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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身份

作者:菘书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姑苏大狱内。


    徐仵作收到命令早早在验尸室等候,他身前案台上放的不是尸体,而是或大或小的木盆,盆中盛放着不知名液体,冷冰冰映着昏黄的烛火。


    甄闻祁一进来,徐仵作忙行礼,被甄闻祁抬手止住:“不必,论资历,我得称您一声徐叔。”


    “大人客气了,”徐仵作笑道,“银针取回来了吗?”


    甄闻祁手指微动,盛放银针的针筒赫然出现在手中,他沉声说:“只有一根,能看出问题吗?”


    “一根足以。”徐仵作取过针筒,立刻行动起来。


    银针被放于灯火下反复查看,银白色针身上什么都没有,和新的一样,但徐仵作知道,只要把这根银针依次放入木盆中浸泡,一切污秽都会无所遁形,露出马脚。


    他反复将银针放在火焰上烤,直到针身覆盖上一层黑色炭灰,指尖传来灼烧的疼,随后迅速把针投入最大的那个木盆中,一炷香时辰后又转投入另一个盆中。


    窗外的月从柳梢爬上檐角,夜色寂静无声,凉白月色透过一角窗渗入室内,寒凉一片。


    到最后一步了,银针经过液体的浸泡呈现出柔和的光泽,只有靠针尖的针身处还包裹着一层黑色蜡灰。


    “大人请看,”徐仵作带好一副手套,将银针举至二人中间,说,“这副阎王簿有腐蚀性,若食用过少,毒素无法在喉管内附着,银针扎下去是没有反应的;一旦达到累积,就会有所显示,针尖青色越浓,中毒越深。”


    说着,徐仵作两指捏拢,擦去针尖上灰渍,眼前的结果让二人不由瞪大双眼——针上什么都不没有!


    比起徐仵作错愕的表情,甄闻祁只眉头微动,很快恢复平静。


    “这……或许是我操作失误,不如再试一次。”徐仵作汗颜。


    甄闻祁却摇头,沉声说:“不必,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如果中毒程度不足以使银针反应,那中毒者会受到影响吗?”


    徐仵作:“会,但是不多,毒素无法累积的情况下,会出现嗜睡、精神不济的情况,但是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反应。”


    若真如此,余琼画这步棋不过是障眼法,凶手到底为何要如此曲折,这闫肃笙又得罪了什么人?


    还是说……甄闻祁心里沉郁,他来姑苏不过半月,城中就出了这样一起恶行,难道这桩案子是冲他来的?如果是这样,事情就难办了。


    甄闻祁深深叹了口气。


    时间也不早了,徐仵作收了物件离去,只留下甄闻祁一人安静坐在验尸室中,他整个人沉浸在白与黑的交界中,光影在脸上分割成利落平直的线条,将情绪全部隐藏过去。


    他就坐在那里,手中多出一张纸条,可以看出卷曲揉折的痕迹,必定是拿着反复察看过的。


    ——“奉之,心者,身之主。”


    奉之是甄闻祁的小字,如今只有父亲母亲会这么叫他。这张纸条五日前由飞鸽传来,回应的是他初到姑苏的那封信。


    只七个字,已足够。


    甄闻祁眼神挪向昏暗幽深的大狱甬道,灯花落,再悠悠亮起时,映照着他立在元一面前的身形,大片大片血色浸透衣衫,那是佑清的血。


    四日前清晨,佑清肩膀上的箭取出,上好药睡去后,甄闻祁才来到狱中。


    “佑清呢?”元一一见到甄闻祁就问。


    “她……”甄闻祁眨眨眼,沉出一口气,刚开口又想起什么,半晌才说,“她挺好的,就是累了需要休息,过几天就会来见你。”


    元一倒是不客气,语气不善:“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撒谎,甄大人,你在我这儿的信任值可是大打折扣的。”


    若是一般人敢这么和甄闻祁说话,他大抵会直接忽略掉,但眼前他似乎多了点心虚,并未正面回答元一的问题,而是说:“我来,是想和你讲个故事。”


    元一错愕,她不太明白甄闻祁的行为,于是冷嘲热讽:“甄大人好雅兴。”


    “我六岁的时候,京中大乱,先帝生了重病,平王奉旨回京却在半路遇到匪患,我父亲是平王的部下,侥幸逃生回到汴京,你猜,他还带回了什么?”甄闻祁没有理会元一,自顾自说道。


    元一倒是一笑,吊儿郎当回:“甄大人问我,我怎么会知道。”


    “他带回来一个女婴,你再猜,那个女婴像谁?”甄闻祁目光如有实质,打散了元一的笑。


    元一的笑就这样僵在脸上,她嘴角缓缓下落,最后变成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甄大人,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真的一直都在姑苏吗?”


