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猛地将枪口转向了我。
“尤其是你这狐狸精，我刚看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沈妄背叛督军就是你煽动的吧？还有前段时间你还煽动我去对付那个新人，存的也是挑拨离间的心思吧？”
张副官的枪口死死抵着我的太阳穴，冰冷的金属触感让我浑身僵硬。
他唾沫横飞地咒骂着，那些污言秽语像针一样扎进耳朵里，可我却并没有因为它的花语而感到愤怒，因为我满脑子都是沈妄胸口不断扩大的血渍。
“沈妄……”
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居然是这么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
顶着张副官的枪口，我靠近沈妄，将他整个人搂进了怀里，伸出颤抖的手指去探他的鼻息。
他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我看着他涣散的眼神，眼泪瞬间决堤。
“你撑住，别死，求你了……”
你要是死了，那我怎么办？
沈妄，一开始是你答应我要带着我回家的，又在刚刚把我抱上了车，说要送我上船，你要是死了，那我怎么办？
沈妄的睫毛颤了颤，像是从很远的地方挣扎着找回了神志。
他看着我，涣散的瞳孔里渐渐映出我的影子，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丝弧度，却牵动了伤口，疼得他倒吸冷气。
“哭什么……”他用气音说，血渍顺着嘴角往下淌。
“我还没死呢……”
话未说完，就被张副官打断。
“少废话！”
旁边的张副官忽然不耐烦地踹了沈妄一脚，听到他闷哼一声后，快意般笑了笑。
“别急着互送衷肠啊，等会儿我就送你们两个下去。等到了下面，有什么话你们慢慢说！”
话音落下，他突然揪住我的头发，迫使我抬头看着他。
我本来是不想哭的，但头皮传来的撕扯痛感让我不受控制的流下了生理泪水。
张副官用冰冷的枪口拍了拍我的脸颊，动作随意羞辱。
“给我说说，你是怎么勾搭上沈妄的？是用你这张巧舌如簧的嘴，还是用你这具身体？”
我咬紧牙关不说话，只是死死抱着沈妄，生怕自己只要一松手，怀里的人就彻底没了气息。
就在这时，沈妄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蜷缩成一团。
一直被他紧紧攥在手中的枪因为脱力的缘故，再难抓住，“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滑到了我的脚边。
张副官看着他狼狈的模样，得意地笑了起来。
“沈妄啊沈妄，你也有今天？”
话音刚落，沈妄突然抬起头，用尽全力抓住我的手腕，将我拽到了他的怀里。
他的嘴唇几乎贴在我的耳朵上，温热的血蹭在耳廓，给我带来一阵战栗。
“苏梨，杀了他。”
我猛地睁大眼睛，有那么一瞬间，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我一个手无寸铁的人，要怎么杀了手里还拿着枪的张副官？
是沈妄疯了，还是我疯了？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再次听到了沈妄的声音。
“你忘记了？我教过你的。”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如果不是就在我的耳边，我根本没办法听到这句话。
沈妄用右手死死扣着我的手腕。
“忘了吗？在别墅的时候，我是怎么教你开枪的？”
沈妄的一句话瞬间将我的记忆带回到了那天。
那天餐厅的佣人因为督军不在，就肆意妄为刁难我。
是沈妄抓着我的手，将枪口对准了瑟瑟发抖的王妈。
当时他用低沉的声音贴着我的耳朵，一点一步步的教着我开枪时的重要要领。
“苏梨，你要记住这种感觉，不管什么时候，准星都要稳，扣扳机的时候，也不要抖。以后谁敢欺负你，你就对他开枪。”
回忆结束，我的思绪回到了现在。我看着面前的沈妄，嘴唇因为紧张的缘故而微微发白。
“我……我不敢……”
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即使我心里清楚，我的指尖离那把枪只有半米不到的距离，可依旧没有伸出手的勇气。
万一我失败了怎么办？
万一我动手的时候，那一枪正好空了呢？
那样只会激怒张副官，万一盛怒之下，他选择直接枪杀我和沈妄，又该怎么办呢？
“苏梨。你不想回家吗？”
他的一番话成功让我愣在了原地。
这段时间以来，为了回家，我什么危险的事情没有做过，如今回国的希望就在眼前，难道我要因为生理上的恐惧就放弃这一切吗？
张副官已经重新举起了枪，正狞笑着缠着我和沈妄靠近。
“你们在嘀咕什么？是不是在求我给个痛快？”
他举起枪，这次对准的，是沈妄的头。
“可以，那我就先送他上路！”
千钧一发之际，我几乎是凭借本能扑向那把枪。手指刚触到冰冷的金属，就被张副官一脚踹在胸口。
“你个臭娘们，又想给老子耍什么花样？！
剧痛让我蜷缩在地上，可我依旧死死抓着手里的那把枪，借着翻滚的力道将枪口对准他。
“去死吧！”
“砰——”
喊声和枪声响起时，我死死闭着眼睛，不敢去看眼睛的景象。
许久，等到我终于颤抖着睁开眼时，就看到张副官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
那里，是心脏的位置，此刻正汩汩地往外冒着鲜血。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那最后看向我的一眼，充满了怨恨和不甘，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诅咒我一般。
我手里还握着枪，刚刚开那一枪的时候，巨大的后坐力震得我虎口发麻，现在都没缓过来。
我看着地上渐渐冰冷的尸体，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猛地转过身，趴在地上开始干呕起来。
“做得好……”
沈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如释负重的轻松。
我这才想起他身上的伤，于是好忙回过头看他，却看到他已经闭上了眼睛，脸色苍白得像纸，胸口的起伏微弱得几乎快要看不见。
“沈妄！沈妄你别睡，你醒醒！”
我扑过去抱住他，眼泪掉在他脸上，他的睫毛颤了颤，却依旧没有睁开眼睛。
“你别睡啊，你不是说过要带我回家吗？！”
我感受着他渐渐冰冷的体温，慌忙脱下自己的外套，死死按住他胸口的伤口，一遍遍地喊他的名字。
“沈妄，你醒醒啊，你不能说话不算数的……”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来的力气，突然将沈妄的手臂扛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强撑着将他拖了起来。
沈妄的身体软得像没有骨头，大半的重量都压在我身上，胸口的血浸透了我的外套，又染到我的胳膊上，黏腻的触感让我止不住地发抖，可我却不敢有丝毫的停顿，而是用尽全力将他朝着港口的方向拖去。
“沈妄，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到了……”
我哽咽着，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7号泊位，我们很快就到了……”
只是这话不知道究竟是说给沈妄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加油打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