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直到这时,步哲才恍然大悟。梁铎所说的帮一个忙,就可以守口如瓶,压根不是什么因为欠他们人情,就可对辛卓可能的隐藏身份当做不知道。
而是……
在这世上,比起盟友或者同伴,存在另一个关系更加坚实的称呼。
共犯。
既然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自然不能乱蹦跶。就是不知道这根绳再往后,又会多拴上几只蚂蚱。
也直到这时,他才后知后觉,由梁铎记录的罪状字迹看着潦草,实则是因为用的左手,这样一来就无法辨认字迹。
从一开始,此人就计划好了一切,只等着条件满足就立刻动手。恰恰,自己和辛卓闯入了他的视线。
“别愣着,该处理后事了。”
在花老爷的衣服上擦拭去剑锋沾染鲜血,梁铎还剑入鞘,而后一把抓起了那颗与躯体分离的头颅。
“怎么处理,毁尸灭迹?”
看了眼地上的血渍,步哲断定短时间内肯定不好清理干净。若是放一把火,没准行得通,但那完全是欲盖弥彰。
谁知,梁铎摇了摇头,戏谑笑道:“不,留在这边就行。这个院子荒废了许久,之前也是个凶宅,一些无家可归的流民都很少进来,所以完全不用担心。我说的后事是这个,若是不利用好这份罪状,岂不是白写了?”
清晨时分,伴随着一声尖叫,上百名镇上居民聚集在了小镇入口,议论纷纷。
因为一颗他们再熟悉不过的脑袋,被悬挂在了麻竹镇的牌门楼上。并且,挂住脑袋的绳索上,还一并缠着了一纸罪状。
随着巡捕赶到将脑袋与罪状取下,也将纸上内容公诸于众,那一条条昔日罪孽被道出,顿时惹来一阵痛骂声,居民们个个义愤填膺。
而当结尾落款处,“路见不平的侠盗”几个字被念出时,又引来一片叫好。
“善恶到头,终有报啊!”
“苍天有眼啊!”
“路过的侠盗,你做得好啊!”
一时间,本来花家姗姗来迟的家仆还想要镇压住场面,可在巡捕与百姓的怒目而视中,纷纷胆怯后退。
若非带头的巡捕先一步想到要护住花家大院,只怕此刻院子大门都被群情激愤的百姓踏破。
麻竹镇上人声鼎沸的同时,早已回到陌水村的步哲、梁铎、辛卓三人如没事人般,好像昨夜他们一直都待在这边,从未离开过一样。
寻到一个间隙,步哲来到了梁铎跟前。
“其实,那封所谓花老爷勾结山贼的信件,根本就不存在对吗?”
虽然乍一听,借助山贼绑票施压陌水村的做法挺合理。可他细细一想,花家家大业大,想要打垮陌水村的生意有许多法子,根本没必要用这种风险大还落外人把柄的手段。
并且,信件梁铎并未出示过,只是口述。同时在昨夜花老爷自述的一系列罪状中,打压他人生意的手段迭出不穷,却没有一次与山贼勾结。最重要的一点是,罪状中也不存在勾结山贼对付陌水村这一条。
放下茶盏,梁铎没有直接回答。
“昨夜你应该就想到了这一点吧?却偏偏要选择辛卓不在的时候,才来问我。其实在你心中已有答案了,只是不想承认。所以,又为何要问?”
“知不言,言不尽,这道理我懂。但在那之前,还是要确认真相为何,才好定夺。”
“你们有我的把柄,我和你有他的把柄。但唯独,你没有把柄落在我们手里。所以,你又何必呢?”
说罢,他拍了拍步哲的肩膀。
“今后有啥事,可以来信元城的公衙找我。但我希望,与前几日的事无关。好了,算时间来接收的人快到了,我该去准备了。这次任务,完成得很好。”
“人精。”
心中暗骂一声后,步哲随即离去。
确实,有些事不需要知道太清楚。好奇少一点,或许也不错。
就好比他并没有去追问梁铎,一个猎户之子,凭什么能够成为刑律司的捕头,那边的入职与晋升只会比伏魔司更严苛。
当回到辛卓家中时,看见的是对方将拆开的三节抢塞入到长匣中。
“根据昨晚我亲手使用的感觉,又给你改进了一下每段的连接方式。长匣也已经改好了,背上试试看吧?”
“多谢卓哥。”
却不想,步哲一把抓住长匣时,辛卓依旧按住没有放手。
霎时间,屋中的气氛似乎紧张了许多。
“小步,你更加好奇我的来历了,对吗?”
“说不好奇是假的。但还是之前的话,如果卓哥不想说,我不会多问。但如果你想说了……”
“嗯,现在可以说了。所以,你愿意成为第一个听众,对吧?”
……
折锋阁建阁之时,立下祖训。
铸剑,相剑,但不准用剑。
三百年来,历代阁主与弟子遵守祖训,相安无事。
奈何十年前,事故突生。
普拓帝国獠牙显露,铁骑驰骋席卷周边各国,一个个被击溃的王国不甘臣服。终于,战火也蔓延到了折锋阁所在的雨青王国。
当任阁主年少外出历练时,与王国大将军颇有交情,所以这一次应下对方恳求,携带新铸的十三柄灵剑下山。
本身只打算将剑送到就回,然而当时战局焦灼,城破已在朝夕之间。无奈,他趁夜色亲自祭出灵剑,一击横扫敌军大营。
敌军主帅阵亡,战局扭转。
可是这一出直接激怒了普拓帝国,后续三十万大军压境,势不可挡。
雨青国王自知不敌,献上降书。
大将军不甘,单骑出城,战死敌阵。
阁主目送好友离去,随大军一同投降。
谁知,之前一战所斩杀的敌军主帅,竟是普拓帝国大元帅之子。所以这一次,雨青国王可降,他不行。
数日后,阁主的头颅被送到了折锋阁,大军兵临城下。
折锋阁作最后一搏,可注定螳臂当车。最终,死伤大半,余下弟子悉数被擒。
本着杀降不祥,可也要平息大元帅的怒火,所以嫡系子弟全部被处决,外门弟子则沦为奴隶,派遣向各处开始服劳役,或是作为伏魔司的炮灰冲在最前。
“而我,就是当初折锋阁门下的一名外门弟子。在服劳役中因为一场事故,侥幸逃脱,来到了村中。后续的事情,你大概都知道了。”
说到这,辛卓抚摸着长匣一角被抹去标识留下的残痕。
“你曾问过我,这是什么?这就是曾经折锋阁引以为傲的阁徽,习惯刻上了。只是现在,在普拓帝国内,它成为了不准出现的禁忌。所以,我又抹去了。”
点了点头,步哲唏嘘一叹。
“竟是如此,卓哥也很不容易啊。”
话音未落,他又猛然一起另一事,也是先前去质问梁铎的起因之一。
“之前那山贼头目认出了卓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