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标记面前不知轻重的O……
“唔啊……”
白虞从水中冒出来,惊声喘息着,呛了好几口水。
他紧紧抓着秦鼎竺,紧接着发觉腰后横着的手臂,用像是要把他融进骨肉的力道,按在对方怀中。
他身上片缕未着,娇软的皮肤摩擦在西装布料上,他不住躲了躲,又被人搂得更紧,宽大灼热的手掌握在他腰侧。
很熟悉的感觉,竺郎与他肌肤相亲时,惯常如此,他恍然以为竺郎恢复正常了。
白虞细瘦的手臂环在对方肩颈,凑近过去,香气四溢。
在对方唇瓣触碰到他侧颈的一刻,白虞感觉到对方陡然僵住,呼吸深而重。
秦鼎竺清醒后,意识到目前的情形,一阵电流从心脏直窜头顶,停在白虞腰上的手顿时收也不是留也不是。
光裸的身体被完全拢在他怀里,滑腻的皮肤就在嘴边,他离白虞的腺体只有短短两厘米的距离,他甚至能感到腺体不断涌出的,甘甜的樱桃味Omega信息素。
只需要再靠近一点,他就可以咬破那层薄薄的皮肤,将自己的信息素注入冲刷,标记面前不知轻重的Omega。
或许是从幻境脱离的状态还在延续,此时占有的念头异常强烈。
白虞不明所以,脱力地伏在他身前,垂着眼平复气息,还有闲心挑逗人,“竺郎,你往日摸的可不止是这里。”
他那只好手落下去,牵着对方手腕向下,“你最喜欢的是……”
“白虞,够了。”秦鼎竺隐忍着打断他,他收紧拳头,接着将白虞带到池边,托着腰身一把抱了上去。
他不是丧失理智的禽兽,白虞是谁,他自己又是谁,他记得一清二楚。
从温热的水中离开,皮肤突然暴露在湿润的空气里,白虞不禁打了个哆嗦,他蹭了蹭悬在水面上方的腿,膝盖呈现出桃花般的粉红。
秦鼎竺从台阶迈上来,规整的西服潮湿垂坠,稀稀落落的滴着水。他扯下一条浴巾,抬手盖在白虞身前,把他从大腿到脖子捂了个严实。
白虞一点都不冷了。
他原以为竺郎这就要走掉,没想到对方俯身拉过他受伤的手,一圈圈拆下纱布,脸色发沉。
伤口边缘被水浸泡,已经发白发肿,幸好时间不长没有发炎,不过还是要消毒处理干净。
白虞察觉他心情不好,往回缩了缩手,弱弱地说,“我没事。”
秦鼎竺并未应答,扶他起来裹好浴袍,走到门口,开浴室门的前一秒,白虞听到他似有所觉地说。
“你是四皇子。”
话说出口的一瞬间,秦鼎竺觉得自己也疯了。
他无法解释为什么会在落水时进入梦境,又在幻象历经半日后醒来,时间只过几秒。
那场景过于真实,一草一木,一人一景,仿佛都是他亲身经历,亲眼看到的,此时还记忆犹新。
而且,幻境中的故事与白虞的只言片语一一对应。
皇宫,皇子……那些他之前从未放在心里的话。
白虞闻言愣了愣,格外欣喜,认真点头,“我是大晟四皇子,你记起我了。”
“没有。”秦鼎竺否认。
“噢……”白虞情绪变化很快,转而眼睛亮亮地望着他,“无碍,亲一下就想起来了。”
明明失忆解离的是他,现在还要反过来逗人。
秦鼎竺盯着他贴近的脸,心中涌起莫名的烦躁,抬手把他狂放大敞的领口拢了拢,开了浴室门让他出去。
佣人们听了秦鼎竺的话,都离开了,浴室附近没人在。
他第一次产生很狼狈心虚的错觉,在白虞跟着他即将走进换衣间时,把人关在了外面。
白虞眨眨眼,隔着门板闷闷地说,“你不必羞涩,毕竟我早都见过了。”甚至了如指掌,他那里有颗痣他都知道,还摸过。
比起眼睛看不清,秦鼎竺更想让他不会说话。
他看得明白,在梦境那时,白虞还是个正常人,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变得眼也瞎了,精神也不好了,只会一门心思依附他人。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秦鼎竺顿时感到荒谬。
他打开衣柜门,自己幼年的衣服叠放着,肯定是不能穿的,秦正蔚的衣物没人动,还挂在衣柜的横杆上。
他没有什么过世人衣服不能留的忌讳,只换了最外层的衣物,余下的回家后再处理。
抬头视线划过镜面,撞到镜中自己目光的瞬间,空气骤然阴冷,仿佛跌入谷底,灯光炽白,他的身体似乎与另一道身影重叠。
红色的,冷厉而模糊的,如同深渊中爬出来的恶魂。
只是那双黑色的眼睛,与他的别无二致。
转瞬即逝。
秦鼎竺没有丝毫惊慌,只是打量着镜中的自己,透过那层光洁的镜面看向最深处。
场面再无变化,灯光也柔和下来,他关灯打开了换衣间的门。
从幼年被桂青虹强行信佛至今,他不相信前世今生,神仙鬼怪,却也知道万事万物的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白虞变成这幅样子出现在他面前,或许是他哪里欠了他的。
至于方才镜中的红衣男子,是真的又如何,不过是哪里来的孤魂野鬼,怨念残魂,掀不起什么风浪。
白虞一点不在意形象,懒洋洋地瘫坐在地上,见他出来立马爬起,顺理成章地挽住他的手臂。
秦鼎竺看了片刻,没有拒绝他。
转身刚走两步,后方传来阿姨惊恐的呼声,以及断断续续怕到说不出的话,“鬼,鬼,鬼啊……”
秦鼎竺拧眉转头,只见在这里工作最久的段阿姨满目恐惧地望着他,头发都炸起来。在看清楚他的脸后,眼神一下清明了,“小秦先生?”
真是要把人吓死了,段阿姨不住拍着胸脯。她先去浴室看了一圈人都不在,往这里一走,就看到秦太太挽着一个穿秦正蔚旧衣服的人,身形和体态也有几分相似。
更过分的是,她见过白虞这样挽过秦正蔚,场面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夜深人静,正是阴气足的时候,又只剩她一个人,她来不及辨别,仿佛一阵冷气吹过她后脑勺,惊悚难以言喻,她差点以为自己走到了阴曹地府。
“阿姨,有空去检查一下视力。”秦鼎竺淡淡劝告。
“哎,真是不好意思,我还以为是秦……”
段阿姨懊悔地拍了下自己这张快嘴,太冒犯了,哪有说活人是鬼的,幸好小秦先生没怪罪,不然她要后悔死了。
白虞也松了口气,僵直的身子松缓下来,他差点以为阿姨看出他不是本人,是占据人家□□的异魂了。
三个人各怀心思,表面若无其事地离开。
走远后,段阿姨姗姗来迟地注意到一件更诡异的事,太太挽着的是小秦先生!
白虞疯就算了,小秦先生就这么由着他。
段阿姨大感震撼,算了算了,主人家的事,她就当什么也没看见。
按照现代医学的解释,白虞大概是有分离焦虑,准确地说是离不开秦鼎竺一个人,一旦分开,就会从心到身的不愉快,不适应。
秦鼎竺深知对待他不能强硬,只能用承诺换得暂时的安宁。
他让白虞坐在床边,自己相对坐于椅子上与他平视,给他伤口清理上药的同时开口,“今晚你自己睡,明天我来见你,好不好。”
白虞抿住嘴巴,秦鼎竺察觉他信息素瞬间起伏不稳。
但他没有立刻闹脾气,经过这几天,他明白境遇与之前大不相同,对方说要走,就是真的要走。
可白虞恐惧那种找不到他感觉,像是漂浮在无边河面的浮木,没有依靠和方向。
“我可以跟你走。”白虞沉默好一会儿才开口,尾音有些哽咽。
“不可以。”秦鼎竺缓缓摇头,回绝的意思明确。
白虞强忍着发颤的手,“那你亲我一下。”
秦鼎竺垂下目光,包扎着他的手,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气声轻笑。
不可能的,两个人都知道。
“抱一下,也好。”白虞降低要求,强词夺理,“反正你都要走了,总不能什么都不给我。”
两者之间其实没什么关系,白虞却总能让自己很委屈。
秦鼎竺知道不该答应他的,过于情绪化的离别行为,可能会让分离的焦虑更严重。
可是白虞现在很乖,很可怜,眸子清透如同烟色宝石,眼尾低垂,像是某类讨巧卖乖的小兽。
拒绝的话他没能说出口。
略微抬手的下一秒,白虞已经栽到了他怀里。
Omega的身体生来娇小柔软,与alpha和bate不同。在遇到白虞之前,这只是生理课上的一句话,遇到他之后,变成了次次切身的体会。
两道心跳声穿透血肉,逐渐趋于一致时,秦鼎竺想起那句“情非得已”。实际上,他在那时并未感受到任何悸动或是愉悦之情,甚至比现在还不如。
只有一潭死水般的阴沉与腐朽。
白虞实打实地拥在他怀中,得到回应后,有种前所未有的满足。这些天他很没有安全感,现在他明确地知道,他在被爱人抱着,便更加不舍了。
“抱过了。”秦鼎竺提醒他。
白虞艰难而迟钝地起身,眼底沁出两滴泪花,极其碍眼。
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只不过分开一晚,他就难过成这副样子,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秦鼎竺最终还是要离开的,他让白虞别跟着,走到卧室门口时,脚步停顿,回身望向白虞,目光似是多了些什么,语气却听不出不同。
“我叫秦鼎竺,不是秦知衡。”
白虞茫然眨眼,泪珠滑落,便看到对方已经关上了房门。他怔了两秒,忽地转身跑向阳台,向下方四处张望,没过多久,依稀看到熟悉的身影。
上车之前,对方似是向这里看了一眼。
直到车在他模糊的视野里彻底消失,白虞整个人都失去了力气。他像是被囚禁了起来,不能出门,眼睁睁看着爱的人离开。
他浑浑噩噩回屋,蜷缩在被子里,努力闻着空气中残余的微弱檀香,回想对方的话。
“秦鼎竺。”
原来他是换了名字,难怪前两日唤他秦知衡时,他会是那样的反应。可不论改成什么,也都是他的竺郎罢了。
白虞迷糊想着,许久才陷入昏睡,仍旧断断续续地做噩梦,如同深处无法逃脱的黑暗深渊。终于在一次惊喘中醒来,他不敢再睡了,逃出被子躲在宽大的椅子里。
他意识不清醒,四下无人更难以自控,身子又是之前那样发麻,脑海反复质问为什么他不能和着竺郎一起走?
因为他是白虞,他不正常,他生了病……他们都以为他病了,那是不是,只要病好就可以出去了。
怎样才算好?他拼命回想外面人的样子,冲到镜子面前,首先看到了自己乌黑的长发,若有所思。
这里的男子,似乎都是短发的。
白虞打开柜台抽屉,胡乱翻找一通,没发现自己想要东西,干脆出了卧室。
外面没开照明灯,只有楼道口微弱的夜灯亮着,对白虞来说影响不大。他听到一楼传来声响,扶着栏杆径直跑下去。
底下睡眼惺忪,出来起夜的段阿姨,隐约听到一阵轻而快的脚步声,分不清方向,但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段阿姨觉得自从秦正蔚去世后,白虞疯了,她的精神状态也不好了。
先是好端端把小秦先生认成鬼,睡觉起夜又被太太吓了一大跳。
她对这栋房子轻车熟路,灯都不用开就往卫生间走,也就导致脚步声传来她根本看不见。
只知道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有东西在快速靠近,吓得她像是无头苍蝇一样想跑,腿却像灌了铅,怎么都动不了。
黑咕隆咚的眼前浮现白色人影,她心都要跳到嗓子眼,直到熟悉好听的声音略显急切地出现,“阿姨,哪里有剪刀?”
段阿姨又回到了人间,大口呼吸一下,哆嗦着指向一侧,“卫生间抽屉里有。”
白虞生病后他们就把所有尖锐物品收起来了,让他能接触到的地方没有危险。
她说完白虞随之跑掉,段阿姨这才反应过来,大半夜的,太太找剪刀干什么?不会是想起秦正蔚离世,想不开要……
她简直要尖叫,头皮发麻地往那边跑。
冲到门口,卫生间的灯自动亮起,她看到白虞面对镜子,笨拙地攥着剪刀,扒拉两侧的头发,露出白皙脆弱的脖颈。卡擦一下,一缕黑发悠悠落地。
这场面着实骇人,段阿姨猛地冲上去夺回剪刀,“太太,你这是要做什么,你再伤心也不能想不开啊,你还这么年轻,你出事我们怎么交代……”
段阿姨训斥完,念叨着不行不行,快步跑回住处,留下一脸懵的白虞。
他也跟上去,只见阿姨拿着那个发光的东西,“我得赶紧告诉小秦先生。”
白虞瞪大眼睛,连忙阻止,“不要!”他上前抓住阿姨手里的东西,“我没有要想不开!”
