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明滢睡得很安稳。
他屋里很暖,烧的是无烟的红罗炭,贴在他宽厚的胸膛,连淅沥雨声也变得舒缓悦耳。
次日清晨,她低头服侍他穿衣,做了无数次的动作行云流水,滴水不露。
这也是裴霄雲喜欢她伺候的原因。
旁人没有她这副赏心悦目的小模样,也没有这样灵巧的手。他很喜欢捏着她绵软的手指玩,细嫩的指尖像是一折便能断。
“哪也不许去,我早些回来接你。”
明滢也轻轻勾他的指腹,露出甜甜笑靥:“公子是骗我的吗?”
他已经许久没带她出去了。
更别提是去街上逛灯会。
“我何时骗过你?”裴霄雲暧昧地捏了捏她的脸。
她性子温吞,却最爱玩闹。
他似乎是有许久没带她出去了,这次灯会一过,就要过年了,等年后他娶了妻,便没机会带她出去了。
檐下积雨被风吹断,鸟雀呼晴。
明滢听到喜鹊在叫,今日还是个好日子。
她拿来两件外袍,这两件都很衬他的身形,她一时难以抉择,“公子,您想穿哪件?”
裴霄雲淡淡看了一眼,“随意吧。”
明滢精挑细选,最终选了那件靛青色圆领袍。
裴霄雲穿上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倒是同你身上这件般配。”
她今日穿的衣裙也是青绿色的。
明滢弯腰替他挂玉佩,被他这句话惹得鼻尖泛红,她的这点小心思也被他发现了。
冬日难得见这般好的阳光,院里的小丫头们沐着暖阳坐在廊下玩闹。
明滢出去晒花时,她们又来找她玩了,不论怎样,有人和她玩,她就很开心。
“鱼儿,要少盖一点土,它要被憋死了。”
她在教她们种花,额头沁着汗珠,似乎许久都没这么畅快了。
—
傍晚,裴霄雲果真来接她了。
国公府的马车奢华贵气,她从来没有坐过这般大的马车。
长街熙攘,火树银花,各色彩灯交织悬挂在树上,京城的灯会果真比扬州的要气派。
她掀开车帘,一对对红男绿女带起鬓影衣香。
她偷望坐在身旁的男人,绚丽火光透过锦帘打在他脸庞,就像她初次见他,白玉无瑕,不可方物。
今夜,没有人知晓,他们也能暂时扮演一对壁人。
马车在最繁华桥边停下。
裴霄雲先行下车,念及车身太高,对她伸出了手,“下车。”
明滢搭住他的手,一跃而下。
刚下车,便被一处卖泥人的小摊吸引过去。
“姑娘,看看吧,这兔子捏得多像。”
摊位正中央,摆着一只雪白可爱的兔子,白兔捏得惟妙惟肖,明滢捧起来细看,爱不释手。
她像离了笼的鸟,什么稀罕事都能吸引她。
裴霄雲跟着她过去,见她倚在摊前看来看去。
摊子上都是些泥土捏的飞禽走兽,小孩子喜欢的东西,她的眼睛紧紧黏着不放。
他厌烦灯会的聒噪,可看到她神采奕奕的模样,还是走了过去。
毕竟往后也没什么机会了。
“喜欢就买吧。”他令空青付了钱,拉着她走了。
桥的两侧,都是卖平安符的摊子。
“这是白马寺的玄空法师开过光的,很灵的,每个人只能买一个!”
男女老少无论信与不信,都宁愿花点小钱买个乐子,摊前人山人海。
裴霄雲稍一晃神,她就不见了。
“空青,她人呢?”
此处人流杂乱,她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女子就敢到处乱跑。
空青摸了摸鼻子:“方才还在买糖葫芦啊,转头就不见了?”
裴霄雲沉下眸色,正想吩咐下人去找,明滢就从前方的人群中钻了出来。
“你去哪了?”他声音发寒。
明滢拎着一只浅蓝色的云纹平安符,愣了几息,才在他幽幽的注视下缓缓开口:“就在这里,我挤进去给您买了一个平安符,他们都说很灵。”
也不知他会不会喜欢。
裴霄雲眼瞳中的深邃荡开了几分,望着她手上那只边角绣得歪斜的平安符,不免讥诮,随口问了句:“你自己不买一个?”
明滢摇摇头,十分认真:“他们说只能买一个,多了就不灵了。”
裴霄雲没说话,明滢便尚不死心,她见身旁站着一对年轻男女,女子也在低头替男子挂平安符,小声试探道:“您喜欢吗?我给您挂起来?”
她的绣工不算好,给他绣了许久的香囊,她记得他看了一眼便说不好看。
裴霄雲仰首,这是默许的意思。
明滢眼中倒映着斑斓的焰火,凑过去为他系在腰间。
裴霄雲等她挂好,拉着她:“不逛了,带你去千味楼吃饭。”
明滢流连花灯,虽意犹未尽,可也只能跟着他走。他能带她出来,她已经很开心了,不好再奢求什么。
千味楼汇聚五湖四海的名厨,是京城最大的酒楼,逢今日城中灯会,楼内更是座无虚席。
裴霄雲一早便让空青订好了雅室,带着明滢上楼时,在踏跺与一人擦身而过,待那人走远了,在对面一间雅室停下,他才认出那是太子萧琅。
二人四目相对,他波澜不惊,微微颔首。
萧琅竟也来了?
