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明溪站在门口,是在等甄闻祁。
甄闻祁下马,三步并作一步往里疾走,边沉声问:“如何?”
“元一那女人嘴巴严实得很,除了不停重复让我们去救人,其余的什么都不肯说。”明溪小跑着跟上步伐。
一转弯,便到了收押元一的狱房。
“元一,”甄闻祁气都不喘,端的是从容的模样,“解释。”
“你放我出去,我自己去找佑清!你们官府的人是如何承诺我的,甄大人,我如何还能信任你!”元一眼里喷出火,恨不得把面前这个冷静的男人烧成灰。
甄闻祁盯着元一,平静地说:“你应该知道,那桩买卖换一个庇佑,你并不亏。”
甄闻祁沉得住气,比面前女人更难缠的角色他都见过,照样能吐出有用的信息。
一个手无寸铁的人被最严密的防卫镇守着,如何能如此准确快速地知晓外界事?如此便罢,甄闻祁更害怕的是,她会把那桩买卖传递出去。
一旦消息传出,所有的努力全部作废,这是他承担不起的后果。
“元一,你可以不说传递信息的方式……”甄闻祁声音压低,满满威胁意味。
元一惊惧,声调陡然提高:“你不能见死不救!”
在汴京,不止一人说过,甄闻祁是朝廷最狠毒的狼,冷面冷心冷情。如果认准一个目标,纵使千般阻拦,再难咽下的肉,他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将其撕碎嚼烂咽入腹中。
御史台里凡是经他手,向来只有白衣进去,红衣出来的。
对于这师徒二人,甄闻祁已是十分耐心。
“见死不救,呵。”甄闻祁笑,看人时眼神里隐藏不住的冷意,“不用你,我照样可以找到你徒弟。但是你要想清楚,我需要一个答案。”
阴暗牢房内,二人一站一跪,空气中弥漫着铁锈、霉烂与腐肉混杂的气味,唯有一束光从高墙小窗挤入,照在甄闻祁不近人情的冷漠面庞上。
这本就是一场不甚公平的对峙。
元一下巴颤抖,眼眶通红,最终败下阵来。她认命地阖上眼,两行清泪缓缓落下:“我说。”
诏狱外,青砖高墙在午后的烈日下泛着白光,远处石板路面被晒得滚烫,热气从缝隙间蒸腾上来,扭曲了街景。
可诏狱内,室温几近寒冬。黑漆大门从里被打开,寒气猝不及防随着二人夺门而出。
甄闻祁立于门口,将一个指节粗细的玉色口笛放到嘴边,轻轻用力。
“吁!”
那是短促、尖利的脆鸣。
紧接着,一道翠色流星划破凝重的空气飞驰而来。
甄闻祁伸出手接住,不过是只没有巴掌大、绒毛圆滚的云雀。
——“我有一只雀鸟,通晓人性,以此传递消息给我。这语言天下恐怕找不出第三人知晓,你不必担心。”
“佑清身上有一香囊,雀鸟可以闻到味道,你吹此玉笛可唤它,它会指引方向。”
云雀落在甄闻祁掌心,黑黢黢、豆大的眼珠直勾勾看着他,舒尔偏头,似乎在等着他说话。
“你真能找得到?”甄闻祁问。
啾——
云雀腾空而起,朝北方飞去,复又飞回。它在回应甄闻祁的问题。
“带我去找她。”
青-天-白-日下,翠影穿行热闹街市,划过漕运码头千帆桅杆,点破水中粉墙黛瓦的倒影,最后盘旋直上,落于金色塔尖。
庙宇高低错落,有钟声响彻天际,梵音与青烟缭绕在屋顶上空。
日头高照,那是午前的寒山寺。
“吃点东西吧。”
余琼画半蹲下来,手中端着一碟绿豆糕,佑清坐在箱中,双手被麻绳束于身后。
此刻,佑清已然转醒,只是药效尚未过去,眼神还带着点懵懂。
她说话也有些磕磕绊绊:“你……你的演技……很高明。”
余琼画拿起一块糕点,放到佑清嘴边,但佑清并未张嘴。她并不强求,反而自顾自地吃起来:“其实我并不爱吃甜,这绿豆糕是我弟弟爱吃的,蜜豆雪羹也是。”
“我那可怜的弟弟,叫幼桉,他一岁的时候尚在襁褓,脸圆圆的,长得比年画娃娃还要可爱,我与父母皆视若珍宝……”余琼画笑着,眼神中却溢满悲伤。
“这东西有什么好吃的,一股子豆腥味,又甜腻噎人,只有一个好处,就是便宜。我的幼桉很懂事。”
“做豆腐很艰辛,挑拣豆子的时候,寒冬腊月手都要泡在水里,冰到骨头缝里都是痛的。幼桉说,姐姐,长大以后我要赚大钱,这样你的手指就再也不会长冻疮了。”
绿豆糕散发出甜而不腻的香气,那是最纯粹的香甜,却似乎无法掩盖女人眉心紧蹙的那抹苦涩。
“佑清姑娘,你相信天道好轮回吗?”
