福是祸…
信息琐碎,但“布莱克尼角”、“夜间灯火”、“海克利尔别墅”这些关键词与她手中的初步资料隐隐吻合。
她不动声色地记下,缓缓收回了心神。
她的目光转向对面正悠闲翻阅《泰晤士报》的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
他庞大的身躯深陷在宽大的丝绒椅中,姿态是全然放松的,甚至带着一丝慵懒,但那份与生俱来的、深不可测的权威感却如同实质般弥漫在周围,让他即使是在阅读,也像一位正在审阅帝国文件的掌权者。
他的存在,让这节奢华的车厢无形中变成了一个移动的决策中心。
“迈克夫,”凌清沅开口,声音平稳,在车轮的节奏中显得清晰而冷静。
“关于海克利尔别墅的历年账目,我启程前粗略翻阅过。收益确实常年维持在一种……低得令人费解的‘稳定’状态,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然而,与之相对的是,某些维修费用,尤其是涉及海岸护堤和别墅西翼结构的项目,却时有异常波动,金额颇大。”她没有使用密语,而是直接交谈,这本身也是双方同盟关系的一种体现。
迈克罗夫特从报纸上抬起眼皮,灰色的眸子平静地扫过她,缓缓放下手中的《泰晤士报》。
“‘稳定’,凌,在商业和资产管理中,往往并非自然状态,而是意味着人为的、精心的控制。”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用词精确,如同在陈述一个无可辩驳的事实。
“极低的收益可以有效地掩盖许多操作,例如将实际的产出、或是通过某些……非公开渠道获得的利益,巧妙地转移出去。而维修费用的不规则波动,则是常见的、用于掩饰不当资金流向或中饱私囊的手段。”
他语气平淡,却精准地抛出了“非公开渠道”和“不当资金流向”这些关键词,并未提及任何可能涉及国家安全的更深层背景,而是将其框定在商业逻辑之内。
就在这时,夏洛克的耳朵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虽然他依旧埋头于地图和木片,但显然捕捉到了对话中的关键信息。
凌清沅心中了然,这与她感知到的信息碎片和手中那些语焉不详的报告完全吻合。
“所以,您的意思是,海克利尔别墅可能不仅仅是一处简单的、经营不善的边缘产业,更可能是一个……更为复杂的网络上的节点?或许与那些‘非官方的贸易活动’有关?”她谨慎地选用词汇,指向走私的可能性。
“可能性极高。”迈克罗夫特端起咖啡杯,轻轻吹了吹表面并不存在的浮沫。
“这也是值得您此次亲自核实的重要事项之一,一个规范、透明、有序的贸易环境,无论是对地方经济,还是对国家的整体利益,都是至关重要的。”他再次轻描淡写地将复杂的背景融入了看似寻常的商业考察理由中。
突然,夏洛克猛地抬起头,眼神锐利如鹰隼,直接看向迈克罗夫特,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你提到的与利物浦那个航运代理行有往来的管理人,他经常接触的代理行,是不是叫‘北海快船’?”
迈克罗夫特微微颔首,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之色:“看来你在这堆故纸片和旧地图里,也找到了指向同一方向的线索,夏洛克。”
夏洛克用手指用力地敲了敲木片上一个类似扭曲锚状的符号,语气带着发现关键拼图的兴奋:“这个标记!我几乎可以肯定。”
“它和大英博物馆珍藏的一份关于东盎格鲁地区,中世纪沿海修道院特许状的附录里记载的某种潮汐通道标记,属于同源变体!它是一种古老的、用于在特定潮汐条件下导航的秘密符号。”
“而你所提到的‘北海快船’代理行,其注册地和主要仓库所在的历史位置,正是一座在宗教改革时期被解散的圣奥古斯丁修道院的旧址!这些柏木碎片,很可能就是现代的活动者,在利用这些被遗忘的古老通道进行……某种隐秘交通时,使用的导航标记的残片!”
