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学堂略一打听便能拼凑出来是裴韫在茶道课前做了手脚,她支颐看着课间休息时不住在书袋旁徘徊的裴韫,眸子深暗。
裴韫犹豫片刻,下了决心,伸手拿起自己的书袋,而后“不小心”将云黛胭的书袋扫了下去,袋里的书散落一地。
她面上浮现起十足自责,一边不住地说“是我冒失”,一边蹲下身收拾,然而地上摊开的书里,并没有她想要找的东西。
裴韫弓起的后背一僵,愕然抬头往云黛胭的方向看去。
这一看直对上云黛胭的双眼,见她微笑弯眸,歪了歪头。
虽然没有被裴韫实质性地坑到,但云黛胭绝不会善罢甘休。
裴家是做药材生意的,江陵半数药房都是她家产业。
云黛胭有上一世的记忆,她清楚记得今年开春江陵有一场不小的疫病,传播范围广,但极好治疗,可偏巧药方中最为重要的草药为裴家所垄断。药草名叫寒水草,裴家借此发了一笔财。
既然同裴韫闹到这份上,那她便不留什么情面了。
当夜她又踏进了云颂的书房里,捧着叫膳房熬的汤,人未到,声先至,嗓音娇气:“爹爹——”
云颂一听她这动静便知她别有来意,将目光从账本上,抬头看她,语气嗔怪:“小丫头肚子里又在打什么算盘?”
“嘿嘿。”云黛胭甜笑着走上前,柔柔道,“爹,您看着天气一日日暖起来,快到春天了,衣柜里得添新裙子。女儿就想呀,今年开春想裁条碧色裙子,最衬春景。”
“何时喜欢素净颜色了?”云颂纳闷,“你不一向喜欢明艳一些的?”
云黛胭嘴一撅:“总穿艳色,旁人说我艳俗。”
“那是他们没你撑得起艳色衣裳的容貌,心底冒酸水呢!我家乖囡是艳俗,那他们是什么,插花牛粪!”
云黛胭忍笑,下巴轻轻靠在云颂肩头:“女儿也想穿穿素净一点的颜色,好让那些酸唧唧的人瞧瞧,我便是穿素的,也能扎得人挪不开眼。”
“那为父就制出最衬乖囡容色的料子!明儿我就派人去采购原料。”他说着,像是想起什么,“乖囡,为父可要考考你近日在染坊所学。你可知配染碧色的原料多是哪些?”
云黛胭扬眉,直起身子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空青、翠萝、春波、寒水,这四样是碧色染料的主料。深碧选翠萝春波,中庸选空青,浅碧选寒水……既要做适合开春的女子裙色,那必然以寒水为主。爹!我们这次多囤些寒水草吧!把药农手里的存货全收了,免得像去年的绯月红一般,才出没多久便被人仿了去。”
如今天寒地冻,能采购的寒水草都是药农年前囤的,把这一批买空,再想买得等夏天新一茬长出来,或是去远离江陵的地方采买。等他们买了回来仿制,早就过时了。
上一世开春疫病肆虐,身为药商的裴家最早得知寒水草重要,率先把周遭的寒水草给买空。价格倒是良心,只比寻常时候高了五成——不少,但在这种情况下,不翻倍都是大善人。
紧急的时候多赚一点很正常,但这次,云黛胭连一点让他们赚的机会都不想给。
云颂属实没想到随口一考,竟真考出来意料之外的东西,立时惊喜非常,抚掌笑道:“我家乖囡果然聪慧,不过学了几日便有这等头脑,再学学,就能替过为父接管染坊了!”
他越说越兴奋:“干脆给你寻个上门女婿,你们小两口便……”
云黛胭听了吓得魂飞魄散,上一世就是云颂不乐意把她嫁出去,所以选了舒鹤栖当赘婿……这回怎么又动起这心思来?
