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大姐很悲痛,但我看得出她对儿子的疼爱早已胜过一切,感觉趁热打铁说,
“冤冤相报何时了,我知道您和您儿子的想法,巴不得让赵哥早点去死,可你儿子要是真背上了人命因果,下辈子就算能投胎,也绝不可能再做人了。”
有些因果甚至会跟随它一起进入轮回,决定地曼童下辈子的遭遇……
“你别说了!”大姐厉声打断我,说那我儿子难道就这么白死吗,他才七岁啊,才刚上小学一年级,呜呜……
大姐说着说着再次痛哭起来,这下我没辙了,只好闭上嘴。赵哥则继续跪在地上,不停扇自己耳光,咒骂着自己不是人,还说以后一直会想尽办法补偿大姐。
这时候我心念一动,忽然想起来,这段时间赵哥不是通过地曼童的引导,发了很多邪财吗,这钱烧了也是浪费,还不如用来补偿大姐呢。
赵哥小鸡啄米般点头,表示愿意,只要能化解地曼童的怨恨,就算要他卖房也行。
大姐却哭的更凶了,她真正想要的并不是这个,哽咽说自己只想要儿子,“儿子死前跟我说肚子饿了,我甚至都没来得及喂他喝最后一口汤,呜呜……”
我说大姐,您别哭了,只是喂儿子喝汤这个愿望的话,我能满足你。其次赵哥确实有罪,但还没到非死不可的地步,就算要审判,也是警察和法庭的事,不能让一个亡灵来动手。
好说歹说,经过我的规劝,大姐终于不闹了,两眼无神靠在椅子上,说你真的没帮到我儿子。
我点头说尽力而为,“不怕您笑话,我虽然年轻,但学过一些粗浅的法咒,帮你儿子做一场超度仪式的问题不大,但有个前提,必须是你亲自出面帮我,只有先化解了它身上的戾气,我的超度法咒才能产生效果。”
我知道让大姐去劝说儿子放下仇恨,这种事很为难,可事到如今没更好的办法了,我能力有限,抓不了这么凶的鬼,地曼童唯一的弱点就是自己的母亲,这也是无奈之举。
时间好像静止了,大姐擦干眼泪不再哭泣,挣扎犹豫了很久,最终小声抽泣道,“好吧,让我和儿子再见一面,送它去该去的地方,这也是我最大的心愿,我可以配合你们。可你们必须保证不能骗我。”
我总算松口气,母爱是伟大的,为了让儿子得到超度,大姐宁可放弃仇恨,这样的胸怀实在很让我钦佩。
既然找到了根源,接下来需要准备的就是超度法事了,我让大姐带路,先去地曼童生前住过的地方。
大姐含着眼泪带路,领我们去了自己家,是一栋老式的平房,看得出她家环境不太好,家里没几件像样的家具,用的还是那种老式的木门。
大姐擦了擦眼泪,说自己命苦,孩子的爹早几年就因为车祸去世了,留下孤儿寡母艰难度日,儿子前年又被查出绝症,一直饱受病痛折磨。
为了给儿子治病,大姐倾其所有,最终却落得个人财两空,人生的大不幸没有比这更悲惨得了。
我一脸感慨,安慰大姐说,“灾难总会过去的,其实您想过没有,您儿子得了绝症,就算那几万块钱不被赵哥捡走,您儿子大概率还是个死。”
这些话说来很残酷,我并不是打算为赵哥开脱,只是实事求是罢了。
大姐经过我的开导,渐渐也想明白了,她儿子得了绝症注定要死,并不能把责任完全怪在赵哥身上。
随后我们去了她儿子的房间,墙上贴着不少小孩的照片,大姐说自己儿子叫淘淘,从小就挺乖,每次过生日,自己都会帮他拍照,把这些照片收起来保存。
现在儿子死了,她只能每天守着照片度日。
可怜天下父母心,大姐的话让我心里特别不好受,赵哥也悔得哭出来。
最终我收拾好心情,叹气说,“超度仪式就在淘淘的房间里进行吧,这里是他生前住的地方,也是整个童年的回忆,晚上肯定会回来的。”
接下来我让赵哥去外面买香烛纸钱,顺便逛了趟市场,搞来一面民国时期的镜子,把它悬挂在房间东南角。
一切准备就绪后,我开始在房间布置,让赵哥守着火盆,跪在那里忏悔烧纸,自己则点燃蜡烛,搁在镜子下面,等时间到了,就盘腿诵念起了引魂咒。
赵哥的表情很复杂,随着天色渐黑,又陷入了那种惶恐,很不安地对我说,“小陈,你有信心能超度它吗,我有罪,可我还不太想死……”
我瞥了他一眼,没好气说自己犯的错,无论死活你都得受着,放心吧,地曼童和母亲感情这么深,肯定不会当大姐的面杀人,只要你听我的,应该不会有事。
“应该?”
