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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先生,请穿上这双草鞋

作者:时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笑纳?我笑纳你个头啊!


    林安在心里疯狂咆哮,这是草鞋吗?这是催命符!


    他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了。


    崔瀺是霸道,是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逼着他往前走。


    这个太傅就是王道,是笑着递给你一碗毒药,温声细语地劝你喝下去。


    一个是强盗,一个是骗子!没一个好东西!


    他不敢动,也不敢说话。他怕自己一开口,又是哪句现代人的废话被当成什么惊天动地的道理。


    刘景云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握住了缰绳,声音沉稳如铁。


    “先生的路,自己会走。先生的鞋,自己会穿。”


    “老人家,有心了。”


    这话,是在替林安拒绝。


    那提灯笼的老者,却像是没听见一样,依旧看着林安,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刘观主此言差矣。先生的路,是天下人的路。先生的鞋,自然也该由天下人来献上。”


    他顿了顿,目光在林安身上打了个转,意有所指地说道:


    “崔国师给了先生一柄剑,让先生披荆斩棘。可那条路,太霸道,太血腥,走得久了,脚下是尸骨,手上是血污,先生这样的人,想必是不喜欢的。”


    “我家主人说,天下,也可以用脚一步步走出来。路不平,可以慢慢走;鞋不适,可以换一双。”


    “这双草鞋,代表的是一条路。一条不用流血,不用拔剑的路。”


    “先生,您是选剑,还是选鞋?”


    林安的脑子彻底炸了。


    选剑,还是选鞋?


    这他妈不是在问他要什么东西,这是在逼他站队!


    选崔瀺的“霸道”,还是选太傅的“王道”!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人狠狠攥住,几乎就要停跳。他想跑,可身下的马,被刘景云死死控制着,一动不动。


    巨大的恐惧,把他逼到了悬崖边上。


    而悬崖底下,是万丈深渊。


    他看着那双草鞋,又看了看那老头和善的脸,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荒谬感,忽然涌了上来。


    去他妈的王道霸道!去他妈的选剑选鞋!


    “我……”


    刘景云的身体瞬间绷紧,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


    那老者的眼神里,也透出了一丝期待。


    林安深吸一口气,吼出了一句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话。


    “鞋……舒不舒服,只有脚知道!”


    吼完,他浑身一软,差点从马背上栽下去。


    完了。


    又说胡话了。


    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等着对方勃然大怒,等着刘景云拔剑,等着血溅当场。


    然而,预想中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


    林安悄悄睁开一条眼缝。


    只见那个提灯笼的老者,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他嘴唇翕动,反复咀嚼着林安刚才那句话。


    “鞋……舒不舒服,只有脚知道?”


    是啊。


    王道也好,霸道也罢,那都是“鞋”。


    天下万民,就是那双“脚”。


    崔瀺说,他的剑,他的霸道,能为天下开万世太平。


    太傅说,他的仁德,他的王道,能让万民休养生息。


    他们都说自己的“鞋”好,都想让天下这双“脚”穿上。


    可他们,谁又问过“脚”的感受?


    先生的意思是……他不选鞋,也不选剑。他只看“脚”!


    他站在了王道与霸道之上,他关心的,是更根本的东西——是天下万民本身!


    这……这是何等超然的境界!


    太傅以为,这位先生是崔瀺藏起来的棋子。可现在看来,大错特错!


    这位先生,他自己,就是棋手!崔瀺和太傅,在他眼里,恐怕都只是可以随时替换的鞋子而已!


    “老朽……受教。”


    “先生的教诲,老朽一定,原封不动地,带回给主人。”


    说完,他提着灯笼,捧着那双自己再也不敢送出去的草鞋,缓缓倒退着,一步一步,退进了黑暗里,消失不见。


    直到那点昏黄的灯光彻底熄灭,林安才如梦初醒。


    “他……他怎么走了?”


