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屋子也没怎么装修啊。”
罗懿青坐下来喝水，不忘打量，偌大的平层，几乎没有几件软装，灰色的基调，怪冷清的。她忽然就嘟囔：“老是阴天，真烦。”
反观钟应，他穿着件灰色的家居卫衣，头发剪得更短了，下颌线愈发锋利，他瘦得很明显，脖颈处的线条清晰得能数出几分骨感。
很奇怪，也不知道是不是阴天衬的，他整个人跟不同于之前有些劲劲的痞感，整个人像被抽走了些什么，只剩下一层清瘦的轮廓，更沉郁安静。
“你最近还好吗，一切都适应吗？”
钟应惊讶她忽然这么正经地问，笑了：“挺好的。”
“有认识新的人吗？”
她依旧认真，钟应如实道：“没有。”
眼见罗懿青是真有点儿难过，好像难过他越来越孤了，钟应笑道：“别操心这个，我这不是好好的。”
行吧，罗懿青也不纠结了，她望向阳台外朦胧的雨景，忽然想起来他之前家里的那副巨大的油画：“欸你家里那副画你没有带来吗？我记得你很喜欢那副画来着。”
“那个好看，阳光四溢，有生气儿。”
“没有，留在那边了。”
“不打算再买一个？”
“不买了，再也没遇到那么喜欢的了。”
“喜欢就搬过来啊，嫌麻烦？”
“不是。”钟应低下头，像是觉得解释不清，就说：“家里最近好吗，盛鸣的事怎么样了？”
罗懿青闻言叹了口气，揉揉眉心：“反正小姨跟二哥这件事做的不厚道，邱姐好像有动作，具体的我也没问，只不过看见她来我们律所咨询了。”
“咨询？”
“嗯，她联系了我们律所的律师，你知道我也不是主攻这个方面的，怕问多了反倒让邱姐误会。”
“嗯。“他不问这个了，“茂茂呢，喉咙没有再发炎吧？”
这孩子从小体弱，医生叮嘱一点儿生冷的东西都碰不得。
“没有，我管得可严了。幸好最近几天邱姐替我看孩子，不然我可累死了。”
钟应闻言挑眉，罗懿青继续道：“我让茂茂别再叫邱姐舅妈，改口成阿姨也好呀？可茂茂就是不答应，怎么说都不听。”
钟应道：“她还小，长大一点就懂了。幼儿园呢，看好了吗？”
“看好了，她不愿意去，我正头疼呢。”
罗懿青笑道：“你要是在，还能帮我劝劝她，也不知道她怎么那么喜欢你和邱姐两个。”
钟应沉默着，罗懿青道：“想她了吧？过段日子我就把她给你带过来，继续缠着你。”
罗懿青能看出来他留恋着一些东西，还是放不下。
“得了，我饿了，上饭吧，大哥？”
……
六月一号是国际儿童节，也是茂茂女士的生日。
茂茂公主很早下了命令，早上跟爸爸一起过，下午和爸爸妈妈一起过，晚上则要和舅舅一起。钟应为此特地赶来，罗懿青也起了个大早来公司处理工作，打算中午下班后就去陪女儿。
快十一点多，办公室门传来一阵敲门声。
“进。”罗懿青低头看文件，抬头见是丁渊律师，她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笑道：“丁律，怎么了？”
丁渊把档案袋放在腿上：“罗律，您这会儿忙吗？有点事可能得麻烦你帮着把把关，我可能没太多经验。”
“没事儿，你说，怎么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个咨询案子......”
......