现在天还没亮,而且已经道过别了,他不想竺郎为他担心。
“真的?”段阿姨不相信,面露怀疑。
这样一吵,另外两人也醒了,各自从房间出来,惊奇地看着他们。
最终电话没打出去,白虞坐在沙发上,三个人从三个方向盯着他,满脸复杂。
“太太,你要剪头发?”段阿姨问。
白虞点头。
“为什么?”
虽说现在男人基本都是短发,可他们都习惯了,因为白虞是个漂亮的男生,长发没有丝毫违和感。
“剪完我的病就好了,就可以出门了。”白虞说着对她伸出手,“把剪刀给我。”
他们不知道他哪来的歪理,总归他没想不开就好,至于头发,随他去吧。
这个念头在白虞开始动手后烟消云散,他们亲眼看着白虞左一刀右一刀,把自己一头长发剪的七零八落,没有一下是整齐的。
白虞又倔得很,不肯让他们帮忙,非要亲自动手。
段阿姨后悔了,早知道该趁白虞不注意,偷偷打小报告……现在,她只能默默希望秦鼎竺来的时候,多做些心理准备。
东方天光乍亮,第一缕光线冲破云层时,别墅庭院的长椅上,坐着一个低头打瞌睡的男生,有早起锻炼的叔姨爷奶,路过不禁盯着那颗圆脑袋看了又看。
旁边浇花的阿姨无奈摇摇头。
秦鼎竺还没下车就注意到了,眉头深锁起来,停车径直向他走去。阿姨见状,连忙也跟过来。
白虞迷糊着一睁眼,面前一双笔挺的长腿,他一愣,瞬间清醒过来,带着清冽灿烂的笑容,眉眼弯弯的,站起身骄傲地跟人求夸奖。
“你看,我的病好了,我可以和你一起走了。”
阿姨尴尬得不行,解释说,“先生,我们拦不住啊……”
秦鼎竺示意她不用多说,看了白虞片刻,抬手攥住他一点发茬。
阳光倾泻而下,男生皮肤白皙,没了长发遮挡,精致的轮廓和五官完整显露出来,格外亮眼。
他骨架小,T恤领口松松垮垮的,锁骨凸显。姿态文弱却昂扬,带着少年的稚气。若叫不知情的人一看,恐怕以为他是哪个重点高中成绩好好又听话的学生。
只是微风吹过,他脑袋上竖着的几缕毛被吹动,其他头发一撮长一撮短,乱七八糟,方向不一地炸着,准确地让人明白“狗啃”是一种什么发型。
偏偏他还浑然不自知,主动踮脚蹭男人的手心。
仍旧是漂亮的,但略显奇葩……
阿姨生怕秦鼎竺会生气,责怪他们没有照看好白虞,然而等了好一会儿,对方都没有说什么。
她甚至产生了错觉,秦鼎竺脸上似乎有一晃而过的笑意。
“去给他买几顶帽子,回来我报销。”秦鼎竺放下手说。
阿姨一愣,如释重负地点头,“好。”
白虞把自己霍霍成这个样子,就算让理发师修也修不好,因为他有些地方太短,全剪齐就和没头发差不多,拿个帽子遮盖一下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白虞见秦鼎竺往屋子里走,没有得到回答,他赶忙追上去,“你说过我的病好就可以了,明明我已经恢复正常了。”
进到客厅后,秦鼎竺捏住他的肩膀,将他固定在半身镜前,“你不正常的地方不止是头发。”
如果他再直白一点,就会说他不正常的其实是脑子。
白虞不甘愿地望着镜中的自己,眼下的红痣引人注目,“那你说,你还要我如何。”
秦鼎竺只是把他带去餐厅吃早饭,随后按医嘱吃药。
阿姨把帽子买回来,米白色的鸭舌帽扣在白虞脑袋上,把那惨不忍睹的头发遮盖,瞬间就变得顺眼明亮了。
白虞一开始不适应,想着这样就可以出去,硬是忍了下来。
他见佣人们都在各自忙碌,转头趁着秦鼎竺打电话,脚步轻巧,不知不觉摸到车旁,乱找一番还真被他开了门,顺势爬上后座。
白虞不知道车窗是防窥的,怕被人发现,蜷着身子窝在座椅里,压抑着呼吸等待秦鼎竺上来把他带走。
段阿姨一回身,就看见白虞往车上爬时留在外面的小腿,脸色一变急忙要喊人,却见通着电话的秦鼎竺手指抵在唇前。
段阿姨了然,没有出声,两个人亲眼看那小腿收进去,砰一声,“轻轻”关上车门。
“真的要让太太出去吗?会不会……”秦鼎竺挂断电话后,段阿姨有些犹豫地询问。
其实白虞不明白,他们却看得分明,如果秦鼎竺不想让他出门,那完全不用买帽子,毕竟在家里他再难看也没人会嫌弃他。见外人就不同了。
可白虞现在的状态,实在难以让人放心。
葬礼时大闹着当皇帝要打人屁股不说,上次偷跑出去最后进了医院,这回指不定又要出什么事。
“我会看好他。”秦鼎竺只是回答。
白虞是个大活人,不可能永远像鸟一样被关在笼子里,他的世界不该只有这样小的一部分。
白虞躲在后座又觉得太明显,干脆把自己缩在地底下,让前座挡着他。听到开门声,他紧张得使劲藏,不小心碰到帽檐,帽子还掉滚到另一边座椅底下。
他吓得咬住嘴不敢动,盯着对面的帽子轮廓,只听前面静了几秒,他险些心脏都要跳出来。
但出乎意料的,车身缓缓启动了,白虞顿时松了一口气,又立马谨慎地捂住嘴。
至于帽子,等竺郎离开的时候他再捡就好。
车子平稳而安静地前行,白虞能感觉到转过几个弯后,车停了,秦鼎竺也下了车。
他静静等待一会儿,没有任何异常。
虽然不知道自己在哪,但他人是出来了。白虞欢欣雀跃,伸手去够对面的帽子,然后,面前的车门开了……
光亮交错,他慌乱中眯了眯眼,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随之映入瞳孔。
“起来。”秦鼎竺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背光看不清眸中情绪。
“我,我……不。”白虞脊背都绷直了,惊慌又羞耻地憋出几个字,脖颈憋得发红。
他已经做好了死皮赖脸就是不走的准备。
近在手边的帽子被人拿走,白虞还没反应过来时,前门关闭,几秒后,身后的门开了。
他还撅着身子,着实不雅,纤瘦的脊背线条清晰,直到被握着手肘拽起来。
白虞傻了,就怕他把自己扔下去,情急之下整个人扒在门框,弯着眼尾委屈巴巴地求情,“呜,我不走,别扔下我。”
下一刻帽子盖在他头上,帽檐低垂遮住了他大半视线。
“没让你走。”
秦鼎竺松手,把他扒在门边的手指弄下来塞进车里,“坐好。”
门关了。
白虞静止着,小心翼翼抬头从帽檐下看。
就这么关上了?
岂不是代表他可以继续留在车里。
没过多久,秦鼎竺从一间绿色的屋子出来,手里拿着个盒子坐到驾驶位,盒子拆开,是一个圆环状的东西。
他回身对白虞说,“过来。”
白虞没什么防备心,还有些好奇地凑近,接着那圆环就戴在了他的脖子上,冰凉的,透着银色金属光泽。
他颈部敏感,明确地感知到这东西,叫他不太适应,直颤着缩动。
“这是什么?”他抬手摸上去,触感凉润光滑。
“阻隔信息素的颈环。”更重要的是保护Omega不被强行标记。
白虞摸到连接处的口子,却不知道怎么打开,只能软声跟人讨饶,“不戴好不好。”
“等你学会控制信息素的释放,就不用戴了。”秦鼎竺指腹划过颈环,面前少年身体前倾,神情无辜懵懂,腺体被覆盖,樱桃味的信息素渐浅,似有似无地流连。
白虞对自己的身体完全不了解,他都不懂信息素究竟是什么,更别说控制了。他不戴颈环满身都是信息素,根本出不了门。
以大多数alpha兽性的自制力,根本抵抗不住的。
白虞勉强妥协,一路上来来回回把颈环捏了个遍,直到下车时,他的注意力才被转移。
今天是周六秦鼎竺没有课,考虑到白虞的情况,带他到了校外一处行人不多的街道。
白虞看也看不清,仍旧新奇的东张西望,辨别到与众不同的颜色或是物件,不管在哪都得凑上去看看摸摸。
涂鸦的墙壁、地上的石墩、还站在服装店外和假人模特对峙,半晌后奇怪地问对方为何不动,难道是死掉了。
直至与路边被遛的哈巴狗对望,白虞倏地瞪大了眼,下意识靠近几步想看的更清楚,越看心越凉。
他拉过秦鼎竺的袖子,指着狗不敢置信地告状,“我是不是和它一样?”
秦鼎竺看过去,哈巴狗脖子上套着一个白色绝育圈,随着狗腿颠颠迈步左右轻微摆动,眼神蠢萌,又憨又傻。
确实差不多。
白虞接受不了,当场就拽着颈环要扯下来。
“你比它乖。”
秦鼎竺拦住他,短短四个字就让白虞犹豫了。看到哈巴狗忽然定住不动,主人怎么拽都不走时,他屈从了。
他的确比它乖多了。
只是还有点委委屈屈,不情愿自己和哈巴狗一个形象。
他顺势抱住秦鼎竺的手臂,黏糊地挨在他旁边,“我累了,我们走慢一点。”
白虞习惯性地抬头索吻,因为往日他们就是如此,走路不好好走,从蓬莱殿到政事堂的距离,他们能断续地亲上大半程。
有时亲着亲着就走不动了,连要去哪儿都忘掉,以天为被,地为褥,将一切忘怀……身旁的宫人侍从眼珠都不敢转,匆匆忙忙略过。
可惜今时不同往日,秦鼎竺眸光暗了暗,抵着他的帽子把人压下去。
白虞挫败,一副没骨头的样子,没得到回应干脆倚靠在对方肩膀处,行进步伐格外缓慢。
身侧的一家服饰店内,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奇怪张望,对着他们看了又看,招呼一旁几个挑衣服的同伴,“你们看,那男孩是不是有点眼熟。”
“什么?”
几人疑惑看过去,男生骨骼清瘦,被帽子遮挡,加上偏着头,只能看到小半张脸。
不过这对她们来说已经足够了。
“是杜蓉小儿子吧。”
“他之前不是长头发吗,不太像啊。”
“他旁边那个男人是谁,不错啊,又傍上新大款了?”
“管他呢,先赶紧拍下来。”
最后一个蓝裙女人说着,快步跑到玻璃门前,咔咔拍下几张照片低头观摩,连拿衣服的售货员都被她挥手退去。
女人转头把照片往外发,语音转文字道,【杜姐,这是小白吧,这是调养恢复好了?看着状态还挺好呢。】
“嗡嗡”
其他人手机响起消息提示音,几人一看齐齐震惊喊道,“月姐,你发错了!”
“啊?”女人仔细一看,两条消息都发在了学校教职工大群里,她惊呼一声连忙撤回,一着急点成了删除,彻底撤不回去了。
“哎呀,这可怎么办哪,我删掉了。”
“……”
“完了,月姐,这下群里三百个人都知道了。”
几人同样无语,看热闹的同时还隐隐幸灾乐祸,“杜姐看到一会儿得气死了。”
“我也不是故意的啊,她那么长时间不跟我们说话,也不出来逛街,我一下点错了。”
“哎?校长撤回了!”
她们闻言惊讶地去看,“还真是。”
不光撤回,还发了句:【私人消息不要发到工作群@如月】
“不是……校长可真及时啊。”
女人咬了咬牙回复:【不好意思打扰大家了,我以后会注意的。】
她叹了口气,像是后怕地说,“还好,这不就没事了。”嘴角笑容却不太自然。
“校长要不是个女的,我都要怀疑和杜蓉有一腿了。”
“女的也有可能啊,校长可是女A。”
正说着,群里弹出条新消息。
杜蓉:【贱】。
顿时群里和几人鸦雀无声,校长都不说话了。
这个字在群里待了一分多钟,卡在两分的时候,杜蓉撤回:【不好意思打扰大家了,我以后会注意的。】
女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气不过直接打去电话,“杜姐,什么意思啊,我又不是故意的,我看着像你儿子,问你一声还不行了,再说小樊张祎她们都在,你不信就问她们……”
“你们在哪?”对面干脆利落地问。
女人迟疑回答,“腾西街的店里,等等……”
杜蓉直接挂断了电话。
女人身后几人隐约听见,惊异地开口,“她不会真要过来吧。”
“要不我们先走?她万一打我们怎么办。”
她们说着就开始打退堂鼓,月姐思考后啧一声阻止,“你们傻啊,她明显是过来找她儿子的啊。”
“是吗?不太像……”
“哎呀谁都不许走,等着看个大热闹呢。”
临近午间,日光越发充足,金色的尘埃毫无目标地浮动。
白虞嫌光盛,赖在一处阴凉地不走了,就大大剌剌地往地面台阶上一坐,一点都不嫌硬怕脏。
秦鼎竺站在他面前,“累了就回家。”
“不回,除非只有你和我在一起。”
白虞说着,抬手牵住对方垂落的手指,只攥住了两根。
这里很好,全部都是他没见过的东西,但看多了也会觉得乏味。他的精力有限,只能集中在最感兴趣的地方。
寥寥路过的人,都忍不住看一下他们,猜测是闹别扭的情侣,或是什么新的拍照姿势。
秦鼎竺将他的手拉下来,“在外面不可以这么做。”
白虞难得的心情好,也很有耐性,再一次抓过去,“那在家里就可以吗?”