“爹!相看女婿这种事日后再说,时间长久着呢!反正爹还会陪在女儿好多好多年,不着急的。”
“是,不着急不着急,乖囡慢慢挑,为父给你把关。”
父女两人又说了会儿话,云黛胭才心满意足告退。她提着灯,柔光照亮前面的积雪。它们被踩成半水半冰的状态,这样最容易让人滑倒。
她低头小心走着,走上回廊时,发现舒鹤栖静静站在廊下,左手缠着白布,双眼低垂,似乎在走神。听到云黛胭过来的脚步声,他抬睫看去,刚想行礼,云黛胭就转过了头,与他错身而过。
檐上所积浅雪被无端而起的风吹落,稀碎轻盈,像人间又下了一场薄薄的新雪。
而此刻他的心底,大雪深埋万物。
……
二月,冬寒尚未尽退,但江陵四处已然透出几分柔软的春意。
积雪消融,到处湿漉漉的,洇湿青石地。家中栽种的白梅也过了花期,白蕊凋零,唯余一丝冷冽的清香。
肉团在院里蹦蹦跳跳,四脚跑得湿哒哒,踩上檐下干爽的地面,留下清晰的小犬爪印。
今日天气晴好,云黛胭让牙人领了七八个年纪相仿、模样周正的丫头入府,站在她的院中供她挑选。
云黛胭捧着手炉,目光扫过静立的姑娘,心绪飘得有些远。
舒鹤栖不是个重色重欲的人,所以容貌身材不重要,最要紧的是给他找一个踏实的姑娘,免得他像上一世一样遇人不淑,那样倒霉。
不淑本人不咸不淡给自己下了定义,而后一个个打眼看去,最终目光落在一个穿着干净灰布棉袄的女孩身上。她眉眼温顺,手指粗糙但收拾得干净整洁。
之后试工,也是这姑娘最为利索。
“你叫什么名字?”云黛胭开口,声音在微凉的空气中显得有点淡。
“回二姑娘的话,奴婢叫阿杏。”
阿杏的身家清白,孝顺乖巧。家中父母病弱,兄长今年在码头给人搬东西的时候不慎伤了腰,只能干一些轻快点的活。家里快穷的揭不开锅,所以阿杏便把自己卖到了牙人手里。
云黛胭一听她的身世,心说好呀,家人不刻毒,没有重病爱赌的拖后腿,姑娘又是个懂事良善的,必不能委屈了舒鹤栖。
“你日后便去膳房帮忙吧。”
打发了牙人和其余人,云黛胭亲自领着阿杏往膳房里去。
刚走到膳房院门外,就看见舒鹤栖正在打水。他并未费力弓背,脊背挺拔,只将身形沉了下去。许是为了方便干活,他穿的衣衫单薄,清晰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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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出臂膀处的肌肉轮廓。先前受伤的地方也好转,白布拆了,一点也不妨碍干活。
舒鹤栖不是那种病弱书生,他会砍柴会跳水,只是来前吃不饱饭,加上他长得高,平素又被衣衫遮挡,显得这人瘦了些,实则该长肉的地方都长了,该有的力气也都有。
他将水桶从井里提出,一抬头,也瞧见了她。
这一眼,心绪复杂。他见云黛胭没躲,所以将水桶放下后,周正行礼道:“二姑娘。”
云黛胭略一颔首,于是是她自以为安排妥当的轻快:“舒鹤栖,这是新来的阿杏,我瞧着是个踏实本分的,以后就在膳房给你打下手了。”
舒鹤栖睫羽一颤,低头道:“晚生在膳房也是为主厨打下手的,何来资格带旁人?还是交由宋大厨……”
“我说你能带就是能带,”云黛胭落字果决,话语意味深长,“你莫要辜负我的用心良苦呐!”
舒鹤栖的目光从阿杏身上极快掠过,没有停留,落回云黛胭的脸上。
上一世相依为命的时候,她瞒着他联合周遭做女工的妇人做了个小生意,赚了一笔钱。她将这笔钱作为惊喜拿出来的时候,也是这个表情。
一种精心安排的好意。
他还能说什么呢?
早在那夜一吻后,他就该死心了的。
重来一世,她有无数个改命的机会,让父亲躲过死劫,让大房谋算落空,还可以去寻上一世力排众议非要娶她为王妃的凌王。
不会像上一世一样走投无路、对未来迷茫惶恐,又怎么会迫于无奈嫁给他呢?
“是,二姑娘放心。”他低下头,声音平如静湖,没有一丝涟漪。
云黛胭了了心事,踏进膳房吩咐厨子煮一锅汤。
眼瞅着赏花宴便要近了,云黛胭想要的碧色衣料“春山空”在调改阶段,云颂更加忙碌,她得多体贴一心为她的老父亲。
算算时日,春山空正式生产起码也得在疫病之后,染坊存着的寒水草正好可以拿出来给百姓入药,价格不必提,名声一定会打出去。
这简直是一箭双雕,她得感谢裴韫,若非裴韫挑事,她还想不出拿这个来报复。
算算日子,江岩也该回来了。
云黛胭摸了摸一直随身带着的“塞上紫”,心中安定无比。
今日顾采棠还来问她赏花宴事宜,说要跟她坐一起。云黛胭想了想,记得上一世官家姑娘自有一块位置,各赏各的,故而有些迟疑。
顾采棠知道她在犹豫什么,碰碰她的肩头,亲昵道:“到时候我去你那边……你家那短工手好了没,这几日我一直在馋他做的点心呢!”
云黛胭想到这,从膳房出来,舒鹤栖正在将打上来的第二桶水往水缸里倒,阿杏自己找了活干,踮脚翻晒院里晒的红薯干。
“哎,舒鹤栖,过几日赏花宴,你给我做几份点心,这些日子多试几种口味,若缺什么食材只管和宋厨说。”
她说着,顿了顿,又道:“小心点,别再切着手。”
再切着手,她又得失信于顾采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