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身藏蓝色的警服。
对方肩膀上的警徽在灯光下闪着冷冽的光，我却像是看到了救赎般，猛地伸手抓住了对方的手臂。
“你是警察，对不对？”
对方被我突然的动作惊得顿了一下，随即皱起眉头，试图轻轻拨开我的手。
“这位小姐，请你冷静点，我确实是警察，是来确认你的状况的，你有什么问题？”
是警察，那他一定知道沈妄的消息！
警服的布料粗糙又坚硬，蹭得我掌心发疼，可我却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攥着他的袖口不肯松开。
冷汗顺着我的后背往下淌，浸湿了病号服，黏在皮肤上格外难受，可我连抬手擦汗的力气都没有，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这人的脸上。
“警察同志！我状况很好，我什么事情都没有，是你送我来医院的吗？那你一定知道沈妄，对不对？”
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牙齿因为紧张不停打颤。
“就是那个和我倒在港口的男人，他胸口受了很重的伤，流了好多血，你们不可能没看到他的！他到底在哪？是在重症监护室吗？我想去见他，哪怕只看一眼也行！你带我去，好不好？”
男人身材高大，微微俯身看着我，帽檐下的眼神晦暗不明，分不清是同情还是别的什么。
他沉默了几秒，才缓缓抬手，想要掰开我的手指，语气平淡得近乎冷漠。
“这位小姐，你先冷静点，我只是例行来询问情况的，不是送你来医院的那个人。至于你说的什么沈妄，我不知道，也不清楚他现在在哪里。”
“不清楚？”
我猛地提高音量，死死的盯着他，压根不相信他说的每一个。
“你怎么会不清楚！护士都和我说了，送我来医院的是国际刑警，你既然来询问情况，那你们一定是一起的，你怎么会不知道！你是不是不想告诉我？！”
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像个疯子，因为走廊上有路过的护士和病人，在我的话音落下之后，都纷纷停下脚步朝着我们这边看了过来。
我甚至能听到他们小声的讨论着什么。
“这是什么情况？那个女人闹什么呢？那可是警察啊！”
“不清楚，好像是要找人吧？感觉他们两个快吵起来了，要不去劝劝？”
有人犹豫了一会儿，真的朝着我和警察的方向走了过来，只是还没说话，就被我眼前的男人用眼神制止了。
他皱着眉扭头看我，语气愈发不耐。
“苏小姐，我刚刚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你别再问了。还有，你见不到沈妄了。”
“见不到？”
这三个字像一把刀，狠狠扎进我的心脏，让我瞬间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
我愣愣地看着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我紧抓着他衣服布料的手指猛然间松开，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
“为什么我见不到了？他是不是，是不是已经……”
后面的话我实在说不出口，那个“死”字像块巨石压在喉咙里，让我窒息。
我死死盯着男人的眼睛，期待着他能反驳我，期待他突然变脸，然后告诉我这只是个玩笑，可他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
这个认知让我浑身的力气瞬间被抽干，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在地。
男人伸手扶了我一把，可他的触碰却让我像触电般往后缩了一下，眼泪也顺着摇晃的动作，砸在地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为什么……”
我哽咽着，声音轻得像羽毛。
“明明我和他当时是一起倒在港口的，他当时还是有一点气息的，他是还活着的！你们怎么能让他出事呢？你们为什么不救他？！”
我的情绪彻底崩溃了，蹲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像个迷路的孩子般放声大哭。
脚踝处钻心的剧痛还在持续，可和我现在心里的疼痛相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我想起沈妄最后护着我的样子，想起他在我耳边急促的呼吸，想起他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的嘴唇，那些画面像电影片段一样在我脑海里反复播放，每一次回放，都让我的心更疼一分。
苏梨，为什么你不能再努力一点？
男人站在我身边，沉默地看着我哭，没有再说话，也没有离开。
直到我哭得没了力气，声音渐渐变小，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泣，他才缓缓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
“苏小姐，请你平复一下自己的情绪，有些事，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还是先回病房休息吧，后续有什么情况，我们会再联系你。”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我猛地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什么，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住了他。
“等等！你说他死了，那他的尸体呢？就算、就算他不在了，我也要见他最后一面！我要送他最后一程！”
男人的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只是留下一句冰冷的话，飘在空荡荡的走廊里。
“没有尸体。苏小姐，你和他之间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何必这么执着呢？你还安心养伤吧，不用再想着见他了，你见不到了。”
我喃喃地重复着他的最后一句话，瘫坐在地上，彻底没了动静。
走廊里的灯光格外明亮，可我却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黑暗中，正在无限下坠。
不知过了多久，之前离开的护士拿着水杯回来，看到瘫坐在病房门口地上的我，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水杯跑过来，小心翼翼地把我扶起来。
“苏小姐，我不是说了让你在病房好好休息吗，你怎么出来了，还坐在地上！快起来，地上凉，对你身体不好的！”
我任由她搀扶着，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
护士把我扶回病床上，又拿了条毯子盖在我身上，站在床边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担忧。
“苏小姐，不管怎么样，身体是自己的，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的。不管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总有一天都会过去的。你能从那种地方回来不容易，要好好呵护自己的身体啊。”
我听着护士的话，这才终于有了点反应。
她说的没错，这条命是沈妄替我抢我回来的，不管怎么样，我都不能这么糟蹋了。
但如果可以的话，我更希望倒在港口的人是我。
如今我的身上背负着另外一个人的人命，这让我怎么能心安理得的活在这个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