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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79

作者:秦方方方方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71章 选秀


    朱厚照那带着点委屈和不服气的脚步声刚一远去,坤宁宫内那根无形的弦似乎便松弛了下来。一直垂眸侍立在侧的闻溪这才上前一步,极其自然地绕到李凤遥身后,伸出那双修长而力道恰到好处的手,为她轻轻按揉起肩颈。


    他如今权势煊赫,身为司礼监秉


    笔太监兼东厂提督,爪牙遍布朝野,但在李凤遥面前,却依旧是那副低眉顺眼,温润体贴的模样,只是眉眼间沉淀的威仪与掌控力,已非昔日小内侍可比。


    “娘娘方才真是好定力。”闻溪的声音轻柔,带着笑意,“陛下那般央求,您竟真忍心拒绝了。”


    李凤遥舒服地喟叹一声,放松身体享受着他的服务,懒洋洋道:“不然呢?总不能一直惯着他。也该让他知道,那堆奏疏看着就令人头疼,不是那么容易批的。”她顿了顿,哼了一声,“省得他总觉得本宫处理起来轻松写意。”


    闻溪手法娴熟,指尖温热,力道透过丝绸衣衫渗入肌肤,驱散了些许疲乏。他微微俯身,带着几分亲昵与禀报正事交织的微妙语气。


    “娘娘说的是。不过……陛下这几日被政务缠住,倒是让外朝有些人,又生了些不该有的心思。”


    “哦?”李凤遥依旧闭着眼,语气却微微上扬,“又琢磨什么幺蛾子了?”


    闻溪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冷峭:“东厂的人报上来,有几个言官和礼部的老学究私下串联,正准备联名上奏。”


    “所为何事?”


    “以……陛下登基多年,至今无子,国本空虚为由,”闻溪顿了顿,清晰地吐出后面几个字,“奏请陛下,重开选秀,广纳淑女,以充后宫,延绵皇嗣。”


    李凤遥睁开眼,刚才那点慵懒瞬间被冷笑取代:“呵!真是锲而不舍啊!”


    她坐直了身子,闻溪适时地停下按摩,为她斟上一杯温茶。


    李凤遥接过茶盏,却没喝,脸上尽是嘲讽:“陛下自己都不往后宫跑,他们倒比陛下还着急。养着现在这一宫的女人,每年脂粉钱,衣裳料子,月例银子就是一大笔开销,合着不是花他们家的钱,不心疼是吧?”


    她越说越觉得离谱:“美人不要钱养啊?锦衣玉食供着,仆从如云伺候着,哪一样不是真金白银?国库刚丰盈点儿,他们就想着法儿地帮陛下败家?有这闲钱,多造几门火炮,多修几条官道,哪个不比塞一堆女人进宫强?”


    闻溪安静地听着,唇角含着了然的笑。他知道,皇后生气从来不是因为嫉妒,而是纯粹觉得浪费,且麻烦。


    “娘娘息怒。”他轻声劝慰,“那些迂腐之人,脑子里除了皇嗣祖制,也装不下别的了。他们未必真关心陛下子嗣,不过是想借此机会,塞自己人进来,或是搏个直言进谏的名声罢了。”


    “本宫当然知道。”李凤遥没好气地放下茶盏,“一个个算盘打得响,当本宫听不见么?”


    她沉吟片刻,忽然问道:“杨廷和什么态度?这事他知不知道?”


    闻溪回道:“杨阁老似乎尚未表态。据报,那些人也曾试图探过首辅的口风,但杨阁老只以‘陛下家事,非外臣可妄议’搪塞了过去,未曾明确支持。”


    李凤遥冷哼一声:“他倒是学乖了。”经历过几次敲打,杨廷和显然已经明白,在皇后面前,有些红线不能碰。


    “那娘娘,此事……”闻溪请示道,东厂的缇骑早已摩拳擦掌,只等娘娘一声令下,就能让那些聒噪的言官知道厉害。


    李凤遥却摆了摆手,重新懒洋洋地靠回软垫,伸出那只画了一半牡丹花的手仔细端详。


    “急什么?折子不是还没递上来吗?”她语气轻松,甚至带着点看好戏的意味,“让他们写。等他们费尽心思把折子写好,递到御前再说。”


    她想象了一下朱厚照看到选秀奏疏时那副头大如斗,避之唯恐不及的表情,忍不住噗嗤一笑。


    “到时候,都不用本宫出手,陛下自己就能跳起来把他们骂回去。”他更怕因为这事,她要闹腾呢,如今后宫女人明显知道谁才是金大腿,想尽办法讨她开心。


    “咱们陛下,最烦的就是别人逼他做他不乐意的事了,尤其是这种事。”


    “那奴婢就让下面的人先盯着?”闻溪确认道。


    “盯着就行。顺便,”李凤遥补充道,“把带头串联的那几个人的名字,家里几口人,田产多少,门生故旧都有谁,平时和哪些藩王、勋贵走得近,都给本宫查清楚了。等他们的折子被陛下驳回来,本宫再挨个找他们算账。”


    他们哪是选秀,不就是想让她失宠,再给她泼脏水,然后让她失权。


    想给她添堵?还想浪费她的钱?


    那就得做好被秋后算账的准备。


    “是,奴婢明白。”闻溪躬身应下,东厂的手段,可是很久没在这些自命清高的文官身上用了。


    李凤遥满意地点点头,再次将注意力放回自己的指甲上,仿佛刚才谈论的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江西南昌,宁王府。


    雕梁画栋的殿宇深处,熏香袅袅,却驱不散空气中凝滞的压抑。宁王朱宸濠负手立于窗前,望着庭院中一株虬枝盘扎的老松,眼神阴鸷,手中紧紧攥着一份从京城快马送来的密报。


    密报上详细记述了近日京中市井的繁荣景象,百姓对皇后感念的言论,以及内阁首辅杨廷和对于选秀之议模棱两可的态度。


    “啪!”朱宸濠猛地将密报拍在紫檀木案上,声响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刺耳。侍立一旁的谋士,宦官们吓得浑身一颤,愈发屏息凝神。


    “妖后!祸国妖后!”朱宸濠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低沉却饱含着暴怒,“我朱明天下,何时轮到一个妇人指手画脚!牝鸡司晨,惟家之索!老祖宗的话,都忘干净了吗?!”


    他猛地转身,目光扫过心腹们:“看看!这三年,她都做了些什么?提拔贱商,任用阉奴,与民争利!如今倒好,连杨廷和那老狐狸都学会了看人脸色,缄口不言!这朝堂,还是我大明的朝堂吗?简直成了她李凤遥的一言堂!”


    谋士李士实上前一步,小心翼翼道:“王爷息怒。皇后虽行事乖张,然不可否认,其人所行之政,于国库充盈、百姓温饱,确有其效。如今民间誉之者众。”


    “效?”朱宸濠嗤笑一声,满是讥讽,“与民争利之效?败坏纲常之效?是!她是让那些泥腿子吃饱了饭,可代价是什么?是我朱家宗室的体面!是士农工商的秩序!是千百年的祖宗法度!她用铜臭玷污了朝堂,用诡计蒙蔽了圣听!”


    他越说越激动,仿佛自己才是大明江山的守护者:“陛下呢?咱们的陛下如今眼里只有豹房里的奇技淫巧,只有西苑的火炮战车!被一个妇人玩弄于股掌之上而不自知!甚至……甚至可能早已被软禁深宫,失了自由!否则何以三年不选秀,不纳妃,至今膝下无子?这难道不反常吗?!”


    另一心腹眼中精光一现,接口道:“王爷明鉴!无子乃国本之大空悬。皇后把持后宫,独宠专房,却至今无出,岂非反常?其中必有蹊跷!或许……正是她为了永掌权柄,而故意为之!”


    这话如同一点火星,瞬间点燃了朱宸濠心中所有的野望和正义感。他猛地挺直脊背,脸上浮现出一种混合着愤怒与狂热的神色。


    “没错!定然如此!妖后为了权势,不惜断绝皇嗣,毁我大明根基!其心可诛!”


    他踱步到案前,手指重重地点着那份密报,“百姓愚昧,只看得见眼前饱暖,却不知大厦将倾!百官懦弱,只知明哲保身,却忘了臣子本分!”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终于露出了毫不掩饰的野心:“陛下被蒙蔽,江山危如累卵。我等身为太祖血脉,岂能坐视不理?这‘清君侧’之大任,舍我其谁?!”


    京城,百官府邸与茶楼酒肆。


    与宁王府的激愤不同,京官的圈子里的情绪要复杂得多。


    一部分清流御史和礼部老臣,聚在一起时,依旧唉声叹气。“杨阁老如今……唉,竟也学会了沉默是金。”


    “皇后手段酷烈,东厂番子无孔不入,动辄得咎,谁敢妄言?”


    “只是这选秀之事,关乎国本,总不能一直拖延吧?陛下无子,终非国家之福啊!”


    有人压低声音,意味深长。“哼,我看皇后娘娘未必真想陛下有子……”


    但更多中下层官员,尤其是从皇后新政中获得实际好处,如考核晋升机会增多,俸禄增加又得以按时发放的官员,态度则暧昧得多。“皇后理政,效率确实高。以往扯皮数月的事,如今几天就有章程。”


    “国库充盈了,咱们的俸禄都踏实了不少。”


    “至于选秀……陛下自己都不急,咱们操什么心?没看首辅都不说话吗?”


    “少议论,多


    做事。如今这位娘娘,眼里可揉不得沙子,但功劳她也记得清楚。”


    民间市井百姓的反应则直接得多。酒馆里,脚夫们灌下粗劣的烧刀子,抹着嘴道:“选秀?关俺屁事!多选几个娘娘进宫,能帮俺多挣几文钱还是能让俺家地里多打粮食?”


    “就是!皇后娘娘不好吗?自打娘娘当家,粮价稳了,工钱有了,街上的青皮流氓都少了!俺就认这个!”


    “那些读书人就是闲的!整天祖制祖制,祖制能让俺吃饱饭吗?”


    “皇帝老子没儿子?那是皇帝家的事!俺们小老百姓,能过安生日子就行!谁让俺过好日子,俺就念谁的好!”


    他们有更毒的话想骂,要不是怕惹事,怕东厂锦衣卫,怕小人举报暗害,他们就骂了!三宫六院的还生不出,那是皇后的问题吗?那是皇帝自己不行!


    大明男女比例三比一,平民百姓家中都没女人,达官贵人全抢走了,还充后宫?宁愿百姓搞典妻制,也不肯少娶一个,不为人子!


    还想他们因为皇后不让皇帝娶小老婆,去骂皇后,要点脸吧。


    深宫之中,李凤遥通过闻溪的东厂,对宁王的异动、百官的议论、民间的舆情了如指掌。


    她听完闻溪的汇报,继续摆弄着她新得的几盆兰花。“朱宸濠?跳梁小丑罢了。他若安分,还能做个富贵闲王。若不安分……”


    她拿起银剪,慢条斯理地剪掉一片枯叶,“正好给陛下的新军练练手。”


    “至于选秀,本宫倒要看看,谁那么急着给陛下送女人,又是谁在背后撺掇宁王。”


    她望向窗外,春光正好。


    第72章 实业


    李凤遥对于大明中后期的情况,她懒得搞变法,她直接釜底抽薪,实业兴国,并非泛泛而谈。


    在过去三年潜移默化的布局中,她有意无意地将新兴工坊、工场的大半岗位,优先提供给了女子。


    这一举措起初并未引起朝臣太多注意,甚至被一些儒生私下讥讽为“皇后恤及裙钗,徒增笑耳”。


    在他们看来,女子务工,无非是纺纱织布、做些轻省杂活,无足轻重。


    然而,他们大大低估了李凤遥的深意,也低估了经济独立对一个人的改变。


    京郊,皇家织造局新厂。


    不再是家庭作坊式的零星生产,而是规模庞大的工场。数百架新式织机整齐排列,机杼声轰鸣如潮。


    操作这些织机的,九成以上是女工。她们手脚麻利,眼神专注,管理着复杂的机械,产出着质量均匀,图案精美的绸缎。


    工场外,下工的钟声敲响。女工们说笑着走出车间,虽面带倦色,但腰板挺直,眼神明亮。


    “张大姐,今儿个领了工钱,给娃扯块新布做衣裳吧?”


