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听说彩鹊之死时，步哲就觉得事出蹊跷。
既然对手都能查到自己与方涵震及馨儿的关系，无论是打算敲山震虎，还是真想要逼迫自己就范，掳走馨儿怎么看都比杀了彩鹊要更有作用。
没想到，又是一出假死脱身。彩鹊竟是那个组织的一个头目？
细细一想，好像自己被各种针对开始的时间点，确实在与彩鹊的那次见面之后。而且作为烟花之所的暖阳阁，三教九流皆有往来，当做据点使用，同样称得上大隐隐于市。
“还真就是没亲眼看到尸体，并且不细细检查一番，就不能笃定那人已死。你料定我被通缉的事传到馨儿耳中，再上演一出自己假死的好戏，她注定会在又一次看到我时，告知我去寻找一个值得信赖的帮手。而你作为馨儿信任之人，早就知道了铜钺的存在，提前布局，等我上钩，对吗？”
说到这，他狠狠瞪了一眼假铜钺。
“你是假的，那么真的铜钺去哪了？”
闻言，假铜钺戏谑一笑：“被你杀了呀，斩成了两截呢。”
“那个无腿怪人就是铜钺？”
步哲心中暗骂一声，想不到对手手段如此阴狠。但转念一想，自己也算是帮铜钺解脱了。变成那副不人不鬼的模样，简直就是一具行尸走肉。
“是的，就是他。我现身时，那一刀并非失误而没有击杀他，乃是故意为之，只为唤醒他体内积蓄的药力。同时他药瘾发作，必定回到屋子里。而那时，只要你将他杀了，失去宿主的药力从体内爆发，必定侵蚀你的经络，然后我顺水推舟……”
忽然，假铜钺反应过来一点。
“你吃了我给的药，怎么可能这么快醒来？”
“因为，我没吃啊。”
说到这，步哲甩手抛出两枚药丸，嘴角微微翘起一抹得意。
“我不是突然咳嗽吗？就是趁机将药丸藏入袖中，然后做了一个吃药的假动作骗你。否则，你怎么会上当，主动带我来这里呢？其实真想请我来，直说就好，绕这么大一圈做什么呢？”
“你！”
一把拦住假铜钺，彩鹊冷冷看着步哲，道：“你看出了破绽？”
“死在小楼院子里的人都是刀剑伤，门上书写卖药的墨迹有点新。以及被你们变成妖物的真铜钺，他手腕上明显留着被枷锁拴过的痕迹。最重要的是，真铜钺是一直住在村子里，可你们搞出来的假货，怎么都给我一种凑巧路过的感觉。什么盯梢一个多月，孤掌难鸣不好动，更是欲盖弥彰！”
“嗯，这条计划是糙了点。但有没有可能，我们就是故意为之？之前你与银骑联手，捣毁我们一处据点时，就用过类似的手段，假装被擒，实为潜入。所以这一次，不管你是否服下药丸，都会选择过来。只要你人到了这里，我们就有办法叫你妥协！”
对此，步哲拽了拽手中的皮鞭。
“所以，你们一直针对我，看似逼上绝路，实则又故意留了个口子，不下死手，究竟为何？”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要不换个好房间，边喝茶边聊？”
“不如直接去暖阳阁吧？还能叫几个乐师弹奏，再来三五个姑娘唱曲跳舞，更有氛围感。”
面对步哲的故意挑衅，彩鹊并不恼怒，而是退至一旁让路，自顾自摆出请的手势。
但对于这份无礼，假铜钺忍不了。
“小子，你太狂了！”
话音出口，他飞纵一踏，鞘中佩刀就势拔出。
霎时间，步哲手中皮鞭甩出，虚影旋动为一道道怪蟒，将对手身形近乎全部吞噬。
乒！
虚虚实实中一记重击，刀锋颤栗带着整具躯体后撤。假铜钺还欲奋起反击，奈何右腕先一步被皮鞭缠住，倒拽一扯间，整个人身形抛起，被硬生生拖向对手所在。
