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营帐中,孙励火急火燎地跑到穆随跟前,抱拳道:“回将军,少夫人终于进食了。”
桌案前的穆随点头,可扬起的嘴角看得出心情极好。
孙励还没走远,就听见帐内的将军扬言今晚要让将士们饱餐一顿,看来这离经叛道的少夫人在将军心里占了很大的位置。
隐约听见打更人敲钟,三更了,下午吃的东西早消化完了,再次饥肠辘辘的叶星澜蹑手蹑脚地和阿宁一起从窗外翻出去,两个人都猫着腰往小厨房的方向走。
府里安安静静,唯有晚风吹过枝桠草叶的细碎声响。
叶星澜把蜡烛放在灶台上,开始和阿宁一起找吃的,可把小厨房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现成的吃食,她看着架子上的蔬菜瓜果和一篮子鸡蛋,跃跃欲试道:“阿宁,你想吃鸡蛋汤吗?”
“你不会想自己动手吧?你会做吗?还是别生火了,动静太大。”
煮汤也就几分钟的事情,不用颠锅翻炒,声音不会太大,叶星澜挽起两只袖口,果断道:“你去门外帮我望风,剩下的交给我就行了。”
阿宁劝不住,最后只能老老实实推门而出。
在学校有食堂,家里没大人要不吃外卖要不就是煮简餐,叶星澜本来对自己的手艺信心满满。
可忙活半天,手里的蜡烛为了生火烧得只剩个尾巴,而灶台下只是隐隐闪着火光,怎么也烧不起来的黑窟窿,摆好的柴堆也只受了点皮外伤。
守门的阿宁把门推开一条缝隙,问她:“还没好吗?”
叶星澜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快了快了,几分钟。”
饿得没办法了,大力把裙角撕开一道口子,绸缎的面料嗞啦嗞啦响了几圈,她小心让料子碰了下烛光,丢进柴堆里,又鼓着腮帮子小口小口吹。
吹得脑袋一阵汗,黑窟窿终于亮了起来,叶星澜赶紧往锅里头舀水,颇有成就感地看着水沸腾了起来后准备去拿鸡蛋。
谁知道转身就听见脚边噼里啪啦一阵响,定睛一瞧,竟然是她裙角没有完全扯断,把烧得正旺的柴火全都带了出来,岩石一般散在地上。
不敢声张,叶星澜用脚噔噔去踩烧起来的裙摆,可踩多少下都踩不灭,脚底板还滚烫无比,也像要烧起来一样。
她又弓步去够旁边缸里的水瓢,好不容易摸到水瓢,往脚边泼了几盆水把火熄灭,阿宁突然推门进来,惊慌地看了看地上,又看了看她:“好像有人来了,快走吧。”
叶星澜还没开口,就听见厨房外有人大喊:“走水啦!来人啊——”
想吃口饭怎么就这么难,叶星澜气恼又无奈,只好在阿宁的推搡中又从窗户翻出去,一路躲避下人,最后哼哧哼哧地翻回自己的屋子里。
以为终于能歇口气,又听见门外的沉华说:“少夫人,府里疑有贼人来犯,将军已快马回府了。”
若是走水还能以天干物燥而糊弄过去,可被传成有贼人,穆随一定会细查。
叶星澜心里咯噔一下,底气不足地应了声门外人:“知道了。”
把身上的衣服脱了个干干净净,藏进柜子里,全身就剩肚兜和亵裤。
阿宁说她脸上有灰,她就把茶水倒在手心往脸上扑。
两个人贴着门窗努力听外面的动静,沉闷的脚步声越发逼近。
叶星澜立刻踮起脚后跟爬回床上,装作熟睡被吵醒的模样揉着眼皮。
夺门而进的穆随盯了她两秒便移开目光,嗓音莫名有些哑:“可听见周围有异动?”