    “那必须的!还得去买点肉,瞧我家那小子,最近蹿个儿快,得补补!”


    “我琢磨着,再攒几个月,就能送我家丫头去娘娘办的那个女学堂认几个字了!总不能跟咱似的,一辈子睁眼瞎。”


    “可不是嘛!以前在家,手心朝上问男人要钱,看尽脸色。如今自个儿能挣钱,腰杆子硬气了!我家那口子现在都不敢对我大声说话!”


    她们话语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底气和对未来的憧憬。她们不再是完全依附于父兄,丈夫的附属品,而是能创造价值、掌握自己部分命运的劳动者。


    她们这些走出家门的,虽然被指指点点,老学究鄙夷,但她们硬气。不像其他信了他们邪的女子,生死都握在丈夫手上。她们被打被害,有钱就可以当官,可以帮姐妹打官司。


    工钱不仅改善了家庭生活,更悄然改变了家庭内部的权力结构。


    江西瓷都,官窑新厂。


    画坯、上釉、描金。这些需要极致耐心和精细手艺的环节,几乎全由女子承担。她们烧出的瓷器,品质甚至超过了老师傅。管理账目,协调物料的女管事,精明干练,丝毫不逊男子。


    遍布各地的汇通银行分号。


    柜台后,穿着统一服饰、拨弄着算盘的女账房、女伙计成了一道新奇却日渐被接受的风景。她们心思缜密,态度亲和,处理业务井井有条,吸引了大量商户和百姓,尤其是女性客户,更愿意来此办理存储借贷。


    三年耕耘,如今遍地开花。


    这些掌握了生产技术、拥有了稳定收入、见识了更广阔天地的女工们,成为了李凤遥政策最坚定,最狂热的支持者。她们切身感受到皇后娘娘给她们的生活带来的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种支持,不再是虚无缥缈的感恩,而是扎根于实实在在的利益和地位提升之中。她们是皇后新政最广泛的受益群体,也是皇后权力最基层、最牢固的基石。


    李凤遥要的不是感恩的名声,是切实的利益,她需要同盟,需要她们。


    如今,当李凤遥要进一步推动她的实业计划时,这些经历过训练、拥有了技能、甚至初步具备了管理能力的女工们,成了最好的火种。


    “娘娘,”青词递上一份名单,“江西瓷厂的女管事刘三娘,手艺精湛,且颇能服众,自请前往湖广,筹建新瓷窑。”


    “京郊织造厂的副管事王嬷嬷,带出了十几个徒弟,皆可独当一面,她请求拨款,想在老家保定开办一家中等规模的织坊,所用女工,皆可从当地招募培训。”


    “甚至……岭南那边也有女子联合上书,请求娘娘准许她们仿照‘汇通’模式,开办一家主要面向渔家女子的小额借贷银号,助其购置渔船网具。”


    李凤遥看着这些请愿书,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这才是她真正想要的,点燃星星之火,让其以后自成燎原之势。


    现在不起眼,可不代表以后还不起眼。


    “准!”她朱笔一挥,毫不犹豫,“告诉她们,大胆去做!要钱,银号给低息贷款。要技术,皇家学院派工匠指导。要政策,本宫给她们撑腰!只要质量过关,管理得法,生产出的东西,肯定有赚头的!”


    她放下笔,对青词道:“看见了吗?青词,这才是最强大的力量。当一半的人口不再被禁锢于闺阁之内,当她们的能量被释放到生产创造之中,所带来的变革,将远超任何政令和刀剑。”


    “我倒要看看,以后哪个男的敢吹捧小脚,骂不死他。”


    这些女工、女管事、女商人,她们走向各地,建起的不仅仅是一座座工坊、银号,更是一个个传播新生活方式的据点。


    她们的存在本身,就在无声地挑战着旧的秩序,夯实着李凤遥所倡导的实业根基。


    新生活,就会带来新思想,这是注定的事。


    朝臣们或许还在为牝鸡司晨而焦虑,宁王或许还在为祖制而奔走呼号。但他们没有看到,一场更深层次,更根本的社会变革,正在皇后的推动下,由成千上万普通女子之手,悄然发生,势不可挡。


    几十年后,自是新天地。


    李凤遥站在殿门前,望着宫墙外那片广阔的天空,“等她们真正遍地开花之时,这天下,就再也不是旧日的模样了。”


    而且当女性不再柔弱无依,她就不止着重提拔女性,她也需要男性,工农是大本营。


    宁王的野心与朝堂的暗流并未让李凤遥方寸大乱,反而更坚定了她夯实根基的决心。权谋诡计终是空中楼阁,唯有实实在在的力量,才能碾碎一切魑魅魍魉。而这力量,源于国富,源于民强,更源于超越时代。


    坤宁宫偏殿,昔


    日用来赏玩珍宝的桌案,如今铺开了巨大的舆图与各式图纸。李凤遥一身简便常服,未施粉黛,目光扫过图上标注的矿藏、河道与驿路。青词侍立一旁,不再是那个只会捧茶打扇的宫女,而是高效干练的秘书,随时记录着她的指令。


    “青词,”李凤遥指尖点向舆图上一处,“京西的煤窑,以往多是民间小户乱采滥挖,效率低下,事故频发。传本宫懿旨,由内帑与户部合资,成立‘京西矿务局’,招募流民,统一开采,采用新式通风排水之法。产出之煤,优先供应京城官民,平抑柴薪价格。”


    “是,娘娘。”青词迅速记下,“奴婢会告知闻厂公,让他安排工部精通矿冶的官员及可靠太监前往督办。”


    “还有,”她的手指滑向南方,“江西的瓷土,苏杭的丝棉,岭南的蔗糖,这些都是好东西,但不能总是各家各户小打小闹。遴选几家信誉好、手艺精的大作坊,官督商办,给他们贷款,让他们扩大生产,统一标准,做出能销往四海的名号货来!船队那边,汇通银行给与低息借贷,鼓励海商组建更大船队,不仅要带回来香料珍宝,更要带出去我们的瓷器、丝绸、茶叶!”


    她越说思路越清晰,眼中是创造与掌控的光芒:“告诉那些商人,只要质量过硬,规模上去,宫里采买、军队被服,乃至出口外洋,订单少不了他们的!但若有人敢以次充好,败坏名声——市舶司的牢房,空得很。”


    青词一一应下,心中暗惊于皇后布局之广、思虑之深。她觉得皇后比许多只知空谈的朝臣更厉害。


    “娘娘,如此大规模兴办,恐初始投入甚巨,且需大量工匠人手……”青词谨慎提醒。


    “钱的问题,内帑出一部分,汇通低息借贷一部分,再发行一批工业债券,向民间富户募集。”李凤遥早已想好,“告诉那些有钱没处花的士绅商贾,这是皇后牵头,稳赚不赔的买卖,利息比存钱庄高!至于人手……”


    她顿了顿,“各地卫所如今闲散兵丁众多,空耗粮饷。从中遴选年轻力壮、手脚麻利的,转入这些新建的矿务局、工坊,转为工匠,按技取酬。既给了他们一条更好的生路,也为朝廷节省了开支,更解决了用工之需。此事,本宫会亲自与陛下分说。”


    朱厚照对军事改革兴趣浓厚,将冗余兵员转为生产力量,他大概率会支持。


    不支持也得支持,摆烂的咸鱼没资格说话,不然他自己来治。


    “此外,”李凤遥走到另一张画满奇怪机械结构的图纸前,这是她凭借模糊记忆和系统提示勾画出来的,“在京城西郊划出一块地,建立皇家技术学院。”


    青词一愣:“技术学院?”


    “对!招募伶俐的幼童及年轻工匠,不只教四书五经,更要请最好的老匠人传授冶铁、织造、造船、火器制造等实学!还要研究改进技术,比如更好的纺纱机、更省力的水车、更精准的机床!”李凤遥语气坚定,“青词,未来国与国之争,不仅是兵马钱粮,更是技术之高下!谁掌握了更先进的技术,谁就能造出更锋利的刀剑、更坚固的铠甲、更精良的火炮,也能生产出更多、更好的货物,富国强兵!”


    她看向窗外,目光似乎已穿越宫墙,看到了机器轰鸣、作坊林立的未来:“这些实业,才是大明朝真正的筋骨。筋骨强健,何惧区区跳梁小丑?”


    一道道懿旨从坤宁宫发出,通过司礼监和内阁,迅速转化为具体的政令。皇后的意志,以前所未有的力度和效率,开始渗透到大明帝国的经济脉络之中。


    起初,朝野上下对此议论纷纷。清流们鄙夷与民争利、重利轻义。勋贵们担心自己的利益被触碰,就连杨廷和,也对如此激进的变化感到不安。


    然而,随着京西煤矿产量大增,京城煤价应声而落,官督商办的瓷器丝绸质量提升,订单如雪片般飞来,第一批“工业债券”被抢购一空,许多原本穷困潦倒的军户转为工匠后,收入大增,对皇后感恩戴德……


    反对的声音渐渐小了,或者说,被实实在在的好处压了下去。


    百姓们发现,皇后娘娘不仅让他们吃饱饭,还给了他们更多挣钱的门路。商人们发现,只要跟着皇后娘娘的指挥棒走,就能赚得盆满钵满。


    李凤遥,正用无声的实业,悄然无息地编织着一张巨大的网,将财富、技术、人心,牢牢凝聚在自己手中,也为即将到来的风暴,积蓄着足以碾压一切的物质力量。


    第73章 清君侧


    李凤遥的实业新政如春潮般席卷各地,带来的不仅是国库的充盈和市井的繁荣,更有一股潜藏的、颠覆性的力量,正在悄然瓦解着旧有秩序的根基。


    最让各地勋贵、豪强、乃至部分官员感到惊恐和不适的是。人,不够用了!


    以往,他们田庄里的佃户,府中的奴仆,多是生活无着、被迫卖身或依附的贫苦人。给口饭吃,就能奴役。


    如今,皇后娘娘的工坊大门敞开,管吃管住,还给发工钱,虽然辛苦,但收入稳定,甚至还能学到手艺。


    许多胆大的佃户、奴仆,尤其是那些稍有气力的,纷纷想办法脱籍或是赎身,涌向城市、涌向工场。


    “老爷!庄子上又走了三户佃农!说是去京西矿上下井了!”


    “夫人!厨房里洗涮的那个婆子,她儿子在织造局当了小工头,把她接走了!这……这活谁干啊?”


    “岂有此理!反了!都反了!”某位勋贵气得摔了茶杯,“这些贱民,给了他们一口饭吃,如今竟敢挑三拣四!矿下是那么好待的?纺纱是那么轻省的?不知好歹!”


    他们愤怒,却无可奈何。皇后娘娘明令禁止强扣民户,鼓励工商,他们若明目张胆阻拦,东厂的番子可不是吃素的。


    更让他们憋闷的是,工坊给出的工钱,他们若想留住人,就不得不提高佃租分成或奴仆待遇,这无异于割他们的肉!


