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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第 6 章

作者:月海妖后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在正厅里,伍连德见到了金显珏,玉霄为两人奉上刚刚泡好的茶。


    “伍大人一路辛苦了。”金显珏微笑道,“听说大人是来治鼠疫的,可有什么进展?”


    林家瑞将这句话翻译成英文,伍连德苦笑着摇摇头:“到现在我都不能确定是哪种鼠疫。”


    林家瑞又翻译成中文,金显珏直接用英文询问:“没有从死者身上获得什么信息?”


    伍连德有些意外:“你会英文?”


    “我的父亲很羡慕会说英文的德龄荣龄姐妹,所以也让我学了一段时间,只会一些,不多。”金显珏将话题扯回鼠疫上,“你现在遇到的是什么问题?”


    伍连德把没有人同意解剖尸体的事情告诉她,还说就连锡良都不敢拿出封疆大吏的款儿来强迫民众同意解剖,生怕引起民变。


    如果哈尔滨出了民变,那么日本和沙俄两国就可以用保护侨民的借口,出兵入侵。


    锡良只是怂,但不想背上卖国贼的名头。


    无论如何,在他的任上,不能让洋人占了他的辖区。


    金显珏想了想:“问题不大,不解剖中国人就行了。”


    伍连德面露难色,说得容易,且不说病死的人最多的是中国人,就算是有日本人和沙俄人感染,他们的家人也不能同意被解剖啊。


    全世界能大大方方接受把自家亲人解剖的,大概只有非洲的某些部落。


    他们寄托对死去亲人哀思的方式,就是把他们的尸体吃下去,让他们与自己融为一体。对他们来说,把亲人埋在深不见底的土里才是惊悚的没人性操作。


    金显珏:“有跟中国人通婚的外国人。”


    与中国人结婚的外国人几乎都没有近支亲属在此,解剖他们也不会有人反对。


    很地狱,但这是事实。


    送伍连德出去的时候,金显珏对他说:“伍大人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请尽管开口,凡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必会倾尽全力。”


    伍连德十分意外,他只是想来讨一杯水喝,没想到却得到了这么大的承诺。


    就连林家瑞都想不通金显珏为什么要这么做,总不能因为她是纯善吧?


    这年月,还有这种一腔赤诚的人吗?


    伍连德问金显珏想得到什么,他很担心金显珏会提出一个他支付不起的条件。


    “伍大人生在马来亚,又在英吉利读书,与中国的关系仅仅是祖籍在中国,甚至都不在哈尔滨,我好歹在这里生活,既然伍大人都能不惜以身犯险,千里迢迢到这里来治病救人,我为什么不可以,难道伍大人认为女子本来就是心胸狭隘,不应心怀天下吗?”


    这顶帽子扣得太大了,伍连德自己就支持女性应该出去读书,他赶紧解释自己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有些意外。


    送走伍连德,金显珏叫来玉霄:“东厢房收拾好了吗?”


    她要以身作则,这段时间谁有非得要出去不可的事、跟外人近距离说话,都必须去东厢房住七天,确定没有染上鼠疫才能住回自己的屋子。


    东厢房的条件哪里能跟少爷的房子比,就连闻夫人都劝金显珏不用对自己都这么严格,金显珏隔着门对闻夫人说:“曹操的马踏了麦苗,尚要割发代首,治家如治军,不从自己做起,如何能立威。”


    闻夫人对金显珏承诺的“只要能帮得上忙,必当倾尽全力”也感到不安。


    现在苏家是全城最家大业大的家族,本来闻夫人就担心会不会有人打苏家的主意,结果金显珏居然还向伍连德说这么大的话。


    所谓“兵过如梳,匪过如篦”,就连大清最顶尖的红顶商人胡雪岩都落得一个革职抄家的下场。


    闻夫人是真的害怕,伍连德会捏着金显珏的承诺,要求苏家无止境的供给,最后疫情治理好了,苏家也败了,到时候她有何颜面去见苏老爷于地下,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


    面对她的担忧,金显珏解释道:“太太放心,伍连德不是这种人。”


    “他生在番邦,长在番邦,你怎么知道他的心性?”


    金显珏很难向闻夫人解释她对伍连德的一生都了如指掌:直到死,伍连德都说土地是给活人的,死人不应该占着,要求将自己火化,放进福建公墓。绝对干不出借疫情敛财的事情。


    但是说大道理,普通人根本听不懂,雷锋那个年代的人已经算根正苗红,人均临死前要把所有积蓄当党费上交的水平,然而,连雷锋都会被人说成是傻子,何况现在。


    金显珏便从最容易理解的角度解释:“如果他做得太过份的话,那就当不成人了。”


    闻夫人一怔:“什么意思?”


    “我阿玛说过,如果谁惦记上我们家的东西,就应该让他彻底消失,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与其天天提心吊胆,不如一劳永逸,斩草除根!”