接着前倾过来,猝不及防地在手背亲了一口,“这样也不行吗?”
白虞一脸无害,吃豆腐吃的倒是干脆,不过这样的小把戏,秦鼎竺已经不会有太大反应了,他只是缓缓摇头,明确地否定。
白虞装作看不清,仍旧固执地握着。大约是察觉他近来态度松动,软磨硬泡地哄人,“我喜欢你,你也说过只喜欢我的,我们是……”
“白虞!”
一声极具怒气的呼喊炸响,弄得白虞身子一抖,他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一道身影雷厉风行地大步向他走来。
同时不知从哪儿忽地钻出几个人,又是挥手又是叫喊地跟着跑来。
“杜姐,别生气啊。”
“姐别跟孩子发火了,没出事,我们一直都看着呢。”
“就是,回家好好说说,不行上几节青少年道德教育课呗。”
“……”
她们一窝蜂地说着,声音乱成一团,嘈杂得只能听清几句。
杜蓉看见儿子在大街上亲男人的手,旁边还有几个同事阴阳怪气,整个人怒火中烧,到了爆发的边缘,上去就要给白虞一巴掌。
白虞预感情况不妙,惊惶中被秦鼎竺一拉,踉跄着躲到了他身后,挡住自己,看起来关系着实不一般。
“哎呦,你看看。”
月姐一行人见状眼睛都大了,唏嘘不已。
“人家护着呢。”
“刚丧夫又找着下家。”
“啧啧……小白桃花真好。”
杜蓉彻底炸了,“白虞,你到底在干什么?我是你妈,你躲着我?”
白虞听她的声音,与母后有几分相似,脾气秉性却大不相同。他母后可从来没打过他,也没对他说过重话。
白虞悄悄从侧面望过去,看到怒气冲天的女人,又连忙缩回来,试探着问,“你是我的生母?”
他有种熟悉感,对方发怒责备的样子与他梦里如出一辙。他往日并不害怕母后,现在却发自内心地想逃避。
那就说明,女人是这具身体的母亲。
“连我这个妈都不认了,你可真是翅膀硬了。”杜蓉眉头拧在一起,狠狠地瞪着他,“你还把头发剪了?我当初说剪掉你死都不听,现在是怎么,跟男人在一起就听话了?”
她的话着实不好听,白虞知道针对的不完全是他,可恶意的的确确落在他身上,他攥着秦鼎竺的衣袖,无意间收紧手指。
“杜姐,你干嘛和孩子说这话?”旁边几人看得乐呵,恨不得现场掏出几个瓜子,还煞有其事地劝阻。
杜蓉横了一眼,“不用你们管,我比谁都了解他,他都和能当他爹的男人在一起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从生下白虞到现在,她就没一天省心过,在周围人眼里,她的脸面早就荡然无存。她狠下心要跟白虞断绝关系,可那是她的亲儿子,她仍旧会被他的所作所为牵动。
“阿姨,请你冷静一下,”秦鼎竺开口,“他现在的情况不适合争吵。”
“你又是谁?”杜蓉目光落到他身上,打量着同时思虑他的身份。
长得是人模人样,气质也不像不三不四的人。可秦正蔚表面也是人样,装了大半辈子,还大学教授呢,实际上还不是个老流氓。
凭借以往的经验,杜蓉完全不相信白虞眼光,对他身边的所有男人都保持怀疑。
“我是秦正蔚的学生。”秦鼎竺回答,偏头看了下冒出一点头的白虞,“老师过世后,师娘的精神出了些问题,我暂时在照顾他。”
杜蓉神色没有丝毫松动,“秦正蔚的学生?”她又仔细瞧了两眼,语气了然,“哦,我知道了,你是秦正蔚收养的孩子,你小时候我看见过。”
“哎?”如月一惊一乍地出声,眼睛放着亮光,“是那个阿竺?都长这么大了,哎呦小时候就好看,长大更是不一般呐。”
秦正蔚早些年并不是直接在南盛工作的,而是和杜蓉如月一起,在中学任职教师,后来考上研究院的博士,被南盛聘请才辞了职。
说不羡慕是假的,可这样的经历毕竟是少数,她们都看得开。
但在时隔多年后,对方当上南大教授,她们仍是中学教师不说,秦正蔚还骗走她的儿子,闹得人尽皆知,丑名远扬。
杜蓉怎么能不生气。
在场的几位老师里,只有她和如月资历久,和秦正蔚共事过,另外较为年轻了解不多的老师个个听得专注,生怕遗漏什么。
“你让开,这里没你的事,我要把我儿子带走。”杜蓉话语强硬,火气一点没消。
“母,母亲,我想和他在一起。”白虞挪出来两步,弱弱开口,一瞬间与那个软弱畏缩的白虞无异。
杜蓉气得拿手指着他,“你又开始犯老毛病了?你怎么跟谁都想在一起呢?”
“我告诉你,别再给我丢脸了,现在老老实实跟我回家,让白晏明好好给你治治眼睛,真以为自己看上的是什么好东西呢。”
她夹枪带棒,指桑骂槐的意思谁都听得懂,月姐扑哧笑了一下,被瞪了一眼又赶紧捂住嘴。
秦鼎竺更在意的却是那句,“跟谁都想在一起”。
是指他和秦正蔚吗,能被称为老毛病的,听起来不止有两个人。
杜蓉这边解释不通,白虞抓着秦鼎竺小声祈求,“我们走吧。”
“你不想回家?”秦鼎竺偏头问。
白虞连连摇头。
秦鼎竺却没有应下他。上次是他哥哥,这次是他妈妈,再不让白虞回家,事情就说不过去了。
见白虞还不听她的,杜蓉火气上来,拉住他手腕就往外扯,“你跟我走!”
白虞抗拒地要逃,硬是抱着秦鼎竺往后躲,“我不要……”
场面一片混乱,几位老师上前劝阻,路人震撼脚步停驻。就在这时,白虞的帽子被碰掉了。
“噢!”如月大喊一声,“这这,头发怎么弄成这样了?”
第35章 含古二阿竺一把扯开他外衫下的腰带……
众人闻言看去,白虞顶着的狗啃发型入眼,几段压抑不住的低笑随之响起,杜蓉面色铁青。
秦鼎竺把帽子捡起来,重新戴在白虞头上。
“我说怪不得要戴帽子,原来是见不得人啊。”月姐捂着嘴低声笑道。
白虞心情同样差到极点,他被母亲骂也罢,还要因为头发被嘲笑,这可是他一刀一刀自己剪的!
“有何见不得人?”他放开手向前一步,直直望着如月。
“就……”如月笑容淡下去,还想浑水摸鱼。
白虞唰一下把帽子拿下来,薄雾般的双眸让人无法回避,极其认真而清晰地重复,“阿姨,请你详细告知,我有何见不得人?”
如月嘴角渐渐僵住,后方笑声也停止了,气氛冻得像冰。
她们印象里白虞一直是怯怯嚅嚅的,跟人对视都不敢,更别提这么步步紧逼地对峙。
她们常说白虞不像杜蓉亲生的,这么一下,两人还真有几分母子的样子。
“行了。”
杜蓉脸色倒缓和了点,把白虞拉过来,接过他手里的帽子挥手盖上,语气还有些责怪,“不是见不得人,但也要有个好形象。”
“走,跟我回家。”
一说回家,白虞立马变了态度,恢复成可怜兮兮又死倔的神态,“我要和爱的人在一起。”
杜蓉一听额头青筋生跳,“什么爱不爱的人,你别在大街上丢人了行不行,高中的都还没读完,你能懂什么。”
“我懂的……”
他都和竺郎在一起三年了,他怎么可能不懂爱,他真的离不开他。
杜蓉气得头疼,听到秦鼎竺说,“算了,我送他,开车跟在你们后面。”
事已至此,只能这样了。
杜蓉瞧了秦鼎竺两眼,语气微妙,“你不会是相信了他的话吧。他脑子有病你不知道?”
气氛沉寂须臾,秦鼎竺神色丝毫不变,“阿姨,您说笑了,我照顾他,只是因为他是我的师娘。”
“你……”白虞猛然转头,眼眶瞬间红了一圈,“你说什么?”
他没有哭,眼下的红痣却像一滴血泪。
杜蓉点点头,“那就好,我可不想到时候人家说,我儿子吃了老草不够,还要把嫩草也吃了。”
白虞眸中湿润,一眨不眨地望着秦鼎竺,对周围一切充耳不闻,对方却并未与他对视,错开目光。
“走了。”杜蓉说,如月她们也以为没了乐子,先后转过头去。
不想白虞心中委屈和怨气积攒,已经到了一定程度。
他用力摆脱杜蓉的约束,不顾一切扑到秦鼎竺身上,抓着对方肩膀,张口狠狠咬在他侧脸下颌骨上。
“白虞!快放开!”杜蓉反应过来,立刻呵斥,上前要把他拉下来。
几个同事瞪大眼一转头,直接惊喊出声。
“哇!”“呜~”“哎呦哎呦……”
秦鼎竺皱了皱眉,没有挣脱,白虞扑过来的时候,他先是闻到了淡淡的信息素香,随后才感到痛意。
白虞紧紧抱着他,从某些角度看去,倒像是亲密无间的恋人,在大庭广众下拥吻。然后周围的景物像是放慢了,他们被硬生生扯开,拉远。
白虞一直回头望着,秦鼎竺看到了他眼中绞缠的恨,还有一些他无法明确的情绪。
“真是抱歉。”杜蓉阻隔他们的视线,她拜托几位同事先照看白虞,她则是回来处理,“你快去医院看看,医药费我出。”
秦鼎竺抬手蹭了下侧脸,只有星星点点的血痕,相比起上次咬他手,白虞已经算是留情了。
“没关系。”他回答,片刻后抬眸道,“有件事还要告诉您。”
月姐扶着白虞坐上杜蓉的车,对外面几人道,“你们先去逛吧,我得帮杜姐把小白送回家了。”
她屏退众人,成功留在了吃瓜第一线。
趁着杜蓉没回来,她拍拍白虞的肩膀,“小白,快跟姨说,你们是不是早就好上了。”
她可是明眼人,两个人那种黏糊劲,不是认识几天,说个精神有问题就解释得了的。
唯一的可能是,他们早就暗通款曲了。
白虞低头沉默,似是未闻。
“你看看你,为了一个男人不至于。”她随口安慰一句,“你快说说,跟秦正蔚结婚是不是为了他。”
“李如月,你那张嘴不知道怎么用就缝上!”后座车门砰一下打开,杜蓉脸色差得很,“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你给我下来。”
“杜姐,你生什么气,我就是跟小白闲聊啊。再说我下去谁帮你照顾儿子。”她好说歹说,坐在座椅上就是不下去。
杜蓉砰一声又重重关上。
回去的路上终于消停了,但安静没五分钟,白虞又开了口,“我想回去。”他嗓音轻轻的,杜蓉听到,刚好绿灯变红,她猛地踩下刹车。
“我看你才是j……你知道他说了什么,他要把你的东西都送回来,他就不想见你,你就是个拖累还不明白吗?”
白虞何尝不知道,杜蓉的话,只是又往他心上扎了一刀。
“我只是想对他说一句话。”他空茫地眨眼,瞳孔失去焦点。
“不行!”杜蓉否决。
月姐察言观色好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开口,“你就让他说吧,小情侣道个别……年轻人之间说个话而已,你不让他说他总得想着。”
杜蓉沉默,这么多年,如月第一次说了句还算有道理的话。
他们返回去时,秦鼎竺还没走,刚从拐角处一家药店出来,迎面看到白虞出现,站在原地眸光微动。
白虞步伐加快,险些撞到行人,直至迈上台阶站在秦鼎竺面前。
他踮起脚,两人距离极具压缩,柔软的唇蹭在秦鼎竺侧脸的牙印,随后微微撤离,眼皮掀起,烟色茶眸看进对方心底。
他又错身靠近,秦鼎竺听到他在耳边说话,气息暧昧流转,犹如挚爱的呢喃,“你说得对,我永远,也只是你的师娘。”
分明是轻柔到极点的声音,秦鼎竺却本能地生出威胁感,像是一道琴弦骤然绷紧,他潜意识觉得必须要做些什么。
他手掌攥紧,骨节分明,青筋毕露,在白虞转身要走时,他几乎是本能反应,一把掐住那只细瘦的手腕。
“白虞……”
街道对面传来杜蓉的喊声,“还没说完吗?”