    “长此以往,这还了得?!”一个秘密的聚会里,几位利益受损的官员和勋贵咬牙切齿,“佃户奴仆都跑去给皇后做工,我们的地谁种?我们的府邸谁伺候?我们的体面何在?!”


    “体面?再这样下去,怕是连里子都没了!”另一人恨声道,“皇后这是要掘我等根基啊!她用那些工坊,把人心都收买了去!如今市井小民,只知皇后,何知朝廷?何知陛下?”


    “还有那些女人!”有人愤愤补充,“一个个抛头露面,与男子争利,甚至管起账目、做起管事,牝鸡司晨,阴阳颠倒!成何体统!”


    他们的抱怨与恐惧,很快通过隐秘的渠道,汇入了南昌宁王朱宸濠的耳中。


    朱宸濠闻言,不怒反喜。他正愁找不到更多同盟对抗势大的皇后,这些人的怨愤,正是天赐的助力!


    他立刻指示谋士:“告诉那些人,他们的苦楚,本王感同身受!皇后倒行逆施,不仅蒙蔽圣听,更是在坏我大明立国之本!长此以往,士农工商秩序崩坏,礼法不存,国将不国!”


    他慷慨激昂地写道:“本王乃太祖血脉,绝不能坐视江山社稷毁于一妇人之手!若诸位有心拨乱反正,助本王清君侧、复祖制,事成之后,必定废止所有苛政,恢复旧制,保障诸位权益!那些逃籍的贱民,一个都跑不了,统统发还各家为奴!”


    这番承诺,如同甘露,滴在了那些焦灼的贵族心上。他们看到了恢复旧日特权的希望。


    于


    是,失意官员、受损勋贵、以及部分顽固守旧文官,他们大量金银支持宁王,下注他造反。


    他们暗中派人到各地工坊散布谣言,称工坊条件艰苦、克扣工钱甚至闹出人命,制造恐慌,煽动罢工或逃离。


    同时,利用商业手段,恶意挤压与皇后合作的商人,断其货源或销路。


    加大力度在士林和民间散播皇后乃妖星转世、工坊破坏风水地脉、女子务工导致阴盛阳衰、天灾频仍,等荒谬言论。


    鼓动御史,以与民争利、败坏风俗、动摇国本为由,联名上奏,持续给皇帝和皇后施加压力。


    指示其在地方官府中的同盟者,对皇后新政阳奉阴违,在矿场划拨、工匠招募、物资调运等方面设置障碍,拖延工坊建设进度,甚至制造安全事故。


    宁王在加速募兵,打造军械。利用勋贵提供的财力和部分官员提供的方便,秘密将人员、物资向南昌集结。同时,试图策反江西、南京等地驻军将领。


    一时间,看似繁荣平静的局面下,暗箭齐发。


    京西煤矿一度因谣言发生小规模骚乱,江南某织造大户突然毁约,导致大量丝绸积压。


    朝堂上,要求查办扰民工坊、重申男女大防的奏疏又多了起来。


    闻溪将种种异动迅速报与李凤遥。


    李凤遥听完,脸上并无惧色,反而露出终于来了的冷笑。


    “跳梁小丑,伎俩不过如此。”她轻蔑道,“他们越是如此,越是证明他们怕了,证明我们做对了。”


    她吩咐闻溪:“东厂和锦衣卫给本宫盯死了!凡是散播谣言、煽动闹事、阳奉阴违者,证据确凿,立即锁拿,从严惩处,不必姑息!本宫正好借此机会,再清洗一遍朝堂和地方!”


    “至于宁王……”李凤遥走到巨大的舆图前,目光落在南昌的位置,“他蹦跶得越欢,死得越快。本宫倒要看看,是他那群乌合之众的刀快,还是本宫工坊里新铸的火炮利!”


    这场斗争已不可避免。旧时代的幽灵不甘心失利让权,必然要挣扎。


    而她所推动的实业以及背后带来的生产关系和社会结构的微妙变化,触动了最根本的利益,虽然现在才开始,但即得利益者都是很敏感的。


    “传令下去,”李凤遥语气森然,“各地工坊、矿场,加强护卫。所有生产,尤其是军械、火药、粮草,加快进度!”


    无形的硝烟,开始弥漫。皇后的实业巨网,不仅编织着财富,也即将迎来战火的淬炼。


    ——


    坤宁宫内,灯火通明,却气氛压抑。


    李凤遥罕见地未着华服,只穿了一身素净的月白常服,发髻松散,未佩钗环,脸上带着浓浓的倦怠与委屈。


    她坐在榻上,面前小几上堆着的不是奏疏,而是几份来自江西和南直隶的密报,上面详细记录着宁王党羽如何破坏工坊、散播谣言,以及朝中几位御史言辞激烈的弹劾奏章摘录。


    朱厚照风风火火地进来,心情正好,嘴里还嚷嚷着:“凤遥!快来看朕的新宝贝,比上一批强多了,咦?你这是怎么了?”


    他话说到一半,才察觉殿内气氛不对,再细看李凤遥的神色,顿时愣住了。他从未见过李凤遥露出这般脆弱又疲惫的神情。


    在他印象里,他的皇后永远是神采飞扬、智珠在握,甚至带着点咄咄逼人的锐气。


    李凤遥抬起眼,眼圈似乎有些泛红,她指了指那些密报,声音带着哽咽,却又强装平静:“陛下自己看吧。”


    朱厚照疑惑地拿起那几份纸,越看眉头皱得越紧,脸上的兴奋之色渐渐被怒意取代:“混账!这帮吃饱了撑的御史!竟敢如此!”


    他将纸拍在桌上:“朕这就下旨,让东厂去拿人!砍了他们的脑袋!”


    “陛下!”李凤遥出声,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疲惫和失望,“拿得完吗?杀得尽吗?今日杀了这几个,明日又有新的冒出来。根源不在他们,而在臣妾……是臣妾做了这个皇后,是臣妾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朱厚照,肩膀微微垂下,显得单薄又无助。


    “陛下可还记得,三年前的大明是什么光景?”她的声音飘忽,带着回忆的苦涩,“国库空虚,边军欠饷,百姓困苦,百官扯皮。陛下您虽有心振作,却困于朝堂桎梏,有力难施。”


    朱厚照是想改变的,不然也不会发疯,但想与能中间隔着千山万水。


    人人都想考清北,但不是人人都能上清北。


    她缓缓转身,看着朱厚照,眼中水光潋滟,却透着一种深深的无力:“臣妾这三年来,不敢说殚精竭虑,也是夙夜匪懈。臣妾开办工坊,是想充盈国库,让陛下您练兵造械无后顾之忧。”


    “臣妾推广新农具粮种,是想让百姓吃饱肚子,天下安定。臣妾用些女子,是因为她们工钱低廉且心细手巧,能省下更多银子用在刀刃上……”


    “臣妾所做的一切,哪一桩哪一件,不是为了大明江山,不是为了陛下您能安稳?”


    她的语气渐渐激动起来,带着委屈和不平,“是!臣妾是用了宦官,是碰了商业,是让女子走出了闺门!可结果呢?结果就是国库有钱了,百姓能吃饱了,陛下的新军练成了!”


    她拿起那几份弹劾她的奏章,手指微微颤抖:“可他们看不到这些!他们只看到臣妾违背了祖制,只看到臣妾一介女流掌握了权力!他们看不到大明因为这变得更强,百姓因为这过得更好!他们只在乎自己的特权被动摇了!只在乎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趴在朝廷和百姓身上吸血了!”


    李凤遥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她仰头看着他,泪珠终于滚落下来:“陛下,他们这不是在逼臣妾,他们这是在逼您啊!他们容不得大明变好,容不得陛下您真正掌权!因为他们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轻易摆布您,蚕食大明的根基了!”


    “如今宁王更是以此为借口,要起兵清君侧!清的是谁?不就是臣妾吗?臣妾做错了什么?臣妾只是想让陛下的大明更好而已!”


    她越说越伤心,仿佛承受了天大的冤屈,“既然他们都容不下臣妾,都觉得臣妾是祸国妖后,那臣妾还赖在这个位置上做什么?”


    她猛地擦了一把眼泪,语气决绝:“陛下,臣妾不干了!这皇后谁爱当谁当去!臣妾这就回梅龙镇去!他们也没人打得过我。也省得碍了他们的眼,让他们有借口来祸乱江山,让陛下您为难!”


    说罢,她竟真的转身就要去收拾东西。


    这一番声情并茂的诉苦和摆烂,直接把朱厚照给整懵了,随即是滔天的怒火和心疼。


    第74章 靖国难


    他从未见过李凤遥如此委屈脆弱的一面,也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的皇后在这三年里为他,为大明承受了多少压力和攻讦!而这一切,归根结底,是因为她触动了过去那些蠹虫的利益!


    “不准!”朱厚照一把拉住李凤遥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脸上因为愤怒而涨红,“谁准你不干了?!你是朕的皇后!是大明的国母!朕看谁敢逼你走!”


    他气得在原地转了个圈,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好啊!好得很!朕以前胡闹的时候,他们一个个装死!如今朕的皇后把天下治理得井井有条,国库有钱了,百姓吃饱了,他们倒跳出来说什么祖制,什么纲常了!还敢造反?!”


    他猛地站定,盯着李凤遥,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和坚定:“凤遥,你没错!你做得很好!比朕好,比他们都好!大明能有今日,全是你的功劳!”


    “他们不是容不下你,他们是容不下一个真正强盛的大明!容不下一个不再被他们摆布的皇帝!”朱厚照此刻脑子异常清醒,“你想回梅龙?想都别想!你就给朕好好待在京城,待在朕身边!朕倒要看看,谁敢动你一根头发!”


    他拉起李凤遥的手,语气带着不容置疑,“不就是个宁王吗?不就是几个酸腐文人吗?朕这就调兵!朕御驾亲征!朕要亲自去把他们一个个都揪出来,看看他们的心是不是都被狗吃了!”


    李凤遥看着他这副全然维护,同仇敌忾的模样,心里是计谋得逞的笑意,但脸上却依旧是泫然欲泣、感动又担忧的模样:“陛下御驾亲征,太过凶险了……”


    “怕什么!”朱厚照豪气干云,“朕有新军,还有督造的火炮火枪!这三年我也没闲着,正好拿他们试试威力!朕要让天下人都看看,谁敢欺负朕的皇后,谁敢祸乱朕的江山,就是这等下场!”


    他此刻保护欲爆棚,所有对李凤遥的信任和依赖都化为了熊熊的战意。李凤遥的示弱,不仅没有让他觉得皇后无能,反而让他彻底看清了谁是真正为他,为大明好的人,也激发了他作为皇帝和丈夫的责任感与血性。


    李凤遥顺势靠进他怀里,低声道:“那臣妾就在宫里,等着陛下凯旋?”


    “等着!”朱厚照


    紧紧搂住她,语气斩钉截铁,“等朕收拾了那帮杂碎,看谁还敢说你半个不字!”


