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
一夜的好眠。
如果没有一睁开眼,就看到琴酒那张脸的话会更好。
竹取无尘刚把头从枕头里抬起来,就这么和站在门口的琴酒猝不及防地来了个对视。
竹取无尘:…………
竹取无尘:“大人您……来了可以直接把我喊醒的。”
还是他:“您不用特意等我醒过来的。”
确实只是刚好走进来的琴酒:………
“自己出来,跟着。”银发杀手算是摸清楚了眼前这人嘴贱的风格,并不打算搭理什么,从兜里掏出手/铐钥匙甩给了对方,然后转身就走。
竹取无尘看着琴酒敞开大门走了出去,自己面无表情地反手解开手/铐,双手插兜走出了这个他睡了七天的超低评分旅馆。
雪莉还坐在拐角的办公室内,竹取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看见的,从那天不愉快的谈话之后他们之间就再没有交流,现在看起来也不会有一个愉快的告别。
他再次环望整个基地,双手放在裤兜——其实他想揣进上衣的兜里,但是找了半天发现自己套着的是衬衣,只能遗憾作罢。整个办公室、实验室、禁闭室大约是构成了H形,他们正在最外的拐角,无法得知深处的详细构造。
“还在看什么?”琴酒在电梯口点燃了烟,火星在不算明亮的走廊闪烁。
“好歹住了一个星期呢,大人。”黑发青年笑咪着眼,记住了整个基地的布局,便不再回望一毫。“还挺有感情的。”
“想死你就多来住几天。”
“大人您说笑了。”竹取无尘根本没把琴酒的狠话放心上,他继续嘴贱道,“还真是劳烦您特地来接我,大人您真是个好人。”
其实是来找雪莉拿药顺便把雪莉威胁了一大通的琴酒:………
银发杀手低声笑了,他的烟蒂燃到了尽头,最后一口吐息之间,火光明灭,烟雾婉转。电梯到达,衔接了两人的对话。
二人前后脚走进,又走出电梯。
初秋了,太阳是明丽的橘黄,这个季节总有着不属于它的生命力。
“希望你等会还能吐出这样的话。”上车前,琴酒睨了一眼在后面盯着大太阳看的竹取无尘。“我很期待。”
竹取无尘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琴酒,以及坐在车里准备开车的伏特加:“当然,大人。”
他眼角弯了弯。
“我也很期待。”
————今天是第六十天,我也很期待,你会给我一个什么样的舞台。
他又跟着琴酒一屁股坐上了伏特加的车,不知道为什么,来到了这个世界之后,他就一直在坐伏特加开的车。
青年坐在后排,透过车内后视镜,打量着伏特加,这次他又带着帽子和墨镜,不过洋子小姐近期应该没有专辑再贩———这次伏特加的心声很安静。
“诸星大和碧川光那边呢?”银发杀手开口,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声音里有一丝丝疲惫。
“安排波本那边送过来了。”
“雪莉要的资料?”
“通知执行二组那边邮件抄送了。”
“贝尔摩德那个女人呢?”
“她刚回到日本,大哥。”
不是什么很重要的对话,所以对方也没有刻意避开竹取无尘,他也就在后排不咸不淡地听着两人的对话———或许不是他的错觉,琴酒好像真的很忙。
这个组织就剩琴酒一个能干活的了?
