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变电所的惊魂一夜,如同一个冰冷的烙印,深深刻在我的灵魂上。那些不受控制涌入脑海的数据洪流、林薇惊恐面容的刹那闪现、以及机械士兵冰冷的追杀指令,都清晰地指向一个可怕的事实:我的扫码异能,与带走林薇的“归墟”组织,存在着某种我无法理解、却致命深刻的联系。
不再仅仅是寻找,而是追溯。追溯异能的根源,或许才能找到通往“归墟”心脏的路径。
根据老鹰笔记中破碎的提示和那张诡异星图的模糊指向,我离开了那片危险的工业区,向着更偏远的西南方向跋涉。老鹰曾提到,战前有一个高度保密的“生物信息耦合”前沿实验室,代号“菩提树”,可能就隐藏在这片区域的山脉深处。笔记里潦草地写着:“‘菩提树’下,或见本源。”这或许是我理解自身异能的唯一机会。
路途愈发艰难。地貌从工业废墟逐渐变为辐射变异丛林,扭曲膨胀的植被散发着荧光的孢子,奇形怪状的生物在阴影中窸窣作响。我必须时刻警惕,不仅要避开显眼的威胁,还要防范空气中无形的毒素和辐射热点。扫码器在这种高辐射、高生物活性的环境中变得更加不稳定,屏幕上的读数疯狂跳动,同步率在15%到30%之间剧烈波动,带来的头痛和幻觉也愈发频繁剧烈。我不得不减少使用它的次数,更多地依赖原始的本能和那点模糊的直觉。
几天后,在一片被紫色苔藓覆盖的山谷深处,我终于发现了异常。山谷的岩壁上,有一个伪装得极好的金属门户,几乎与周围的岩石融为一体,只有靠近时,扫码器才会发出极其微弱的、指向性的能量反应。门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个不起眼的、需要特定认证的扫描面板。
“菩提树”实验室?找到了入口,但如何进去?
我尝试了各种方法,用砍刀撬、用找到的酸性植物汁液腐蚀,甚至试图用扫码器去模拟信号,但都失败了。门户坚不可摧,扫描面板毫无反应。就在我几乎绝望,考虑是否要冒险寻找其他通风口或薄弱点时,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
一群穿着破烂、但眼神凶狠的幸存者发现了我的踪迹。他们显然是这片区域的“土著”,熟悉地形,并且对我的装备(尤其是那个看起来就很特别的扫码器)产生了贪婪。他们的人数有七八个,手持磨尖的骨矛和自制的弓弩,将我堵在了山谷里。
“外来者!留下你的东西,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为首的是一个脸上带着狰狞烧伤疤痕的壮汉,他舔着干裂的嘴唇,目光死死盯住我的手腕。
退无可退。我握紧了砍刀,心脏狂跳。面对这些在绝境中蜕变成野兽的人类,任何交涉都是徒劳。一场血腥的遭遇战瞬间爆发。
我利用地形和速度周旋,砍刀划开一个袭击者的喉咙,温热的鲜血喷溅在紫色的苔藓上。但对方人数太多,我的肩膀被骨矛刺中,剧痛差点让我晕厥。另一个袭击者从背后扑来,将我死死按在地上,肮脏的手伸向我的扫码器。
“是我的了!”他发出兴奋的嚎叫。
就在他的手指触碰到扫码器冰冷的屏幕那一刻,异变再生!
也许是生死关头的肾上腺素爆发,也许是袭击者接触时带来的某种生物电干扰,我的扫码器再次不受控制地剧烈震动!这一次,没有投射全息光影,而是释放出一股无形的、尖锐的脉冲波!
“啊!”压在我身上的袭击者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如同被高压电击中般猛地弹开,身体剧烈抽搐,口吐白沫,眼睛翻白,瞬间失去了意识。
其他袭击者被这诡异的一幕吓住了,惊恐地看着我,仿佛我是什么怪物。我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扫码器竟然能主动攻击?这是它隐藏的功能,还是又一次失控?
短暂的僵持给了我一线生机。我强忍肩膀的剧痛,抓起砍刀,趁机冲出了包围圈,头也不回地冲向那个金属门户。身后传来袭击者们愤怒又恐惧的叫喊,但他们似乎不敢再追近。
我背靠着冰冷的金属门户,大口喘气,鲜血从肩头的伤口不断渗出。刚才那瞬间的脉冲攻击,似乎消耗了扫码器大量的能量,屏幕变得极其暗淡,同步率读数暴跌至10%以下,并且不断闪烁警告。我的大脑也像被抽空了一样,阵阵眩晕。
然而,就在这极度虚弱的状态下,当我沾满鲜血的手无意中按在那个认证扫描面板上时,奇迹发生了。
扫描面板突然亮起了柔和的绿光!一个冰冷的电子音响起:
【检测到高优先级生物特征印记……生命体征不稳定……权限临时授予……门户开启。】
“咔哒”一声轻响,厚重的金属门户缓缓向内侧滑开,露出后面幽深黑暗的通道。
我愣住了。生物特征印记?我的血?还是……我这个人本身,就是进入这里的“钥匙”?