    她成功将皇帝的怒火完全引向了政敌,并且让他主动请缨,御驾亲征。


    朱厚照带着一腔被点燃的保护欲和熊熊战意,风风火火地跑去调兵遣将、准备御驾亲征了。坤宁宫内,方才那副柔弱委屈的氛围瞬间荡然无存。


    李凤遥直起身,拭去眼角那点若有若无的湿意,脸上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与深邃。她走到案前,目光再次扫过那些记录着宁王及党羽罪证的密报。


    “闻溪。”她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奴婢在。”闻溪悄步上前,躬身待命,仿佛一直就在阴影里等待着。


    “陛下亲征,是明面上的刀,要斩的是叛军的旗。”李凤遥的指尖点在几个名字上,“但有些臭虫,专往阴沟里钻。他们为了逼人卖身为奴,什么缺德事干不出来?没有天灾,他们也能刨出坑来造孽。”


    她抬起眼,眸子里没什么温度:“本宫料定了,宁王在前头一旦吃紧,这些藏在后头的蛆虫,绝不会安分。”


    闻溪眼中寒光一闪:“娘娘放心,东厂和锦衣卫的人早已撒出去了。工坊、矿场、粮仓、河道,都加了双倍的人手盯着,京城内外,但有异动,绝逃不过我们的眼睛。”


    “光是盯着不够。”李凤遥轻轻摇头,“防贼千日,终有一失。得让他们动起来,才能揪住尾巴。”


    她甚至能猜到他们会做什么,暗中派人破坏堤坝,制造水患。纵火烧毁存粮,制造饥荒。甚至勾结山匪,滋扰地方,让百姓不得安宁,无法安心生产,搅得天下大乱。


    “这些脏事,宁王未必亲自插手,但他麾下那些急于表功、或是利益受损的地方豪强,绝对做得出来!”李凤遥语气斩钉截铁,“他们的目的,不仅是破坏本宫的新政,更是要重新把百姓逼回那个只能依附于他们的旧时代!”


    闻溪眼中寒光一闪:“奴婢明白了。东厂和锦衣卫的番子,早已撒了出去。各地堤坝、粮仓、交通要道,均已安插了眼线。只要他们敢动手……”


    “不必等他们动手!”李凤遥打断他,语气果决狠辣,“给本宫主动出击!将计就计!”


    她压低声音,下达指令:“一,严密监控所有与宁王及地方豪强有勾结的可疑官员、士绅。尤其是掌管河工、粮储的官员,给本宫盯死了!”


    “二,一旦发现他们有破坏堤坝、粮仓的迹象,不必阻拦,让他们做!但要第一时间拿到确凿证据,人赃并获!然后,”


    她眼中尽是厉色,“以戕害百姓、动摇国本之罪,就地格杀,不必请示!首级悬挂示众,家产抄没充公!”


    “三,暗中保护各大工坊、矿场,尤其是女工聚居区。增派便衣护卫,若有地痞流氓或匪徒敢冲击,一律以谋反论处,杀无赦!”


    “四,让汇通银行准备好应急款项。若真有地方遭了人祸,立刻开放低息借贷,发放救灾粮种工具,帮助百姓恢复生产,绝不给那些蠹虫趁机压价买人、兼并土地的机会!”


    她深吸一口气,“陛下在前方平叛,本宫就要替他守住这后方!不仅要守住,还要借着这次机会,将那些盘根错节、毒害地方的旧势力,连根拔起!让他们知道,时代变了。”


    她的声音冰冷而充满杀意:“本宫倒要看看,有多少魑魅魍魉会趁着这个机会自己跳出来。正好借此良机,将朝堂和地方上这些毒瘤,一次性连根拔起!”


    “奴婢遵旨!”闻溪心中凛然,知道皇后这是要下一盘大棋,不仅要平叛,更要借此进行一次彻底的清洗。


    “还有,”李凤遥补充道,“通知我们的人,在民间加大宣传。将宁王及其党羽描述成见不得大明好,妄想恢复旧制让百姓重新做牛做马的恶徒。要让所有因新政受益的工匠、农户、军户都知道,陛下和本宫是在为谁而战!必要时,可以发动他们,协助官府维持地方,举报可疑人等。”


    她要让这场战争,不仅是军队的对抗,更是人心的争夺。她要让那些旧时代的残党,彻底淹没在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里。


    闻溪领命而去,迅速布置。


    李凤遥独自站在殿中,望着窗外渐渐沉下的夕阳,余晖将紫禁城的琉璃瓦染上一层血色。


    她深知封建地主和官僚集团的贪婪与残忍。他们为了维持剥削和特权,可以毫不犹豫地制造饥荒、挑起纷争,将无数人推入深渊。宁王的叛乱,不过是这种阶级矛盾在特定条件下的爆发而已。


    朱厚照看到的可能是清君侧的闹剧,但她看到的,是一场新旧力量不可避免的决战。


    “也好,”她低声自语,目光冰冷而坚定,“既然脓疮已经发作了,那就一次性挤干净。用一场烈火,烧出一个新大明来。”


    南昌城,宁王府。


    旌旗招展,甲胄森然。点将台下,黑压压地站满了披甲持锐的士卒,虽然队列算不上绝对整齐,但人数众多,刀枪在春日下反射着刺眼的寒光,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躁动与杀气。


    宁王朱宸濠一身金甲,立于高台之上,他努力挺直脊背,试图展现出一代雄主的英姿,但眼底深处那抹狂热与虚张声势,却难以完全掩盖。


    他深吸一口气,运足中气,声音借着地势传开,带着一种被刻意渲染的悲愤与激昂:


    “诸位将士!我大明立国百有余年,太祖高皇帝栉风沐雨,方得这煌煌基业!然如今,朝堂之上,妖后李氏祸乱宫闱,牝鸡司晨,蒙蔽圣听,败坏纲常!”


    他挥臂指向北方,仿佛罪魁祸首就在那个方向:“陛下!我等之君父!竟被软禁深宫,不得自由!奸后与外戚阉党勾结,把持朝政,倒行逆施!与民争利,致使士绅困顿。重用女流,致使阴阳颠倒。更甚者,为永掌权柄,竟断绝皇嗣,使我大明国本空悬,江山危如累卵!”


    台下鸦雀无声,只有风声和甲叶摩擦的轻响。许多士兵脸上带着茫然,他们大多是被强征或利诱而来,对那些大道理似懂非懂。


    朱宸濠见状,声音愈发高亢,开始许下重诺:“本王!乃太祖血脉,太宗皇帝一脉!岂能坐视奸佞横行,社稷倾覆?!今日在此起兵,非为谋逆,实为清君侧,靖国难!”


    他拔出腰间宝剑,直指苍穹:“我等乃正义之师,顺天应人!凡追随本王,拨乱反正者,事成之后,皆论功行赏!加官进爵,赐予田宅,共享富贵!”


    “清君侧!靖国难!”台下被安排好的心腹将领立刻振臂高呼。


    “清君侧!靖国难!”越来越多的士兵被气氛感染,跟着呼喊起来,声浪逐渐汇聚,震耳欲聋。金银和田宅的许诺,远比那些大道理更能打动这些普通士卒的心。


    朱宸濠看着台下群情激愤的场面,心中豪气顿生,仿佛已看到自己黄袍加身的景象。他长剑前指:


    “大军开拔!目标——南京!匡扶社稷,在此一举!”


    第75章 号角长鸣


    号角长鸣,战鼓擂响。庞大的、混杂着王府护卫、裹挟的卫所兵,招募的乡勇乃至江湖亡命的靖难大军,如同一条臃肿的巨蟒,缓缓蠕动,离开南昌,沿着长江,向留都南京方向进发。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飞速传向四方。


    京城,紫禁城。


    李凤遥几乎在第一时间就收到了八百里加急军报。她看着那份写着“宁王僭号造反,兵马数万,已出南昌”的急报,脸上没有任何意外,只有了然。


    “终于来了。”


    闻溪低声道:“娘娘,是否即刻禀报陛下,并昭告天下,发兵平叛?”


    “陛下那边自然要报。至于昭告天下?”李凤遥轻笑一声,放下朱笔,“不急。让子弹再飞一会儿。让他朱宸濠再蹦跶几天,


    让该跳出来的牛鬼蛇神,都跳得再高些。”


    地方官府与民间。


    消息所到之处,反应各异。


    与宁王勾结的官员、士绅心中暗喜,蠢蠢欲动,只待宁王兵临城下便里应外合。


    大部分官员则是惊惶不定,一面紧急加强城防,一面火速上书朝廷请示,同时紧张地观望风向。


    而许多因皇后新政而受益的工匠、商户、乃至普通农户,则感到担忧和愤怒。


    “宁王造反?他凭什么造反?皇后娘娘哪里对不起咱们了?”


    “就是!要不是娘娘,俺们还在饿肚子呢!他一来,是不是又要加税?又要拉壮丁?”


    “听说他还要恢复旧制,不给钱让咱们回去给老爷们当牛做马?呸!想得美!”


    “官府要是顶不住,咱们就自己组织护厂队、护村队!绝不能让这伙人毁了咱们的好日子!”


    军中京营和新军大营。士兵们听闻宁王造反,非但没有恐惧,反而一个个摩拳擦掌,眼冒精光。


    “总算来了个不怕死的!”


    “老子这新式火铳还没见过血呢!正好拿他们开开荤!”


    “陛下要御驾亲征?太好了!跟着陛下,跟着娘娘,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


    “听说宁王军里好多银子?嘿嘿,那可是移动的军功和赏钱啊!”


    朱厚照在豹房接到军报,不惊反喜,猛地一拍桌子,兴奋得差点跳起来:“好!朱宸濠这老小子总算反了!朕等的就是他!”


    他一把扯过铠甲就往身上套,大声嚷嚷:“快!传令下去,点兵点将!火炮营、火铳营给朕打头阵!朕要亲自去会会他这个靖难之师!”


    多少年了,草原上那群玩不起的,都不肯来打了,他多少年没仗打了!


    可以御驾亲征,他脸上洋溢着一种近乎孩童般的兴奋和战意,仿佛不是去面对一场生死攸关的叛乱,而是去进行一场期待已久的盛大围猎。


    整个大明,因宁王的起兵,瞬间被卷入了一场巨大的漩涡。


    然而,帝国的核心异常稳定,皇后冷静布局,皇帝战意高昂,新兴的力量摩拳擦掌,而底层百姓,第一次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为了守护来之不易的生活,自发地产生了抵抗的意愿。


    宁王以为他点燃的是一场燎原大火,却不知,他可能只是投入熔炉的一根柴薪,即将引爆的,是一场彻底重塑大明格局的终极较量。


    朱厚照的动作快得惊人。压抑多年的征战渴望如同开闸洪水,汹涌澎湃。他几乎是以抢宝贝的速度,点齐了早已摩拳擦掌的京营精锐和新军火器营。


    这支军队与他父皇乃至历代先祖所依赖的军队已截然不同。士兵们装备着精良的改良铠甲,更重要的是,他们中相当一部分人肩上扛着的,不再是长矛大刀,而是乌黑锃亮的新式燧发火铳,队伍后方,更是一尊尊用骡马拖拽的重型火炮。


    他这些宝贝,造出来就没用过,终于是能用上了,这不得看看威力。


    “出征!”朱厚照翻身上马,一身明黄盔甲在阳光下耀眼夺目,他抽出佩剑,指向南方,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与战意。


    没有繁琐的仪式,没有冗长的誓师,皇帝陛下的亲征大军,以一种近乎急不可耐的姿态,浩浩荡荡开出京城,直扑南方。


    与此同时,南昌至南京的路上。


    宁王朱宸濠的靖难大军,进展却远不如他预想中顺利。


    毕竟他又不是朱棣。


    他想象中的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并未出现。沿途州县,官员们虽然大多惊惶,却并未望风而降。城池紧闭,吊桥高悬。虽然未必敢出城迎战,但凭借城墙固守待援,却也一时阻住了宁王迅速推进的步伐。


    更让他恼火的是乡野间的反应。


    想象中饱受妖后压迫,喜迎解放的百姓并未出现。反而是一些村庄自发组织起了乡勇,虽然装备简陋,却利用地形不断骚扰他的粮队和斥候。


    “王爷!不好了!”一名将领灰头土脸地跑来禀报,“又有一支运粮队遭了埋伏!押运的弟兄死伤十几个,粮食被抢走大半!”


