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清姑娘,害你师父入狱实非我本意,可我没有办法。我父母尚在姑苏城中,我必须保证他们平安出了姑苏城,我才能去自首。”余琼画动身,竟直直跪在佑清面前。
佑清立刻伸手去扶,皱眉道:“余姐姐,你这又是何必呢?”
“若我现在投案自首,那闫邹氏必定恨我入骨,连我的父母也不可能会放过。我之死,不过尔尔,可我必须保证他们平安。”
佑清阖眼,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大手狠狠攥住,胸膛酸胀不已,她苦笑:“这又是那个人给你的承诺?”
“……你糊涂啊。如此狠毒的人,说话岂有半分值得信任。你死后,你父母就算被闫邹氏挫骨扬灰又与他何干?他怎会帮你?”
余琼画闻言,神色陡然呆滞,听不懂佑清为何这样说。
她嘴唇翕动,低声喃喃:“那个人……说……说他妹妹也被闫肃笙戕害,所以才不忍看到我深陷泥沼。他……他妹妹……呜呜……他……”说话间,余琼画脸上已呈灰败模样,她心里知道,是她错信了人。
“余姐姐,那新上任的知府甄大人,为人正直果敢,我虽与他只有几面之缘,却能看出他的赤子之心,绝非贪官污吏之流。”佑清双手握住余琼画肩侧,将她从地上扶起,说,“闫肃笙虽死,但罪名犹在,闫邹氏管教不严,更有帮凶之嫌。此事,甄大人一定会管。”
余琼画呆呆看向佑清,眼睫颤动:“真……真的吗?”
“我可以对天发誓,不仅是他,还有我,一定会对此事管到底,还你一个公道。”佑清郑重其事地说。余琼画擦干眼泪:
“好,我信你。”
“……其实你和你师父到闫府做法那天,我藏在人群看见了,我认识你。”这下轮到佑清疑惑了。
“六年前姑苏城里犯时疫,治病的药材都攥在那些富商手里,我们这些普通人被传染了买不起药只能等死。我瞧见了,你和你师父散尽千金,又怕别人不信,把药材熬成浓汁用来写符,让大家烧成符水喝。你绝不是坏人。”
事情太多,佑清早记不清了。
“举手之劳而已,修道人总不能见死不救吧。”佑清轻笑,不甚在意。
余琼画说:“我这就放你离开,然后去官府投案自首,换你师父出来。”
她转身开门。一道寒光闪过。
余琼画觉得颈上一凉,像是一只飞虫莽撞地擦过她的肌肤。
那双清亮眸中,一闪而过的痛楚,便被更迅速的茫然覆盖而上。
寺中梵音缭绕,烈日下,一片火红的云飞过,将白衣染成刺眼的绯色。
幼桉啊。
余琼画身体一轻。阿姐来找你了。
那道身如翠竹般坚韧的倩影,似一只翩飞的蝶,坠落到地上。
佑清眼前的一切像是被下了放慢时间的术法,耳边寂静无声。
门外,一袭黑衣紧袖的蒙面人悄然出现在佑清的视野之中。
那身影置于阳光下,却宛如暗夜中现身的鬼魅,带着令人胆寒的肃杀之气。他手中短刀刃尖落下一滴血,滴答一声落在地上,仿佛取人性命的先锋令。
“你是谁?”佑清倒退一步,是防御的姿态。
蒙面人声音嘶哑,阴沉沉地开口道:“来取你命的人。”
危险一触即发。
咚!
蒙面人左脚用力一蹬,随及加快脚下步伐,径直朝佑清冲来。他右手探出,手指作鹰爪状,五段指节均带着铁片制成的环套样式,顶端尖锐,能轻而易举地直取咽喉。
佑清随着蒙面人动作后退几步,却始终无法逃离他的攻击范围。眼瞧着寒锋即将擦过她脆弱的咽喉——等的就是这一刻。
佑清眼眸微眯,一直紧攥着背于身后的手猛地扬起,一把粉末劈头盖脸地撒向蒙面人的面门。
“唔!”蒙面人猝不及防,尽管及时闭眼,仍有大量粉末侵入眼中,他低吼一声,本能地偏开脸,动作也随之放缓。
佑清强压住内心的恐惧,飞快抬起左手,只见她另只手紧握住一个手镯,拇指暗自发力,只听咔嚓一声,银镯中机括轻响,一柄寸余长、寒光闪闪的小刀弹出。
佑清使出全身力气,朝着蒙面人的胸口狠狠刺去。
蒙面人虽吃痛,但反应速度快到惊人,右手陡生巨力,用力一挥。
佑清瞪大双眼,肩膀用力向后躲闪,小刀只能顺势扎进蒙面人手臂中。
“嗤!”刀刃入肉。
蒙面人吃痛,竟脚下不稳,栽倒下来。
佑清只觉脸侧火辣辣地发胀,颈间一片温热的潮湿,却不敢耽误时机去摸,趁蒙面人意识未复,猛地冲出房间,朝平台下奔去。
“贱人!”身后是蒙面人压抑怒火的低吼和踉跄的脚步声。
寒山寺依山而建,禅房位于一处石砌平台之上,平台与地上约摸一丈高。
佑清冲到平台边缘,回头一瞥,只见蒙面人杀意更盛,飞速朝这边赶来。危险不断逼近,想要从楼梯下去已经要来不及了。
向前是绝路,身后却有厉鬼索命。佑清脸色煞白,疼痛之中绝望瞬间席卷全身。
“佑清!跳下来!”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急切的男声自下方传来。
佑清循声望去,是甄闻祁。男人一路疾跑,墨色衣袂翻飞间,他张开双臂,成承接之势。
“我接住你——!”这是最坚定的承诺。
佑清纵身一跃。她落入一个坚实温暖的怀抱。甄闻祁被下坠的力道冲偏了身体,轻转半圈卸去力道,臂膀稳稳圈住佑清,那是一个完全庇护的姿势。
“没事了,别怕……”他急喘着,却能分出精力安慰佑清。
劫后余生的庆幸让佑清几乎脱力。然而,她的目光下意识转向平台——佑清清澈的瞳孔里倒映出蒙面人的影子,还有他袖口一闪而过的冰冷刺骨的寒光。
是袖箭。
那点寒芒正对甄闻祁毫无防备的后心。
“小心!”佑清脑中一片空白,求生的本能却被更强烈的冲动淹没。
她不知哪来的力气,双手撑住甄闻祁肩膀,一使力,将他往偏离箭簇的一边推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
“嗖!”
