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信元城,刑律司公衙。
虽然那早就知道伏魔司与刑律司一向不太对付,连同着编外的猎魔人也被排挤,可真当与门卒交谈时,步哲才发现简直是势同水火。
“没有,不知道,另请他处吧!”
对方的口吻,非常不客气,就差没有用手中长矛赶着他走了。
摆出一副友好的面容,步哲递出了一小锭银子,塞入对方手中。
“帮个忙,我与梁捕头是旧识,专程来找他。”
看在银子的份上,门卒立刻改变了态度,笑呵呵回道:“想不到猎魔人中,也有你小子这样识时务的。既然是旧识,好说,带我去通报一声。”
说实话,若不是这公衙门口一整条街道上,什么店铺摆摊都没有,不然步哲宁愿找一处待着,就盯着门口看,他不信守上一两天会没有偶遇的机会。
只能怨自己在刚才被问询身份时,“猎魔人”三个字脱口而出,最后不得以破财消灾。
很快,门卒回来,摇了摇头。
“梁捕头外出公干了,今天应该回不来了,要不明天再来?”
“能否打听一下,大概是去哪个方向了?”
“据说,好像是城西。”
“多谢。”
知道对方不便直说,可只有一个大概地址也足矣。因为步哲很清楚,捕头外出公干还能有啥事,一定是有案子出现。只要到了那块区域,一路沿途打听,大概率能有所收获。
八卦是人的天性,放在异世界也一样。何况这边娱乐措施少,街坊邻居各种聊天胡侃,算是常见的消遣方式。
果不其然,他一路打听,得知从今早开始,有一座大宅子就被刑律司接管,并且划了一圈警戒线,闲杂人等不准入内。
至于里面发生了什么,已经传开了,宅子里面全家被人灭口。
“梁头,要我说,这事是不是移交给伏魔司更好一点?”
“难得有一个大功劳出现,分他们一杯羹?先查吧,有了确切目标后,感觉棘手,再去找伏魔司帮忙不迟。”
“或许,不用找他们,我就可以。”
找了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步哲翻墙而入,没走出多远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直接现身打招呼。
不过对于他这位不速之客,几名巡捕瞬间神色紧张。
“你是什么人?”
“没事,这是我叫来一个帮手。”
看清来人,梁铎急忙示意部下不要声张,并且上前接着演戏。
“你来得可真快。”
“那当然,收到了信,岂能不来?”
步哲当然是配合着往下演,看着对方明显的带路意图,知道是要领着他去查看现场,急忙跟上。
“这边,什么情况?”
“你过来的路上应该听说了,一家六口被灭门了。伤口形状有些奇怪,不好说是兽爪还是刀锋。最大的可能,或许是骨刀。”
说到这,梁铎已经领着步哲来到了宅子的正堂,却见这里在地上圈出了两块类人形轮廓,想必是两名遇害者尸体被发现的位置。
看着桌椅摆设被推倒,整个有些凌乱的房间,步哲略感疑惑。
“只凭伤口有些不太一样,你们就已经想着是否要通知伏魔司了?这可不像刑律司衙门的作风。”
“看来,瞒不过你。这么说吧,他们要来联系伏魔司不是因为凶手,而是……”
说到一半,梁铎目光望向后院方向。
“我们在搜查宅子时,在地窖中看到了非常恐怖的一幕。”
“总不能,那里面和晾腊肉一样,挂着十几个人的尸体吧?”
此言一出,他目瞪口呆。
“你连这都打听到了?”
“还真是?”
步哲亦是一惊,他只是想到了那一夜在斜岳城,被伥鬼骗去小院,最后在作为虎妖藏身处的地窖中,所发现的那一幕。
这边隔着上千里远,竟然情况相似?
“根据地窖中的痕迹,应该是曾经豢养了什么妖兽,时间很长,必是这家人做的。所以他们被灭门的理由,很可能与这点有关。”
“这家人对外的明面身份,是什么?”
梁铎不假思索,回道:“老两口经营有一间规模不小的裁缝铺,后来做不动了,就给了女婿女儿打理。至于儿子儿媳,经营着一家很小的面馆。平日里,他们与人友善,少有冲突。”
点了点头,步哲再问道:“修为呢?能囚禁一只妖兽,并且抓来人供它食用,可不是一群没有修为的普通人能做得到的。”
“仵作检验过,就是普通人,没有修为在身。”
“那就麻烦了,他们恐怕背后有组织。”
往后院走去,十余具被抬出的尸体盖着白布,一字排开摆在院中。而在这里,也有圈出受害者尸体位置的轮廓。
由于地窖里特殊的发现,宅子里的所有房间都被巡捕翻了个底朝天。奈何,并无什么特别发现。
不过,步哲一眼就察觉到了端倪。
“你刚才说,这家人总共六口?”
“是的。”
“老两口下面,一对女儿女婿,一对儿子儿媳,没有第三代出生?”
梁铎意识到了对方想说什么,看了眼屋中翻箱倒柜之后,散落在地上的孩童衣物。
“说是三年前女儿生了,但可惜不到半岁就夭折。嗯,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那衣服尺寸像是七八岁孩童的,所以看着奇怪。但是,有的人家一听说媳妇有喜怀上了,提前准备好孩子从小到大跨度十几岁的衣服,并不少见。”
上前将那件衣服拎起,步哲抚摸着周边缩水般的皱褶,而后很是肯定说道:“你说他们想念夭折的孩子,所以舍不得扔,一直留着,我可以理解。但是,好像没必要隔段时间拿出来浆洗吧?这皱褶显然是洗了后拧干水,但没拉扯直,挂出去晒干后留下的痕迹。”
梁铎有些不解:“可这……又能说明什么?”
继续挑选着地上的衣物,步哲又抓起其中一件,指了指领口位置。
“这是一块油渍。领口位置的油渍,最大可能是怎么来的?”
“吃饭时不小心溅上去的呗。”
话一出口,梁铎大惊失色。
“这家没有孩子,怎么会有孩童穿的衣服在领口沾了油渍?”
瞥了眼地窖的入口,步哲眼神一沉:“或许,那里面有答案。”
昏暗的地窖中,一股说不出的异味迎面扑来,像是发霉中又混着排泄物的气味,很是难闻。
一根根捆绑用的绳索垂下,上边还沾染着油脂与血迹。而地窖的尽头位置,墙壁上残留着锁链,并且可以看到一块区域明显下凹,周边遍布着划痕。
在一角的土里,眼尖的步哲刨出了一块带着花纹的碎布。
至此,一个大胆而恐怖的猜想,出现在了他脑海中。
“或许,这里之前关押的,就是这家中那个对外称已经夭折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