    “废物!”朱宸濠怒骂,“一群泥腿子都对付不了?!”


    那将领委屈道:“王爷,那些刁民狡猾得很!根本不正面接战,放了冷箭烧了粮车就跑,钻到山林里,追都没法追!他们还,还到处散布谣言,动摇军心!”


    “什么谣言?”


    “他们,他们说王爷您是乱臣贼子,说要打回南京让大伙儿重新回去当佃户,说,说朝廷大军马上就要到了,跟着您死路一条……”


    朱宸濠气得脸色铁青:“妖言惑众!统统该杀!传令下去,再遇到此类刁民,屠村!以儆效尤!”


    然而,屠杀的命令非但没能吓阻抵抗,反而激起了更强烈的仇恨和更顽强的骚扰。宁王军仿佛陷入了一张无形的泥潭,每前进一步都磕磕绊绊,军心士气在不断的骚扰和恐慌的谣言中悄然下滑。


    真正的噩梦,在朱厚照亲率的主力大军抵达时,降临了。


    两军最终在长江沿岸的一片开阔地带相遇。


    宁王军人数依然占优,阵型铺开,黑压压一片,刀枪如林,看起来颇具声势。


    朱厚照站在远处的高坡上,通过千里镜观察着敌阵,脸上非但没有惧色,反而露出了猎人看到猎物般的兴奋笑容。


    “啧,阵型倒是摆得挺大,可惜啊……”他放下千里镜,对身旁的将领下令,“传令,火炮营前置,火铳营列三段击阵型!骑兵两翼护卫。让朕看看,咱们这三年的银子,到底花得值不值!”


    命令迅速传达。


    宁王军阵中,鼓声大作,前锋开始缓缓推进,试图凭借人数优势压垮官军。


    然而,迎接他们的,不是预想中的箭矢,也不是长枪方阵。


    是雷鸣般的巨响!


    轰!轰!轰!轰!


    朝廷军阵前方,数十门重型火炮同时怒吼!黑色的铁球拖着死亡的尖啸,划破长空,狠狠地砸进宁王军密集的冲锋阵型中!


    刹那间,人仰马翻,残肢断臂与泥土碎木齐飞!恐怖的巨响和前所未有的杀伤方式,让冲锋的宁王军前锋瞬间陷入了巨大的混乱和恐慌!


    还没等他们从炮击的震撼中回过神来,朝廷军阵中又爆炒豆般响起密集的,连绵不绝的铳声!


    砰!砰!砰!砰!


    新军火铳营士兵们分成三排,轮番上前射击、后退装填。硝烟弥漫之中,铅弹如同疾风骤雨般泼向敌军!射程更远,精度更高,射速更快!


    宁王军中的弓箭手甚至还没进入有效射程,就被一片片地撂倒。他们身上的皮甲甚至棉甲,在高速旋转的铅弹面前如同纸糊一般!


    这根本不是战斗,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宁王军的勇气在震耳欲聋的炮声和瓢泼弹雨中迅速崩溃。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武器,如此高效的杀戮!阵型大乱,士兵们惊恐地尖叫着,互相踩踏,向后溃逃。


    “不许退!顶住!给我顶住!”朱宸濠在后方看得目眦欲裂,声嘶力竭地吼叫,甚至亲手砍翻了两个逃兵。


    但败局已定。恐惧如同瘟疫,迅速蔓延至全军。


    “骑兵!冲锋!”朱厚照看准时机,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养精蓄锐已久的朝廷精锐骑兵,如同两把烧红的尖刀,从侧翼狠狠捅入了已然崩溃的宁王军阵中,彻底将其分割、碾碎……


    战斗几乎在一天之内就结束了。宁王苦心经营数年的大军,在绝对的技术代差和碾压性的火力面前,不堪一击,土崩瓦解。朱宸濠本人也在乱


    军中被擒获。


    捷报以最快的速度传回京城。


    李凤遥看着战报,脸上终于露出真正的笑意。她知道朱厚照能赢,却也没想到赢得如此干脆利落,如此具有震慑力。


    “很好。”她轻轻放下战报,“告诉陛下,首恶必办,胁从可酌情处理。尽快稳定地方,恢复秩序。”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些记录着后方魑魅魍魉动向的密报,眼神重新变得冰冷。


    捷报的羽翼尚未完全抚平前线扬起的尘埃,京城的紫禁城内,李凤遥案头堆积如山的,不再是紧急军报,而是一份份来自厂卫,心腹官员以及新政受益阶层密报的文书。


    上面详细记录着宁王起兵前后,各地官员、士绅、乃至军中旧派的异常动向。谁曾与宁王暗通曲款,谁在观望中首鼠两端,谁又曾散布恐慌言论,试图动摇国本。


    她缓缓扫过那些名字,指尖在名单上敲击了一下,那上面罗列的多是江南豪族与朝中部分言官的名字。


    “闻溪,”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寒意,“将这些,按图索骥,交给有司。证据确凿者,即刻拿问。情节轻微者,记录在案,以观后效。告诉办案的人,要快,要准,要依法办事。”


    她特意强调了依法办事四个字,自己作死,知法犯法,就该付出代价。


    “是,娘娘。”闻溪心神领会,躬身领命。她知道,娘娘要的不是一场滥杀无辜的冤狱,而是一次精准无比的切除腐肉,震慑宵小,连根拔起。


    皇帝的凯旋大军尚未回京,来自京城的缇骑却已四出。


    第76章 相信后人智慧


    数日之间,南北直隶、江浙、湖广等地,皆有官员或士绅被突然闯入的锦衣卫锁拿带走。罪名清晰明了,附逆、通叛、或于国难时心怀叵测、散播谣言。


    京城之中,亦有数名品阶不低的官员在朝会时被当场革职拿下,引得朝堂之上人人自危,尤其是那些曾对皇后指令阳奉阴违或暗中诋毁过的守旧派,更是噤若寒蝉。


    这一次的清洗,与以往任何一次党争或皇帝发脾气都不同。它并非源于个人好恶,而是建立在宁王叛乱这块试金石之上,有着无可辩驳的谋逆关联,更有着底层汹涌的民意支持。


    那些受益于新政的工匠、商户、农户们,听闻朝廷开始清算宁王余孽,无不拍手称快。他们自发地协助官府指证本地平日欺压百姓,又与宁王有所勾连的劣绅,甚至有人将躲藏的宁王散兵游勇扭送官府。


    “皇后娘娘圣明!早就该把这些祸害揪出来了!”


    “要不是他们,宁王哪敢造反?还想让咱们回去过苦日子,做梦!”


    民意的浪潮成为了李凤遥手中最有力的武器,使得这次清洗行动进行得异常顺利,阻力远小于预期。皇权、军权、民心,以及碾压性的武力胜利,在此刻形成了完美的闭环,将一切反对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月余后,朱厚照率领着缴获无数、士气高昂的大军,押解着包括宁王朱宸濠在内的一干重犯,浩浩荡荡返回京城。


    献俘大典隆重举行,曾经的宁王,如今披枷带锁,狼狈不堪地跪在御道之下,接受万民唾骂。


    朱厚照高坐銮台,志得意满,享受着胜利者的荣光。他履行了对李凤遥的承诺,将首恶朱宸濠及其核心党羽明正典刑,昭告天下。


    然而,对于战争后的政治清算与秩序重建,朱厚照的兴趣显然远不如指挥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他将后续事务大手一挥,全权交给了李凤遥。


    反正经过这次亲征,他的威望又提升一截,一个手握兵权,出征无败绩的皇帝,硬要说他被傀儡,说不过去吧?


    李凤遥微微一笑,从容接过了这份权力。她早已不是那个需要小心翼翼在深宫中谋划的皇后,经此一役,她的威望与权柄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她以雷霆手段处理了附逆官员,该夺爵的夺爵,该流放的流放,该抄家的抄家。抄没的大量田产、商铺、金银,则被她毫不犹豫地注入新政的推行之中,用于兴修水利、奖励工商、补贴农具、扩编新军。


    同时,她亦下旨褒奖在平叛中立功的将士、以及那些自发抗敌的百姓,进一步收拢人心。对于在动荡中保持忠诚、积极备战的官员,则大力提拔,迅速填补了清洗后的权力空缺。


    经此宁王一役,大明被彻底重塑。


    试图依靠藩王或士绅特权挑战中央皇权的势力遭到毁灭性打击,再也无力形成气候。皇权空前巩固,尤其是皇帝与皇后共同代表的革新派皇权,拥有了无人能及的权威。


    军事上,新式火器与京营新军的威力得到了实战检验,奠定了未来军事改革的方向,也让周边势力为之胆寒。


    经济与民生上,新政的推行扫清了最大的障碍,变得更加顺畅,得民心者得天下。


    朝堂之上,所有的目光再次聚焦于那位端坐坤宁宫,从容布局天下的女子时,只剩下敬畏与服从。


    李凤遥站在宫殿的高处,眺望着焕然一新的紫禁城以及更远处的京城景象。战火的硝烟已然散尽,但由她亲手引导的这场烈火,确实如她所愿,烧尽了腐朽,为大明王朝煅烧出了一条崭新的,更加坚韧的筋骨。


    紫禁城,乾清宫暖阁。


    缕缕檀香自宣德炉中袅袅升起,却化不开杨廷和眉宇间那深深的忧虑。他刚刚呈报完南方几省秋粮入库的数目,一个远超往年的数字,但他脸上却无半分喜色。


    朱厚照斜倚在软榻上,把玩着一个精巧玩意,显然心情极佳。战争的碾压式胜利,让他正处于志得意满的顶点。


    “陛下,”杨廷和沉吟良久,终于还是开口,声音带着老臣特有的沉缓与凝重,“国库日丰,百姓生计渐舒,此诚可喜。然,老臣近日观之,心中却有隐忧,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他是帝师,皇帝从小的时候他就开始教了,至于为什么成这模样,他也不懂,明明他教皇帝比教儿子还费心。


    “哦?”朱厚照抬起眼,略显诧异,“杨先生有何忧虑?莫非是那些清理掉的蠹虫,还有余党?”


    “非也。”杨廷和缓缓摇头,目光投向窗外,这京城乃至整个天下正在发生的细微却深刻的变迁,“老臣所虑,乃人心之变,秩序之变。”


    他转回头,眼神恳切地望向皇帝,“陛下,皇后娘娘新政,广开工商,轻徭薄赋,百姓得以喘息,仓廪渐实,手中亦有余财。此乃仁政,臣不敢非议。然,长此以往,其患深远。”


    “人,一旦能吃饱穿暖,手中有了银钱,便不再安于贫贱,不再甘于被驱使奴役。以往,佃农离了地主便无以活命,工匠离了行会便无处营生,故而尊卑有序,等级森严,此乃维系江山社稷之基石啊!”


    杨廷和的语气愈发沉重:“如今,工坊广招人手,农户或可转行为工,长此以往,谁还愿安心为佃农?谁还甘心伺候人?人人皆思富贵,人人皆欲平等,则上下尊卑之序何在?纲常伦理岂不荡然无存?”


    他最终抛出了最核心的恐惧,声音压得低,却字字千钧:“陛下,此风一开,最为之动摇的,是皇权根本!若无人再安于其位,若人人皆觉可与天家商量,这江山恐有倾覆之险啊!老臣非为自身禄位,实是为陛下,为大明万世基业而忧!”


