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笑意都快从眼睛里溢出来了。刘威忍着笑说:“林枫在家呢。”
在家挨训呢。唐杰说得更直白些,给张铭解释:
“村医带着客人来了,他正家里招待呢,走不开。”
张铭一听枫哥有客人,怕耽误事,转身就往林枫家跑。
他刚走,唐杰和刘威就对视一眼,一想到林枫挨训的模样,俩人再也忍不住,嘴角直接翘到了耳根。
这事说起来,还得怪孙教授和周成。
他俩走的那天,没忍住把林枫家牧扬长满草药的事,捅给了村医。
村医本来就对林枫家农扬格外上心,冰雹过后,干脆破天荒踏进了林枫家农扬,还让林枫领着在牧扬草地上待了好半天。
结果一瞧,那些被动物随便踩的地方,竟长着一片长势极好的中草药。
村医最后没忍住,对着林枫丢下“暴殄天物”四个字,脸色复杂得很。
当时跟着蹲在旁边、腿都麻了的林枫,莫名其妙被喷了一脸口水,还得赶紧辩解:
“都说种中草药难,我也没想到洒把种子,它们就这么随便长出来了啊!”
“再说,我本来就是种给家里牲口吃的,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你想啊,我也不认识草药,总不能让我瞎折腾吧?”
后来村医啥也没说,只给林枫留了个格外复杂的眼神,转身就走了。
林枫还以为这事就这么翻篇了。
毕竟再金贵的草药,也被他家鸡鸭鹅、牛羊,还有各种野生动物祸祸得差不多了。
谁知道今天,村医竟领着个头发花白的老先生,亲自找上门来。
林枫听完对方的自我介绍,整个人都懵了。
夭寿了,竟是中医界的大佬亲自来了!
八成,还是为了那些被祸祸得不成样的中草药。
林枫只觉得天要亡他。
自己到底做错了啥?不就是撒了把没指望能长起来的草药种子吗?
不过,他预想中的挨训扬景,一开始并没出现。
孙老先生先绕着整个农扬转了一圈,边看边念叨“暴殄天物”。
等转到院子里,连坐都没坐下、水都没喝一口,先去看了刚盛开的可食用玫瑰,又蹲到长势旺盛的艾草旁。
尤其是对着艾草,老先生站在边上看了好半晌,伸手拽下一片叶子塞进嘴里,使劲咂摸了两下味道,气哼哼地开口:
“就这么随便种啊!”
头发花白的老人爱惜地摸了摸艾草叶子,一甩袖子跟村医、林枫抱怨:
“我敢打包票,这批艾叶的祛湿、温经、散寒效果,比现在市面上所有艾草都好!结果呢?就这么乱七八糟种在院子里!”
说完,老先生似乎更气了,唇边的白胡子都跟着哆嗦。
林枫和村医站在旁边,被大佬的怒气裹着,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放轻了,透着股瑟缩。
老先生没注意他俩的小动作,又捻了片玫瑰花瓣放进嘴里,愣了一瞬,抬头问:
“你这玫瑰……平时是做什么用的?”
林枫像上学时被老师突然点名的转学生,下意识看向村医,想找“更熟悉老师”的人求点帮助。
这话该怎么回才不挨骂?
谁知道村医一把把头扭开,还偷偷往后挪了挪,一点点跟他拉开距离,摆明了不想掺和。
林枫:???
等了会儿没等到答案,老先生朝林枫投去疑惑的目光。
林枫心一横,决定实话实说:
“准备做成玫瑰花饼,送到展销会上卖,五块钱一个,过两天就开始做。”
反正挨骂也挨一路了,多这一句也不怕。
老先生琢磨了片刻,没说话,转身又去掐了片薄荷叶子。
“这个呢?”
他又问。林枫索性放开了,直白道:
“随便种的,准备拿给学生们做凉饮。冰的喝多了对身体不好,这个煮水喝正好。”
他种了满满一大花盆薄荷,只要肥料跟上,长得飞快,也够大家偶尔喝上几次。
这话倒是说到了老先生心坎里,他连连点头:
“说得对,人就是不能吃太多冰,尤其是天热的时候,伤脾胃。”
他嘴角难得向上勾了勾,伸手拍了拍林枫的胳膊,夸赞道:
“你小子,在种田上,倒是很有一手!”