    金显珏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惊悚的内容。


    闻夫人都被她吓着了。


    闻夫人身边的侍女把这话学舌给其他人听,整个府里的仆佣都倒吸一口凉气,谁家好姑娘动不动就要杀人呢。


    除了玉霄之外,礼亲王府还有几个陪嫁过来的家仆,他们知道金显珏的真实身份是猎户家的女儿,便赶紧替她描补:


    “我们家格格打小就跟着王爷打猎,那是真见血的,连寻常男子的胆气都不及她万一。


    不过,我们格格其实是很善良的,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哪个下人小丫环不小心说话不注意,她也不计较。打碎了东西,她也只问伤了人没有,从不随意责罚下人。”


    最后那半拉说了也白说,苏家的下人就记住并传播前半句,剧情从“少奶奶从小就打猎,杀生见血对她来说是寻常事”,变成“少奶奶从小就杀人,见血对她来说是寻常事”。


    起先还有人质疑,少奶奶哪能经常杀人,难道京城里没有王法吗?


    合理的质疑挡不住有人解释:“她可是礼亲王的格格,大清第一铁帽子王,随手把下人弄死了,只报一个重疾暴毙,不过赏几两丧葬银子就完了,谁还敢跟她较劲?”


    家仆里没有人是铁帽子王出身,在他们的想象中,铁帽子王就应该如此草菅人命,对于胡说八道的解释,所有人都觉得很有道理。


    金显珏也听到了这些流言,但她根本不在乎。


    现在这世道,当恶人,总比人善被人欺好。


    何况,她本来就心不在后宅,现在正好,借着跟外人说了话,要自觉隔离为由,离无聊的宅斗远一点。


    ·


    ·


    经过金显珏的提示,伍连德把寻找解剖尸源的可能性放在与中国人结婚的外国人身上,不过三天时间,他就找到了:一个嫁给中国客栈老板的日本女人。


    通过解剖,他确定了哈尔滨这次鼠疫与中世纪的黑死病不一样。


    黑死病是腺鼠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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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鼠传人。


    这次是肺鼠疫,可以人传人,传播路径跟肺炎一样。


    但是……没人相信他。


    在哈尔滨,有十几个国家的外国人,其中不乏有经验的医生,不管是日本医生还是法国医生,没有一个人相信他。


    所有人都认定这次必然是腺鼠疫,对伍连德“阻断飞沫、进行隔离”的建议置若罔闻,依旧执着的要求清朝官员下令重金悬赏——捉老鼠。


    伍连德忧心忡忡,却也毫无办法,他说是“全权总医师”,但是,这里是哈尔滨,清廷的最大权力也就是收税,吏治和执法权都在洋人手上。


    如果洋人不支持他,那就没戏,只能坐看疫情发展。


    就在伍连德烦恼之际,忽然听见林家瑞来报:“苏家少奶奶来了。”


    金显珏用纱巾将自己的口鼻裹了一圈又一圈:“伍大人,你好吗?”


    伍连德苦笑:“不太好。”


    他顿了顿:“现在鼠疫闹得这么厉害,你怎么来了?”


    “就是因为鼠疫闹得厉害,我才出来,听说,洋鬼子都不信你?”金显珏笑道。


    “是。”


    尽管日本医生解剖了几百只老鼠,也没有在老鼠身上找到鼠疫杆菌,尽管哈尔滨一天就被干掉了几万只老鼠,连鸡毛店都难见老鼠踪影,可是他人微言轻,还是没人信他。


    金显珏笑道:“我相信你。”


    “为什么?”


    “因为我们家有老鼠,不止一只,但苏家没有一个人得病。”


    伍连德满怀希望地看着她:“你可以帮助我说服他们吗?”


    “不能,我说不动洋人。”金显珏坦承自己的无能为力。


    ?伍连德眼睛里的光又熄灭了,金显珏笑道:“别急呀,我看他们是真的不相信。”


    伍连德:“……是的,当然……”


    不然呢,他既不跟他们抢资源,又不跟他们抢功劳,他们何必非要跟他对着干。


    金显珏悠然开口:“那么,他们一定会为他们所相信的事情,付出代价,伍大人别管他们,你就说,按你的想法,应该怎么防治才能防止鼠疫传播,要钱还是要人?”


    “肺鼠疫,最要紧的就是在呼吸道阻断传染途径……”伍连德提出的方案与“非典”和“新冠”一模一样——戴口罩。


    口罩最要紧的是熔喷布,那玩意儿发明于1954年,现在连原材料聚丙烯都没有。


    伍连德的作法是在几层纱布中间夹一层浸透药水的纱布,非常简陋,但有用。


    现在没有流水线,所有的口罩都得古法手工缝制。


    伍连德根据现存人口,计算出需要的口罩数量,又陷入哀愁,这得多少人手啊。


    欧洲已经出了几个优秀的男性裁缝,但是在中国,针线活依旧是女人的天下。


    女人们散落在各家各户,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要怎么样才能组织她们高效地完成口罩缝制?


    金显珏让他放宽心:“您说,需要多少,我来算需要多少钱,到时候,就请您向锡良大人、向朝廷开口要银子要物资,剩下的事情,由我来安排,保质保量,若是到期交不了货,我把命抵给你。”


    “不用不用……”伍连德赶紧摆手,“既然苏夫人这么说了,那我这就算一下。”


    金显珏温和地纠正他:“我还没有完婚,请叫我Miss k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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