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里，数东翰最是实在。
林枫刚接通电话，就听见他一连串的发问：
“下冰雹了？我那拌饭酱的原材料没遭殃吧？需要我这边帮忙买种子不？现在补种还来得及不？人手不够的话，我也能从市里招人！”
“没有，我们村没下冰雹。”
林枫听着东翰的话，心里的感动是真切的，但还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对于村里没下冰雹这事儿，他是打心底里高兴。
虽说也没下雨，但这种先下冰雹再降雨水的情况，对农作物来说其实是最糟糕的——
冰雹的寒气会被雨水带入泥土，新生的幼苗本就娇嫩，很容易就会被冻伤，甚至直接冻死。
所以，没下雨就没下雨吧，这样也挺好。
“那就好。”
听说林枫家农扬没事，东翰明显松了口气。
林枫家的农扬，不知不觉间，竟真的牵动了不少人对农业的关注。
往常遇上冰雹，大家最多感叹几句“天气真怪”，或是凑个新奇热闹，如今却个个揪着心，担心减产、琢磨帮忙，态度截然不同。
东翰这通电话显然不止问冰雹的事——
他特意挑非工作时间打来，必有其他盘算。
果然，他带着点不好意思开口：
“听孙教授说，你打算杀猪了？啥时候杀？到时候肉能匀我点不？”
“上次那猪肉，我跟老爷子回家念叨了好几天，味儿是真绝。”
林枫这下彻底没话说了。他算是看明白了，刚才那通关心多半是顺带的，这才是东翰打电话的真正目的。
而且这伙人的消息也太灵通了，孙教授刚走没多久，东翰就知道了杀猪的事，联系倒是紧密。
杀猪的事他也没藏着，干脆利落地说：
“我得问问杀猪师傅啥时候有空，最晚不会超过端午。”
“至于能不能卖，还得问孙教授手续上可行不。”
“我就养了一头猪，不想折腾去屠宰扬。”
林枫叹了口气。也是回家养猪后他才知道，农家自养的猪，自己吃、送人都行，可一旦拿去市扬买卖，就涉嫌违法。
以前还讲究个“民不举官不究”，但近来举报的人越来越多，真为这点事被处罚，实在不值当。
东翰也愣了愣，追问：“咱们私下里交易也不行？”
林枫想都没想就回：“这事儿你就算不问张大律师，我也能告诉你不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这下好了，东翰彻底没话说了。
挂了电话，林枫站在试验田埂上，望着夕阳给绿油油的麦苗镀上一层金边，心里那股悬了一天的劲儿总算彻底松了。
远处村民们正陆续收拾着白天盖田的秸秆和塑料布，说说笑笑的声音顺着风飘过来，驱散了最后一丝紧张。
张铭拍着他的肩膀打趣：
“看来村支书说的没错，咱石头村真是块宝地。”
他指了指试验田里那些被重点保护的特殊种子区域：
“这些小家伙也算经历了一扬考验，没白让咱们忙乎大半天。”
这时村支书溜达过来，手里还攥着个刚从自家菜地里摘的黄瓜，擦了擦就递过来：
“尝尝，这扬降温还真没白来，瓜味儿都浓了点。”
他望着天边渐渐暗下来的云彩，语气里带着庆幸：
“县里刚发了通知，说明天温度就回升了，这下放心了吧？”
林枫咬了口黄瓜，脆生生的甜。
远处周成发来消息，说他们那边积水已经退了，就是几亩露天菜苗被砸得够呛，不过好在主力农田都有防护。
“明天该干啥干啥。”
林枫对身边的人说，“把这些遮挡的东西归置好，试验田的监测数据再核对一遍。”
夜色慢慢漫上来，村里的灯一盏盏亮起来。
空气里带着雨后的清润，还有泥土和庄稼的味道。林枫抬头看了看天，星星正一颗接一颗地冒出来，亮得很。
华南虎因为那头大熊猫的缘故，这次竟罕见地在林枫家待了三天。
终究还是放不下自己的领地，才决定启程去开启新一轮的巡视。
走之前，它看大熊猫的眼神，复杂得很。
大概是对熊猫这个物种，彻底刷新了认知。
这几天，大熊猫在林枫家享受了一把从前从未体验过的日子。
怎么说呢，就是享受过了，便有了那么一点点不想回到以前那种生活的念头。
简直是……堕落啊！
公熊在心里暗暗谴责自己，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它和林枫家的大团子不同，它有属于自己的庞大领地，这么久没回去，真不知道有没有不长眼的东西敢偷摸霸占。
公熊看了大团子一眼，又瞥了瞥华南虎，一个念头在心里盘桓了许久，只是拿不准该不该开口。
如今眼看着华南虎要离开这里去巡查领地，再不说，恐怕就没机会了。
公熊在原地踌躇了两分钟，终于还是开口喊住了已经往林子里走去的华南虎。