顾不上细想,求生的本能驱使我踉跄着冲进了门户之内。门户在身后迅速关闭,将外面的危险和光线彻底隔绝。
门内是一条向下的斜坡通道,墙壁是光滑的合金,散发着淡淡的蓝色冷光,空气循环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与门外那个野蛮绝望的废土世界形成了天壤之别。这里的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一尘不染,仿佛时间从未流逝。
我沿着通道小心翼翼地下行,肩膀的伤口还在流血,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通道尽头,是一个宽敞的圆形大厅。大厅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如同树根般盘根错节的透明容器,里面充满了淡蓝色的营养液,但容器是空的。四周是各种我从未见过的精密仪器和操作台,虽然大部分屏幕都暗着,但显然这里保持着最低限度的能源供应。
这里就是“菩提树”实验室?那个研究“生物信息耦合”的地方?
我走到一个看起来像是主控台的位置,尝试启动。屏幕亮起,要求输入权限密码。我自然不知道密码,但当我将受伤的手腕(戴着扫码器)靠近一个感应区时,屏幕上的密码输入框竟然自动跳过,直接进入了系统界面!
【欢迎回来,Dr. 。系统检测到您的生命体征微弱,建议立即接受治疗。】
Dr. ?陈博士?我姓陈,但这……怎么可能?我战前只是一个普通的码农!
巨大的谜团如同冰山般浮出水面。我强忍着震惊和眩晕,快速浏览着系统里可访问的资料。大部分文件都需要更高权限,但一些基础的日志和介绍性文件可以打开。
随着阅读,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真相逐渐揭开面纱。
“菩提树”计划,确实是一个高度机密的“生物-信息场”交互研究项目,旨在突破人机接口的极限,实现意识与数字世界的直接对话。而项目的首席科学家之一,就是一位名叫陈远桥的华裔博士——我的父亲。
我童年记忆中的父亲,是一个常年在外、模糊而沉默的工程师形象,母亲则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因病去世。我从未真正了解过他的工作。现在,这些冰冷的文字告诉我,他从事的是如此前沿甚至危险的研究。
日志显示,在战争爆发前,研究取得了突破性进展,他们成功开发出了一种名为“灵犀”的原型接口技术,可以通过特殊的生物诱导剂,让特定基因序列的个体初步感知和交互信息场。但同时也发现了巨大的风险:这种接口极不稳定,容易受到强大外部信息场的干扰,甚至可能导致使用者精神崩溃或被反向控制。
战争爆发后,“菩提树”实验室转入地下,但最终还是未能幸免。最后一份日志条目写道:“……‘灵犀’原型数据已封存……诱导剂样本……销毁……远桥决定携带关键数据离开,寻找……新的希望……愿上帝保佑我的孩子……”
日志到此戛然而止。父亲带着数据去了哪里?他后来怎么样了?而我,显然就是那个“特定基因序列的个体”——他的儿子。当年物流中心的那场“事故”,恐怕并非偶然!那泼溅在我身上的液体,极有可能就是未完全销毁的“灵犀”诱导剂!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异能,而是一场延续了二十多年的、由我父亲主导的、未完成的实验在我身上的意外激活!
我的扫码“异能”,就是粗糙版的“灵犀”接口!它的不稳定性,正是这项技术本身固有的缺陷!而“归墟”,很可能掌握了更完善、更危险的同类技术,甚至可能与“菩提树”计划的后续或敌对研究有关!
这一切的源头,竟然是我的父亲!林薇的失踪,老鹰的笔记,“归墟”的追捕……所有这些,似乎都与我身上这该死的“天赋”紧密相连!
巨大的信息冲击和失血过多带来的虚弱,让我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瘫倒在冰冷的地板上。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我看到主控台屏幕上,因为我的接触,自动弹出了一个加密文件夹的图标,标签是——“Acheron:冥河档案”……
意识沉入黑暗前,最后一个念头是:父亲,你到底给我留下了怎样的一个遗产?而林薇,我又该如何用这具承载着宿命和缺陷的身体,去将你从“冥河”彼岸带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