借着这拽动力道，他仍不死心，双手持刀一记突刺向前。
叮。
一脚重踏将刀锋踩至地面，步哲轻松化解此击，瞬间附上一拳，重击其左胸。
嘭——
摇摇晃晃，假铜钺连退数步，一大口污血喷出，仰面倒下。
心脉震断，必死无疑。
“这拳是替真铜钺打的。”
缓缓收手，步哲的目光再瞄上明显脸色不悦的彩鹊。他这一手，显然是在给对方下马威。
打狗也要看主人？偏不。
“你该不会真料定，我不会杀你吧？”
“真要动手，你们有很多机会，可还是拖到了现在。就说明，我身上一定有什么我自己不知道，可你们很想要的东西。所以，有恃无恐。”
舒展了一下双臂，他摊手再道：“你刚才说得对，这里不适合说话，走吧。”
冷冷瞪了一眼，彩鹊终究没说什么，只在前面带路。
牢房外竟是一个装潢不错的宅院，而且越过周边围墙瞭望远处，并不见什么高楼。可以断定此地并非斜岳城中，很可能是邻近的一处小镇。
来到屋中，侍女上前奉茶，并摆下茶点，而后退至一旁。
彩鹊端起茶盏，示意随意。
“请吧。”
步哲完全没有动作，只是静静看着对方。
“直接说事，你们究竟看上了我哪一点？”
“这个，说来就话长了。”
“没事，时间多着呢，慢慢说，不急。”
轻抿一口茶水后，彩鹊忽然出手，抓住了身侧侍女的右腕，将之手背亮出。却见在那雪白的手背之上。赫然有着一枚魔净刺青。
“这一路走来，对于魔净兵刃，你应该有了新的理解吧？”
“算是吧。之前猎魔学院中所教的，都是魔净兵刃的好处。事实上，使用可是有风险的，甚至有人故意借助多样魔净兵刃，来增强自身实力。但也存在，遭受不住被反噬的下场。”
脑中闪过数个敌人的身影，步哲连连摇头。
松开侍女的手，彩鹊再道：“刃铁，这是世间对于无法适配魔净兵刃之人的戏称，认为低人一等。而你与银骑相熟，也应该知道圣廷那边挑选人的要求反而是刃铁。其中缘由，可曾知道？”
“愿闻其详。”
“圣廷是当初神族败隐后出现的组织，自诩是神之意志的传承者。非要说的话，其实也没错。他们最初就是神族在人族中挑选的代言者，所以知道一些秘密。比如说，纯血的人族并不多了。在当初那场大战的中期，神族为了快速培养更强的战士，选择拿人族做试验，改变他们的血脉，那样一来可一定程度执掌妖魔力，发挥出强大战力。此类，被称作孽士。”
这些，步哲先前也听说了只言片语，因此并不惊讶。
留意着对方的神情变化，彩鹊接着诉说。
“孽士长年累月下来，会逐渐遭受妖魔力侵蚀，最终失控。但神族无所谓，本来就是将他们视作死士来用，每一战能活下的都不多，根本没几个能够撑到失控的时候。可也在那个时候，神族又开始了新的试验，他们在想如果以高等魔族的血脉异化人族，是不是能够得到更强的战士。最后，真的叫他们实现了。而这一类，在神族留下的档案中与孽士区分，另有命名，叫做——孽凯撒。”
“哦？这个倒是首次听说。”
“当然，这可是伏魔司都不知道，唯有圣廷才掌握的更高机密。孽凯撒与孽士相比，他们体内由血脉带来的妖魔力更为强大，一个反直觉的表现就是，无法适配魔净兵刃。准确说，是他们太强了，导致魔净兵刃内的残魂恐惧他们，因此退缩。可这一类，却也被无知之人同样并入刃铁中，你说可不可笑？”
对于彩鹊的这番话，步哲恍然大悟，眼中闪过一丝震惊。
他似乎，明白了为何对方对自己如此特别对待。
“你的意思是……我不是刃铁，而是孽凯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