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腥的海风灌进喉咙里，像是有刀子在一点点划着我的呼吸带。
我拖着沈妄走在水泥地上，几乎是一步步的挪动着脚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面，疼痛难忍。
脚踝处传来的剧痛，让我的身体不断叫嚣着停下，躺下来好好休息，可意志却在拼死抵抗。
没事的苏梨，再坚持一下，港口马上就到了……
7号泊位就在不远处，在我的一点点努力之下，轮廓在我的视线中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我本应该高兴、应该加快脚步快点赶过去的，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段路突然间变得格外漫长，沈妄压在我身上的身也体越来越沉，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呼吸越来越弱，到最后，已经轻得像羽毛那样，令人难以察觉。
“沈妄，别睡过去了，我们再走几步就到了。”
我咬着牙拽着他，艰难的挪动着脚步。指甲抠进掌心，血腥味在嘴里弥漫开来，
“你睁开眼睛看看啊，我们就快到了……”
沈妄始终没有回应。
我不知道自己又走了几步，只是恍惚间，我感觉到那原本在我后颈处若有似无的呼吸声，似乎消失了。
我不敢置信的回头，一眼就看到了面色苍白如纸的沈妄。
他胸口的血已经完全浸透了我的外套，那么大的出血量，让我只是看着就觉得心惊不已。
恐慌突然攥紧了心脏，我猛地松开他的手臂，想要去探他的鼻息，却因为重心不稳，和他一起重重摔在了地上。
“沈妄！”
额头撞上水泥地的瞬间，我只觉得自己的眼前炸开一片金星。
我挣扎着想爬起来，可身体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水泥地的寒意透过薄薄的衣料渗进来，混着身上的血，冻得我牙齿打颤。
我偏过头去看同样倒下的沈妄，颤抖着手指去触碰他的脸颊，感受到的却只有冰凉的温度。
沈妄死了吗？这么大的出血量，正常人确实很难活下去了。
可是我不愿意相信，他就这么死了。
“我不想你死，我也不想死。你和我说句话，好不好？说什么都行，只要你能开口……”
我喃喃自语着，眼泪忽然顺着眼角淌进了耳朵里。
“你答应过我，要带着我回家的……”
意识像被潮水一点点淹没，最后映入眼帘的，便是7号泊位那盏忽明忽灭的灯，和沈妄沾满血污的脸颊。
失去意识的那一秒，我的脑海中忽然浮现一个想法。
就这样死了，其实也不错。最起码，我死前还有人一直陪着我。
……
“小姐？这位小姐，你醒了吗？该换药了。”
温柔的女声在我的耳边响起，带着熟悉的乡音。
我猛地睁开眼睛，下一秒，刺眼的白光却让我又不适的合上了双眼。
我闭着眼睛胡乱摸索着，手忽然攥住了什么冰凉的东西。
下一秒，耳边传来道女声的惊呼。
“这位小姐，那是输液管，你别乱动，不然针是很容易被带出来的！”
话音落下，我感受到有人摸上了我的手背。
“别碰我！”
我像被烫到似的甩开手，身体猛地往后缩，后背撞到床头才停下。
此刻，我也顾不得什么光线刺眼，而是猛地睁开眼睛，任由生理性的泪水淌下。
我死死盯着眼前穿着白色护士服的女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气音。
那些枪声、血渍、张副官狰狞的脸在一瞬间，便在我的脑海里炸开，我就像只受惊的小瘦那样，只觉得自己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恐惧、害怕、惊恐，这些负面情绪包裹着我，让我难以冷静。
我甚至觉得，只要我放下警惕，下一秒，就会有枪口抵住我的脑袋。
“这位小姐，你别怕，已经没事了。”
护士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半步，放柔了声音。
“你已经安全了，这里是市一院，我是负责你的护士，你可以叫我小李。我知道你刚被解救回来，还是很容易应激，不过没关系的，不会再有那样的事情发生了，所以请你稍微冷静一下，可以吗？”
安全？市医院？
我回国了？
我愣了愣，紧绷的肩颈猛然一松，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里好像真的是医院。
我有些茫然地环顾四周。
白色的墙壁，悬挂的输液瓶，还有窗外传来的熟悉车鸣声……
这一切，都真实得不像话。
我动了动手指，手背上的针头微微刺痛，提醒着我，眼前的这一切并不是梦。
消毒水的味道里，似乎还夹杂着楼下早餐摊飘来的豆浆香，很好的安抚了我紧绷的神经。
护士见我情绪平复了些，慢慢走过来，手里还拿着换药的工具。
“你昏迷了三天，医生说你是脱力，再加上轻微脑震荡，养几天就好了。”她指了指我手背上的针管。
“这瓶点滴打完，你今天就可以不用再输液了。不过还是不能出院，因为你的脚踝扭伤很严重，需要卧床休息。要是不好好处理的话，以后会留下后遗症的。现在，可以让我帮你拔针换药了吗？”
我看着她手里的东西，又看了看自己缠着纱布的脚踝，指尖微微发颤。
我迟疑了很久，这才慢慢松开攥着被子的手。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得救的，但我既然已经回来了，那就代表我已经安全了，不用再随时随地的警惕周围的一切人和物了。
护士替我换药时，我看着因为拔针的缘故，而溢出来的一点血珠，脑海中猛的闪过沈妄的脸颊。
我猛地抓住了护士的手腕，力气大得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沈妄呢？就是那个和我一起的男人，他怎么样了？他还活着吗？！”
护士被我抓得吃痛，听到我的问题，有些疑惑的摇了摇头。
“小姐，你是不是记错了？你被送进来的时候只有一个人啊，并没有什么男人。”
听到护士的话，我的心猛地一沉，像被巨石砸中，瞬间凉透了。
“不可能！”我失声喊出了声。
“一定是你弄错了，我和他就是一起的！当时他中了枪，我拖着他想要上船回国，但是最后却倒在了港口。既然我已经获救了，那他也一定被救回来了才对！你告诉我，他在哪里？让我见见他，或者、或者让我知道他的死活也可以啊！”
我语无伦次地说着，执拗的看着护士。
护士叹了口气，轻轻挣开我的手。
“小姐，我真的没有骗你，送你来的是国际刑警，他们说在港口发现你的时候，你正趴在地上，处于昏迷状态。除此之外，就没别的了。至于你刚刚说的那个男人，我更是听都没听过。”
她顿了顿，似乎是怕刺激到我的情绪，在斟酌措辞。
“这样吧，你先让我把你的针拔了，等换好药，我就去护士站问问有没有你说的那个人的消息，这样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