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大门被推得嘎吱响,看样子大姐是急着想要进来。
外面的人越着急,我就越肯定她是鬼魂假扮的,冷笑一声,住着门栓说,“你真这么着急?”
“我当然着急了,你到底在搞什么,快让我进去!”大姐已经不是在敲门,而是晃门了。她家是老式的木门,很快就被晃得嘎吱嘎吱响。
“别急,我这就替你开门。”我一边应付,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里面装满了糯米水。糯米水是阳性物质,对鬼魂有克制效果,里面还添加了不少鸡血,是我花了一下午才调配出来的。
既然地曼童这么着急进来,我就先给它来一下,等利用糯米水破了它身上的怨气,超度起来就方便了。
这么想着,我心里已经有谱了,一只手轻轻打开门栓,另一只手握住糯米水,等大门被拉开一道缝,马上用力把糯米水洒出去。
“啊……你干什么?”外面的人被糯米水洒个正着,传来一阵惊呼。我面露狂喜,大喊一声得手了,继续把门推开,正准备诵念缚灵咒。
意外的事情发生了,门外跌坐着一个手拿瓷碗,面容憔悴的中年女人,正十分不满地看着我,用质问的语气说,
“你为什么用糯米水泼我?把我头发都弄湿了。”
等会儿……
我傻眼了,直愣愣看着地上的大姐,确认了一下大姐的容貌,顿时脸色刷一下白了。
她不是鬼,那之前被我放进去的那个“大姐”是?
“啊!”
可怕念头刚刚闯进大脑,我就听到身后传来赵哥的惨叫,回头到抽一口凉气,就在我和门外大姐对峙的时候,房间里面已经变得七零八落,连火盆都被掀翻了。
刚还战战兢兢烧纸的赵哥,不知道为什么趴在地上,双手摊开,脸着地,跟个蛤蟆一样撅屁股,保持着诡异的叩头姿势。
不好,中计了。
我脸色发沉,没想到地曼童这么聪明,居然打了我们一个时间差,提前伪装成大姐的样子,骗我开门进了房间。
我大喊一声赵哥,刚要冲上去,就看见赵哥的背影诡异地动了一下,只见他头颅抬高,露出惨青色的脸颊,五官已经错乱变形,扭曲得好像软面条,表情却阴恻恻的,手里还抓着一把不知道从那儿弄来的剪刀。
该死……
我瞪圆了眼珠子,马上抓了一把柳树枝要冲上去,但碍于赵哥手上握着剪刀,生怕他伤害自己,只能一个急刹停下来。
此时赵哥已经认不出我了,阴恻恻地磨牙,忽然一头狠狠磕在地上。
那是真磕啊,水泥地面都狠狠震了一下,等到赵哥第二次把脸抬起来的时候,额头已经鼓起了肿包,甚至流出了鲜血。
殷红的血液从伤口渗出来,形成分岔的血漉子,涂满他整个额头,看起来别提多诡异。
同时赵哥嘴里阴恻恻地咒骂着,“让你手贱,让你害我,我要你死、死……”
伴随着怨毒吼声,赵哥又是一个头重重磕在地上,顿时伤口崩开,渗出更多血污涂满脸颊,他不仅不觉得疼,反倒瞪大眼睛发出狂笑,怨毒地喊道,
“死,你去死……我要完成妈妈的心愿!”
“住手!”
这时候我再也顾不上惊恐了,照这么个磕法,最多三五个头赵哥就能把自己活活磕死!
冲进去之前,我提前抓了把糯米洒在赵哥身上,这些糯米一盖在他身上,马上就变得焦黑,好像被烤熟了似的,米粒肉眼可见的枯萎。
同时赵哥脸上阴恻恻的表情更明显了,居然抓着剪刀往脖子上戳。
好在我已经跑到他面前,二话不说,用柳条狠狠抽在他胳膊上。
柳枝打鬼越打越小,地曼童已经悄无声息上了赵哥的身,挨了一下柳枝,它马上惨叫起来,我奋不顾身扑上去,使出全力抢夺剪刀。
赵哥被激怒了,翻身爬起来,顺手掐我脖子,
“臭东西,跟你没关系,为什么多管闲事,你也是坏人……”
被鬼附身的人力气一般都很大,我被掐得难受,吃力道,“我们是想帮你!”
“咯咯……死,都要死!”
赵哥无关都扭成麻花了,完全不管我在说什么,手背青筋暴起,我特么也是倒了霉,什么都准备好了,却没料到地曼童这么聪明,居然跟我耍这种阴招。
喉咙被掐着我没办法念咒,只能拼命掰他手指,就在我和赵哥忘情厮打,抱在一起滚落成团的时候,忽然门口大喊一声,
“淘淘,是你吗?我苦命的儿子,你快住手!”
大姐的哭喊声好似具备着某种魔力,果然赵哥动作僵了一下,涂满血污的脸上露出迷茫的表情,机械转过脖子,脆生生地喊了一句,“妈……”
这一声“妈”叫得大姐崩溃了,跌坐地上痛哭狂喊,“儿子,你真的是我的淘淘,我认得你的声音,为什么你会这样,变得这么狠毒啊?”
