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梨装没事人:“我想起厂子还有点事,过去跟王丽凤交代了一下。”
“来来来,吃饭了。”张荷香见舒梨来了,把菜端了出来。
舒凯在县里没回。
舒明珠看见舒梨来了,不愿意出来吃,盛了米饭夹了菜就回房间了。
舒梨故意说:“不用等舅舅吗?”
“不用等他了,他出去溜达了!”
舒梨没做声了,刚拿起筷子还没吃两口,张荷香就开始敲边鼓了:
“舒梨啊,你看啥时把舅妈也弄进你厂里?就跟王丽凤那丫头一样,坐坐办公室就好。”
舒梨夹了菜到谢小念碗里:“舅妈,你连字都不识几个,让你算个账都算不清楚,怎么坐办公室?”
张荷香讪讪,又厚着脸皮试探:“对了,你妈妈那些珠宝,你怎么保管的?……你别多心,舅妈不是打你东西的主意,是怕你一个女同志被人给骗了去,尤其你现在嫁人了,要对夫家多个心眼,我们这些娘家长辈给你掌掌眼。”
舒梨笑笑:“舅妈多心了,陆铭州条件好得很,看不上那些珠宝,也不是谁都那么不要脸,对别人的财产虎视眈眈。”
这话明显是讽刺,许秀珍忍俊不禁。
张荷香脸涨红了,教育起来:“你还是太单纯,男人都靠不住,那陆家老大比你大十二岁,心思也比你深,万一变心了怎么办?舅妈是怕你守不住你妈的东西,不如暂时还是放在我跟你舅舅这儿,帮你保管。你看你妈,不就是被男人骗了……”
许秀珍咳了一声,很是不悦地看一眼儿媳妇:“瞎说什么。”
舒梨倒是不介意,眼皮一抬,笑意达眼底:“男人都靠不住?我看舅舅跟舅妈挺恩爱的啊。”
张荷香见她把话题丢到自己头上,一啧:“恩爱个啥,都老夫老妻了。他跟个榆木脑袋似的。”
舒梨说:“哪能啊,我看舅舅对你细心得很呢,看天气凉了,还特意给你买了条上海产的真丝围巾。”
张荷香诧异:“啊?——真丝围巾?”
“对,一条玫瑰红的围巾。”
“他没给我买什么围巾啊……”
舒梨故意一愣,又笑:“那可能是还没送给你,藏着呢。哦对,我记得舅妈你生日是月底?指不定舅舅是想给你个惊喜!”
张荷香愣住:“这事我都不知道,你怎么知道他偷偷给我买围巾?”
舒梨拿出那张发票,推过去:“刚刚捡的,看舅舅口袋里掉出来的。”
张荷香不识字,让婆婆帮忙看了下,许秀珍帮忙读了上面的内容。
她喜形于色:“这老家伙还有点良心。”
舒梨又说:“对了,舅妈,这事你可千万别问舅舅,免得他说我破坏了他给你的惊喜,那我就可成罪人了。反正也没几天了,迟早得送你,你别急。”
张荷香将发票收起来:“行,我不说。”
可能心情好,没再提及珠宝和工作的事儿了。
*
次日一大早,张荷香挎着篮子去买菜。
到了镇上的集市,她跟平时一样杀价,视线里有一抹明媚的颜色闯进来,看过去,瞳仁一紧。
一个身材姣好丰满的少妇提着篮子在隔壁摊位买菜,穿着淡黄衬衣,咖啡色的的确良长裙,脖子上系着一条玫瑰红的真丝围巾。
跟舒建军要送给她的无论颜色质地都一样。
少妇肤色本就白嫩水灵,这一抹玫瑰色更衬得她皮肤白里透红。
除了她,还有不少人望过去。
有个跟那少妇熟悉的街坊笑道:“翠娟,今天好漂亮啊!”
黄翠娟摸了摸围巾,颇得意。
一听这名字,张荷香想起来了,这少妇是住在镇上的黄寡妇。
前些年这黄翠娟家里平房被台风吹垮了,请人去修过一次,其中包括身为泥瓦工的舒建军。
除此之外,两家就没什么交集了。
张荷香给丈夫送饭时见过黄翠娟几次,不太喜欢这寡妇妖妖娇娇的样子,让舒建军以后别赚黄翠娟的钱,舒建军也答应了。
可——
为什么黄翠娟脖子上的围巾,和丈夫要送给自己的围巾颜色和款式都一样?
只是碰巧吗?
女人的第六感,让那张荷香悄悄走过去,装作挑菜,一个不小心撞了黄翠娟一下,佯装惊讶:“哟,这是黄妹子吧?”
黄翠娟看见张荷香,脸色微微一变,认出是舒建军的老婆,又马上恢复容色,挤出个笑容:“你是舒家的嫂子?”
“是啊,你还记得我啊。“
黄翠娟干笑:“怎么会不记得?前些年我家屋子被风吹垮了,还是舒哥过去帮我修的,舒哥做事勤快,手艺也好,嫂子有福气啊。”
张荷香挑着菜,瞟她一眼:“黄妹子年轻,就是会打扮,比我强多了,你看你,这套衣服多漂亮,衬得你最多十八岁。……尤其你这条围巾,衬得你更白了,哪买的啊?”
黄翠娟有些心虚,脸上却还是浮着笑意:“县里的百货商店,我儿子送的。”
“你儿子真孝顺啊,”张荷香摸了摸围巾:“哟,这是真丝吧?是不是上海产的啊?我有个亲戚,去上海回来也戴过一条,跟你的挺像。”
黄翠娟见她看出来了,也不好瞒着:“是啊。”
张荷香笑意瞬间凝固了一下,旋即手滑下来,当成没发生任何事,继续挑菜,然后离开。
转身一刻,她心乱如麻。
这黄寡妇戴的丝巾,真的和舒建军那张发票上的丝巾,一模一样。
连产地都一样。
难道……
舒建军买的丝巾,根本就不是送给她的,而是送给这骚蹄子的?
她恨不得马上找舒建军回来质问,又忍了下来。
不行,捉贼拿赃,捉奸拿双,直接问,舒建军怎么可能承认?
好!
这段日子她就盯紧了他,要是他真的跟那寡妇搞到一起,肯定会露出端倪!
*
周末,入夜后,温度降了下来。
天一黑,舒建军开始心神不宁,坐不住了,正想着找个由头出门,张荷香抱着一床棉絮出来:“天冷了,我多做了一床被子,送去我弟家。你自己先睡。”
舒建军求之不得:“行,你去了跟丈母娘多拉拉家常。不急。”
张荷香见丈夫生怕自己早回,嗯了一声,嘴角边却渗出一缕凉意。
等老婆一走,舒建军马上就去了公社后面的小树林,等相好的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