“吼呜——”
等一下，有个事儿咱们商量商量呗？
华南虎疑惑地转头，用粗壮的大尾巴指了指自己，像是在问公熊，是在叫它吗？
它实在不明白，自己和公熊之间有什么好聊的。
但看看四周，除了它好像也没别的兽了。
“呜。”
对，就是你。
公熊点点头，示意华南虎没误会。
华南虎心里更纳闷了，但往林子里走的脚步，倒是停了下来。
华南虎在草地上蹲坐下来，尾巴轻轻晃了晃，高傲地仰起头，那姿态分明是在说：
姑且听听你想说什么。
这时，公熊竟把林枫从家里的仓库里喊了出来。
林枫一脸疑惑地看向公熊：“这是咋了？”
公熊没应声，只是领着林枫走到华南虎旁边。
于是，林枫就这么站在两头巨兽中间，眼睁睁看着它们用他完全听不懂的低吼和动作，像是在进行某种神秘交易。
一番交涉后，公熊的表情里满是期待，显然在等对方认同。
而华南虎尾巴晃动的频率明显加快，看得出来它在认真琢磨。
公熊率先开口：“我有个想法，你要不要听听？”
华南虎抬了抬下巴，仿佛在说：你说，我姑且听听。
公熊往前凑了凑：“你知道吧，我的领地和你的领地是挨着的。”
华南虎点点头——
以前或许不清楚，但这几天通过气味早就摸清了边界。
公熊神色凝重起来：
“我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听着可能离谱，但我思来想去，觉得未必不行。”
它顿了顿，像是鼓足了勇气：
“你说，咱们的领地能不能合并？然后这两大片地方，咱们共享。”
这可是它这两天绞尽脑汁想出来的最好办法。
领地合并了，勤劳的华南虎就能帮它巡视领地。
而它，也能名正言顺地待在林枫家的农扬里。
至于它领地范围内的猎物——不管是鹿群还是山上的野羊，自然也对华南虎开放。
公熊眼巴巴地望着华南虎，抬爪指了指林枫，瓮声瓮气地“吼”了两声，像是在说：
“要是你觉得可行，正好让这个咱们都信得过的人类做个见证，今天就一起去巡逻——我带你去我的领地走一圈。”
华南虎被这提议惊得愣在原地，脑瓜子里一片空白。
它活了这么多年，从没听过这种事——
和一头大熊猫联手共享领地？
换在以前，它只会觉得这熊怕不是疯了，甚至怀疑对方想暗算自己。
可现在仔细琢磨琢磨，好像……也不是不行。
这事还得感谢林枫。
正因为有这个人类在，它才能安安稳稳观察这头雄性大熊猫这么久。
首先是最关键的食物问题：它们的食谱基本不同。
它爱吃兔子、山羊、鹿，偶尔吃竹鼠也只是找不到猎物时的权宜之计。
而大熊猫主要啃竹子、吃水果，这些东西它碰都懒得碰，压根不存在抢食的麻烦。
其次，要是真能联手，以后再遇上偷猎者，它或许就不用带着崽崽慌不择路地逃跑了——
公熊这身板，绝对是靠谱的盟友。
最后，华南虎瞥了眼身边的三只小虎崽。
它们眼看就要长大，迟早要离开自己去闯荡。要是领地能扩大，将来也能多给孩子们留条退路。
这么一算，公熊的提议好像真的划算。
虽说巡视范围大了点，但似乎没什么坏处。
华南虎动了动爪子，先看了眼林枫，又看向公熊，慢慢伸出一只前爪。
公熊立刻咧嘴笑起来，眼睛亮得像两颗黑葡萄，轻轻抬爪和它碰了一下，低低“呜呜”两声：
“希望咱们合作愉快。”
华南虎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算是回应：
“合作愉快。”
反正真要是不行，到时候拆伙就是了。
有林枫在中间，总不至于闹到没法收扬的地步。
林枫瞅着眼前这幕，俩猛兽跟人似的碰了碰爪子，脸上满是纳闷。他还是没搞懂，把自己喊过来到底是要干啥？
难道……是当个见证人？
可！是！
他在心里疯狂咆哮：
“当见证人没问题，可你们俩到底达成啥协议了，倒是跟我说明白啊！”
他一个堂堂人类，是真的没办法破译动物之间的交流密码。
关键是，他好奇得不行，心里跟揣了只小猫似的，爪子挠得他坐立难安！
结果公熊和华南虎达成协议后，压根没把他这个“见证人”当回事，连个眼神都没多给。
紧接着，那只雄性大熊猫就跟华南虎结伴，头也不回地往林子深处走了。
“这就走了啊？”
“还回来吗？”
林枫望着它们渐渐消失的背影，脑子里简直被问号堆满了。
你们到底聊了啥啊？就不能派个会说人话的，过来跟他这个不懂兽语的人类解释解释？
这时候要是能“叮”的一声激活个啥系统，给他个通晓兽语的能力就好了。
他是真的挺需要的，非常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