    暖阁内一时寂静,只有檀香燃烧的细微噼啪声。


    朱厚照脸上的玩世不恭渐渐收敛了,他坐直了身子,认真地看了看自己这位老成持重的首辅。


    他看起来荒唐,但心里门清,他明白,杨廷和这番话,代表着士大夫阶层最深切的恐惧,他们恐惧的不仅仅是利益受损,更是整个他们赖以生存和理解世界的秩序正在崩塌。


    大明一直是皇权与士大夫共天下,如今还早,长久下去,士大夫连奴隶都缺,还怎么当士大夫。


    手头个个万亩的田地谁去种?


    出乎杨廷和意料的是,皇帝并没有勃然变色,也没有深以为


    然。


    朱厚照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种杨廷和近乎超然的豁达。


    “杨先生啊杨先生,”朱厚照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宫墙外那片广阔的天地,“你说的话,有道理。但朕想问先生,若没有凤遥的这些新政,没有这次雷霆手段平定宁王,大明又会如何?”


    他没等杨廷和回答,便自顾自说了下去:“宁王为何能一呼百应?那些士绅豪强为何敢与他勾结?不就是因为以前的大明,看似等级森严,实则上下不通,官逼民反,豪强割据,国库空虚,军备废弛吗?朕的父皇在位时,那局面,先生比朕更清楚。”


    “朕想改变,难如登天,天子政令也难出紫禁城。”


    他目光灼灼,一点也不慌,“天下没有不亡之国,杨先生。强如汉唐,不也灰飞烟灭?朕读史书,明白一个道理。这江山,不是死在百姓想过好日子上,而是死在百姓活不下去的时候!”


    “百姓活不下去了,才会不管不顾,揭竿而起,把那金銮殿都给你掀个底朝天!就像宁王,他若真得了势,会跟朕讲君臣纲常吗?他不会,他只会把朕和先生你们的头都砍了,换他自己的人来。”


    朱厚照的语气变得平静却充满力量:“可现在呢?百姓们日子刚有点盼头,听说有人要造反,要毁了他们这好日子,他们自己就组织起来打宁王的散兵游勇,就往官府送逆贼!他们愿意保住这个能让他们过好日子的朝廷和皇帝!”


    “至于后人?”朱厚照一摆手,脸上又浮现出那种混不吝的神态,“后人自有后人的办法。江山打理得强盛富足,百姓安居乐业,后人的办法自然就多,底气就足。朕要是把个烂摊子留给后人,那才是真的对不起祖宗!”


    “朕觉得现在挺好。”他最后总结,“凤遥做的对。大明的筋骨,就得用新的法子来锻造。至于杨先生担心的那些,等真到了那一天,朕的子孙若是有本事,自然能想出新的规矩来跟天下人商量。若是没本事,守不住这江山,那便是气数已尽,合该如此。”


    很明显此次中兴后,国运还能撑百年,那后世关他什么事,不亡在他手里就行,他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


    杨廷和怔怔地看着皇帝,张了张嘴,却发现任何引经据典的道理在皇帝这番务实甚至略带颓废的豁达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这位老臣。他最终只是深深一揖,嗓音干涩:“陛下圣虑深远,老臣…拜服。”


    杨廷和退出了乾清宫,脚步竟有些虚浮。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金砖地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一如他此刻纷乱的心绪。


    皇帝的话语,像一把生锈却沉重的钥匙,强行撬动了他恪守一生的观念枷锁,露出里面他从未敢直视的空洞与恐惧。


    气数已尽,合该如此…


    这些话语在他耳边嗡嗡作响,带着一种近乎亵渎的轻松与漠然。


    这哪里是一个受命于天的天子该说的话?这分明是市井浪荡子的混账话!


    可偏偏,又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反驳的现实逻辑。


    第77章 中宫有喜


    他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圣贤道理,要劝谏君王重纲常、惜名器、防微杜渐,可皇帝轻飘飘几句,“百姓活不下去才会掀桌”、“过得下去就会商量”,便将他所有的忧患都击得粉碎。


    他一路沉默地走回文渊阁值房,同僚们见他面色沉郁,只当是为政务劳神,并未多问。杨廷和坐在案后,摊开一份奏疏,目光却无法聚焦。


    他想起江南来的家书,族中子弟抱怨田租难收,佃户多有转投工坊或嚷嚷着要减租的。想起朝中一些寒门出身的官员,如今腰板似乎挺得更直,言语间对皇后新政的推崇毫不掩饰。


    想起京城街市上那些衣着光鲜,谈论着工钱和行情的工匠和商户,他们脸上那种对未来的期盼,是过去那些谨小慎微、面有菜色的顺民脸上从未有过的。


    那是一种生机,也是一种不安定的力量。


    皇帝看到了这力量可以用来稳固江山,甚至乐见其成。


    而他,以及他身后的整个士大夫阶层,却本能地感到了这力量对现有秩序的侵蚀和威胁。


    若在以前,他会毫不犹豫地斥之为荒谬。但如今,皇帝用一番歪理,将这个问题赤裸裸地摆在了他的面前。


    前方是深渊还是天空?


    杨廷和无法断言。


    若这新秩序真能换来百年强盛,国泰民安,那他今日的忧虑岂非成了杞人忧天,成了阻碍中兴的绊脚石?史笔如铁,会如何书写?


    可若这新秩序最终真的吞噬了尊卑上下,使得皇权旁落,礼崩乐坏。那他又岂不成了目睹巨轮倾覆却无言以对的千古罪人?


    两种念头在他脑中激烈交锋,让他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和茫然。


    他一生读的是圣贤书,守的是祖宗法,从未想过有一天,维系天下的根基,可能不再是孔孟之道,不再是君臣父子,而是能让多少人吃饱饭,能让多少人有钱赚。


    这太实际,太粗糙,甚至太庸俗了。却偏偏,又如此有力。


    他最终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提起朱笔,却在那份关于鼓励北直隶地区仿效南方兴办新式工坊的奏疏上,缓缓地写下一个“可”字。


    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细微却清晰,仿佛是他内心某种坚持悄然断裂的声音。


    他知道,有些东西,确实再也回不去了。


    李凤遥看着系统给她放的现场直播,从商周到清末,特权阶段永远是,哪怕自己几辈子都花不完,他们也冷眼看着百姓在生死挣扎,一点利益也不从指缝流下。


    永远都得等百姓活不下去,集体暴乱,用暴力去夺取,周而复始。


    他们害怕很正常,奴隶主当然害怕奴隶反抗。


    「宿主,你干的不是好事吗?国库赚钱的同时还提供工作岗位。」


    李凤遥抱着元宝,这虚拟熊猫早就兑换成了实体熊猫,且一直保持幼崽最可爱的汤圆模样。


    之前养的那个食铁兽已经太大了,李凤遥干脆圈了个地办动物园,卖门票让人进去玩,用来养这些吞金兽。


    李凤遥指尖漫不经心地梳理着元宝柔软的黑白毛发,小家伙发出舒适的咕噜声,在她膝上团成毛球。


    “好事?”她目光却投向窗外,越过宫墙,“系统,你可知在这大明,好事往往最是难做。”


    “国库丰盈,百姓有工可做,有饭可食,这自然是好事。但在这好事之下,涌动的却是能掀翻巨船的暗流。”她声音平静,却带着洞悉一切的冷冽,“我提供的不仅仅是银钱和饭碗,我给的,是选择。”


    “女子原本只能靠嫁人生存,佃户原本除了租种地主田地,无处可去,生死操于人手。工匠离了行会,便寸步难行。商贾若无官面庇护,更是举步维艰。他们被牢牢锁在各自的阶层里,如同提线木偶。”她的手指微微收紧,元宝不满地扭动了一下,“而我,正在一根一根地,剪断那些线。”


    “工坊广招人手,佃户可以去务工,收入或许比交完租子剩下的还多。工匠可以凭手艺进入官办工坊,不再完全受行会盘剥。商贾有了新的货品来源和更通畅的销售渠道,对传统权贵的依附便会减弱。”


    “选择,意味着比较,意味着议价的能力,意味着……不再甘心永远被踩在脚下。”


    李凤遥说着笑了起来,“杨廷和恐惧的正是这个。他们害怕的不是穷人,而是有了盼头、有了底气的新人。这些人不会轻易再对权贵弯腰,不会再将尊卑有序视为天经地义。”


    李凤遥看得明白,她知道她的阶层,她能成为皇后,是她自己坚持,“我是士农工商的底层商女出身,指望士大夫阶层发善心让利,无异于与虎谋皮。他们的特权、他们的优渥、他们引以为傲的体面,哪一


    样不是建立在农工商的艰辛劳作与人身依附之上?我示弱?我即便跪下去,他们也只会觉得理所当然,然后更狠地踩上来,将我啃得骨头都不剩。”


    “所以,我只能走另一条路。”李凤遥的语气变得坚定,“我必须让农、工、商看到实实在在的好处,让他们意识到,跟着我的新政走,能活得更好,更有尊严。我要让他们结成利益共同体,一捆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当他们的力量足够大时,士大夫阶层才不得不坐下来,商量着办事。”


    “这个过程,就是杨廷和眼中的‘礼崩乐坏’,却是无数人眼中的‘生机勃勃’。”她轻轻点了点元宝湿润的鼻头,“至于皇权……”


    李凤遥顿了顿,“陛下现在觉得新奇有趣,又能充实内帑,自然支持。但总有一天,他会发现,这股力量一旦释放,就不会再完全听从紫禁城的号令。皇权,终究也要在新的格局中找到它的位置。要么适应,要么……”


    她没有说下去,但未尽之语已足够清晰。


    但根本不会这么快,那也是百年之后的事了,他们开放海禁,等百年后新思想开始,这边也会交流出新的规则。


    但她这辈子肯定是看不到了,所以不慌。


    「他们要是一起反抗,那也很危险。」


    “我知道。”李凤遥神色不变,“但他们反弹的越厉害,就越会逼迫农工商更加紧密地向我靠拢。矛盾公开化,有时比温水煮青蛙更好。”


    她又不是来革命的,她是来夺权的,这权,当然是士大夫手里的权。


    只要大明不亡她手里就行,再说了,张居正应该三岁了吧?栋梁之才在后面呢,不慌,相信后人的智慧。


    元宝突然检测出了什么,顿了顿,“宿主,有一个消息。”


    “嗯?”


    「你怀孕了。」???!!!


    李凤遥脑子空白了一下,立场把元宝放一边,站了起来,“青词,宣太医!”


    不一会儿,太医背着药箱,跟着青词匆匆赶来。隔着纱帘,太医恭敬地请脉。


    指尖搭上腕间,太医凝神细诊了片刻,只见他眉头先是微蹙,随即猛地舒展开,脸上露出又惊又喜的神色,连忙收回手,起身后退一步,撩袍跪地,声音都带着激动的颤抖:


    “臣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娘娘这是喜脉啊!脉象流利圆滑,如盘走珠,已是十分明显!”


    尽管早已知道结果,亲耳听到太医确诊,李凤遥的心还是重重跳了一下。她抬手轻轻覆上小腹,一种奇异的感觉油然而生。


    她稳了稳心神,声音透过纱帘传出,“果真?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臣敢以性命担保!”太医叩首,声音洪亮。


    “青词,赏!”李凤遥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喜悦,穿透纱帘。


    “是!”青词响亮应下,脸上也绽开了由衷的笑容,连忙引着千恩万谢的太医出去领赏。


    坤宁宫上下瞬间浸染在一片压抑不住的喜气洋洋之中。虽然皇后娘娘有令暂不宜大肆声张,但主子有喜这等天大的好消息,又如何能完全瞒得住近身伺候的人?宫人们脚步轻快,交换着欣喜的眼神,整个宫殿仿佛都明亮了几分。


    然而,这喜气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荡开的涟漪却呈现出截然不同的色彩。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飞过高高的宫墙,先是在勋贵内戚之间悄然流传,随即更快地渗入了前朝百官耳中。


    乾清宫内,朱厚照正对着新造的火铳模型比划,听得郑常宁连滚带爬,喜气洋洋地来报,猛地一愣,随即扔下模型,放声大笑:“好!好!好!朕就知道!朕就知道!”