白虞偏头垂下眼,看向对方迟迟未放开的手。
秦鼎竺也不知道究竟要说什么,只是一瞬间产生不能让白虞离开的念头。
或许,他也可以照顾对方一辈子。
就像白虞说的,只有两个人,永远留在一间屋子里。
即便只是存在这些念头,他也犯了错。
在杜蓉察觉不对,向这边走来时,白虞只是稍微拧动手腕,“阿竺,我并不亏欠你。”
“又怎么了?”在杜蓉横着眉的注视下,白虞终于从秦鼎竺手里挣脱,手腕明显红了一圈。
从车窗内看,秦鼎竺的身影越来越远,最后彻底不见。
“哎呦。”月姐回头,遗憾地感叹,“多好的年轻人呐,不比小白以前喜欢的人靠谱多了。而且杜姐,我刚去问了,人家现在年纪轻轻就是南盛的博士呢,长得又好,反正小白现在也单身了,你干嘛不让他们……”
杜蓉冷哼一声,从后视镜看到白虞低落的样子,内心不满,“得了吧,秦正蔚养出来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你不能这么想,小白还是你亲儿子呢,他跟你一点都不像。”
杜蓉声音低下去,“我宁愿他不是亲生的。”
回家的后半程,白虞靠在椅背上,头偏在外侧低垂,一动不动。
她们都以为白虞是睡着了,没再说话,直到车停在楼下,杜蓉喊了他一声,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们这才意识到不对,连忙转过白虞的脸,他昏沉地闭着眼,额角沁出薄汗。
杜蓉抚在他的额头,比她的手温度高上不少,“又发烧了,本来身体就不好,还非要在外面闹。”
“要不要送去医院?”如月说,“我也能帮你看着。”
“他经常这样,在家里睡两天,吃点药就好了。”杜蓉下车把白虞拽出来,幸好白虞不重,甚至是很轻,两人很容易就把他带上楼。
白虞意识不清地躺在卧室的小床上,旧式的窗户将阳光分割成几块,斜斜地照在他腿上,温暖而熟悉。
旁边有人影走动说话,白虞额头覆盖上冰凉的毛巾,掌心也被擦拭,酒精将热气吸走散发。还有空气中干燥的药苦味,让他更加昏昏欲睡。
“竺郎,阿竺……”
即将陷入沉睡之际,不知是梦境还是他自己在说话,他听到了一道声音。
“阿竺?”
“你小字叫阿竺?”
穿着华贵衣袍的四皇子话语含笑,歪着身子跪坐于地上的毛毯,右手捏住刚抢过来的信纸,仰着头看上面的字。
“这些字是何意?”他询问着,把泛黄的纸面凑近到眼前。
除了开头的“吾儿阿竺”,剩下的都是他看不懂的字符,一道道弯弯绕绕的线,像是很多条扭曲的小虫缠在一起。
不像是大晟人会书写的文字,他还见过北昭的文书,与这也大不同。
“我的母妃,她说她想念我,问我何日可归家。”低矮木桌前,黑衣男子坐得笔直端正,目光如雨夜天幕般黑沉,落于桌上晃动的烛火。
“噢……”四皇子把信纸拿下来递给他,话语轻轻的,“你给你的母妃回信,我叫驿站快马加鞭送过去。”
秦知衡浸了墨水似的黑眸看向他,接过信纸放在木桌上,“我母妃是南芜人,信佛学,便称我为竺。”
白虞闻言眼睛亮了亮,对于他愿意讲述而万分高兴,“原是如此,那我以后也叫你阿竺好不好?”
还没等对方回答,他自己又改了主意,“不行,我听那些女子说,夫君要唤郎字,那我就叫你……竺郎。”
暮色渐深,阴冷的质子宫内橙黄色烛火幽幽。白虞面容有片刻模糊,他眉目弯起,眼中希冀,温和与爱意几乎要溢出来。
“夫君?”秦知衡直直看着他,声音轻而淡地重复。
白虞后知后觉地羞涩起来,藏在披发下的耳朵发热,还要执拗地反问,“不是吗?”
秦知衡也不答话,只是在他没反应过来时,一把扯开他外衫下的腰带。
“!”白虞连忙捂住,脸颊也红起来,“你干嘛?”
“不是夫君吗。”他将白虞拽到身前,俯身去吻他。
白虞衣衫散乱,腰身细瘦,被他碰的发痒,不住后倾躲避,木桌被碰撞摇晃,“啪咚”一声,桌上烛台翻倒。
他雾眼朦胧,喘息着连忙回身看,蜡油滑落,流淌在信纸上,燃起薄薄的一层透明蓝火,将纸面烧的蜷曲皱缩。
“你的信!”
白虞急着伸手拯救信纸,还没触碰到就被秦知衡拦住,“无碍,一张纸罢了。”
“可那是你母妃……”
“嘘……”秦知衡指腹抵在他唇瓣上,静了一秒,他揉捏着白虞发烫的耳垂,复又吻咬住他。
桌上信纸的最后一角被烧成灰烬,一片细小的纸屑带着火星飘起,在空中磨灭。半开的殿门中央,是神情由惊愕逐渐转为厌恶的秦毕齐。
对上同路人野兽般黑洞洞的,危险的眼睛,他闭上嘴,无声地关上了殿门。
第36章 含桃北昭皇室的直隶军队
别墅内,段阿姨见秦鼎竺回来,快步上前迎接,“先生,我买了些安神……”话没说完,她惊异地发现秦鼎竺脸上的伤口。
牙印已经不深了,可对于那张俊脸来说,存在感依旧强烈。
两人怎么又咬起来了?
秦鼎竺没有在意她的目光,问道,“买了什么?”
段阿姨回神,“噢,安神香,医生说对睡眠好,今晚给太太试试。”
“安神香?”他眉心动了一下。
“对啊,太太不是总做噩梦,整晚都睡不好,哎?”段阿姨向他身后左右观望,“太太怎么还没过来?”
“他回家了,把他平时用到的东西整理一下,我送过去。”秦鼎竺神色恢复以往的平淡。
段阿姨有些错愕,“回家了?”
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就丢了个人。真不怪她多想,她甚至怀疑是小秦先生事先想好了把人送出去的。
但她不敢多说,只是有点可惜。她都习惯了白虞的吵吵闹闹,现在他走了,屋子里冷清下来,她好像都没事做了。
她犹豫地回答,“其实,太太没用到什么。”
像是床品被褥和洗漱用品,白虞家里肯定也有,不会少了他的。除了这些,她还真想不出白虞需要什么。
他就像一阵五颜六色的风,短暂掠过,并没有改变任何东西,却在他们心里留下难以消散的痕迹。
“那就算了。”秦鼎竺转身离开,后方段阿姨面露迟疑。
她想说要不把那几顶帽子和安神香送去,可看秦鼎竺的样子,又像并不是很在意这件事,她还是不要打扰了。
白虞意识沉浮,过往的事零零碎碎地出现,他记不太清了,总之最终又变成混沌黑暗的,被束缚起来逃脱不得的梦魇。
他恍惚睁开眼睛时,闻到了一阵清爽的薄荷香,视线被东西阻挡,他拿掉覆盖着的网纱药包。
凑近鼻尖,泛着凉意的薄荷味浓烈。里面是碎片状的薄荷叶,可能还夹杂了其他的植株叶片,清冽舒爽并不难闻。
在白虞还是他自己时,太医给他开过治眼的药方,其中一味药材就是薄荷叶。
他用了半年多,效用全无,眼睛还是持续恶化直到半瞎,只能凭大片的色彩和嗅觉认人,也就放弃了。
只是现在,他竟然觉得眼前明亮清晰了些,减轻曾经的浑浊。
难道这副身体的眼病和他的不同?
白虞放下药包,从床头柜子开始,一点点环视整个房间。屋子不大,摆设也极其的简单,放在大晟,怕是和冷宫一个水准。
他起身走到类似梳妆台的木桌前,抬手取下来一本书册,表皮五彩斑斓,和他所熟悉的线封书截然不同。
白虞拿近了来看,正中央有两个黑色的宽大字体,他手指顺着笔画一点点描摹过,念了出来,“历、史。”
他心头坠了一下,莫名的不安。
史书?
他攥住书面,犹豫片刻掀开。可是里面的字太小了,无论他离得多近,都是黑乎乎一团,像是成堆的蚂蚁,越看头越晕。
在他踉跄一步险些跌倒时,半掩的房间门被推开。
“小虞。”白晏明见他身形不稳,上前一步扶住他,“快坐下。”
白虞坐到床尾,手里还攥着史书没放,他恍然地抬起头,“太子……哥哥。”
他又忘了,面前的皇兄也和竺郎一样,完全不记得他。
白晏明却是愣怔住,眼中映着白虞单纯而柔和的面容,回不过神。
自从白虞上学,有了自己的主见后,几乎再也没叫过他哥哥了,和他越来越生疏,看他的目光也都是怨恨逃避,简直不像一家人。
他已经做好被白虞抗拒推开的准备,没想到听到对方久违的一声哥哥。
白虞没有发觉他的异样,低头又去看书里的字。
“眼睛不能离书这么近。”白晏明把历史书抽走,“你现在的视力太差了,我尽快安排手术,把你的眼睛治好。”
“手术?”白虞疑惑,“就可以治好吗?”
“相信我。”白晏明语气恳切,“我之前答应过你的,还记得吗?”
白虞只是点点头,没将他的话放在心里。他想起和太子见的最后一面,是对方要出征北昭,与他的道别。
那时太子哥哥名为白长麟,字晏明,比他大上几岁,不苟言笑,骁勇善战,是备受瞩目的储君。
而他还是个年纪尚小,只知道吃吃喝喝的小皇子,他想都没想到太子会专程与他道别。
对方面色沉稳,举重若轻地对他说,要听母后的话,不要出宫去危险的地方,也不要随便相信别人,平安地等他战胜归来。
他还说了些其他的,白虞懵懵懂懂听完,最后只记得他给自己的一贯银子,那些叮嘱都随着吃食吞进了肚子里,并在传来军队被围剿覆灭,太子战死北昭的消息时烟消云散。
“咕噜咕噜”白虞肚子发出声响,他抿了抿嘴捂住。
白晏明笑容温和,“你睡了大半天,午饭都没吃,现在饿了吧。”
他说着走出卧室,把客厅餐桌上的东西拿出来摆好,“你还发着烧,最好吃点清淡的,我点了几家店的粥和菜,你都试一下,不喜欢的话我再买些别的。”
白虞缓步走出去,看到了这个家的全貌。并不大的屋子,一张沙发,一张圆桌和几把椅子,再加上其他大大小小的物件,便将整个空间填充起来。
略显拥挤,却并不脏乱,规整又有条理。
白晏明把椅子拉开一点,等他安稳坐下,自己才坐在侧面,还将碗里的勺子递给他。
白虞搅了下碗里的粥,里面有肉,还有深深浅浅的很多东西,他在白晏明的目光下含住一口,咽下后轻轻点头。
白晏明松了一口气。
“哥哥,你不吃吗?”白虞吃了一小会儿后问他。他见白晏明只是看着,桌上连另一幅碗筷都没有。
白晏明喉结微微滑动,似是喜悦过望后的欣慰,慢慢抬起嘴角,嗓音轻微的滞涩,“我在医院吃过了。”
他没有说谎,现在将近晚上十点,他中午听杜蓉说把白虞接回来了,硬是挤出午休时间回来照顾他,接着又回医院继续忙科室的事,晚上才在食堂吃了饭,然后工作到九点下班。
墙上钟表的时针压过10字,白虞低头乖乖吃饭,碗勺碰撞的声响细微却温馨。
因为要冰敷,白虞额前的碎发被拨到头顶和两侧,完整地露出额头,中间却有几缕炸起。
白晏明一直都觉得白虞很漂亮,他刚出生时,就像个脆弱易碎的陶瓷娃娃,医院的工作人员见了都夸。
只是白虞身体太差,显得格外苍白羸弱没有精气神,削弱了几分他的美。
他不知道为什么白虞总是把自己封闭起来,像是惧怕外界的一切,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吓到他。
他也不知道他们的关系怎么会变成那样,他很心疼这个弟弟,对方从小进医院输液吃药是家常便饭,后来连眼睛都看不清了。
他想着要帮他弥补他,把零花钱给他,自己好好学习报了眼科的专业,可悄然之间,事情就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幸好,白虞又给了他一次机会。
他们很久没这么平和地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了,只是这样看着白虞,白晏明就会感到很满足。
“母亲去哪里了。”白虞好奇问道,他记得他们是一起回来的。
“她去买东西了,再晚点回来。”白晏明答,其实杜蓉在他回来后就出去躲清闲了,说看着心烦。
她烦的是儿子病态的样子,还有他过往乱七八糟的事。这些没必要告诉白虞。
“哦。”白虞应一声,吞咽时手指不自觉抚上颈环。
“不舒服就摘掉。”白晏明见状出声,本来白虞睡着的时候他就想摘了,杜蓉说先别动,就这么戴着。
白虞语气迟疑,“可是,我的信息素……”
“没事的,我是你哥哥。”他可以接受白虞的一切。
白晏明起身站在他身侧,触碰到颈环的开口时,白虞忽然摇头躲避,“不,我不摘。”
竺郎说要等他可以控制信息素后才能拿掉,虽然他还不知道如何控制,但他还是愿意听对方的话。
白晏明手指停住,揉了揉他的后脑勺,“好。”他不会违背白虞的意愿,不想再让他讨厌自己。
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就放任他去吧。
“咚咚”,外面有人敲门。
白晏明过去开门,从外面人手里接过一个箱子,道谢后关上,转身对白虞说,“家里没有水果了,我买了些,看看你想吃什么。”
他把保鲜箱里的东西挨个拿出来,桌面很快就变成水果摊,琳琅满目。
“多吃蓝莓对你眼睛好。”他说着,拿出一盒蓝色的东西,
白虞的视线却落在另一处,他眨了下眼,伸手指向装着红色果实的盒子,“这是,含桃?”