时间一拖就到了十二点，丁渊怕打扰到罗懿青正常下班，不肯多留，罗懿青看她出门前，想了下还是说：“你把录像留下给我复制一份，我回去看。”
丁渊应声说好，把罗懿青常用的摄像机拿过来，拔卡插卡，复制了一份。
罗懿青笑着说慢走，门刚关上，她就像被抽走力气一样，迷茫地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
起身拿起相机，这次她完整看了一遍，把每一句话都刻在脑子里，不禁眼窝酸热。
脑中一直在跳跃那些字眼，丁渊说的那些话像根细针一样扎在她脑子里反复搅动，以至于忘了时间，匆匆赶到饭店时，茂茂一个劲埋怨她迟到。
罗懿青跟女儿道歉，眼里却依旧有些飘虚，茂茂爸爸看她一眼，背过孩子问：“怎么了，看你不太对，没事儿吧？”
罗懿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没事儿，点菜吧。”
钟应的航班在下午到，茂茂一个劲提醒罗懿青别忘了去机场接舅舅，连茂茂爸爸都有些嫉妒女儿跟舅舅的感情。
罗懿青开车载女儿到机场，路上因为心不在焉，差点闯红灯，茂茂抱着小兔子，一脸不高兴：“罗懿青！”
“对不起对不起。”罗懿青连应付女儿的心情都没有。
航班刚好正点，茂茂隔着人群一眼就看见了钟应，跳起来喊着舅舅，钟应也笑了，蹲下来将飞扑过来的小姑娘抱起。
“我好想好想好想好想舅舅呀！”毛茸茸的脑袋在怀里拱着，任谁都看了都心软。
钟应去看罗懿青，她站在原地没有动，好像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调整好情绪后快步走来：“哥。”
“嗯，”钟应扫她一眼，很敏锐地察觉到什么，“怎么了？”
罗懿青回了回神，这下是真不能再这么恍惚下去了，她笑了笑，提了口气道：“没事儿，就是看你辛苦了。走吧，带这个馋嘴刁蛮公主去玩了。”
晚上活动是茂茂指定的，她想到水上乐园和舅舅疯玩，坐那种只有大人带着才能玩儿的激流勇进，平常罗懿青嫌下水麻烦，不和她一起，她爸爸又是个严肃的性格，只有舅舅无条件答应任何要求，茂茂期待这件事期待了好久。
罗懿青则趴在栏杆上，看一大一小在水里钻来钻去，用相机录着，不时笑着说两句：“你慢点儿闹腾，你舅舅刚下飞机，人累着呢。”
回来的时候钟应浑身湿透，茂茂疯得要上天，罗懿青无奈道：“这孩子真是属鱼的，怎么这么喜欢水？”
“和你小时候一样啊。”钟应接过毛巾笑道。
“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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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下雨天就踩水坑，挨打也不听，鞋陷到泥里找不到，还是我背回去的。”
“啊不听不听，”罗懿青捂上耳朵，干脆去揪女儿，“回家了皮猴！”
然后又一起陪茂茂吃她心心念念已久的儿童套餐，罗懿青眼中的纯垃圾食品。
回家前，钟应订的超大五层粉色公主蛋糕被送到，罗懿青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你买的？疯啦？她早上吃过蛋糕了！”
“好耶！舅舅最好了！”茂茂已经激动到飞奔成一团模糊的影子。
看着开心得快飞起的茂茂，钟应笑着：“她不是一直想要吗？就当是拿来玩儿的，待会儿给路人都分一点好了。”
茂茂经历了跟爸爸去游乐园，跟妈妈吃饭，跟舅舅在水上乐园玩的一天，吃完晚饭终于累了，没到家在车上就睡得昏过去。
“等会儿我把孩子抱上去交给保姆，咱俩出去喝一杯？”
罗懿青有心事，尽管没想好到底要不要跟钟应说，但还是想聊聊天，起码排解一下情绪。
“好。”
到家门前，罗懿青抱孩子上楼，钟应则在车上等人。
他本可以提前几天回来，但被事情拖住，忙得脚不沾地，飞机一落地又立马陪着孩子疯玩，现在也有些累，怕自己精神不好，刚好又看到罗懿青的摄像机就放在一边，屏幕上是刚拍的吃蛋糕的茂茂，他随手拿起来，一张一张翻看照片。
按下按键，照片回跳，直到屏幕上出现那张无比熟悉的侧颜。
他愣了下，鬼使神差地按了播放。
罗懿青上楼后，看见自己化的眼妆被汗浸湿，一副鬼样子，想着干脆卸个妆再下去，反正钟应从来不催人。
她洗了把脸，换了身休闲的衣服，下楼时小跑着冲车上的人打招呼：“来咯，久等了！”
钟应却没有抬头，他在看什么。
下一瞬，手上的东西被丢开，钟应猛打方向盘，黑色轿车猛地倒出，转向，轮胎碾过地面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车身几乎是擦着邻车保险杠掠出。罗懿青惊呼一声，看着车影扎进前路，她猛地反应过来。
是那个视频，他看到了。
……
陈巍知道钟应去找过邱园，邱园从村里回来后，她小心翼翼地看姐姐的反应，还好，她一切正常。
确实一切正常，只是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一半死了，一半又活了。一半死了是成年人新陈代谢的正常反应，不足说，活的一半却不容易，邱园像是久旱逢甘霖的树苗，企图紧紧抓住这活了的一半，再次生长壮大。
别人问起和林家的事，邱园都只是笑笑说不用担心，她心里有数，至于怎么个有数她也不说，家里人问的话也都搪塞过去。
但几乎每个人都能感受到她的情绪，平稳的，却好像带着一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野气。
丁渊作为一直负责处理她离婚事务的律师兼朋友，尤其能感受到她身上的这种变化。
她问邱园，真的已经没事了吗？
邱园笑着看她，眼神平和，对，已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