    他兴奋地搓着手,在殿内来回踱步,“快!摆驾坤宁宫!不!等等!先把内库那对东海进贡的玉如意,还有前日番邦送来的那些稀奇玩意儿,都给朕搬过去!再传旨,坤宁宫上下,赏半年俸例!”


    皇帝的狂喜毫不掩饰,几乎要溢出宫殿。


    与此同时,文渊阁值房内。


    杨廷和正与几位阁臣商议漕运事宜,一名中书舍人悄步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刹那间,杨廷和脸上的皱纹仿佛凝固了。他握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颤,几滴温热的茶水溅落在袍袖上,留下深色的印记。


    他缓缓放下茶盏,挥退了中书舍人。


    “首辅大人,可是有何要事?”一旁的阁老察觉到他神色有异,出声询问。


    杨廷和沉默了片刻,才缓缓抬起眼,目光扫过同僚,声音干涩地开口:“宫中传来消息,皇后娘娘,有喜了。”


    值房内顿时一静。


    几位阁老面面相觑,神色各异。有人下意识地露出笑容,“此乃国本之幸”。


    喜悦是有的,国朝有嗣,确是江山之福。


    但忧虑,更深了。


    有孕的偏偏是皇后。


    如果李凤遥知道这想法,必得吐槽,皇帝都没进后宫,后妃有孕,那是九族有难的事。


    多大一顶绿帽啊。


    第78章 怀孕


    李凤遥就没避过孕,几年没动静,她都快放弃了,想着找个听话的过继,结果这时候孩子来了。


    来的很是时候啊。


    她的政令已初步推开,虽阻力重重,但成效也开始显现,国库渐丰,民间渐安,她积累了相当的声望和底气。与士大夫阶层的矛盾虽已摆上台面,但尚未到你死我活的白热化阶段。朱厚照正处在对她最为依赖和信任的时期。


    这个时候怀孕,恰如一场及时雨,浇灌了她最需要巩固的权位根基。


    中宫有嗣,国本稳固,她的地位将真正无可撼动。那些还在观望,试图寻找她破绽的敌人,不得不重新掂量后果。


    正思忖间,殿外已传来喧闹声和皇帝那特有的,带着兴奋的脚步声。


    “凤遥!凤遥!”朱厚照人未到声先至,几乎是冲进了殿内,脸上洋溢着毫不掩饰的狂喜,眼睛亮得惊人。他几步跨到她面前,想抱她又似乎不敢,手足无措地搓着手,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依旧平坦的小腹,“真的?太医真的说……有了?”


    李凤遥抬起头,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带着羞涩与喜悦,她笑着点头:“嗯,太医刚走,说是确凿无疑。”


    “好!太好了!”朱厚照激动地一把抓住她的手,力道大得让她微微蹙眉,他连忙松开,又小心翼翼地虚扶着她的肩,“朕有后了!朕与凤遥有后了!哈哈哈!天佑大明!天佑朕!”


    李凤遥看他那么高兴,张口就是有后,也没说什么。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呢,不过对于她来说,都是一样的。


    对于其他人,就未必了。


    “陛下,”她柔声打断他的畅想,“才刚诊出呢,日子还浅,您想的也太远了。”


    “不远不远!”朱厚照凑近她,眼睛亮晶晶的,“朕的孩子,定然是天底下最健壮最聪明的!男孩朕就教他骑马射箭,女孩,女孩朕就让她像你一样,想要什么,朕都给她!”


    他这话说得理所当然,似乎完全没想过公主该如何教养的礼法规矩,李凤遥心中微微一动,笑意更深了些。


    然而,这份帝后之间的喜悦与温情,却并未能完全冲散潜藏在宫墙之外的暗流。


    皇后有孕的消息,在朝野上下激起了远比宁王覆灭更为复杂,持久的涟漪。


    对于帝党和新政的支持者而言,这无疑是天大的喜讯。中宫有


    孕,国本将定,皇后地位愈发稳固,他们所追随的事业便有了更长远,更可靠的保障。


    一时间,贺表如雪片般飞入宫中,皆是吉庆之言。


    但对于那些暗地里对皇后不满的守旧派而言,这消息则不啻于一记闷棍,打得他们心头沉郁,忧思更深。


    坤宁宫内,李凤遥正听着闻溪低声禀报外间的反应。


    “……大体上是贺喜的居多,几位阁老也上了贺表。”


    闻溪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只是,有人私下里也有些不成器的议论。”


    “哦?”李凤遥倚在软枕上,神色慵懒,“都说些什么?”


    “无非是些老生常谈。”闻溪语气里带上一丝不屑,“有的说,盼着是位皇子才好,若是公主……恐非社稷之福。还有的,暗戳戳地议论娘娘此胎来得突然,又值陛下对娘娘言听计从之时,怕是……哼,总之是些见不得光的龌龊心思。”


    李凤遥闻言,还是这些老生常谈的调调,一点都没有新意。


    “盼着是皇子?”她轻笑一声,“本宫倒觉得,公主也好,皇子也罢,都是本宫与陛下的孩子。至于社稷之福……”她目光转向窗外,变得幽深,“社稷之福,从来不在一个孩子的性别上,而在于是谁能带给这天下安宁富足。”


    “至于那些质疑的,”她的声音冷了下来,“本宫多年未孕,如今有了,便是天意。谁若觉得突然,大可去太医院查脉案,去问问陛下,本宫是不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她顿了顿,语气恢复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闻溪,把这些私下嚼舌根的人,都给本宫记下来。本宫如今有孕,不宜动气,也不想多见血光。但这些人,日后若安分守己便罢,若再敢兴风作浪……等本宫腾出手来,新账旧账一起算。”


    “是,娘娘。”闻溪躬身应道,心中明了。皇后娘娘这是要秋后算账,眼下一切以安胎和稳定朝局为重,但所有的暗流与敌意,她都心中有数。


    李凤遥再次抚上小腹,感受着孕育的生命力。


    这个孩子,来得是时候,却也注定将置身于风口浪尖。他或她的降生,必将伴随着更多的明枪暗箭与权力博弈。


    但无论如何,这都是她的孩子。她会为这个孩子,扫清一切障碍,打造一个更稳固,更强大的大明。


    无论是谁,若想将主意打到她的孩子身上,那便是自寻死路。


    皇后有孕的消息传出不过两日,北镇抚使、昭毅将军李野便递牌子请求觐见。


    李野如今已非昔日吴下阿蒙,凭借在宁王叛乱前后的情报之功以及皇后兄长的身份,他已晋封侯爵,彻底执掌北镇抚司,权柄赫赫,是朝中新贵,更是皇后在锦衣卫中最锋利的一把刀。


    他入宫时并未穿飞鱼服,只着一身藏青色锦袍,腰佩御赐绣春刀,身形挺拔,面容冷峻,在踏入坤宁宫正殿,看到倚在软榻上的妹妹时,眼眸中有暖意和关切。


    “臣,李野,叩见皇后娘娘。”他依礼下拜,声音沉稳。


    “兄长快请起,这里没有外人,不必多礼。”李凤遥笑着抬手虚扶,示意宫人看座奉茶。


    宫人退下后,殿内只剩下兄妹二人。李野并未立刻坐下,而是上前几步,仔细打量了一下李凤遥的气色,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娘娘身子可好?太医怎么说?可有任何不适?”


    他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虽然直接,也透着真切的关心。他们兄妹自幼相依为命,感情深厚,如今虽君臣名分已定,但这份骨肉亲情却从未改变。


    “好得很。”李凤遥笑得轻松,“兄长放心,太医说胎象平稳,只是日后要少些操劳。倒是你,看着清减了些,北镇抚司事务繁杂,也要当心身体。”


    李野这才在一旁的绣墩上坐下,“臣无事。倒是娘娘,”他话锋一转,语气沉凝了几分,“您如今身怀龙裔,事关国本,宫中宫外,无数双眼睛盯着。臣听闻,已有一些不堪入耳的流言蜚语。”


    李凤遥端起温热的参茶,轻轻吹了吹,神色不变:“不过是些见不得光的老鼠,躲在阴沟里嚼舌根罢了。本宫已让闻溪都记下了。如今且让他们再蹦跶几日。”


    李野眼中尽是寒光,“娘娘仁慈。但臣以为,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是否需要臣……”他话未说尽,但意思已然明了。


    李凤遥心里叹了口气,李野在锦衣卫里待久了,思维也被同化了。其实不光是他,她也一样。


    半斤对八两,就不笑话了。


    “不必。”李凤遥放下茶盏,摇了摇头,“此时动静太大,反而落人口实,说本宫借题发挥,容不得人言。本宫要的是长治久安,不是一时清静。那些跳梁小丑,还不值得兄长你亲自出手,脏了手。”


    她顿了顿,看向李野,目光深邃:“不过,兄长的北镇抚司,眼睛要再亮些,耳朵要再长些。本宫要你盯紧几个人。”


    她报出了几个名字,皆是朝中或地方上对她抵触最烈,且私下小动作不断的官员。


    “将他们的一举一动,与何人交往,说了什么话,都给本宫查得清清楚楚。尤其是,若有人敢将心思动到本宫这一胎上……”


    李凤遥的语气骤然变冷,殿内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分,“无论他是谁,位居何职,有何背景,兄长可先斩后奏,绝不容情!”


    李野霍然起身,单膝跪地,抱拳沉声道:“臣,领旨!请娘娘放心,北镇抚司便是娘娘最暗处的盾与剑。谁敢对娘娘和小皇子不利,臣必让其后悔来到这世上!”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杀伐之气。


    李凤遥满意地点点头:“有兄长在,本宫自是安心。起来吧。”


    她缓和了语气,“家里一切都好?”


    “劳娘娘挂心,一切都好。”李野起身回道,神色柔和了些许,“其实有一事,臣与婉儿互许了终身,她愿意嫁过来。”


    “这是大好事啊!”李凤遥有些惊喜,语气欢欣,“婉儿与我情同姐妹,品性才貌皆是上乘,如今能成我嫂嫂,真是天大的缘分。兄长,你可算是开了窍了!”