没有哪个当妈的不疼儿子,尤其是目睹儿子惨死后变成恶鬼复仇的画面,大姐当场痛哭,手脚并用爬过来,抓着赵哥的胳膊用力摇,
“你松开,快松开啊,不要再做错事了。”
赵哥同样满脸痛苦,眼泪稀里哗啦渗出来,混着满脸的血泪说,“妈,是你要我报仇的,这个坏人,他害苦了我们,我一定要带他走。”
“不,不是的,呜呜……”
大姐更激动了,崩溃地甩头大喊道,“妈说的都是气坏,我对不起你,不该在给你烧纸的时候说出要你报仇的话,我不想让你变成杀人的厉鬼啊。”
她死死搂着赵哥,哭喊得更凶了,“淘淘,怪只怪我没用,弄丢了你的医药费。其实……就算这个叔叔不把钱偷走,妈也没本事治好你,其实妈早就想通了,与其看你在医院继续受苦,妈也心疼,早就想拔掉管子不治了,淘淘,你别怨妈妈呀!”
大姐哭声凄厉,听得我心都快碎了,赵哥也露出迷茫的神情,松开手坐在地上,喃喃说,
“妈,我不怪你……是我拖累你了,都是淘淘不好……”
虽然这阴灵只有七岁,可常年卧病尝遍了世间冷暖,心智比同龄人成熟了许多,哪怕变鬼了还能体谅老妈的辛苦。
大姐直接扑上去,死死搂着赵哥的脸,“母子俩”狠狠依偎在一起嚎啕大哭,鼻涕眼泪一起留下来。
大姐的眼泪不停冲刷着赵哥脸上的血污,渐渐的,赵哥阴狠扭曲的脸颊慢慢归于平静,声音也不再那么阴鸷了,哭声清脆像极了一个委屈到极点的孩童。
我泪目了,他身上的怨气正在自行消散,这都多亏了大姐的功劳,果然母爱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真挚的情感,强大到足以净化一切。
地曼童的怨气已经在母爱感化下消失,我马上爬起来,把手按在赵哥头顶上,准备诵念超度经文。
这时候大姐却拦了我一下,哭着哀求道,“小陈,给我点时间,让我们母子再说说话吧,我、我有好多心里话要对儿子说,它马上就要走了,以后再也不是我儿子,我难受啊……”
生离死别的场面往往最能打动心弦,眼前这一幕别说是大姐了,连我都看得鼻头发酸,深吸一口气道,
“好,现在是十一点半,最多四个小时,拖久了会耽误你儿子的行程。”
说完我默默站起来,替母子俩把大门关上,自己蹲在外面抽起了闷烟。
都说厄运专找苦难人,这话说来一点也不假,大姐的生活已经够可怜了,为什么老天爷还要这样捉弄他呢,有时候想想,这些所谓的因果轮回,实在太让人捉摸不透了。
在屋外守到凌晨三点,我重新走回房间,在大姐悲切的眼神关注下,把手搭向赵哥的额头。
因为地曼童的戾气已经消失的缘故,这次念咒相当顺畅,同时我也感觉到身体里多了一股气,明显在配合我的经咒,缓缓散发到赵哥的身体里面去。
经咒声持续了十几分钟,一道白烟缓缓脱离赵哥身体,隐隐的,我看到一个浑身透明的小孩轮廓,缓缓沿着房顶飘走,隐约间,夹杂着一声很长的叹息。
这是阴灵对于人间的浓浓不舍,更多的还是出于对母亲的眷念吧?
地曼童消失后,赵哥的身体也失去支撑,砰一声摔向地面,我去弄了一碗清水,直接浇在他脸上,被冷水一激,赵哥顿时就行了,神情疲惫地抱着头,
“小陈,这是怎么回事?我脑子好晕啊。”
我平静道,“被阴灵附身这么久,阳气损耗严重,头晕是正常的,不晕才见鬼呢,说不定未来你会大病一场,这也算是对你贪心的报应。”
赵哥沉默不语,垂头不吭气了。
弄醒赵哥后,我又去淘淘生前的房间找了一遍,结果不出我所料,居然在床下找到了那个弄丢的古曼童遗像。
看来,地曼童最大的执念来自于对对母亲的爱,即使变成鬼了,也想回家陪着大姐。
事情到此就算结束了,完事后赵哥给了我一笔钱,都是通过邪财赚到的,他让我把这些赔偿金都交给淘淘母亲,权当是一点心意和补偿。
可大姐却不肯收,说陪儿子住院期间,她看见了太多和儿子有着类似遭遇的人,希望我把这笔钱捐给慈善机构,也算是替儿子多攒些阴德。
我大受触动,同时通过这笔业务,也学到不了不少。
回头我把整个经过告诉了段鹏,老小子马上在电话里撮牙花道,
“这么多钱都捐给福利院了,真浪费,国内这些所谓的慈善机构,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