叶星澜用力打了个哈欠,回他:“没听见。”
穆随没应她,转身大步走出屋子。
烛火照映的窗纸外的身形影影绰绰,最终归于平静,叶星澜这才大松一口气,抚着胸口自我安慰:“幸好跑得快。”
带回来的精兵把府里内外搜了个遍都没找着人,孙励握着刀回到穆随身前,问道:“将军,除了厨房有翻动和焚烧的迹象,其他地方没发现踪迹,是否需要调人来加大搜查力度?”
穆随突然笑了一声,很低,孙励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又问了一遍。
并非第一次见她穿着单薄,肌肤裸露,可每回见,他的心脏都怦怦直跳,今夜亦是如此。
眼前不自觉浮现她半撑着胳膊躺在床上,睡眼惺忪的样子,穆随忍住笑意,只因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发梢挂着灰屑,桌腿边的水迹中尚未干透的茶叶,以及从柜子缝隙露出的一点烧焦面料。
喧闹的府邸,唯有她所在的地方安静自得,过分的安静。
穆随将目光收回,轻声道:“撤了吧,不过是一只偷吃的小老鼠。”
一只老鼠至于这么兴师动众,而且得是多大的老鼠啊,还能生火舀水。真是硕鼠硕鼠,无食我黍!硕鼠硕鼠,无食我卖!
孙励不敢多嘴,让人撤出府邸,回军营。
在军营里待了两天的穆随皮肤更加黝黑,心情也越发躁动不安。每日都期盼着表面负责守门,实际暗中观察晏微是否消气的孙励能带来好消息。
眼下孙励又急慌慌跑进营中主帐,对穆随道:“少夫人今日依旧不吃不喝,谁也不见。”
看样子是寻人上门送吃食的借口被识破了,穆随问:“小厨房里准备的菜肴可有动过?”
“原封不动。”孙励摇头,“厨子检查了好几回。”
晏微虽然性子倔强,但实在聪明灵活,她偷偷在小厨房找吃的,确实没吃他穆随的,因为小厨房的食物采买都出自她的嫁妆。
真要以绝食来反抗他?饿一顿虽不打紧,但怎么说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哪吃过这种苦,饿一天真要饿出什么好歹,传出府传回重岳,又不知会招来什么言论。
穆随也不知怎么办才好,找来军师帮忙出谋划策。
可军师把眼皮一闭,悠哉悠哉摇着羽扇道:“夫妻二人相处比带兵打仗要难,况且我一个未成家的男子,哪懂得这些弯弯绕绕。”
军师也没有好办法,穆随的眉头锁得更紧了,幸得宫中送来的一封帖子犹如及时雨让他有了个好借口。
每年消暑宴,收到帖子的人需得赴宴,家眷自不用说,都得去。
穆随连帖子都还没看完就收别进腰带里,走到帐外牵起勒马的缰绳,轻快跳上马背。回穆府的整个路上,他都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拟词,该怎么同她说,既不失颜面,能给她台阶,还能让关系稍稍缓和。
停在熟悉的门前,一股从未有过的尴尬和激动充斥心间,穆随抿了抿唇才推开门,贴紧门板的掌心用力五成的力都没推开,瞬间没了激动。
听见门板发出微弱的吱呀声,叶星澜以为又是沉华或孙励劝她吃东西,见阿宁还睡着,她合起手里的书走到门前,拉开门闩,从门缝中看清来人是穆随,立刻咬紧后槽牙。
“你来干嘛?”叶星澜怒瞪着眼前人,“不吃就是不吃,饿死也不吃。”
“那便饿着。”
穆随细细打量了她片刻,眉宇冷傲,和昨晚夺门而进时如出一辙。
叶星澜准备关门时,穆随从腰间抽出一纸文书递于她,她撅了撅嘴:“这是什么?”
