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暗斗
夜幕是罪恶的保护色，亦能庇佑正义之外的私心。押解二号嫌疑人进安全区前，白许下令停车，将那家伙拖了下来，热情“问候”。
车窗外，击打声和惨叫声贯穿破晓前最黑暗的时段，队员们十分默契地选择无视。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和血族有仇，最次也是亲戚朋友受过血族的祸害。比起得靠自杀式冲击才有可能闯进安全区的兽人，那些幽灵一样的血族能轻而易举地混入人群。每个在安全区里长大的孩子，无一例外拥有被父母“恐吓”过的经历——“听话，不然半夜血族爬进窗户里把你抓去吃掉。”
结结实实发泄了一通，白许拧拧脖子，转了转用力过猛而发酸的肩，向后退开两步，倚住车头。逆光之下，近一米九的身材更显高大，昔日苍白瘦弱的男孩早已拥有了惩戒仇人的力量，是日常的不着调掩饰了眉宇间的锐利。
嚓！红磷燃起的一瞬，火花噼啪着跳起粗粝的原始之舞。他双手合拢，护住火柴头顶那丝柔弱的火苗，呼吸间烟雾随鼻息飘散在风中，带走胸中沉闷的过往。
一支烟抽完，他踩熄烟头，扯下染血的战术手套，啪的，砸到蜷缩呻吟的嫌犯身上：“少特么装死，这也就是我，换我们队长来，你都不定有命活着进审讯室。”
喉咙里滚出“嗬嗬——”的抽吸声，嫌犯在双手被反捆的状态下艰难地翻了个身，勉强睁开肿胀的眼皮。他呼吸都困难，竟还“呸！”的，朝白许啐了口带血的唾沫——
“有种撒开老子的手……下贱的人类！”
嘭！军靴钢边暴力撞击下颌，异物飞起，血族引以为傲的尖牙被生生踹断。面对这群以高等生物自居的畜生们，白许素来都用现实教他们做人——
“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连翅膀都没有的杂种，诶，我问你，你知道你亲爹是谁么？”
男人从头到脚裹满尘土，面部肿胀齿间漫血，满身狼狈却淹不没骄傲：“……血族荣耀……蝼蚁当需仰望……”
“艹——”
白许嗤出声冷笑。见多了，这些混血一个个跟特么被邪教洗了脑一样，真以为自己这种被批量“生产”出来、连亲爹是谁都不知道的野种，是因为血脉传承而存在。
狗屎，不过是一帮最廉价的消耗品。元初代从来不会珍视自己的后代，他们只是需要士兵，日常除了坑蒙拐骗，最大的任务就是搜罗这些流散在世界各个角落的混血儿，将他们带回巢穴。加以训练，灌输扭曲的观念，告诉这些根本没被爱过的孩子，他们被排斥的根源，来自人类对更高等生物的畏惧。
“副队，进城吧，天快亮了。”
车窗降下，陆昭探出头提醒白许。倒是不担心嫌犯被白许打死，血族的骨头非常硬——字面意思上的硬。有研究团队专门对血族标本进行过测试：在相同力度角度的动态冲击下，同一位置，血族骨骼的抗压力约为人类骨骼的十五到二十倍，远超钛合金。抗压性与骨内羟基磷灰石和胶原蛋白的复合结构密切相关，而血族基因某个点位的突变，恰好大大加强了二者的结构密度，即便是遭受狂暴兽人的全力一击，血族也不会轻易骨折。
有一种理论是，血族的异变，是进化论的真实体现。大自然的规律即是如此，数十亿年以来，不断有新物种出现取代旧物种。就像变温体质的恐龙无法适应极寒气候大批量灭绝后，恒温的哺乳动物成为地球新的霸主。
但，人类不是恐龙，不可能坐等灭亡。
车队回到安全区时，天已大亮。让白许意外又不意外的，昨天还插着引流管躺在特护病房里的程锋，一大早就制服笔挺地回到了议政厅。听说是靠砸塌了张特护病区的病床才换来医生拔引流管的认可，手段粗暴但贵在有效，只是总局这次连医疗费带床钱可能得赔偿医院一百多万。
队上人摸黑干了什么，程锋早已了然于胸，底下人的行事风格和他一脉相承。他并没有当着一众高层训斥下属，反而在军方指责他们安防局不及时共享信息的时候，主动担责：“是我的命令，根据情报判断，我确认不需要额外的人员执行抓捕任务，废墟的救援工作尚需大量人手，将军，用副议长的话来说，各司其职吧。”
