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的话就像盆冰水，从我的头顶浇到脚底，让我浑身的血液都几乎凝固。
我僵在病床上，目光直直地盯着被单上那片淡蓝色的条纹，脑子里反复回荡着她刚刚对我说的话。
怎么会只有我一个人呢？
我明明拖着沈妄走到了港口，明明最后是和他一起摔在地上的。
当时我趴在冰凉的水泥地上，眼睁睁地看着他胸口的血浸透了我的外套，那温热又粘稠的触感，到现在还残留在我的指尖，绝对不是幻觉，也肯定不是做梦。
可为什么获救的只有我一个人呢？
难道说，沈妄最终还是因为失血过多，没撑到救援队到来？
想到这里，我双手冰冷，死死的抓住身上盖着的被子，不敢再想下去。
“小姐？”护士见我半天没反应，小心翼翼地轻唤了一声，手里的棉签悬在我手背上，却因为我的反应，迟迟没有动作。
“小姐，你手背上的针真的该拔了，再等下去，很容易回血的，到时候就麻烦了。”
我机械地抬起手，任由护士动作。冰凉的针头从血管里退了出去，我看着护士用棉签按住针孔，指尖的力气却不自觉地收紧，把棉质的被单攥出了深深的褶皱。
“你先按一下，我现在给你配新的药。”
护士叮嘱完我，看着我用棉签按住手背的出血点后，这才转身，动作轻柔地开始配药。
等她帮我换好药，又替我调整了床头的高度，这才轻声开口。
“你先躺着歇会儿，我去护士站问一下，看看有没有你说的那个人，很快就回来。”
病房门被轻轻带上，房间里瞬间只剩下输液瓶里药液滴落的“滴答”声。
这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每响一下，就像在我心上敲了一下，让我愈发焦躁不安。
我掀开被子，不顾脚踝传来的剧痛，挣扎着想要下床。
我要去找沈妄，护士不知道，医生总该知道吧？
既然是国际刑警送我来医院的，那他们一定清楚当时的情况！
可当我撑起身子，挪动到床边，脚刚碰到地面时，一阵钻心的疼就从脚踝处传来，让我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
我扶着床头柜，大口喘着气，看着缠着厚厚纱布的脚踝，这才想起护士说的话。
原来她说的“脚踝扭伤很严重”，居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原来我连去找他的力气都没有。
我趴伏在床边，大口喘着粗气。
这一瞬间，心中不甘、懊悔、烦躁，种种负面情绪交织在一起，让我对自己充满了厌恶。我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连站起来去找他的力气都没有，更恨自己当初的软弱。
如果当时我没有扭伤脚踝，沈妄不用抱着我，被我拖累，而是我们两个一起跑，是不是就能早点抵达港口？
如果我在他受伤时，能找到更好的办法止血，是不是他就不会流那么多血？
如果我更强大一点，是不是他也就能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无数个“如果”在脑海里盘旋，像无数根针，密密麻麻地扎在心上。
我用额头抵着冰冷的床头柜，冰凉的触感让我稍微清醒了一些，可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绝望。
记忆全部回笼后，我甚至能清晰的回忆起，沈妄把我护在身下时，那颤抖的手臂有多用力。
他明明自己都快撑不住了，却还在想着保护我。
而我呢？我除了哭，什么都做不了。
现在甚至连寻找他的下落，都要被这双受伤的脚踝困住。
“沈妄……对不起……”我对着空荡荡的病房，哽咽着说出了这句话。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纯白的床单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像极了沈妄留在我记忆里的血渍，怎么都擦不掉。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刚才离开的护士走了进来。她看到我趴在床边，脸色苍白，连忙快步上前，伸手想扶我。
“小姐，你怎么趴在这？我不是让你好好躺着吗？你现在脚踝还伤着呢，这样会加重伤势的！”
我没有动，只是猛地抬头，看向护士的眼神中带着最后的希冀。
“护士，你查到了吗？沈妄，沈妄他到底在哪？”
护士的手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为难，她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语气放缓了些。
“我去护士站问过了，也查了医院的住院登记，还有救援队那边反馈的信息……都没有叫沈妄的人。不管是住院的、转入重症监护室的，还是……还是送来时已经没了生命体征的，都没有。”
“没有？”
我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怎么会没有呢？我明明和他在一起的！他胸口的伤那么重，流了那么多血，你们怎么可能没找到他？是不是你们漏查了？或者……或者他被转到其他医院了？”
我抓着护士的手臂，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语气急切地追问着。
护士被我抓得有些疼，却没有挣脱，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眼神里满是同情。
“小姐，我知道你着急，可我们真的已经仔细查过了。你现在刚醒，身体还很虚弱，又受了伤，情绪太激动对恢复不好。听话，先好好休息，等你身体好一些，要是还想找那位先生，我们再一起想办法，好不好？”
她的声音温柔又耐心，像在哄一个闹脾气的孩子，可这些安慰的话，听在我耳朵里，却格外苍白。
我知道她是好意，可我没办法就这么躺着等，沈妄还下落不明，每多等一秒，他就多一分危险。
可看着护士真诚的眼神，我又实在不忍心再为难她，只能松开抓着她手臂的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侧。
“……好，我知道了。”
护士见我终于平静下来，松了口气，又帮我把被子往上拉了拉，仔细盖好，才又叮嘱道。
“你乖乖躺着，别再乱动了，我去给你倒杯水，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她转身走出了病房。
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却没有按照她的叮嘱乖乖休息，反而掀开了被子，咬着牙忍着脚踝传来的剧痛下了床。
我扶着床头柜，慢慢撑起身子，将受伤的脚小心翼翼地放到地上。
刚一用力，一阵钻心的疼就让我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眼前瞬间发黑，差点栽倒。
我紧紧抓着床头柜的边缘，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看着距离自己有很长一段距离的病房门口，我深吸了一口气，用没受伤的脚撑着地面，慢慢站直身体，然后用手扶住墙壁，一步一步，艰难地往病房门口挪去。
等我挪到病房门口的时候，我额前的碎发已经被涔c涔冷汗打湿。
我刚要伸手去开门，病房门却突然被从外面推开。
我没防备，下意识的往后踉跄了几步，眼看就要摔倒，就在这时，一双有力的手伸了过来，稳稳地扶住了我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