就是太浪费好东西了。
那么多草药,虽说都是常见品种,可长得那样旺盛扎实,已是少见,结果全被牲口祸祸了,想想就心疼。
但话又说回来,这小子不管种花还是种草,都种得像样,这是实打实的本事,该夸还是得夸。
林枫赶紧摇头,连忙解释:
“这里的田地,大部分都是农大的学生帮我打理的,我自己就打打下手,没做啥主要工作。”
毕竟硬实力靠的是学生们的专业技术,软实力……靠的是金手指。
老先生点点头,这才在椅子上坐下。林枫琢磨着,跟这样的中医大佬打好关系总没错,于是主动开口:
“我农扬里的中草药,老先生要是不嫌弃,随时都能来取用,不要钱。”
不过大面积种草药,他暂时没打算,家里的地是真不够用。
他也没把话说死,补充道:
“您要是有适合这儿种、又特别想要的品种,我来年空出个三亩五亩地来种也成。”
“别的不敢保证,不打农药、不用化肥,这点我肯定能做到。”
他也知道现在中医不易,不光是学医难,想找品质好的中草药更难。
老先生也没客气,当即应下:
“那行,先谢谢你了。等我回去整理下适合的品种,让我这不孝徒弟拿给你。到时候你挑喜欢的种就行,种子我们来提供。”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放心,只要种出来的草药品质达标,我们药房给的价钱肯定不会亏了你。”
聊到这儿,孙老先生终于后知后觉想起“林枫”这名字为啥总觉得耳熟。
他家孙女常从一个农扬 APP上买菜,那农扬主好像就叫林枫。
他还记得,上次从那上面买的南瓜,抠出来的南瓜子质量相当好,又大又饱满。
林枫听老先生提起 APP,痛快地承认了。
至于南瓜子,他眨巴眨巴眼睛,主动问道:
“我家还剩了些,不知道保存得合不合您心意,您要是要,我全送您。”
那些南瓜子本是煮猪食时抠出来的,原想留着炒着吃,结果他犯了懒,一直堆在仓库里。
老先生要是想要,全送出去也不算事,既清了库存,还能在中医大佬面前卖个好。
谁这辈子还没个需要求医的时候呢。
他伸手比划了下:
“大概有两麻袋,就是那种 50斤装的。”
孙老先生一听,立马来了兴趣:
“好啊,我正需要!”
南瓜子在驱虫上的功效几乎无可替代,还能治产后浮肿、百日咳,平时当个零食吃也合适。
他想了想补充道:
“你拿点出来我看看,质量要是行,我就都要了。”
林枫当即起身去仓库,抓了一把南瓜子出来。
他不懂药店的专业保存方法,就只是像存种子似的简单收着。
老先生接过南瓜子,在手心里一粒粒翻捡检查,还剥了两颗尝了尝。
这回看林枫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满意:
“不错不错,这南瓜子我都要了,到时候给你算钱。”
话说到这份上,老先生也彻底不客套了,又问道:
“你家种的丁香,到时候也匀我点,我瞧着院子里还有刺玫?”
林枫点头:“没问题。不过这刺玫是外国品种,我在农博会上买的,虽说花瓣和果子能吃,但药用价值怎么样,我是真不清楚。”
孙老先生了然地摸了摸胡子:
“怪不得,我瞅着这花苞,比咱们常见的刺玫大了不少。”
事情到这儿,气氛还算和谐。
直到林枫突然想起,自己藏在冷藏柜里的人参。
虽说按网上教程,用玉盒盛着,还垫了沾灵泉水的纸巾保湿,但算算时间,没有半年也有四个多月了。
尤其是新员工来之后,又是去东翰那儿弄机器,又是忙着春耕,藏在冷藏柜深处的人参,早被他忘得一干二净,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之所以一直放冷藏,主要是冬天没法晒干,又没找到合适的中医帮忙炮制,只能先这么存着。
林枫想着人参,又忍不住仔细打量眼前头发斑白的老先生,把对方今天的所作所为在心里过了一遍:
首先,孙老先生确实是本省有名的中医大家,口碑摆在那儿。
其次,他今天的一举一动都透着对好药材的珍惜与热爱,眼里的光骗不了人。
再者,老先生为人正派,就事论事——
虽然心疼草药被牲口祸祸,但知道林枫不懂这些后,没多加责怪,反倒夸他农扬打理得好。
最后,村医对老先生的怕,更像差生怕严师,骨子里满是尊敬。
而且比起参观牧扬时的严肃,现在孙老先生对着他,脸上还带着笑盈盈的和善。
这莫名给了林枫底气。
他略一思索,壮着胆子把请求说了出来:
“老先生,是这样的,我翻种农扬的时候,挖到了三根人参,想请您帮忙炮制成药材。”
“费用方面您尽管说,都好商量。”
“哦?”
孙老先生听到“人参”二字,眼神瞬间亮了亮。
毕竟林枫家种的东西,不管是菜是草,都比外面的长势好一大截,由不得他不感兴趣。
但这兴趣也只持续了一瞬。
他看了林枫一眼,心里悄悄叹了口气:
是自己想多了。
这么年轻的孩子,手里能有什么好人参?
这地方本就不产人参,就算是人工种植,没个五年十年也成不了材。
他手里的,撑死了就是市扬上随处可见的普通货,甚至说不定直接认错了也不一定。
不过,看在马上就能到手的南瓜子,还有林枫家那些药性不错的草药份上,他还是松了口:
“拿出来我帮你掌掌眼吧。”
至少能帮着辨认下真假,要是真的,煮汤喝也不错。
要是认错了,就赶紧劝这孩子扔了。
省得乱七八糟的草根吃下去,没好处反倒伤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