竹取想到完成考核任务第一天在马路上逮到自己的琴酒,想到获得代号第一天给自己THK004的琴酒,想到凌晨四点通知自己药剂任务的琴酒,想到干邑死亡后第一时间来到现场的琴酒,想到刚刚睡醒就直接和他突脸对视的琴酒。好多琴酒。
————是的,这个组织就剩琴酒一个人能干活了。青年点头表情肯定。
那是不是把琴酒干掉这个组织的执行组就直接散架了?竹取无尘直接抓住关键要点,思考现在从后排直接把琴酒脖子抹了的可能性。
好吧,他现在身上没有带刀——所有的刀都在进禁闭室的时候被收走了,连他藏在衣领下的备用刀具都被琴酒摸出来丢了。
更何况——竹取回想着警方给自己的主要任务——上级那边好像也不是很在意这个组织的执行组,哪怕他们行动做得再过火,官方也只保持着维//稳,不作为就是最大的作为的态度。连他们搜查官拿到的大部分任务都只和经济系统、医药系统有关。
比起恐/怖/袭/击,他们好像更关心这个组织在研发什么,在和谁交易,牵扯到哪些官僚和企业,谁是官方能用的,谁是官方要放弃的,谁是官方要抓捕的。
啧。
万恶的资/本/主/义国家。
————上辈子活在阿蒂斯联邦合众国,那个并没有比日本好到哪里去的国家的竹取无尘看着九十年代末的街头,这么想着。
街景很快消失了,转进组织实验室内部弯弯绕绕的停车库——竹取来过这里,在吃下THK004的第一天。
车在水泥地上停稳,琴酒一言不发地下了车,撇了一眼在后排安坐的竹取无尘。感受到对方视线的黑发青年也配合地下了车,同样沉默地跟着杀手上楼,看着对方按开密码锁,进入一个纯白空旷的密闭房间。
其他人应该是还没有到。
竹取无尘打量着这个房间。
有一股甜腥的味道。
“扑通。”
不对劲。
“扑通。”
心脏好像掉进了腹中。
“扑通。”
026
“gin,人我给你带到了。”昨晚根本没从幼驯染安全屋离开的降谷零一觉醒来就看见了任务,马不停蹄地载着好友和一个看着就不像好人的长发男性赶到了这里。
“我就先走了。”
“慢着,波本。”琴酒现在心情好像不错,示意对面把碧川光和诸星大的头套摘下。
波本刚帮二人拿下头套,就听到这么一句话。
“既然来了,那就留下一起看吧。”
琴酒抬了抬下巴,示意三人看向站另一边的珀洛塞可。
三人不明所以地把目光投向珀洛塞可,平时一脸笑意的青年正低头,紧紧皱着眉,弓着身子贴着墙,仿佛这是支撑他站立的唯一倚仗。
如果是平常的珀洛塞可,他应该已经扬起那副讨打的笑脸,毫无顾忌地挑衅所有人。诸伏景光这么想。珀洛塞可现在很难受。
诸星大,或者说优秀的FBI探员赤井秀一,他正打量着面前五人间凝滞的气氛。
琴酒和伏特加他清楚,FBI给的资料里面重点标注了他们两个,不过另外三人——波本、珀洛塞可、和这个应该是和他一样还没获得代号的猫眼青年。
绿色的瞳孔在五人之间打量,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的优秀卧底决定静待事情发展。
“这是第六十天,他还没有吃缓释药。”琴酒从伏特加手上拿过两粒玻璃小瓶装着的THK004,甩到诸伏和赤井二人手上。
“他上周在任务中杀死了干邑,你们说,他会不会是老鼠。”
琴酒笑了,狭长的绿眸仿佛淬了毒。
“不过你们知不知道,倒是都不要紧,他———”
砰一声。
有人倒在了地上,打断了琴酒没说出口的话。
五人闻声望去,看见捂着胸口没站稳,跪倒在了地上的珀洛塞可,如果他没有用另一只手撑着自己,现在怕是已经整个人趴下去了。
“———他会老实说出来的。”
三位卧底的眼皮同时一跳。
“…………”
很痛。
从心跳开始,痛感顺着血液爬满了全身,内脏仿佛尖叫着打结,呼吸带来的空气像把人拖着在山地里打滚,尖锐的石块一下又一下打磨着肺,千百根针从胃里扎进去,又穿着线缝出来,带动着表层的皮,不自觉地往各个方向扭。
呼吸。呼吸。
————“你应该猜得到阿蒂斯的人被他们发现了会有什么下场。”
低级、好低级的手段。
“呵…呼…”珀洛塞可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室内开着冷气,他的汗却止不住往下流。
“问呗,琴酒,你…呵…你想问…什么?”
“你不会觉得,这点…痛…能让我说出点不一样的东西吧…哈…”
“不一口一个大人的喊了?”