    他茫然地问刘景云。


    刘景云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语气复杂。


    “他大概是觉得,自己带的鞋……不配让你的脚穿。”


    林安和刘景云终于策马狂奔起来。


    夜风呼呼地从耳边刮过,身后那座带来无尽噩梦的云栈城,越来越远。


    可林安心里的恐惧,却一点都没有减少。


    “我操!我操!我操!”


    “他妈的都是疯子!全都是疯子!”


    “我不想玩了!刘景云,你听见没有!老子不玩了!!”


    他的眼眶通红,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刘景云没有打断他,只是默默地跟在他身边,确保他不会从马上掉下去。


    等他骂累了,骂得嗓子都哑了,刘景云才淡淡开口。


    “刚才那老头,是太傅府上的管家,跟了太傅五十年。在京城,除了太傅,他说的话,分量比六部尚书都重。”


    林安的心,又沉了下去。


    “那……那我刚才那句话,是不是又闯祸了?”他小心翼翼地问。


    刘景云想了想,“不好说。但可以肯定的是,从今晚起,那位太傅大人,睡觉前可能都得琢磨琢磨,你的‘脚’,到底是什么意思。”


    林安一头栽在马脖子上,彻底生无可恋了。


    “完了,这下京城两个最大的官,都惦记上我了。我这辈子是别想安生了。”


    他趴在马背上,有气无力地哼唧着。


    两人在官道上跑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前方出现了一片岔路口。


    刘景云勒住马,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借着月光看了看,又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星辰。


    林安也停了下来,好奇地问:“我们这是要去哪?”


    刘景云指着地图上的一点,“原计划,是往北,去玉门关外的大草原。天高地阔,崔瀺的手再长,也伸不了那么远。”


    “那现在呢?”林安急切地问。


    “现在,不行了。”


    刘景云摇了摇头,“太傅的人,肯定也猜到我们会往北。现在去,等于自投罗网。”


    林安的心又凉了半截,“那……那怎么办?”


    刘景云收起地图,忽然笑了笑。


    “我们去个他们谁也想不到的地方。”


    他调转马头,指向了另一条更加偏僻,几乎快被荒草淹没的小路。


    “去烂柯山。”


    “烂柯山?”林安皱起眉头,“这名字听着就不吉利。”


    “嗯,那里确实不吉利。”


    刘景云点头道,“烂柯山方圆三百里,盗匪横行,山中更有瘴气毒物,寻常商旅,宁可绕行百里,也不敢从那过。大骊官府围剿过三次,全都无功而返。”


    林安听得眼皮直跳,“那我们还去?送死吗?”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刘景云的眼神里,闪着异样的光彩,“崔瀺讲霸道,太傅讲王道。但在烂柯山,只有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谁的拳头大,谁就是道理。”


    刘景云看着林安,“在那里,没人会听你讲什么‘知行合一’,也没人会琢磨你的‘脚’舒不舒服。你说话再有道理,也比不上一把快刀。”


    林安愣住了。


    一个不讲道理,只讲拳头的地方?


    这……这听起来,好像……还不错?


    “好!就去烂柯山!”


    两人不再犹豫,一夹马腹,拐上了那条通往未知的小路。


    他看着前方黑黢黢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山林,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真他妈的……这都叫什么事啊。一把火,要是能把这些破事都烧干净就好了……”


    他只是随口抱怨。


    “驾——!驾——!快让开!八百里加急!!”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嘶吼声,由远及近,从他们刚刚离开的云栈城方向,疯狂地冲了过来。


    一个信使打扮的骑士,伏在马背上,连人带马,像一道离弦的箭。


    他从林安和刘景云身边一掠而过,卷起的狂风,吹得两人衣衫猎猎作响。


    信使的脸上,满是惊恐和仓皇,嘴里还在用变了调的声音,凄厉地嘶吼着。


    “走水了!听风楼走水了——!”


    “是天火!天火烧楼!灭不掉啊——!”


    声音,顺着夜风,飘出很远。


    林安的身体,瞬间僵硬。


    他缓缓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胸口,那里,正揣着那截紫色的“安神静心”的木头。


    然后,他抬起头,看到了刘景云那张写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的脸。


    完了。


    这次,好像玩得……有点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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