白晏明听到这名字愣了一下,“对,也叫樱桃。”他拿过来递给白虞,“妈说你喜欢吃。”
白虞表现出明显喜好的东西不多,樱桃是其中一个。
白晏明见白虞定定地看着樱桃,就先到厨房清洗后拿给他,再去处理其他水果。
一颗颗深红色圆润饱满的樱桃,果皮清透的水珠滑落,映出天花板上明亮的白光。
白虞轻轻取出一颗,牙齿咬破果肉时,他闻到了熟悉而遥远的清香,随之复苏的,还有那些尘封的,混乱记忆。
滚落满地的含桃、小婵、蓬莱殿、质子宫……
分明只过去几日,这些画面却如同蒙上厚厚的灰尘,模糊得他难以看清。
画面迅速一一闪过,骤然定格,他躺在竺郎怀里,视野短暂清明之时,余光里四周围满了穿着玄甲的士兵,威严耸立,银铁遮面只露双目,个个如瞄准了猎物俯冲而下的巨鹰,极富压迫感。
白虞在画册上见过,那是北昭皇室的直隶铁骑,战无不胜的、神武卫。
他呼吸猛地停滞,手指发抖,被咬破的樱桃径直落下,砸在他白色的上衣,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
他头痛欲裂,不愿再回想,从椅子上站起一晃便摔在地上,手臂死死抱住头,发不出声音。
白晏明听到动静转身,就看到白虞痛苦地蜷缩在地上,“小虞!”
他大步出去跪在地上,扶起白虞时发觉他浑身都烫得厉害,脸上却毫无血色。
白晏明把他抱到床上,用被子盖住保暖,一次次擦拭他的颈窝和手心,但半个小时过去,一点温都没降下来。
白虞脸颊苍白,喃喃念着什么,白晏明俯身去听,只辨别出什么“竹”字。
他拧着眉,给白虞穿上外套,背着他下楼,刚好遇到回来的杜蓉,看见他们先是惊讶,很快反应过来,“还没好?”
“突然严重了,我送他去医院。”白晏明快速说完要出楼门,杜蓉又拦住他,侧耳靠近白虞,“他在说什么?”
“听不清,像是竹。”白晏明回答。
杜蓉皱眉想了一下,像是明白了什么,“你先去,我叫个人。”
第37章 信息素紊乱明目张胆地引诱他的弟弟……
沉静无声的书房里,秦鼎竺看向面前的一张纸。
上面弯弯曲曲地写了很多字,说是字,其实更像是某种符号,类似古代的象形字,只是极其抽象,难以理解。
秦鼎竺衬衫袖子折至臂弯,手臂线条肌肉分明,他拿起笔,筋脉骨骼时而突显,时而隐去。
笔尖落在纸上,缓慢地写下四个字:吾儿阿竺。
最后一横落下,这封信终于完整。
秦鼎竺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他只不过在净室跪地赎罪之时,做了一场晦暗不明的梦。
清醒之后,除了梦中人充满爱意的漂亮眸子,以及那声夫君之外,他还记得的,就是这封怪异的信。
他翻阅了几本关于古文字研究的书,也没能对应上哪个朝代,哪个国家的字符。
和白虞一样让人头疼。
电话铃声适时响起,没有备注,他却记得是谁,是今天上午刚添加的,白虞妈妈的号码。
接通后对面传来杜蓉简单直接的声音,“第五医院,有时间来一下,没时间就别来了。”
“白虞出什么事了。”秦鼎竺目光微沉。
“发烧又不完全像,我怀疑是你说的腺体的问题。”
“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秦鼎竺看了眼桌上的纸,拿起夹进了手边的书里,起身穿上外套出门。
诊室里医生在检查,白晏明只好退出来,在门口来回踱步,神色担忧,看到赶来的杜蓉,他疑问道,“妈,你叫了谁过来?医生?”
“秦正蔚收养的学生。”
“秦正蔚?”白晏明拧眉,回想起前两天白虞身边的男人,“是白虞疯了之后说喜欢的人?和他有什么关系?”
杜蓉烦躁地回身,坐在长椅上,“你没听白虞在喊他名字吗,反正他这个德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指不定哪天又喜欢上别人,先把人喊来安抚他一下。”
她扶住额头,“真是报应,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孩子。”
白晏明沉默,他早就习惯了杜蓉的言行,让他心里不舒服的,是那个叫“zhu”的男人,回想两人亲密的举止,他隐隐觉得,这一次可能是不一样的。
秦鼎竺赶来时,检查已经做完了,母子三人都在病房,白虞输着液睡在病床上,薄薄的眼皮和手指都在轻颤,睡得很不安稳。
“他怎么了?”秦鼎竺问。
杜蓉先起身回答,“医生说是过于紧张焦虑,引发了信息素紊乱,还有,呃……”她忽然犹豫起来。
“妈,别说了。”身后白晏明阻止。
秦鼎竺见他们话语含糊,像是在隐瞒什么,他直问道,“还有什么?不说清楚要我怎么帮他。”
“不好意思,白虞不需要你帮忙。”白晏明阻挡在他面前,抬手指向房门,“麻烦你来一趟了。”
秦鼎竺脚步不动,看向在睡梦中挣动的白虞,或许是被那声“夫君”蛊惑,他淡淡回答,“如果你们能解决,他就不会是现在这副样子。”
白晏明脸色变得灰败,在杜蓉让他先出去的时候,他压抑着出声,“妈,我是alpha,我也可以和小虞做基因检测,匹配度高的话……”
杜蓉烦得要死,“你又闹什么,你们是兄弟做什么基因检测,快点给我出去!”
白晏明深深地闭了下眼,再次睁开目光则灰暗而沉寂,他没再说话,迈步出了门。
病房安静下来,杜蓉指了下对面的椅子,神态疲惫,“坐吧。”
“你以前做过基因检测吗?和别人。”
“没有。”
“也没有过伴侣?”
“嗯。”
见秦鼎竺肯定,杜蓉松了口气,“白虞分化晚腺体没发育好,你应该也知道,现在信息素紊乱,他自己的腺体不起作用,只能依靠外力促进调节,也就是alpha的信息素。”
杜蓉观察他的反应,但看不出分毫,“医生说要信息素匹配度越高越好,我不知道你……”
秦鼎竺半垂着眼,手指轻敲了下扶手,嗓音平淡,“他很喜欢我的信息素。”
杜蓉有些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试探着问,“你是,同意了?”
她看对方对白虞的态度,还以为他不会答应,何况白虞真的和秦正蔚结过婚,是他名义上的师娘,和师娘检测匹配度……传出去怕是让人瞠目结舌。
秦鼎竺坦然应答,“只能是我了,不对吗?”
他不过是在帮忙而已,他们身边哪还有白虞喜欢又靠谱的alpha,单是第一条,就必须是他。
杜蓉被他的话噎了一下,不满意地反问,“你就不怕秦正蔚泉下有知?”
秦鼎竺沉寂片刻,眸中有微不可察的波澜,“为了师娘,老师会理解我的。”他自会去秦正蔚的坟前请罪。
杜蓉嘴角一撇,低头暗骂了声不要脸。
“我有个条件。”秦鼎竺起身,走到白虞床边,握住他颤动的手指,“匹配度超过八十,你和他的哥哥,不可以阻止他见我。”
杜蓉刚要反驳他的无理要求,就看见白虞另一只手渐渐平稳下来,连眉心都缓和下去。
她有些惊奇,她自己就是Omega,和丈夫是标准的ao家庭,她知道信息素作用很大,可他们夫妻匹配度只有六十多,刚刚及格的程度,所以几乎没体会过。
她生下白虞的时间晚,现在腺体逐渐退化,她大概猜到秦鼎竺释放了微量信息素,可是如此立竿见影的效果,匹配度绝对不会低。
秦鼎竺似乎早有预料,抬头望向她,“可以接受吗。”
杜蓉嘴角抽动,她不接受还能怎么样,不治了?
“行。”她硬是答应下来。
“那麻烦阿姨通知一下他哥哥,到时候不要拦着我治疗。”
“……好。”杜蓉一瞬间怀疑找他帮忙到底对不对了,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去叫医生,给你们安排做检测。”带着微妙的不安和对信息素作用的惊奇,她起身出了病房。
没过一会儿,白晏明进来,看到秦鼎竺牵着白虞的手,脸色又差了几分。
他站在秦鼎竺对面,语气平直,“治病是治病,等白虞恢复后,请你不要再打扰他,他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如果需要,酬劳随你开。”
秦鼎竺不置可否,略微一点头。
白晏明有些不满他的态度,但毕竟是自己一家需要他帮忙,为了白虞,他无论如何也要忍下来。
杜蓉请了腺体科的医生过来采样,过程很快也很简单,医生说检测结果要在三天后出来,让他们那时去领报告单。
夜色已深,病房看护用不到三个人,却需要保证休息来轮换,接下来就是谁走谁留的问题。
秦鼎竺能安抚白虞,自然不能走的,白晏明僵持地坐着,看着不像要走的样子。
杜蓉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你们看着吧,我要回去睡觉了。”她利落地带好东西出了门,临走前盯了白晏明一眼,意思叫他看好两人,也是让他不要惹事。
她以往是很放心白晏明的,这个哥哥做事妥善负责,很让她省心,可一遇到白虞的事,他好像就没有那么理智了。
白晏明沉默着点了下头。
杜蓉走后病房里更是安静,护士过来查了最后一次房,摘掉了白虞手上的针管,他手臂针孔周围很快青了一片,在白净的皮肤上显得格外扎眼。
白晏明不想让白虞受苦,却不能替代他,和以前的每一次一样,别无他法。
病房里还有一张空床和沙发,秦鼎竺没说话,看白虞睡得还好,自觉到沙发躺下休息。
灯光关掉,湛蓝的夜色渐渐从窗户透进来。
白晏明守在白虞身边,目光落在他洁白无暇的脸上,黑暗中他脆弱而飘渺,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
病房外值班护士和家属偶然经过,时间缓慢流逝,白虞意识短暂地清晰,他觉得自己又在沉浮中睡了很久。
身体和精神的痛苦难熬,还在拉着他不断下坠,眼前什么都看不清,他像是被困在一副窄小的盒子里,挣脱不得。
直到一阵熟悉的檀香出现,他感到盒子不见了,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漂浮在无边的深绿之海。
可惜好景不长,檀香幽幽远去,似有似无,却仍旧存在,勾动撩拨着他追寻。
病房响起窸悉簌簌的声响,秦鼎竺无声睁眼,就看到白虞眸子半垂着,迷迷糊糊爬起来,动作又慢又钝,像个仓鼠在找东西。
看起来是醒了,状态却不太对,更像是梦游。
他没有出声或是打断,只是静静看着,白虞下床光脚踩在地面时,出去接电话的白晏明回来了。
门外走廊的光照进来,白晏明看到白虞背对着他下床一怔,以为他是睡醒了有什么需求,刚要开灯喊他,就看到秦鼎竺抬手制止,昏暗中的目光冷厉。
他疑惑之间停住,却注意到白虞的举止,有些异样。
病床和沙发之间有段距离,还隔了张圆形的桌子。白虞步伐很小,在原地转了两圈才走动,没几步就撞上了圆桌。
白晏明看得皱起眉,幸好撞得不用力,白虞没醒。路走不通他便用手摸索,又开始转悠试图绕过去。
好不容易摸到桌子边缘,又被椅子阻隔,他逐渐有些急了,动作也焦躁不安起来。
白晏明看不下去想帮他,才上前两步,感知到不属于自己的信息素时猛地僵住,震惊地看向秦鼎竺。
他竟然对白虞释放信息素,在自己这个哥哥还在的时候。
alpha的领地意识很强,接触到同性的信息素会产生抵触和明显的攻击性,更别说还有Omega在场,两相排斥只会更严重。
白虞是白晏明的弟弟,会自然而然地被他算在保护范围内,可现在,有另一个alpha,侵犯他的领地,明目张胆地引诱他的弟弟!