没等佑清回答,余琼画又自言自语道:“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像闫肃笙这样的人还能好好活着,他凭什么活着!”
“幼桉不过是看见我哭,把他的手腕咬了一口,那一口甚至只是浅浅的印子。”
“那畜生竟然让人把幼桉举起来活活摔死!”
“他还那么小,过年的时候还说生日要吃我做的绿豆糕。”
“他连哭声都小的像猫叫一样,还在说着‘不要抢走我姐姐’……不要抢走我姐姐!”
“那地上好大的一滩血,我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外面的雪下得好大,白茫茫一片。
余幼桉躺在地上,很小的一团,很快就被白雪覆盖全身,红色洇满整个视线,更是染透散落在地上的那碟绿豆糕。
“所以你杀了闫肃笙。”佑清说。
“是!那又怎样!”余琼画像是被戳到痛处,疾言厉色起来,“若非顾及我父母,我恨不得啖他之肉,饮他之血!这样的人,竟然还能让官府一再放过!那个姓刘的贪官是这样的,如今这位新知府也是这样!”
佑清说:“你如何报复,都是你的自由,旁人无从干涉,更无权站在你面前,高高在上地命令你轻轻放下。”
佑清竟从箱中站起身,一截麻绳落下,她双手解放,攥住余琼画说,“……但是,我师父何辜,难道就白白做了替罪羊,为你背负杀人的罪名吗!”
瓷碟从余琼画手中脱落,啪的一声摔得四分五裂,绿豆糕滚了一地。
“你……你不是被困着吗?你是装的?”余琼画震惊。
佑清苦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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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幼便跟着师父行走江湖,你以为,那区区蒙汗药能放倒我?若非我故意为之,你又怎么会放松警惕。”“你很聪明,”佑清气急,咬牙切齿道,“那日我与师父前来做法,你是不是就已经想好计谋,要找替罪羊为你脱身!”
余琼画瘫坐到地上,泪流满面,她轻语喃喃:“我没有,我没有。我只是下毒要弄死闫肃笙,我没有想害别人。”
下毒?
佑清眉头一跳,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闫肃笙哪怕胆小,也为常人,如果没有其余手段叠加使用,被吓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若是下毒,从内里攻入,松懈人的精神,那就有迹可循了。
可佑清还有一事需要求证。
佑清胸膛剧烈起伏,半晌才平复情绪,她捡起绿豆糕,淡声说:“事到如今,你还不供出幕后主使吗?那人把药给你,就没有再说别的话?”
余琼画眼中困惑,没有想到佑清会这样说,嘴唇颤抖地吐出几个字:“你……你怎么会知道?”
远处再度传来低沉肃穆的钟声,世界在这一刻静止了。
正过午时,太阳升到一天中的最高点,毫不吝啬地将毒辣的日光撒向大地,仿佛一切污秽无所遁形。
但有光就会有影子,那些阴霾、龌龊,像青砖上深深扎根的顽固苔藓,就算穷尽一生都无法彻底消灭。
佑清确定心中猜想,她嘴角勾起微妙的弧度,说:“我现在才知道。”
如果不这样逼她一把,这个苦命的女人恐怕只能被哄骗着给他人做了嫁衣。
这样环环相扣、毒辣隐蔽、试图借刀杀人的计谋,又怎会是余琼画这样洁傲不屈的人能想的出来的。
只是可惜了,那株傲然屹立寒风的菊终究还是跌进尘土里。
“是什么药?”佑清问。
余琼画眼角一滴泪划过:“那人说,叫阎王薄,无色无味,分成七份,每次掺在饮食里,等七分吃完就会毒发身亡,无药可救,无脉可寻。”她伸进袖笼里一摸,手心赫然放着一个细颈玉瓶。
佑清拿来往里细瞧,里面还剩些粉末。
“这里面还剩这么多?”
余琼画点头,说:“要在饮食上动手脚颇费功夫,我只来得及给他吃三次。”
“给你药的人有没有和你说,这药吃下去有什么反应?”佑清又问。
“没有。”
佑清起身,拳头捏紧,她鲜少这般生气,若是此刻面前有面墙,她都能将其锤垮。她怒极反笑:“呵。”
是了,这么狠毒的心,哪里来的耐心讲这些东西。
但如此,她也猜得出来。
既预备着利用风水杀人,那毒药只能是打击人心智,让人吃了意识涣散的药物。
这人心思缜密,恐怕阎王薄直接服下一瓶也能置人于死地,但是他偏要分成七份,药力逐渐加深,也无需闫肃笙吃完阎王薄,只消待他精神出现问题,再造势以鬼魂之说。
就算没有她与师父,也会有元二、元三,只要这姑苏城里有道士来驱魔,便能再加上一个替死鬼。
如此迂回,就算哪日真的露出端倪,痕迹也随着时间推移消失,再也找不到源头。
真为上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