嗙！将军拍桌怒起：“你——”
“程队跟我汇报过，我同意的。”
利维塔力挺程锋。话语权之争，魄力和能力同样重要，他本身就处于旋涡之中，非常理解程锋的意图。老话讲，三个和尚没水吃。联合议会里派系林立，虽然大家共同的目标是让人类社会再次复兴，但难免有人抵挡不住权利的诱惑。
更何况……
“副议长，借一步说话？”
收到邀请，利维塔用眼神告知在场的高层们“有屁憋着，等我回来再放”，起身和程锋一起离开会议室。没想到是去天台，开门的一瞬间，高空劲风扫过，他的西装被瞬间打透，本能地抱住了胳膊。
程锋见状脱下制服外套，搭到他肩上，歉意道：“不好意思，只有这里能确保不被监听。”
暖意包裹，利维塔瞬间明了程锋的用意：“你怀疑军方里有‘他们’的人？”
“这次收缴的装备，看编号虽然不是从四区流出去的，但是……”声音一顿，程锋侧过身，尽可能为怀孕的Omega抵挡天台高空的初春寒风，“如果屋里出现了一只蟑螂……”
“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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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到的地方，可能有上万只。”利维塔抬手将被风吹乱的卷发别到耳后，乌眸迎风眯起，语气稍显调侃的：“程队，恕我冒昧，如果真要说有人吃里扒外，从理论上讲，你才是第一个该被调查的。”
“对，我就是叛徒，背叛了血族，服务于人类，”程锋坦荡依旧，态度和站姿同样坚定，“那又如何？总不能明知是暴君还要助纣为虐。”
高处不胜寒，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即便有程锋的阻挡，寒意依然钻入秀长脖颈下方的领口。利维塔收手拉紧外勤制服的拉锁边缘，呼吸间有淡淡的硝烟味窜入胸腔，空旷盘旋——是曾经熟悉，如今已永远失去的信息素味道。
他有感而发：“你被人类爱过，所以，你学会了爱人类。”
“运气好，没一生下来就变成孤儿。”
想起已经过世的Omega爸爸，程锋稍感鼻酸。那是他为数不多的温暖记忆。虽然长大后明了了自己不是那种因爱而生的孩子，可温暖的怀抱真实存在过。记忆中的背影和洛雪几乎重叠，黑色长发束在颈后，虽然因为病弱贫血而缺乏光泽，却是他年幼时必须抓在手里才能安睡的存在。
利维塔点点头：“其实我一直不赞同完全消灭血族的主张，程队，我相信，总会有像你一样的混血儿存在，愿意信任、保护人类……就我所知，血族的基因技术比人类先进许多，互相合作可能才是人类和血族共同的出路。”
程锋赞赏而笑：“下次选议会长的时候，我肯定投你一票。”
“再说一遍，我录下来。”
“那五十万都到账了，你居然还质疑我的诚信？”
“我这个人讲究落字为据。”
“真心疼你的政敌。”
言语间又是一阵劲风刮过，程锋背上感到了一丝寒意，抬手拉开天台门：“进去吧，这太冷了。”
“你伤好利索了？”
重回室内恒温环境，利维塔拽下外套交还给程锋。早晨看到对方出现在办公室里，他着实被震惊了一瞬——就算内伤好了，拔引流管的切口难道也长好了？
趁着作战服外套还没拉拉锁，程锋扯起掖在皮带里的T恤下摆，展示自己惊人的愈合力：“刚开会的时候一直痒来着，我没好意思挠。”
富有弹性的皮肤上，两厘米宽的切口痕迹已淡化成粉棕色。好奇心涌上，利维塔伸手摸了一下，不想手指冰得程锋抽吸一口，瞬间腹肌绷得块块分明。
此时楼梯拐角探出个脑袋：“头儿，你——”
白许话说一半，恨不能自戳双目——妈的不长记性，呼他一下能死是怎么着？非得上赶着往脑子里塞八卦。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