一道短促尖锐的破空声响彻天际。
甄闻祁反身抽出腰间利剑一甩,划破凌空,直逼声音源头。
“大人!”远处崔弗惊慌失措的吼声传来。
佑清身形猛地一颤,耳朵像被塞住一大团棉花,声音窸窸窣窣透过障碍往她的脑子里钻。
好吵。
她心中呢喃,胸口也被浸湿了。
是下雨了吗?为什么哪里都是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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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沉重到她根本无法呼吸。
佑清想抬起手去试探雨意,光怪陆离间却看到甄闻祁惊慌失措的脸,又转意想去触碰他。
甄大人,在说什么?
她听不见,只能拼命睁开眼,仍看不清甄闻祁一张一合的嘴巴。
“别……别……”佑清开口想安慰男人。
怕。
最后一字吞入腹中,连带着她混沌的意识,深陷于黑暗里。
“参汤!把参汤拿来!”
“……伤口……衣裳要剪开……”
“郎中,郎中怎么还没来?”
府衙后院正屋,无数人影步履匆匆,来来往往,混作一团。
崔弗疾步走来,身后跟着一郎中,那郎中脸色苍白,像是受了极大的颠簸。这已经崔弗找来的第五位大夫了。
好痛。
佑清伏在榻上,感觉不停有人用温热的棉布在摆弄自己,她的肩膀发麻,每呼吸一下就引起剧烈、尖锐的痛,像是有刀子伸进骨缝中不停刮动乱搅。
佑清出了好多汗,连眼睛都出汗了,她想睁眼去看,却被汗液扎得抬不起眼皮。此刻,已是有气出无气进了:“甄……甄……大……”
“姑娘想说什么?”有人凑到佑清耳边柔声问。
佑清几欲开口,却再无力发出声音,只能轻抬手指对向一处,眼前白茫茫一片。
“去叫大人。”侍女急声说。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一阵沉重的步伐声快速朝榻边靠近,最后在佑清耳边停下。
甄闻祁踏入屋内,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令人窒息的一幕——凌乱的黑发散落在青缎枕上,此刻绿色的衣,雪白的皮肉皆被染成刺眼的红,浓郁到接近黑色。那截莹白皓腕垂落在榻沿,因剧痛无意识攥紧的指节白到透出淡青色,纤细轻薄,如纸般,仿佛风一吹就会飘走。
佑清肩胛骨下方只看得见嵌着半截乌黑的箭杆,每喘一口气,那杆子就随着肩头轻轻颤动,血珠子不断从伤口里渗出来,沿着脊线往下淌。
“甄大人,这姑娘背上的箭要赶快拔出来,不然血永远止不住,再拖一时半刻,恐怕连着胳膊都要保不住了。”郎中边擦手上的血边说,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粒,“不过老夫眼拙,那箭头深入皮肉中,瞧不出构造,贸然下手怕加重患处伤势。”
“崔弗。”甄闻祁罕见稳不住气息,短促唤了声。
崔弗立于屏风外,他从蒙面人的服饰里搜出了袖箭,幸好遗留一枚未曾使用。郎中跟过去瞧,丁零当啷一阵动静,才听见郎中为难的声音:“这箭头状若莲花,姑娘怕是要吃些苦头了。”
“如何做。”甄闻祁面色骤冷,语速飞快。
郎中斟酌一番,才说:“服下麻沸散后,我用薄刃在伤口处割开口子,再看能否将箭头剥离出来……”甄闻祁刚想说话,只觉手臂受到一丝微乎其微的牵引,忙低头去瞧。
“甄大人……”佑清好似积攒了些许气力,垂落的手指捏住甄闻祁的衣袖,“不要放了……放了我师父……还有余琼画的父母……”话未说完,她彻底失去力气,指尖陡然下坠,却被温热的大掌攥住。
佑清意识混沌间,听见熟悉的颤抖的声音,似乎是在应她。
只有师父会这么温柔地哄她,但师父的声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