“宫中送来消暑宴的帖子。”
“我不想去。”叶星澜把帖子拍在他的胸膛。
“必须去。”穆随的态度更强硬,“好好准备。”
没给人迂回的时间,穆随又把烫手山芋似的帖子塞回她手里,也没多留。
等走出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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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随又懊恼地用门牙咬住下唇,忙活半天还是只说了帖子,吃饭的事情是一点没提。
来都来了,穆随咬咬牙又原路折回,叩响紧闭的门窗,缓缓道:“这几日准你上街采买缺的衣服首饰,最多一个时辰。”
准了每天两个小时出门的机会,这么好心?
隔着门,叶星澜问他:“那今天呢?”
“一样。”
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叶星澜还是觉得不可置信,但听见他后补充道,“孙励和沉华依旧寸步不离地跟着你。”
明摆着是防止她再去些不入流的地方,有了台阶,叶星澜很快就释然了,没再为自己的人身自由犟下去,但对他的看法还是一如既往的强硬。
接下来的几日叶星澜不定时出门,虽然穆随只准了两个小时,但她发现就算在街上多待半小时,孙励也不会搬出穆随的名字催她,只有一行人走近南风阁百米的范围时,孙励才会挡在她身前。
出门直奔酒楼,先饱餐一顿,再四处逛逛,买了不少珠宝首饰,又添了一批话本子,除了穆随偶尔露面与他呛上几句,没有其他烦心事,也没有人来打扰......叶星澜甚至都有点喜欢这禁足的生活了。
等到了要赴宴的这天,阿宁早早就开始扶着她的脑袋,别簪插花。
一番梳妆打扮后门被准时推开,穆随着一袭青色长袍,泛着银光的腰带将他的比例呈得比男模还要优越,若不是知晓他是将军,那银冠束起的长发竟颇有少年恣意。
俊是俊,就是皮肤比之前更黑了,和他站在一起,反倒把叶星澜衬托得有些苍白瘦弱。
消暑宴的地点设在京城东郊的山庄,赴宴之人大多名门望族,家规森严。都不用穆随提醒,叶星澜从马车上开始就板着脸,少言慎行。
穆随先下马车,站在马凳边抬起胳膊,等她走下。她掀开帘子,连看都不肯多看一眼,自己提着裙摆,两步跳下马车。
阳光照得有些睁不开眼,叶星澜抬手遮住额头,见穆随还站在马凳边,不耐烦道:“你走不走?”
人生地不熟,还都是山路,叶星澜只能与他并肩同行,平常都要踩着小碎步才能跟上的脚步,今日穆随的步伐居然如此缓慢。
山庄僻静幽深,各处凉亭年旧未修,偶有石阶长满青苔,四处景观和金碧辉煌,奢华无度的王公贵族根本联系不到一起。
叶星澜走的有些累了,开始大口喘气。同样作为穆氏女眷的穆岚风却脚下生风,比她晚到,还能走在她前头。
到底是消暑宴,还是爬山比赛,台阶直冲云霄,望不到头似的。
“走不动便停下歇息。”这点山路对穆随来说也是小儿科,别说喘气,他连呼吸的频率都未曾加快过。
叶星澜无视他的提议,咬着牙,吭哧吭哧继续爬。
走到山顶时叶星澜已满头大汗,见三五成群的陌生面孔,更加不自在,只能开启自动跟随模式,穆随走到哪儿,她就歇到哪儿。
不远处有一座八角重檐亭,树木遮挡阳光,荷花环绕,正是歇脚的好地方。
叶星澜刚要抬脚往亭子去,就听见一道略微耳熟的嗓音,高昂霸道,循声望去,竟是与穆岚风同样一袭红衣的公主,但公主的装扮显然比穆岚风要高贵奢华许多,发间金簪闪闪,腕处玉镯温润。
穆随躬身向公主问安,叶星澜也立刻低下头去,重复道:“长公主万安。”
虽说南风阁那日公主吃醉了,但保不齐公主记性好,这会儿见了她来找她算账。
叶星澜暗叹不妙,拽起旁边人宽松的袖袍,将自己的脸全部遮挡住。
“穆将军的夫人,我瞧着有些似曾相识。”公主走近了,“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