    这个问题一出口,元一猛地上前,却被牢房的木栏挡住,二者相撞发出沉闷的一声,像骨头被木棍狠狠敲碎的声音,可元一感觉不到疼,她此刻面色发白,分明是在恐惧。


    “你要干什么?”元一沉声问。


    甄闻祁却笑了,低沉的笑声回荡在逼仄悠长的甬道中:“我能做什么,你带着佑清从汴京来到姑苏,私以为隐姓埋名可以逃避一世,但是你没看出来吗?佑清长得越来越像一个人……”


    他眼前闪现过佑清伏在榻上脆弱的样子,仿佛一切都回到了二十年前,也是一个深夜,小女孩也是这样趴在榻上,背后血肉模糊,却极力忍住疼痛连一声啜泣都没发出来,甚至分出心来安慰他。


    甄闻祁六岁时,父亲带回来一个女婴。那女婴尚在襁褓,是刚出生不久的样子,府中人皆称那是父亲养在漠北的外室所生,父亲没有反驳,反而任由流言四散,甚至传出甄府。


    但甄闻祁知道,这不可能。


    父母伉俪,外室一事更是闻所未闻,而且他不止一次看到父母对着女婴露出受伤悲痛的表情。


    彼时朝廷动乱,平王一党因平王一死失去庇佑,父亲赋闲在家,甄府罕见地过了一段平和安稳的日子,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干扰。


    变故发生在三年后。


    甄闻祁九岁,那女婴长成三岁,每日扎着辫子头,被甄母打扮得像年画里的娃娃,整日在院中举着风车到处跑,那彩色风车呼噜噜直转。


    “呜——呜——”女孩跑起来飞快,一点不像只三岁的模样,“娘!娘!出去玩!”


    她沿着九曲长廊穿过湖面,一直跑到水榭中才停下,累得额角渗出细密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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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甄母和甄闻祁坐在水榭中温书,石桌上满满摆了一桌。


    女孩跑进来才发现亭中不止一人,顿时收敛起笑意,蹑手蹑脚跑到甄母旁边,小心翼翼去瞧甄闻祁。


    对于这个哥哥,她是有点害怕的。


    无他,甄闻祁从来没对女孩笑过,平日里总是摆着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说话也是冷冰冰的,还总爱罚她。


    写错一个字少吃一颗糖,饭前吃蜜饯就要睡前多站一炷香,下雨天不能贪玩水,太热了不能多吃冰酪,就连每天的霜糖玉蜂儿都要定量。


    什么嘛?哥哥真的很吓人。


    “娘,看灯笼。”女孩拉拉甄母衣袖,甄母顺势弯腰凑过来听她说话。


    甄母有些疑惑,把目光挪向立在一旁的侍女,问:“灯笼?什么灯笼?”


    侍女笑道:“夫人忘了,今日是上元节,西街有灯会呢,小姐大概是听到府中下人在讨论灯会,想去看一看。”


    “那可不行,安安又忘记郎中爷爷的叮嘱了?”甄母柔声拒绝。


    不同甄父粗犷的气质,甄母喜好读书,虽长得高,但身量纤纤,未经过漠北风沙洗礼,又比京中雍容华贵的贵妇人多了几分书卷气。


    安安是女孩儿的乳名,至于大名,除了甄父无人知晓,素日里也都以“安安”、“小姐”做称呼。


    自她被带回府中便未出过府,长日参汤不离口,一旬便要请郎中来瞧一次,说是胎里带来的病症,受不得风,只能精细养着,故而外人只道甄府小姐是个病秧子,并未见过真容。


    甄母拒绝安安的请求,也是此道理。


    “娘,安安无事。”安安央求,圆眼眶竟挤出一滴泪,看起来可怜巴巴的,“灯笼,灯笼好看。”


    众人目光皆落在安安身上,甄闻祁放下手中笔,静静看着,原本因认真写字而皱起的眉头也舒展开,倒显得柔和了几分。


    甄母有些无奈,她最怕女孩撒娇,因为一撒娇,原则是可以抛诸脑后的,实在忍不下心拒绝。


    可是安安不能出府,西街灯会人来人往,更不好露面。


    甄母正想着说辞去哄安安,却听甄闻祁说:“娘,安安没出过府,如今她身体大好,去看看也没什么。”


    平日里对安安管教最严的就是甄闻祁,如今怎么开口求情了?甄母有些惊讶,不由偏过头去看自己俨如小大人般的儿子。


    她目光刚触及甄闻祁的脸,甄闻祁猛地扭过脸,只露出后脑勺和耳朵,那耳尖红彤彤的,十分显目。


    这是害羞了。


    甄母自然知道甄闻祁的脾气,忍俊不禁,故意问:“你平日最是拘着妹妹,今天怎么替她求情了?”


    “我才没有。”甄闻祁嘟嘟囔囔反驳,说话却少些底气,“我就是看不惯她撒娇,觉得碍眼。既不能受风,带个小斗笠把脸遮住就好。”


    如此,那便去吧。如今城中已然安稳,多带些人手乔装打扮,只去樊楼、画舫等较隐蔽的地方,想来也无大碍。


    想到这儿,甄母也不好再拒绝,只差人给安安换了身衣衫,又戴好帷帽,一行人做着马车往西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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