    李野脸上有些赧然和暖意,他微微低头:“是臣之幸。婉儿她,不嫌臣是个粗人。”


    “她若嫌你,便不会应你了。”李凤遥笑道,心中却明了,婉儿选择李野,恐怕也有几分是看在她的情面上,以及为自身寻一个稳固的依靠。但这并无不可,利益与情谊结合,往往更为牢靠。


    “婚事定在何时?可需本宫为你二人赐婚?内廷局和礼部那边,本宫可吩咐下去,务必办得风光体面。”


    皇后的兄长、北镇抚使娶妻,这排场自然不能小了。


    李野却摇了摇头:“谢娘娘恩典。只是臣与婉儿商议过,如今娘娘身怀龙裔,正值关键之时,臣掌北镇抚司,亦需时刻警惕,不欲大张旗鼓,引人注目。只想择一吉日,简单行礼即可。”


    李凤遥闻言,心中更是欣慰。兄长和婉儿都是识大体、知轻重的人,在这个敏感时期,低调行事确实是上策。这份体贴和谨慎,尤为难得。


    “如此也好。”她点点头,“虽不大办,但该有的礼数绝不能缺。聘礼、新房一应事务,若需帮衬,尽管开口,本宫让郑常宁去操办。婉儿那边,本宫也会私下给她添妆,总不能委屈了她。”


    “谢娘娘。”李野躬身道谢。他虽已是侯爵,但家中并无长辈操持,有皇后妹妹代为张罗,自是最好。


    “待本宫胎象再稳固些,你们成婚时,本宫定要亲自喝你们一杯喜酒。”李凤遥抚着腹部,眼中满是笑意,兄长大婚,又得佳偶,这无疑是近来又一桩让她舒心畅快的好事。


    “娘娘放心,臣必善待婉儿。”他郑重承诺,旋即又恢复了那副北镇抚使的冷肃模样,“至于娘娘方才交代之事,臣即刻去办。必不让宵小之辈,扰了娘娘清静。”


    “去吧。”李凤遥颔首,“一切小心。”


    李野的背影挺拔如松,他知道妹妹将这个孩子看得有多重,这不仅关乎血脉,更关乎他们共同奋斗的未来。任何潜在的威胁,都必须被扼杀在萌芽之中。


    第79章 下毒


    怀孕后她就不怎么劳神了,朱厚照接过摊子,五个月后,李凤遥决定兑换武力值,她之前兑换到61点,就停了。


    毕竟这系统扣,多余的积分也不能用在别人身上,不过此时孩子是她身体的一部分,还不能算别人。


    【20积分换一点武力值,如今宿主武力值是(61/100),要兑换成10


    0/100吗?】


    她现在的积分非常多,“好,兑换吧。”


    【确认兑换,39点武力值正在注入……】


    【叮——兑换成功!】


    系统提示音落下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自李凤遥丹田深处汹涌而起,并非狂暴,却带着一种沛然莫御的磅礴力量感,迅速流遍四肢百骸。


    她下意识地握了握拳,指节发出细微却清晰的轻响,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感充斥全身。仿佛体内每一寸骨骼、每一丝肌肉都得到了最深层次的淬炼和强化,轻盈与力量完美地结合在一起。五感也变得异常敏锐,殿外远处宫人的低语、风吹过庭树叶片的沙沙声,都清晰可辨。


    更奇妙的是,这股力量并未让她感到任何不适,反而如同温煦的泉水,滋养着她的经脉,也温柔地包裹着腹中正在成长的胎儿。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小生命似乎也在这股力量的滋养下,变得更加茁壮有力,心跳声透过血肉传来,沉稳而强劲。


    【宿主当前武力值:100/100(人类巅峰)】系统面板上清晰地显示出来。


    李凤遥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61点武力值时,她已觉身手远超常人,足以自保。而此刻百分百的巅峰状态,让她有一种错觉,仿佛即便百人来围攻她,她亦能来去自如。


    这并非狂妄,而是力量充盈带来的绝对自信。


    「100/100为当前世界人类肉身理论可达到的极限数值。宿主体质已优化至最佳状态,生产风险极大降低,产后恢复速度将远超常人。」


    “元宝,孩子是不是与我一样了?”


    元宝就知道她憋到现在才兑换,就是想钻漏洞。


    「不能哦,你怀的不是哪吒,不可能生下来就能打的。但还是有帮助的,她以后习武会很有天赋,一日千里。」


    “那就够了,暴力不能解决很多事情,但拥有暴力,就能解决很多事情。”


    不是权力本身取决于暴力,而是只有掌控了暴力的人,才能真正拥有和行使权力。礼法、制度、人心向背,固然重要,但在皇权更迭、江山鼎革的关键时刻,最终说话的,往往是刀剑与强权。


    她为自己兑换这满值武力,是为自保,是为平安生产,更是为了一种绝对的、不假外求的底气。


    而为她未出世的孩子铺垫这绝顶的习武天赋,则是更为长远的布局。


    她的孩子,往军队里一放,历练几年,以这天赋,军功卓然并非难事。若能再得军心所向,李凤遥思绪飞转,眸光深邃。


    她从未想过让自己的孩子做一个深宫妇人或安乐王爷,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她都希望他/她能拥有掌控自身命运、乃至影响天下格局的力量。


    许多现在需要她殚精竭虑、迂回博弈才能推动的事情,或许到了她的孩子那一代,凭借绝对的实力和威望,便能轻而易举地实现。


    这100点武力值兑换,看似用在了她自己身上,实则是为她血脉的延续,铺就了一条通往力量巅峰的捷径。


    “元宝,这天赋,是男孩女孩都一样吗?”


    「宿主放心,系统出品,童叟无欺。无论男女,天赋加成同等有效。」


    “很好。”李凤遥彻底安心了。


    是皇子,便是能文能武、众望所归的完美储君。是公主,那或许将开启大明前所未有的新局面。


    无论哪种,她都期待。


    李凤遥孕期已近七月,虽因武力满值而身体轻盈,精力充沛,但为了安养胎气,她平日多在坤宁宫内活动,处理政务也多在暖阁之中。殿内常年熏着安神养气的御制香料,气息清雅淡远,是她惯用的味道。


    这日午后,她正倚在软榻上小憩,鼻尖忽然萦绕起一丝极细微的,不同于往常的甜腻气息,混杂在熟悉的薰香之中,几不可察。若非她五感已被强化到极限,绝对无法分辨这毫厘之差。


    那丝甜香钻入鼻息,她体内那磅礴的内力竟自发地微微流转起来,产生一种极轻微的排斥感。与此同时,腹中的胎儿似乎也躁动了一下。


    李凤遥骤然睁开眼,眸中一片冰寒。


    她没有立刻声张,而是屏息凝神,更加仔细地分辨着空气中的味道。那甜腻气息极其微弱,若非刻意追踪,几乎立刻就会湮没在原本的薰香里。


    「元宝,检测空气成分,分析异常。」她在心中冷声命令。


    「检测中,检测到微量‘醉梦散’成分,该物质单独存在无毒,但与宿主殿内使用的‘雪中春信’香中的龙脑、瑞脑成分混合,经催化后,可生成缓慢损害神经、令人精神萎靡乃至胎气动摇的毒素。长期吸入,后果严重。」


    果然如此!


    李凤遥心中杀意顿起,面上却依旧平静。她缓缓坐起身,仿佛只是睡醒了般自然。


    “来人。”


    来喜忙进来,“奴婢在。”


    “将熏香撤下去,将闻溪唤来。”


    “是。”


    来喜不敢多问,立刻手脚麻利地将那尊吐着袅袅青烟的香炉撤下,快步出殿。


    片刻后,殿门外传来轻微而急促的脚步声。闻溪疾步而入,他身着绯色蟒衣,腰系白玉带,面庞清俊秀雅。他此刻眉宇紧蹙,见殿内情形,立刻意识到事态严重,快步上前躬身行礼,声音低沉而清晰:“娘娘,出了何事?”


    李凤遥目光冷冽,声音压得极低:“方才殿内的‘雪中春信’,被人掺了‘醉梦散’。单嗅无碍,两相混合便是慢性毒药,损神伤胎。”


    闻溪那张漂亮得过分的脸上瞬间凝起一层寒霜,竟有人用这种手段在他眼皮底下作祟!他立刻跪倒,声音因愤怒而愈发显得冷澈:“奴婢失察!罪该万死!惊扰凤体,危及皇嗣,百死莫赎!请娘娘示下!”


    “现在不是请罪的时候。”李凤遥语气森寒,“立刻去办。第一,今日所有经手香料、熏香,乃至能靠近库房的宫人、太监,一个不漏,立刻秘密锁拿,分开关押于东厂刑房,不准任何人接触,不准走漏半点风声。”


    “第二,你亲自带可靠之人,彻底搜查香料库房及所有相关人等住处,查找物证。第三,立刻密查近日宫内所有异常人员往来,尤其是与宫外有接触者,给本宫掘地三尺,也要把这只手挖出来!”


    “是!奴婢遵旨!”闻溪重重叩首,他起身后,没有丝毫迟疑,迅速而无声地退了出去。


    东厂这台庞大的机器,随着提督的一声令下,立刻以最高效率运转起来。无数缇骑番子如同鬼魅般潜入,原本平静的紫禁城深处,瞬间暗流汹涌。


    东厂的效率高得惊人。不过一天一夜,闻溪便再次回到坤宁宫,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手中捧着一份薄薄的卷宗,但其中蕴含的血腥与阴谋却重逾千斤。


    “娘娘,”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难以抑制的戾气,“现在查到的线索是安昌伯府的人。”


    “安昌伯?”她迅速在脑中过了一遍宗室名录。安昌伯一脉,是太祖庶支,早已远离权力中心,靠着祖上荫封和些微田产度日,在宗室中并不起眼。


    “是。”闻溪继续禀报,语速快而清晰,“奴婢锁拿了所有相关人等,分开严加拷问。最初都咬死了不认,直到从负责清扫库房外院的一个小太监处突破。他受不住刑,招认三日前曾见安昌伯府上的一个二等管事,鬼鬼祟祟地在角门处与咱们宫里一个负责采买杂役的小太监接触过,似乎递了个小包裹。”


    “奴婢立刻派人秘密围了安昌伯府,控制了那个管事。东厂的刑具还没上一半,他就全招了。”闻溪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冷酷的满意,“是安昌伯世子指使。那包东西正是‘醉梦散’,由那个采买小太监利用职务之便,昨日混入了娘娘日常所用的香料备用库中,今日被不知情的宫女取出熏燃。”


    “动机?”李凤遥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殿内温度仿佛又降了几分。


    闻溪头垂得更低:“那管事招认,安昌伯世子,曾酒后狂言,说,


    说娘娘您一介女流,牝鸡司晨,败坏祖制,如今又怀有龙种,若诞下皇子,外戚权重,朱家天下迟早要改姓李,他自称是为了大明江山,为了朱家祖宗…”


    “为了大明江山?”李凤遥嗤笑一声,笑声里充满了嘲讽,“怕是本宫的新政,断了他家放印子钱,强夺民田的财路,又见宁王事败,自身难保,狗急跳墙,想兵行险着罢了。”


    安昌伯府在京郊的田庄,正是最早一批被清丈出大量隐田,并被强制要求降低佃租的。


    “娘娘明鉴。”闻溪道,“奴婢已核查,安昌伯府近年来确实亏空严重,全靠着盘剥佃户和放贷维持体面,新政推行后,其收入大减,世子在外欠有大量赌债。”


    “好一个忠君爱国的宗室子弟。”李凤遥语气平淡,却下达了最冷酷的指令,“安昌伯世子,谋害皇嗣,大逆不道,即刻锁拿,移交北镇抚司,严查其同党。安昌伯教子无方,夺爵,府邸查抄,一应家眷,逐出京城,流放宁古塔。”


    “涉事宫人,杖毙。今日经手香料却未能察觉异常者,杖三十,调离坤宁宫。”


    按律凌迟诛九族,但孩子还未出生,她不想造孽。


    她顿了顿,补充道,“告诉李野,查抄安昌伯府时,仔细些,看看还有没有别的惊喜。”


    她才不信,安昌伯世子凭空能得来这个,能冒头下手的都是傻的,真正下手的肯定隐于身后,不用想都知道,必是亲王爵干的事。


    毕竟皇帝无子,皇位才轮得到他们,安昌伯世子不过是个马前卒。


    不过她敌人有些多,不好再与宗亲撕破脸,而且她没出事,也拿亲王没办法。


    “是!奴婢这就去办!”闻溪毫不迟疑,领命而去。东厂和北镇抚司同时动作,安昌伯府这棵本就腐朽的树,将被连根拔起,碾为齑粉。


    李凤遥轻轻抚摸着腹部,眼神幽深。


    这些人真是烦啊,大明的藩王宗亲,本来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吸血鬼,居然还想着吃人绝户。


    真是恶心,推恩令是个好东西,也给他们用上,省得吃饱了还生毒计。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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