此时的白虞,却出乎意料地安稳下来,从刚才的炸毛状态变成了顺毛。
接着受到了指引般,缓缓绕过碍事的桌椅,准确无误地走到沙发前,俯身抬腿慢吞吞地往上爬。
沙发并不大,长宽都只放得下一个人,秦鼎竺极轻地侧身,向后移动一点,空出身前狭小的位置。
然后,白虞轻轻地趴下去,手指抓在他肩膀处,身体几乎完全伏在他身上,脸颊贴靠在他胸口,无知无觉地闭上眼。
两个人紧密相依,毫无缝隙,秦鼎竺感到白虞完全放松下来,因为姿势略歪斜而有些下滑趋势。他便环过白虞的后腰,手掌抵在沙发边缘。
白晏明眼睁睁看着两人的动作,身侧拳头紧握,骨节泛起深重麻木的痛感。
白虞身子软,脑袋毛茸茸的,两截细瘦的胳膊攀在男人肩上,胸膛起伏规律平稳,上衣垂落显出纤细的腰背和脊骨。
他太乖了,让人不自觉地怜惜,轻而易举地原谅一切。
他只是生病了,他在自救。
白晏明下颌紧绷,倏地松开拳头,抬手关上门。最后一线光亮被吞没,他只能看到窗边清浅月色下,亲密依偎的两个人。
以及白虞腰上横亘着的,男人碍眼的手臂。
第38章 念想欲望仍是铺天盖地,无休无止
杜蓉早上六点就到了医院,一进病房,看到眼前情形失去了表情控制。
沙发上两个人交叠,白虞身上盖着不属于他的外衣,底下男人神色无异地闭着眼。
天边倾洒下浅金色的光,不知道的还以为在画油画。
坐在病床侧面的白晏明,眼底乌青,面无表情直直望着对面两人,像是一宿没合眼。
场面诡异之中,又维持着别样的平衡。
杜蓉呼吸停滞,一瞬间觉得自己不该出现在这。
秦鼎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他一晚上几乎没动过,被白虞压在底下的手臂已经僵了。
白虞脑袋动了动,像是要醒过来。
他很久没睡过这么好的觉,完全的深眠,一夜无梦,身体的每寸骨骼和血肉都放松舒展,意识自然而然地恢复。
身子底下传来沉稳强劲的心跳,感知到灼热的体温和坚硬的胸膛,白虞愣了愣。这种状态对他来说有些陌生,可流淌的暖热檀香又让他熟悉安心。
“醒了?”身下人嗓音低沉。
白虞感到胸腔在与之共鸣,他缓慢眨眨眼,抬起头便对上近在咫尺的,一双黑沉深邃的眸子,以及棱角分明的俊脸。
白虞意识很清醒,现在却觉得自己还在梦中。
他怔怔望着面前的人,不知是如何实现了他渴求已久的念想。
每次白虞都想和秦知衡好好待在一起,两个人做些平凡但有乐趣的事,像是喝茶、做木工、看戏逛街……可莫名其妙的,无法自控一般,不论以何开始,最终都会演变成一场酣畅淋漓的云雨之事。
等到他醒来,就变成了独身一人,他完全不知枕边人何时离开。
有时白虞试图强迫自己清醒,以便挽留对方,可亲密过后,他总是抵抗不住疲惫,沉沉睡过去。
他想,若是他们可以躺在床榻上,不做那些,就只是彼此依偎拥抱着,将是何等的幸福。
可他真的控制不住,人欲如同篆刻进骨血中的诅咒,每当他与对方触碰,就会发了疯的渴求,纵知是饮鸠止渴,欲望仍是铺天盖地,无休无止。
就像现在,他收紧指尖,喉咙干涩,脖颈和耳朵染上潮红,视线下移落到对方唇上。
在别人看来,他们距离极近,还对视着,目光一方明亮,一方晦暗,谁都不分开,像是下一秒就要亲上去。
“咳……”
杜蓉咳嗽出声,白晏明已经起身走去,握住白虞的臂弯,把他扶了下来。
“小虞,头还疼不疼。”他担心地问。
白虞低下去摇摇头,黑发遮盖泛红的耳尖,他眸中欲色难掩。
秦鼎竺随后起身,单手整理衣服和领口,杜蓉走到他面前,“麻烦你了,想吃什么,我下去买点早饭。”
“不用了,我还有事。”秦鼎竺直言,走到病房门口时,他停顿回身,“您昨天,应该有话没说完。”
杜蓉一愣,回忆片刻,是在秦鼎竺刚来的时候,她说了信息素紊乱,后面的“还是”就没了下文。
她不太自然地笑了一下,“没什么,重要的事已经都说完了。”
秦鼎竺离开后,先是医生过来检查,惊奇地发现白虞状态稳定了很多,证明他和alpha的匹配度绝对不低。
病房气氛轻松中透着异样,但起码他们都不用过于担忧了。
医生还嘱咐信息素紊乱的调节是个长期过程,尤其要注意病人的情绪,尽量保持平和愉悦,一旦波动很有可能更严重。
除此之外,白虞的腺体比其他人敏感脆弱,不能暴露在信息素太多太乱的地方,容易影响伤害到他。
杜蓉和白晏明认真听着,不时点头,白虞独自立在窗边,望着远处不知道在看什么。检查沟通完后,医生去了别的病房。
杜蓉拿起自己的包,准备下楼买点早饭,白晏明看了白虞一眼,跟杜蓉出了病房,面色沉重地关上门。
“妈,不能让那个人再接触小虞了。”他语气严肃,“他这么做,一定不只是想帮忙,他有别的心思。”
杜蓉不明白他怎么还在纠结,“你也听到了,医生说他的信息素是有用的。”
“世界上那么多人,和小虞匹配度高的难道就只有他一个?”
杜蓉啧一声,发出灵魂拷问,“是可能有别人,问题是你去哪里找,再说了,换一个人别说白虞允不允许,你就会允许了吗?”
白晏明无法回答,的确,不管换成谁,只要是个alpha,他都不想让对方碰白虞。只是秦鼎竺让他最难以接受。
对方的态度就像是,理所当然地用信息素安抚白虞,理所当然地拥抱他。
“行了,我知道你担心白虞,他是你弟弟更是我儿子,我知道分寸,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先回去休息吧。”杜蓉迈步离开。
白晏明在走廊站了半分钟,心知事情无法改变,决定先进病房陪着白虞,等杜蓉回来再走。
一转身,白虞在门口冒出个头来,扶着门框看他。
“哥哥,我想要历史。”
他本就是少年清丽柔和地音色,最后两个字一顿一顿地念出来,显得呆呆的,认真又乖的样子。
白晏明看着他静了片刻,才分神思考这句话的意思,反应后明白他说的是昨晚的历史书。
“你现在眼睛不适合再看字,等身体养好,做完手术再看也不晚。”白晏明耐心地解释。
白虞之前对学习就不感兴趣,他脑子笨跟不上,又隔段时间请一次假,和同龄人的知识水平差了一大截。
白晏明是早已经看开了,他的弟弟就是不适合学习,没关系,他可以养着他生活一辈子。
“可是我真的很想看……”白虞语气恳切。
白晏明还想说什么,望着他执拗而祈求的样子,张口前又变了。
“好,我给你带过来。”
白虞笑起来,眉眼温软,“多谢哥哥。”
他退回病房慢慢关上门,三个小时后,门被推开,秦鼎竺走进办公室。
“我还能说什么,论文都改到第三稿了,怎么还一眼一个格式错误。”罗景同面如死灰地坐在工位上,盯着电脑上的学生论文,眼里都是红血丝。
“看看群里的文件不会死,真的。”
他念叨着,发觉余光的人影抬头,幽幽笑一声,“秦老师也加班来了?不对,你学生不是都写完了吗?为什么别人的学生都这么省心……”他逐渐幽怨。
秦鼎竺拿出一本书,“有个问题问你。”
罗景同面露怀疑,“问我?”
“叶浮研究的是古文字。”秦鼎竺掀开书页,将一张纸抽出来,撕掉最上面的四个字后,手指一点推摆到他面前,“他见没见过这种字体。”
听到自己老婆的名字,罗景同下意识回答,顺便低头,“对啊,他研究……喔,这什么东西?鬼画符?”
他语气震惊,不自觉离远了看,一堆长长短短,弯弯绕绕的线条纠缠在一起,看得他眼珠子更疼了。
“你确定这堆东西,是文字?我不信它能有什么含义。”
“确定。”
罗景同知道秦鼎竺不会在无意义的东西上浪费时间,又嘶一声道,“可是,我老婆他研究的是金文,你这和金文搭不上边啊。”
“文学专业还有其他老师,总有研究方向一致的。”
“那倒是,我拍下来让他看看。”罗景同拿起手机,对准的时候忽然反应过来,阴阳怪气,“哎,你自己找事做就算了,还拉上我老婆和他们整个专业加班,不太道德吧。”
秦鼎竺淡然开口,“学生论文我替你批,到他们毕业。”
“好嘞。”罗景同爽快答应,利索地把照片拍给叶浮。然后把论文全部转发,顿时一身轻松。
秦鼎竺:“你告诉他,这段文字大概有想念在外地的儿子,问他什么时候可以回家的意思。”
罗景同一脸不解,“你这不是都知道了?还有什么好研究的。”
“我认为不止是这些。”秦鼎竺目光越发深暗。
罗景同虽然不理解,还是照他的话原样发送。
叶浮暂时没回复,秦鼎竺回到位置上工作,罗景同解决了一大难题,接着埋头写教案。
一个小时后,叶浮回复了。
【闲的玩上鬼画符了?】
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罗景同大呼冤枉,【不是我,我忙着呢,是秦老师,非说这鬼东西是文字,请你们专业老师帮忙看看什么意思。】
对面静了一会儿。
【秦老师啊,那应该是有可能,等我看看。】
罗景同觉得自己被鄙视了,又怕打扰他,强行按捺下来,丧着脸准备回家一起算账。
又是一小时,叶浮:【我问了几个老师,短时间确定不了文字所属的时期,很难解读,你让秦老师别急,我们再仔细找找。】
罗景同瞥了一眼,【呵呵,他一点都不着急,你们慢点,拖到七月最好。】
一晃到了下午六点,罗景同以非常稳定的时间间隔接收到秦鼎竺批改完的论文,他点开看了眼,从标题到结尾,大大小小的问题都被揪了个遍。
他感叹着对方非人的效率,美滋滋地摇头道别,“哎呀,我得回家给我老婆做饭了,不像秦老师,单身能把精力都放在工作上,真遗憾呐。”
秦鼎竺听着他嘴欠,面无表情把电脑里的十份文件粉碎清除,没过多久也起身离开。
谁说他把精力都放在工作上,他也有人要照顾的。
“三皇时代神话色彩浓重,其中五帝的事迹……”一板一眼的中年机械大叔声回荡在安静的病房里。
白虞盘腿坐在病床上,面前摆放好几本历史书,中间手机里软件正在读着。
杜蓉瞧着这画面,一天过去还是觉得稀奇,她儿子什么时候这么努力学习过,住了院还要看书,眼睛看不到还着急,她和白晏明想了听书的办法才糊弄过去。
白虞失忆后言行举止变了很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祸得福。
机械男声还在往下读,白虞却抚摸着方才紧紧跟随找到的段落文字,久久没能回神。
他的手指下方,写的是:数千年的旧制王朝就此湮灭……
千年。
距离最后一位皇帝在位,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白虞恍然。
那么大晟,此时是根本不存在的。它早已在千年前甚至更久的时候,被埋葬在滚滚红尘中,甚至在史书中都找不到它的名字。
而他,不仅占据了别人的身体,还是早就死掉,跨越了千年的魂魄。
白虞看着面前的书页,只觉得脑海天翻地覆般晕眩。
这一切都叫他难以理解,戏楼里的话本都写不出来。
他忽然觉得很委屈,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人是鬼,独自被置身万世之外,没任何人能理解他。
他还以为自己是皇帝,坐拥万人之上,手握至高权力……所以他成了众人眼中的疯子,言语怪异的傻子,与这世界格格不入。
门被敲了敲,杜蓉起身开门,秦鼎竺点头致意,走进来时看到白虞抹了下泛红的眼皮。
白虞低着头没看他,他们昨天刚吵了一次架,谁知道早上醒来却是睡在一起,他还有点别扭。
秦鼎竺径直走到他床边,把几本书连带他手里的一起收走放到一边,像是没注意到他按着的那一段。