没能得到我肯定答复,赵哥脸色更苦了。其实我也感觉很棘手,毕竟自己修行时间太短,这件事的难度实在不小,搞不好连我自己都要搭进去。
这会儿时间还早,赵哥为了分散注意力,开始跟我东拉西扯,忽然指了指被我挂在墙上的镜子,说那玩意是用来干嘛的?
我说,“鬼魂是无形的,一般人很难捕捉得到,所以需要借助一些工具,才能让它现身。”
比如牛眼泪、桃木叶、古铜钱等等,再有就是这种古镜了。镜子不仅能反光,也能照出一些肉眼看不到的磁场。
赵哥似懂非懂,哦了一声,忽然想到一件事,说对了,刚才那大姐呢,怎么出去了?
我说人家都累一天了,还没吃东西呢,可能是去厨房弄吃的了把。
赵哥很不淡定地说,“她怎么早不弄吃的,晚不弄吃的,非要这个时候出去啊,都快到点了,万一那小鬼提前回来怎么办?”
我也觉得纳闷,起身决定出去看看,可转身的同时,屋里忽然刮来一股穿堂风,阴嗖嗖的,卷的火盆里的火星子乱飘。
我生怕把房间点着,赶紧追打这些火星,赵哥却露出一脸害怕的表情,“小、小陈,该不是它来了吧?”
“应该没这么快……”
我纳闷地应了一句,这才晚上九点左右,通常阴灵都是凌晨前后出来,因为那个时辰阴气最浓,也是鬼魂能力最强的时候。
正想着,忽然门外传来砰砰的声音,好像是大姐在敲门。
我松口气,正要跑去开门,赵哥却受惊抱住我的大腿,大喊道,“你先别开门……”
我甩开他的手,说你发什么神经。赵哥很不淡定地哆嗦起来,指了指挂在墙上的镜子,说刚才,我看到一个影子想进来,结果被镜子一照,又马上飘出去了。
嗯?
我愣了一下,问赵哥到底什么意思。赵哥结巴道,“有可能那个小孩早就出现了,被你的布置吓得不敢进来,所以故意敲门骗我们出去。”
我笑了笑,说你想多了,地曼童怎么可能提前知道我在这里布置,就算它是鬼,也不可能未卜先知。
说完我就跑去开门了,外面风很大,我刚把门拉开,顿时灌进来一股风,迷得我几乎睁不开眼睛,低头一看,外面果然起雾了,浓雾中站着脸色发白的女人,正直勾勾看着我。
我愣了下神,说大姐,你刚去哪儿了?
“接儿子去了。”
大姐语气硬邦邦的,不由分说,直接跨步走进房间。
我感觉她语气怪怪的,和白天的时候有点不一样,怀疑大姐可能是又想到了儿子的惨死,情绪不稳定吧,就没多想,重新把大门给关上了。
大姐进了屋,一句话不说,马上走进她儿子房间去了,我和赵哥继续守在堂屋,边烧纸边等着。
又过了半小时,赵哥越来越不淡定,“时间差不多了吧,你打算什么时候请它上来。”
我说你慌什么,超度法事一般都在凌晨左右进行,这个时间阴气最足,最适合接应亡灵,现在还不到十点了,再等等吧。
赵哥已经快哭了,说外面风吹得越来越大,屋子又这么冷,自己一刻都不想待了,求你快点把法师做完吧。
我只好站起来,刚准备叫大姐出来陪我做法事,结果这时候,大门再次传来一道敲门声,把赵哥惊得寒毛骤起,丢了纸钱尖叫起来,
“来了,它来了,肯定是感应到我在它家,所以提前回来了!”
“你冷静点,别这么一惊一乍!”我都无语了,狠狠瞪他一眼,同时自己心里也有点毛毛的。
好在门上被我洒了很多香炉灰和糯米,除非是我主动开门,地曼童应该没办法主动跟上来。
想到这儿,我定了定神,小快步走向门口,刚要念缚灵咒的时候,却听到屋外传来一个女声,
“小陈,你们怎么把门关上了?我刚煮了几个荷包蛋,和我儿子生前最喜欢的食物。”
擦,吓死了,原来是大姐在拍门。
我松口气,正要拉开门栓的时候发现不对劲。
我明明记得半小时前,大姐已经拍过一次门了,还是我亲自把门打开,让大姐进来的。
她进了屋就一言不发,跑进了儿子房间里,为什么现在又出现一个拍门的大姐?
当时我心里就咯噔了一下,赵哥神情恍惚,说既然是大姐在敲门,你就开门让她进来呗。
我说你是不是傻了,忘记刚才那大姐已经被我们放进来了吗?不用说,现在敲门的肯定是地曼童。
赵哥两眼发直,马上吓得不敢吱声了,这时门外又传来大姐的声音,“小陈,你怎么还不开门啊,快让我进去,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今晚要让我看见儿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