琴酒走了过去,锃亮的皮鞋直接踩在珀洛塞可的肩上,玩味一般地顺着力把青年往旁边一踹。
————“你应该不会想知道仇恨会让一个人充斥着什么样的韧劲。”
“咳……咳咳……”
失去了支撑的珀洛塞可滚了半圈,呛了一下,俯趴在地上,头埋在手肘间,隐约可见他紧攥着的发白的手指,汗浸湿了白衬衣,帖在绷紧的后背上,显现出老旧的已经愈合的疤痕,正附着呼吸节奏缓慢起伏。
他调动着全身的力气,每动一下都抽动着不同的器官,身体里有东西正在烧灼,那火焰蜿蜒爬行着每一寸肌肉的角落,光是挪动一下手臂,就像有一把锯子,锯木头一样,割裂开自己的身体。可他偏要撑着,指尖快要扣进地板,努力让自己不显得太狼狈。
“妈的……”
他的眼前一阵黑,又闪着白光,牵拉着花花闪动的雪花斑,他想抬头看着琴酒,却又败于控制自己的力气,视线晃得厉害,只能看见对方黑色风衣的下摆,在空气中垂着,带着压迫感。
————“这是战争,竹取,这是战争。”
痛而已。
只是身体的痛而已。
每当把自己当成另外一个人,就仿佛自己转换成了第三视角,在半空中看着自己的演出。
只是痛而已。
忘了自己是谁就好了。
呼吸。呼吸。
“你…你他妈的…额…呼…有屁快放。”
嗓子里像堵满了棉花,涨着整个气管。
“嗤。”琴酒把手放回黑色风衣的兜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挣扎的人。
“那你再说说,那天你为什么要杀干邑。”
“靠……”
珀洛塞可费力地从嗓子里挤出这个字眼,也许这样就耗费了他大半的力气,他又停了下来,双手勉强撑着地,调整着呼吸。
“我都说过了…是那个男的…他自己突然…呼……突然扑上来抢东西……”神经像被啃噬,讲话声断断续续。“本来……上班就…他大爷的…心烦……呼……”
————“我们是在救更多的人。”
本来就已经说不明白话了,还非要往句子里加脏话。
琴酒真的笑了。
“是吗。”银发杀手一边搭话,一边带上医用手套,从箱子里拿出针剂。
一直在围观的降谷零看见琴酒手上的针剂,心猛地一沉。
那是珀洛塞可上周刚抢回来,还没来得及向公安上级报告其用途的针剂。
“你到底…还要问…额……”未出口的话被琴酒的动作打断。
杀手直接拽起珀洛塞可的头发,把整个人从地上半提起,强/迫对方仰头,露出脆弱的脖颈。
珀洛塞可试图逃开琴酒的手,却只是在那只手里转动了一下头,他闭眼,索性直接放弃。
“他自己扑上来的?”
琴酒的双指隔着手套在青年脖子上摩挲,卡准了那根正在强有力跳动着的血管,冰凉的液体刺入滚烫的皮肤,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在眼睛里跳动。
男人随手一松,手上的人脱了力,一下摔在地面上,没有再动弹。
呼吸。呼吸。
无人说话。
所有人都听着青年突然急促又放缓的呼吸声。
世界一瞬间从三维的空间塌成了一个原点,又被扯成一条线,顺着法向量一路上滑,然后颠倒在挂钩上。
疼痛变得温暖。
混乱。
混乱。
『过了今天之后,我还能记得你吗?』
【你不需要再记得我了】
『你是谁?』
【我曾经觉得月亮不是这样的】
『那月亮应该是什么样的?』
【………】
『他人呢?』
『洛洛溪我问你!他人在哪!』
【………】
『我是谁?』
【我是阿蒂斯官方特卫科的潜入执行官。】
『我是阿蒂斯官方特卫科的潜入执行官。』
八音盒的声音。音梳断裂了。
变奏。
竹取无尘的精神画布上,黑色的符文从最里面渗血一样渗出。
黑发青年猛然睁眼。
精神力值下降至70%
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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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值下降至40%
精神力值下降至10%
平稳。
这个破组织的药是来真的。
但是他不会输。
027
疼痛消失了。
那些啃咬神经的蚁虫,灼烧内脏的火焰,钻透大脑的电钻。消失了。像回到了子宫,能听见母亲的轻言细语,摇篮曲轻声地唱,抚平了被世界蹭起的毛刺。
一切都是柔软的,也许是清晨被太阳晒过的棉被,温暖厚重地压在身上,陈旧的桌椅散发着家的气味,高高的树结了黄澄澄的果,一缸清水,略微有点旧的彩窗,折射着橘黄的暖阳。
他坠落。
万物无声。
“他死了?”一直没有出声的赤井秀一挑眉,他觉得他似乎低估了这个组织的制药水平。
“没死。”琴酒甩了甩手,把医用手套丢到一边,处理好了针头。
“去把他扶正,波本。”
“他现在动不了。”
降谷零略微僵硬地走到珀洛塞可边上,抓着青年的后脖颈,把人从地上捞了起来,看见了对方无色彩的瞳孔———和那些视频里的人一模一样。
年轻卧底陷入一阵事情失控的绝望。
没有任何办法,没有任何退路,他像安置棉花娃娃一样把珀洛塞可安放在地上,背靠着墙,头微仰着,看起来就像在和他对视一样。
降谷零转身退开,趁机和幼驯染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们需要做好破釜沉舟的准备。
琴酒又点了一根烟。
他居高临下俯视着被放在墙边的珀洛塞可,出声询问。
“你的代号是什么?”