“2章 ——”机械声戛然而止,手机也被还给杜蓉。
“你……”白虞实在忍不住,抬头不满地瞧着人。
这人真是太坏了,欺负他还要管着他,凭什么连声音也不让他听。
对方熟悉的轮廓映入眼中,他又后知后觉地想起,对方不是秦知衡,是千年之后和他一模一样的人。
一样却也不同。
对方再不会知晓他们的过往,自然也不知道那时的大晟发生了什么。
至于北昭的神武卫为何会出现在皇宫,他已经有了猜测。
北昭包藏祸心已久,定是趁大晟兵力分散之际潜入,路上遇到竺郎回城,便挟持了他,意图借此要挟自己让出皇位和兵权。
他觉得竺郎很可怜,身为皇子却被送来异国,做质子多年父皇不闻不问,还要被利用胁迫。
白虞目光柔软下来,还好,现在的竺郎身世平凡,不必再遭受那些痛苦。
秦鼎竺看不懂他神色的几番变化,毕竟白虞情绪向来丰富,不过看样子脾气已经消了。
“你累了,明天再看。”他说着,抬手落在白虞的颈环上。
今天做检查的时候,颈环摘下来过,其实可以不戴的,在医院里大家都会包容他,但白虞强烈要求戴上,他们也没办法。
秦鼎竺动作没有预兆,白虞一怔心跳快了两下,却没有躲避。
开口在侧前方,男人的指腹不可避免蹭到他脖颈,指骨抵着他下颌微微抬起。
“咔哒”一声轻响,颈环便松动开。
第39章 奖励柔软而湿润的触感一触即离……
白虞在秦鼎竺面前似乎听话得出奇。
杜蓉产生这样的念头。
她以前不是没见过白虞这幅样子,像是他迷恋秦正蔚的时候,也会对方说什么就是什么,百依百顺。
可那是没有自主意识的,她会觉得白虞变成了什么小动物,谁给他几口吃的,摸他两下头,就心甘情愿跟人家跑了。
和秦鼎竺交流时,他最起码还是个人。
病房里没有别人,白虞就算逸散信息素也是安全的。
他现在的信息素还乱着,腺体调节不过来,体温要高上一些,被秦鼎竺微凉的手指触碰,他便觉得格外舒适,忍不住想要凑近得到更多。
他对对方的欲望好像更强烈了。
颈环落下,白虞后颈腺体处皮肤轻微肿胀,樱桃香很快轻飘飘地散开。
可是现在的竺郎不喜欢他,甚至是厌烦他的,留在他身边是不得已,因为自己是他的师娘。
白虞嘴角低下去,推开秦鼎竺的手,“我不用你管。”他从另一侧下床,生着闷气坐到圆桌旁的椅子上。
信息素明显波动,昭示着主人的心情很不好,
医生尤其嘱咐过,要稳定好病人的情绪。白虞身体本来就差,负面情绪如果过重,相当于坏上加坏,到时候信息素紊乱就会演变成其他腺体病症,甚至会影响生育能力。
杜蓉不明所以,好好的又怎么了。她刚要往白虞那边走,却看到秦鼎竺对她摇头示意。
她犹豫了,自己劝多半是没什么用,谁惹了他让谁哄才对。
杜蓉脚步停顿,转身出病房前叮嘱了句,“注意分寸。”
她想起秦鼎竺问她的,昨晚没有说完的话:信息素紊乱治疗过程中会引起的副作用是,性亢奋,也就是□□异常旺盛。
没有告诉他是因为,说出这件事未免太过怪异。
她敢放两个人单独在一起,不是她相信任何一个人,而是病房里有监控,聪明人自然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
也幸好她让白晏明走了,不然还要解决另一个麻烦。
室内秦鼎竺走过圆桌,坐在侧面的沙发上。白虞半低着头,盯着眼下的白色桌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桌子惹了他。
秦鼎竺倾身握住他一条椅子腿,手背青筋分明,稍微用力,整把椅子连带上面的人都一齐缓缓移了过来。
动起来时白虞还有点发懵,茫然地被挪过去,接着人又被调了个个,转向了男人正面对。
模糊的视野里,遇上一双深而黑的眸子,白虞呼吸顿了顿,指尖无意识攥紧衣角。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对方第一次主动将他拉近。如同被圈进野兽的领地,有无形的威压将他包裹,看似宽容自如,实则密不透风。
以往有人说,觉得秦知衡很可怕。白虞却完全没有,因为他知道对方一定不会伤害他。
就像现在,野兽抬起自己的爪子,摆在他面前,嗓音低暗而认真,“你可以咬我。”
血液里有他的信息素,白虞接触到他的血,自然能被安抚。同样,咬他能够很好地发泄情绪,一举两得。
其实他们两人之间,白虞通常是被咬的那个。只是前两次他太生气了,又憋屈,总不能全让他忍下去。
可是哪有主动让人家咬人的,白虞又羞又愤,一把将那只手拍开,“我不咬。”
秦鼎竺被拒绝,片刻后收回手定定望着他,“要怎么做你才能不生气。”
白虞别过眼,不想看他,神色倔强,眼下的红痣却将他衬得有些可怜。
气氛僵持,在周身被逐渐厚重的檀香气息环绕时,白虞无力地眨了眨眼,后颈腺体的存在感更加强烈。檀香温和地侵染,将樱桃味都被压制,让人毫无反抗的余地。
“你,停下。”白虞难耐地捂住脸,轻声喘息着说。他知道对方可以控制檀香。
“怎么了,你不是很喜欢吗?”秦鼎竺专注地看着他反问。光是说话,檀香味却一点都没少。
“我,不……”白虞咬住下唇,昧不下良心来否认。
清冷而强势的alpha信息素覆盖在他脆弱的腺体皮肤上,没过多久就将混乱无序的Omega信息素抚平,不再漫无目的地逸散在空气中,而是乖乖地,顺从地待在主人周围。
正如此刻的主人本身。
白虞蜷缩成一团,双腿颤颤巍巍踩在地面,在男人面前打着颤,想走都走不掉,宽松的领口下坠,脖颈和锁骨以下若隐若现地暴露在男人的视线里。
他还是没有意识到,信息素在这个世界有多么重要。
缓了很久,白虞只是轻轻缩起指尖,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如浸了露水的桃花,嗓音带着不稳的气声说,“你给我读书,我就不生气了。”
“读书?”秦鼎竺视线一暗,不太置信地重复了一遍。
没想到白虞会提出这么简单朴素的要求,他以为会是亲吻或者其他更过分的事。
白虞空出一只手,指向被他收起来的历史书,肯定地说,“我要听。”
秦鼎竺目光随之移过去,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似是无奈。
两人相对坐在圆桌前,秦鼎竺扫过手里的历史书,从机械声断掉的地方开始读,他声音不急不徐,沉稳悦耳,听得人很舒服。
白虞安安静静地听,不知道听没听进去,但看着确实认真。
场面过于荒谬,怕是杜蓉进来都以为走错病房了。如此和谐向上的画面,主人公竟然是自己儿子。
白虞一开始后仰靠在椅子上,慢慢变成手肘撑着脸,最后整个人趴上桌面。
他侧着脸看起来像睡着了,但秦鼎竺一停下他就抬头,继续又趴下去。
和班上的好学生正好相反,读书好像是用来给他催眠的。
十分钟后,秦鼎竺放下书不读了,白虞等了一会儿,便蜗牛似的直起身,望着他无声质问为什么停下。
“你累了就休息。”秦鼎竺说。
“我不累,你要是不读,就陪我睡。”白虞表情肯定纯洁毫无异样,但经过前几天的了解,秦鼎竺知道他大概不是表面意思。
不过万一是他错了呢,毕竟白虞还病着,他要的可能是昨晚那样的睡。
秦鼎竺略微垂了下眼,指腹划过光滑的书脊,“晚上再说。”
白虞很意外这话题还有商议的余地,他几步绕过中间的障碍,站在秦鼎竺身侧,歪着上身面对他,“何必,你既然也想,就不要等了。”
这种事情哪里有等的,想要就得立刻马上,忍一会儿都不行。
白虞直接伸手落在他衬衣领口处,半瞎着动作倒是利索,向下一拽扯出来一颗扣子,同时快速凑上来要吻他。
秦鼎竺利落地捂住白虞下半张脸,另一边捏住他两只腕子放下,单手把扣子系回。
是他输了,相比白虞,单纯的是他。
白虞大半张脸被骨节分明的手挡住,眼睛无辜而疑惑地眨动,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拒绝也不同意。
“做些别的。”秦鼎竺说,一直等到白虞勉强点头,确定不会再上前后才放开。
至于做什么,只要不是刚才那一个都可以。
白虞犹豫地搜寻四周,考虑要不要接着读书的时候,想起哥哥还带了支笔来,便从床头柜子拿起,思索要如何写字。
他之前用的都是毛笔,惯性用握毛笔的手法捏住笔杆,尖端落在书的空白页上,因为用力不平衡,出来的横线抖得像蚯蚓。
白虞挫败地放下,一推扔给秦鼎竺。
看到对方用他没见过的姿势握笔,忍不住凑近了去看。
“白虞”两个字一笔一划呈现,字迹遒劲,锋芒有力,堪比教科书般的形态,却隐隐透出打破桎梏的力道。
白虞很入神,整个人都要追着笔画贴在纸面,试图缩短距离去看清。
温热的气息落在秦鼎竺手上,他看着白虞侧脸,以一种若即若离,将吻未吻的距离挨在他手旁,迫使他必须停住。
白虞疑惑偏头,目光催促他继续,下一秒就被捏住了胳膊,强制把他上身直起来。
“我看不到。”白虞不满地挣扎。
秦鼎竺把笔和书攥到一边,让他够也够不着,“站直,还是不写,你选一个。”
白虞伸手抢不过来,圆溜溜的眼睛瞪着他,秦鼎竺没有丝毫动容,目光沉而无情。
无声对峙半晌,白虞泄气妥协,指着那边的书和笔让人还回来,语气嗔怪,“我知道了。”听起来更像撒娇。
他重新捏住笔,回想刚才秦鼎竺的样子,努力调整姿势,正要往桌面上趴的时候,想起方才的选择,又若无其事地停住下压的趋势。
白虞什么都看不见,连从笔下划出的长线都是极细的模糊轮廓,仿佛被浓雾包围,很没有成就感。他便来回地胡乱划动,企图将那一块涂黑。
秦鼎竺见他姿势还有些奇怪,直接按住他的手调整,但对于看不清的白虞来说,其他都是摆设,他画着画着就走偏了。看到自己创造出来的乱七八糟的一团,他慢慢地有些烦躁。
“别急。”秦鼎竺说着,环过他后背,握住他手指上方的笔杆,控制着他慢下来。
三道很长的横线出现在纸上,白虞转变方向从上方划下弯曲的竖线时,秦鼎竺才意识到他要写的是“秦”字。
一撇一捺,一横一竖,从一开始只按着笔,到捏住白虞的手指,再到掌心完全将他覆盖包裹,只用了一个巨大的秦字。
白虞很认真,完全没有察觉,他已经完全被笼罩在alpha的气息中。
两手交叠处皮肤紧密相接,严丝合缝,隐约能看到骨骼清晰的宽大手掌下,一段细瘦润白的指节。
白虞心情出奇地平复下来,宁静又喜悦,对于自己已经掌握千年后的写字方法十分自豪。
“秦”字完整落地,白虞嘴角翘起来,转头和人分享愉悦。不知是太高兴还是和alpha信息素接触太久,他脸上飞出淡淡的粉意,唇更加殷红饱满。
秦鼎竺发觉他们离得太近了,和昨晚白虞睡着时不同,现在他们都是清醒的。
白虞才不在意,他望着身侧的人,笑容清丽明媚。
一时兴起,他忽地靠近,奖励似的毫无预兆地吻在秦鼎竺唇上。
柔软而湿润的触感一触即离,却仿佛烙印在了原处。
秦鼎竺瞳孔放大,手心猛地收紧,周身信息素瞬间停滞,又变成狂风骤雨般的猛烈。压抑和亢奋的状态同时出现,彼此交缠,密不可分。
若是此时他的信息素泄露出去,恐怕会将其他低级alpha死死压制,直接痛苦地陷入狂躁中无力反抗。
始作俑者却全无察觉,如同被圈在一个无形的保护罩里,外面巨浪滔天,而他风平浪静。
白虞亲完就回过头,兴致高昂地把笔尖挪到空白的地方,神情专注下笔,写完却嘴角一僵,定住了。
他忙乱了一下,试图划掉补救。
直到秦鼎竺回神,目光落到纸上,看到了他刚才落下的一笔。