他如今还是东宫近臣,少不得要过去与萧琅寒暄一番。
他先推开雅室的门,对明滢道:“绵儿,先进去等我,我有些事,马上就来。”
“嗯。”明滢松开他的手,乖乖进去。
这间雅室轩窗半开,倚窗便能望见熙攘市井,山水屏风隔开芙蓉纹黑檀木圆桌,背后的假山石里流着汩汩清泉。
她饥肠辘辘,四下转了一圈,坐下小口抿着茶水,边等裴霄雲。
少顷,门开阖。
她以为是裴霄雲回来了,放下杯盏站起身。
门口站着的却是一位身着明艳红裳,满头珠翠的妙龄女子,身后跟着一位衣着不俗的丫鬟。
她觉着这位红裳女子有些眼熟,细细一看,正是那日在府上亲昵挽着裴霄雲的手的姑娘——他的未婚妻嘉宁县主。
她慌张垂下头,不知该张口说什么。
对面率先飘来一道清越女声:“是你?”
“拜见县主。”
明滢站立难安,如被炽阳当头烤照,对面的人高贵耀眼,她竟有些不敢直视。
萧扶楹昂首望着她,掀眸纳罕:“你不是瞿国公府的下人吗?”
下人两个字砸入耳中。
明滢心口砰砰大跳,极度的窘迫令她不知所措。
她确实是下人,她也不知该如何答话。
县主的声音,慵懒又犀利,仿佛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压死她一个小小的下人。
萧扶楹身旁的丫鬟突然上前,不善道:“大胆!这是我们县主订的雅室,你是什么身份,就敢乱闯,还不赶紧滚出去!”
明滢眼底一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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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不是……公子订的雅室吗,他说带她来千味楼吃饭的。
等不到裴霄雲来,她只能浅浅挪动脚步,想先出去,“奴婢冒犯县主了,这就出去。”
空青听到动响,急忙赶过来。
“县主?”他见到萧扶楹,惊愕张口,又看了看明滢,心中一团乱麻。
明姑娘如今身份尴尬,怎么就和县主遇上了,大爷与太子殿下在隔壁谈事,他又不好进去打搅。
“空青?”萧扶楹蹙着眉,腔调有些怪异,“这么说,阿雲哥哥也来了?怪不得他府上的下人也在呢。”
她盯着明滢,若有所思。
这么会这么巧总遇上她,这女子长得不错,穿得也好,这哪是什么下人,必定是外头传的,阿雲哥哥养的那个外室!
空青一时焦头烂额:“县主,您怎么会在这?这间雅室,是我们大爷先定下的。”
“什么话?”萧扶楹裙摆曳地,直接上坐,“明明是我订的,春桃,把掌柜叫上来问问怎么回事。”
春桃去唤掌柜时,明滢屈膝见礼:“冲撞了县主,县主恕罪,奴婢先下去了。”
眼下这番场景,只有先出去了。
“站住。”
萧扶楹回首喊她,凛冽的视线在她身上逡巡,突然扬唇一笑:“听闻在扬州时你便勾着阿雲哥哥三年,他要回京了,你穷追不舍,把你养在外面,你又使手段狐媚勾引,这才进了后院。好一个下作东西!”
她拂落一盏茶,青花瓷瓦片飞溅,沸腾的茶水浇在明滢的裙摆和鞋面上。
明滢大气不敢出,喉间溢出浅声痛呼,嘴唇都要咬破了。她就如同一只蚂蚁,越想翻身挣扎,被人碾得越重。
“怎么不说话了?”
空青出来打圆场:“县主,明姑娘是大爷的人,您不能这样——”
萧扶楹反驳:“就算是阿雲哥哥的人,也不过是一个贱婢,我难道还不能教训一个奴才?”
春桃带着掌柜上来,打断这场剑拔弩张的交锋。
原来是今日客人多,这间雅室的确是裴霄雲先订的,可新来的伙计搞混了,还以为没人订下,便把萧扶楹带来了这。
这下都弄清楚了,空青想趁机请人离开,萧扶楹却喜滋滋道:“那也不妨事,倒阴差阳错成了桩好事,我就在这等阿雲哥哥回来,好与他一起用膳。”
她厌嫌睨了明滢一眼:“还不赶紧滚,别让我再看到你,否则我饶不了你!”
明滢如蒙大赦,仓皇出门,终于能让眼泪流出来。那盏茶水就那样浇在她身上,她鞋袜尽湿,浑身狼狈。
可明明是他说带她出来玩的。
为什么会成了这样……
踏跺上,有一只浅蓝色的荷包状物件,她凑近捡起,原本洁净的穗子已被人踩断。
这是她方才送给他的平安符。
她心口一怔,手心捏紧。
原来他根本就不喜欢啊。
是啊,她眼下一想,与他腰间那块清澈透亮的白玉相比,这枚平安符显得滑稽又寒酸。
深夜,花灯寥落,人流稀疏。
她穿着一身薄衣,站在楼下,远远望见楼上一道熟悉的人影终于进了雅室。
他终于来了,就算不喜欢平安符,他也会为她说两句话的吧。
她今日没有不听他的话,没有去见旁人,也没有惹他生气,她只是想等他一起吃饭。
等着等着,她见空青下楼了。
她望着他一步步走来,听见他说了一句:“明姑娘,大爷让我先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