“珀洛塞可。”
没有感情,没有停顿的声音从青年的喉咙里传来。
“你说你杀了干邑,是因为他抢夺你的任务物品,是否属实?”
“…………”
“不属实。”
轰。
在场的公安卧底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下子炸开。
珀洛塞可翻车了?他真的被控制了?那…?
两位卧底不敢对视。
诸伏景光在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珀洛塞可身上时,捏着药品悄悄地后退到门边,以便出现任何意外,作为和竹取无尘唯一见过面的卧底,他可以掌握一线主动权。
不管是逃亡…亦或是……
“呵。”琴酒今天笑了好多次,尼古丁的气味在室内蔓延。
“那你为什么要杀了干邑?”
青年张了张嘴。
“立威。”
“我需要立威,我需要成为组织高层。他自己找上门来的,这是一个好机会。”
诸伏景光:………?
降谷零:………?
等等?
“继续解释。”
“太无聊了,只是杀人太无聊了。”
“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琴酒冷下了脸,捏灭了烟头:“啧。”
“伏特加,你继续问。”
看起来银发杀手是完全失去了兴趣。
伏特加接过这个活,知道对面摆脱了卧底的嫌疑。
“真名?”
“石原木。”
“你是否役属于任何情报机构?”
“不属于。”
“你是否受任何人指使套取并传递过组织信息。”
“我从未套取或透露过任何组织信息。”
“在场的另外三人中是否役属于情报机构?你只用回答是或不是。”
“…………”
“…………”
良久,地上的人终于憋出来了一句。
“我不知道。”
琴酒把灭了很久的烟蒂丢在地上,用鞋底撵了又撵:“好了伏特加,他过关了。”
“至于你们。”他把话语对向了这场表演的看客。“那个药,要么吃,要么死,六十天来拿一次缓释剂。”
“不然就等着和他一样。”
无论是赤井秀一还是诸伏景光,在这个看似二选一实际一选一的送命题里,都选择了前项。
杀手在又一次确认新人彻底吞下药丸后,头也不回地按开实验室门,走了出去。看起来是难得的好心情被破坏了。
伏特加在后面,着急地塞给波本一瓶绿色的药丸,指了指还在地上坐着的珀洛塞可:“把这个喂他吃了,然后把他随便带到哪里去都行,谢谢你啊波本。”
说罢,他也急匆匆冲出去了,很明显是去追他的大哥,却没走两步又折返回来。
“噢噢噢对了,差点忘了代号。”
“你。”他指着赤井秀一,“黑麦威士忌。”
“你,苏格兰威士忌。”短暂而快速的介绍结束,苦命的伏特加又重新踏上了追逐大哥的旅程。
赤井秀一看着还在他面前站着的两人:“需要帮忙吗两位?”他也许是好心出声,“我们都是威士忌呢。”
诸伏景光没回话,降谷零一言难尽地看着赤井秀一那双和琴酒一样的绿色瞳孔。
“好吧,好吧。”赤井秀一AKA卧底搜查官AKA黑麦AKA诸星大耸了耸肩,笑道:“那我们下次见。”
最后一个不明身份的人也走了。
降谷零把那颗解药塞进竹取无尘嘴里,哽得黑发青年差点跳起来———虽然他现在确实动不了就是了。
疲惫。
他是真的切切实实被组织这一堆药给按着打了一顿,精神画布差点被药物引发出连锁反应,还好他控制得够快,不然阿蒂斯就要达成换了世界也拿下一杀的成就了。
他勉勉强强撇见了自己同僚晦暗不明的眼神。
他觉得他需要晕一下。
绝对不是因为发现对面这两人好像有点生气。
也绝对不是他现在完全撑不住了。
绝对不是。
降谷零看着挣扎了一下又放弃的竹取无尘两眼一闭,直接歪在了他身上。
金发卧底又被吓了一跳,转眼发现对方还有呼吸起伏,确认不是被组织给毒死了之后,才松一口气。
他看向自己的幼驯染。
诸伏景光看向真的晕过去的竹取无尘。
气氛落入安稳的平静,外面传来鸟鸣。
诸伏景光叹了口气,说道:“走吧,带回我那里去吧。”
他们三个需要好好商量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