很大,即便被划了几下,也能明显看出来,是个撇。
第40章 犯错强行把他压倒下去
“写错了。”
白虞略显尴尬地解释,他下意识就想顺着写下“知衡”,忘记在这里对方已经不叫这个名字。
他觉得问题不大,试图稀里糊涂掩盖过去,然而再想动笔却挪不动了,被覆盖着的手牢牢困在原地,整只手越发灼热。
秦鼎竺目光只是定在那一撇上,晦暗中掺杂了很多东西,看不清情绪。
吻了他,心里想的还是旧人。
秦知衡。
他真的可以是他吗?就因为那两场虚无缥缈的梦,他就开始怀疑二十多年来的一切。
白虞这才罕见地察觉气氛不对劲,只好又挣扎狡辩说,“其实,是一样的。”
他知道他们是同一个人就够了,何必还要在乎名字呢,只是现在他没办法解释。
秦鼎竺攥着他的手,不容拒绝地在撇旁边添上去,是一个横。
白虞还有些发愣想要阻止,下一笔却改变了方向。
直到完成了一个“竺”,他们才停下来。
白虞盯着手底下的字,抿住嘴巴,心跳莫名快了几分。
对方在回应。
他偏过头,呼吸变深变急,视线相交时爱欲犹如凝结出实质,穿透出来丝丝缕缕地交缠。
目光是有温度的,可以将冰融化。
白虞视线落到秦鼎竺唇上,静止着,等到他再也忍耐不住,稍微靠近的下一秒,门口传来白晏明低到谷底的声音,“小虞。”
白虞愣怔地停下,视角偏移,便看到白晏明不知什么时候静静站在门口,手中还提着东西。
他有点不好意思,低头错开身子,抽出自己的手,“哥哥。”
白晏明来时,在门外都能感受到信息素的涌动,一进门就看到两人以不正常的距离和姿势挨在一起。
白虞几乎是被男人环抱着,亲密无间,暧昧丛生,后颈还直接暴露在男人面前,没有意识到这样有多危险。
而他,身为白虞的哥哥,连一个正式的拥抱都没有。
听到白虞在叫自己,白晏明走进房间,强忍着一拳砸在秦鼎竺脸上的念头,恢复温和的微笑,“感觉怎么样了。”
“很好。”白虞笑着回答,还心情愉悦地把被祸害的书页举起来给他看,“我写的字……不,是我们一起写的。”
那页纸上虽然乱,重点却不多,每一个都异常扎眼。
白晏明点头,夸奖道,“不错。”他嘴角有不易觉察的僵硬。
他本以为自己来后秦鼎竺会走,没想到对方拿起放在一旁的颈环,而白虞就乖乖地站着,等他给自己戴上,像是甘愿走进牢笼。
白晏明把东西放在桌子上,思虑之后对白虞说,“小虞,不想戴可以不戴,我是你哥哥,你的信息素不会影响我。”
白虞其实不懂气味和哥哥的关系,他只是要听秦鼎竺的。
“就算是家人,也要注意边界。”秦鼎竺把颈环合上,淡淡开口,“毕竟以后会有各自的伴侣。”
白虞认为很有道理,顺从点点头。
空气中混杂的信息素渐渐淡去,恢复成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白晏明面色低沉,应了一声,“秦先生说的是,就是不知道您未来的伴侣会不会在意,和Omega师娘单独相处这件事。”
白虞眨了眨眼,望着秦鼎竺等他回答,对方却只是轻笑一声,没有直言的意思,“也许。”
白虞心绪沉了沉,知道他将自己当作师娘,最终还是要与他人在一起。方才自己一时高兴吻了他,指不定他有多生气,准备着要念诵那些规矩礼数。
可惜晚了,他亲已经亲过了,就让对方气着去吧。
白晏明听不懂秦鼎竺的意思,拧起眉。难道他对白虞做了这些事,都没想过负责吗?果然和秦正蔚一家的,哪里能是什么好人。
没过多久杜蓉也回来了,看白虞状态还好,自然放下了心。
秦鼎竺有事要做,简单道别后离开了,一直到晚上十点也没回来。
白虞因药物作用昏昏欲睡,歪着身子靠坐在沙发上,还要面对着窗外。旁边都是他写过的纸,不用仔细看就知道是谁的名字。
他的弟弟已经彻底着魔了。
白晏明坐在他后方心想,如果可以,他真想把白虞带到没有人打扰的地方,不让任何人再伤害他。
可惜白虞太过固执,认准了的人,总是要闹得头破血流后才能看清。
或许秦正蔚离世就是天意,他本不应该拥有白虞。他不肯放弃,自然会失去其他东西,只是失去的是只有一次的生命。
杜蓉打断他的思绪,“你回去吧,今晚我守在这。”
白晏明摇头,“不行,我不放心。”
“你明天不是要上班?赶快回去,你是觉得一个精神出问题不够,还要再来另一个。”杜蓉训斥他们向来不留情。
白晏明眉目间心事重重,他起身走到白虞身后,看着他瘦小的一团,和小时候没差别,神色逐渐柔和下来。
归根结底他只是想让白虞过得好些,不要再受以前的苦。白虞迷恋谁都是一样,如果对方敢伤害白虞,他绝不会轻易放过。
白虞的身体和精神首先要恢复正常,不再轻易被别人迷惑。为了熬过这段时间,他只能容忍秦鼎竺。
白晏明温柔低声劝道,“小虞,去床上休息吧。”他总是坐在沙发上,歪着的姿势会很累。
白虞头撑在胳膊上摇了摇,话音带了些倦意,“在床上我会睡着的,我要等他来。”
白晏明无可奈何,转身询问,“妈,他怎么还不来?”
“我也不知道啊,我又不是他妈。”杜蓉也有些烦躁,“电话打不通,不会是要反悔吧。”
白虞只是静静听着,他不愿多想,可控制不住地认为是自己得意忘形,吻了对方才惹得他不高兴了。
千年后的竺郎那么注重礼教,定是彻底厌烦了他。
可分明自己吻了他之后,他没什么反应……
白虞苦恼着,内心泛上苦涩的水纹。又等待了半个小时,他一边难过,一边趴着昏昏沉沉的时候,秦鼎竺来了。
他没盯住外面,也没听到声音,只隐约闻到熟悉而清浅的檀香,他想要起身去看,但信息素紊乱造成的头晕、无力又在困倦之时悄然出现。
白虞微弱的意识没能挣动起来,整个人还是缩在深灰色的沙发上,看着已经睡着了。
杜蓉和白晏明虽然不满秦鼎竺来迟,但多少松了口气,加上白虞睡着了不想吵到他,便没说什么。
白晏明踟蹰着,回头张望几次后终于离开了房间。
由于白虞是背对着他们,看不出来他此时已经陷入程度较轻的梦魇中,唯独秦鼎竺凭借细微的信息素波动,意识到他的情况不对。
秦鼎竺大步上前,俯身握住白虞的肩膀,一瞬间便将他唤醒。
白虞睁开惊慌失措的双眼,看到秦鼎竺一刻,仿佛快要溺死时被捞上来,带着恍惚的喜悦,喘息着一把抱住对方的腰。
他梦到对方来了之后,看都没看他一眼就走了,他心痛至极,却醒不过来,无论如何也挽留不住。
“还好你没走……”白虞闷在秦鼎竺身前,话语劫后余生般庆幸,还带着些鼻音。
杜蓉简直没眼看,她偏过头去,努力装作没看见。
不过相比起白虞抱着秦正蔚,秦鼎竺让人好接受多了,最起码心理上没有那么反感。
第二个晚上,白虞仍旧是扒在秦鼎竺身上睡的,不同的是这次只有白虞躺着,而且是侧躺在人家腿上。
秦鼎竺靠坐在沙发一角,任凭白虞抱着他一只手,另一只则随意搭在扶手上。
杜蓉都要佩服秦鼎竺了,她这个当妈的没熬住,准备到空着的病床上休息。临睡前,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过去低声问,“要不把白虞抱到床上,这样你也能轻松点。”
“不用了,他离开我会做噩梦。”秦鼎竺轻描淡写地拒绝。
他垂眸看过去,暖黄的床头灯光揉碎成薄纱,铺洒在白虞微微低着的侧脸上。
白虞五官精致流畅,睫毛长而低垂着,攥着他的手像是找到宝贝后紧紧抱着,生怕丢掉的小狐狸,安心又缺乏安全感。
杜蓉没什么话说,认可但无奈地点点头。
她总不能让两人都去床上睡,那样太……相信秦鼎竺也明白,只能委屈他一下了。
床头的灯也关掉,渡过一段入眠期后,秦鼎竺另一只手抚过白虞的手背,那里贴着一小块胶布,是白天输液扎针的地方,如果能看清,此时周围一定是淤血发紫的。
他的皮肤很薄,太容易留下痕迹。
白虞头轻微地动了下,接着慢慢腾腾的,从面向外侧转到正躺,没过一会,又迷糊着转向他,膝盖蜷缩起来,半跪的姿势抓着他的手臂往上攀。
秦鼎竺以为他和昨晚一样,就没有强行把他拽下来,任由柔软清瘦的身子攀附在他身前,坐在腿上得寸进尺地搂住他肩膀。
白虞温热的气息浮现在他耳侧,缠绕流淌。秦鼎竺开始怀疑身上的男生到底有没有睡着。
时间过得缓慢,两个人心跳声交错,在空荡荡的病房里响若擂鼓。
直到白虞唇瓣触在秦鼎竺耳廓,一道轻细的气音传入耳中,“我们出去吧。”
虽然气息拖得略长,但话语清晰明了。
白虞是醒着的。
他亲昵地蹭了蹭秦鼎竺的侧脸,又开始蛊惑,“我们跑出去好不好,我想看看外面。”
黑暗中杜蓉睡着一动未动,而天花板上亮着一个红点,秦鼎竺看了一眼,收回视线。
目前为止,他此生犯的最大的错误,都是在遇到疯了的白虞后一个接一个出现的。
现在,他又要犯错了。
一分钟后,病房里只剩下毫无察觉,睡着的杜蓉。
白虞非常开心,他从黑洞洞的病房里跑了出来,一路镇定自若地穿过走廊,还遇到护士医生,生怕被发现,躲避着不敢看人,接着被关进一个封闭的大盒子,他有些怕。
还好有惊无险,他逃出来了,和心爱的人一起。
他站在浓郁的夜色里,天上有一轮灰茫的月亮,路边有一盏盏白色的月亮。
白虞觉得在千年后,晚上的世界和白天的截然不同,在他眼里远处高楼大厦连成面,高低不弃地矗立。闪耀着的各色光芒像是他掉进了梦中,白天匆忙路过的行人和车辆都缓慢下来。
他在窗台看了很久,不止是在等人。
秦鼎竺跟在白虞身后,面前人纤瘦单薄,如同出世不久的精灵,放松又轻快,行走在路灯下仿若长出了翅膀。
白虞回身笑着,放缓步子等他上前。
两人并排行走,根据白虞随性的选择走过几条街道,看到一处有和路灯不同的,一串串挂在树上的橙暖色光,白虞循着过去,便走到了公园。
最外面有一片小孩子用的游乐设施,花花绿绿形状各异,白虞没见过,想玩又不知道怎么弄,直接拉住秦鼎竺的手,尝试着坐上彩色木马。
感受得差不多后就下来,继续踩上一颗颗糖果似的条纹圆球。
秦鼎竺牵着他的手维持平稳,昏暗光线下,白虞神情专注。按理来说早就过了爱玩的年纪,他却对万事万物都抱有极大的兴趣。
迈到圆球尽头时,白虞想要往下跳,踩到边缘身子一滑,往边上滑倒时惊慌地伸手抱住人。
其实设施很低,完全不会摔伤,秦鼎竺却也同样下意识撑住他。
一俯一仰之间视线相撞,白虞看到对方仿佛透不进光的眸中,隐约映出的自己的身影。
“谢谢你。”白虞嘴角扬起来,轻声说着。
夜间有微风渐起,吹动了他额上的碎发,也吹动了洁白的衣角。
秦鼎竺扶着他站稳,白虞迈步下来,自然而然地牵着手,踩在弯弯的林间小路上。
林子里没有了路灯,月影倾斜,树叶在风中簌簌窸动,静谧悠远,不像在人间。
出了树林就到了开阔的草坪,时常有人来露营野餐,现在就有几个帐篷四散着。
白虞看到帐篷有人出来,便拉着秦鼎竺走向无人的远处,懒散地坐在草坪上。
夜空星光熠熠。
白虞望着天,虽然他眼睛看不到,但他相信一定是。
这个世界真好,如果他能看清就更好了。遗憾之中,他转头望向身边还站着的人,晃了晃对方的手,目光祈求,拉扯秦鼎竺坐下来。
得逞之后,安静了一会儿,他又眼尾一挑,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咦?”白虞抬手指向另一边,语气惊奇,“你看那是什么?”
他对什么东西都很新鲜,秦鼎竺没有防备地转头,接着白虞就扑到了他身上,强行把他压倒下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