线索在这一刻清晰地交织在一起——有问题的产业管理人、古老的历史通道、现代的隐秘活动。
凌清沅默默听着,心中快速分析:产业管理上的漏洞、可能被侵占或转移的资产、历史遗留的隐秘地理优势、以及正在进行的非法活动……这一切都指向海克利尔别墅及其周边那片看似平静的海岸线下,必然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列车开始缓缓减速,汽笛发出长长的鸣叫,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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播通知即将抵达诺福克郡的主要城镇——金斯林。
他们需要在那里换乘马车,才能前往最终目的地。
“那么,”凌清沅站起身,优雅地整理了一下深蓝色旅行裙装的裙摆,金绿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决断,“我们此行的首要任务,就是让海克利尔别墅‘名副其实’地回到掌控之中。
然后,看看这片看似平静的海岸线下,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
迈克罗夫特也缓缓起身,动作沉稳如山。
“明智的决定,公爵阁下。”他公事公办地回应,“我已经安排了当地可靠的人手接应,确保我们……的视察工作不会受到不必要的干扰。”他的话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一切的力度。
夏洛克则迅速地将地图和木片,小心翼翼地收进他那标志性的随身皮箱里,脸上洋溢着即将投入新谜题的孩童般的兴奋,对华生喊道:“快点,华生!别磨蹭了!真正的调查马上就要开始了!我已经能闻到从北海吹来的风里,带着谜题的味道了!”
华生医生连忙放下茶杯,拿起自己的帽子和结实的手杖,无奈又习惯性地跟上好友那永远急不可耐的步伐。
一行人走出温暖奢华的车厢,踏上了金斯林站略显古朴清冷的站台。
一股强烈而咸湿的海风立刻扑面而来,带着浓重的海藻、淤泥和鱼腥的混合气息。
天空是那种熟悉的、英格兰东部常见的灰白色,云层压得很低。
放眼望去,一片开阔的、色调柔和的盐沼和湿地延展开来,其间水道纵横,成群的水鸟在觅食。
更远处,是一片灰蓝色的、看似平静无波的海平面。
几辆看起来颇为结实、但装饰朴素的马车已等候在此。
车夫们穿着厚实的粗呢外套,面容被海风刻蚀得粗糙,眼神中带着当地人特有的审慎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排外。
凌清沅在沃森女士和临时指派给她的、眼神机警的男仆吉姆的协助下,登上了为首的一辆马车。
福尔摩斯兄弟和华生则上了后面一辆。
马车队沿着颠簸不平的乡村道路,向着海岸线方向驶去。
越是靠近海边,景色越是变得荒凉而壮美。
巨大的、变幻莫测的天空下,是广袤无垠的盐沼、蜿蜒曲折的溪流和一望无际的滩涂。
风毫无阻挡地吹过,带着凛冽的寒意和强大的力量感。
经过一段时间的颠簸行驶,一片略显孤零零的宅邸轮廓出现在视野的尽头。
海克利尔别墅——一栋乔治亚风格的灰石建筑,就矗立在一处低矮的、饱经风蚀的悬崖边缘,仿佛一个孤独的哨兵,直面着浩瀚而神秘的北海。
它看起来坚固而沧桑,灰白色的石墙上爬满了耐盐碱的深色藤蔓,透着一股被海风常年吹打、与世隔绝的寂寥气息。
马车在别墅那扇厚重的、带着斑驳铜绿的黑漆大门前停下。
一位穿着黑色西装、但西装似乎有些不合身、表情谨慎中透着难以掩饰焦虑的中年男子,快步从门内迎了出来,身后跟着几名穿着号衣但神色各异、带着好奇与戒备的仆役。
“埃塞克斯公爵阁下,福尔摩斯先生们,华生先生,欢迎来到海克利尔别墅。”男子深深地鞠躬,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是这里的临时管理人,霍金斯,一切……一切都已为您们准备妥当。”
凌清沅微微颔首,目光却敏锐地越过了霍金斯谦卑的姿态,扫向那栋沉默的建筑,以及更远处那条异常“平静”、几乎看不到明显侵蚀痕迹的海岸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