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山地狱。
入目是无边无际的锋锐。
刀锋紧密簇拥，如同金属铸就的原始丛林。空气凝滞而沉重，弥漫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铁腥气。
地面间，唯有刀尖与刀尖之间狭窄得可怜的缝隙，构成了唯一可供落足之处。刀刃之间，凝固着厚厚的、暗红近黑的污渍。
直到此时站在这里，陈兵才感受到了真正的害怕。
季来之见他转身要走，赶紧拦住他，顺便点了存档点。
“陈哥，你要干什么？”
陈兵冷冷地看着他，总觉得自己好像落入了早已布置好的陷阱。当时他被季来之激得一股脑签下了协议，现在细细向来，处处都是违和。
尤其是，看到此时季来之半点没有焦虑的安然模样。
他骗了他！
“当然是走！”
季来之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稳定心神，温和劝解：“陈哥，刚才的协议可是您自愿签的，我拦了几次都没拦住。现在到了地方，您却要跑，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再说，现在我们已经到了刀山，你临阵逃脱，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被人笑掉大牙。”
陈兵阴森森地笑了，愈发肯定就是他搞得鬼。好在，他聪明得留了后手，否则岂不是要被他骗得团团转。
“激将法对我没用，我说不去就是不去，怎么，你还能强迫我去？”
当然不行，即使陈兵已经签了字，他不去，季来之也没有办法。相反，如果陈兵不干，协议自动接触，问责只会朝着季来之而去，反而跟陈兵没什么关系。
陈兵正是知道这一点，才会选择同意。
此时，看着季来之为难的样子，他的心中就是一阵得意。
玩不死他！
季来之却挑了挑眉，笑眯眯地说：“好吧，我倒是无所谓，最多背个处分。不过，当初陈哥您可是把二老作为了抵押，现在要是不干，就得麻烦二老帮您走一趟刀山了。哎呀呀，年纪这么大了，还有个啃老的儿子，也是不容易。”
陈兵一僵，瞪大眼珠看向他，好像听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季来之拿出合同摆在他的面前，翻到了第三页，敲了敲上面的白纸黑字：“喏，就在这了。”
陈兵一把抢过来，只觉得上面的字仿佛化成了针，刺痛着他的眼睛。
他居然诈他！
当时陈兵一门心思想要坑季来之，根本就没有细看协议的内容，毕竟那么长，那么多字，那么多官话，他才懒得看。
谁曾想，这里面竟然藏了这么大的一个坑！
如果季来之都能在这里坑他，就代表着……他早已算准了他会签订贷款合同。
陈兵的手抖了起来。
下一秒，他凶相毕露，朝季来之扑了过去。
坐在办公室里的杨修，冷冷地勾起嘴角。
就在陈兵要碰触到季来之之时，一道金光从合同里飘出，精准地打在陈兵身上，瞬间让他飞了出去。
季来之缓了缓神儿，只觉得心跳爆表。
我滴天，不愧是副本鬼怪，真扑上来的时候，他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要不是陈兵确实不占理，他今天可就惨了！
眼看陈兵倒下，季来之不想就这么算了，当即也捂着胸口倒在地上，惊恐地喊道：“救命啊，救命啊，殴打扶贫干部啦！！”
叫喊声很快引来了刀山的护卫，他们披着厚重的铠甲，看不见脸，但从周围鬼惧怕的样子就可以看出不凡。
陈兵吐了口血，目眦欲裂地瞪着季来之，根本没办法相信他居然这么厚脸皮。
明明是他先动的手，他说的……都是他的词儿啊！！
护卫查看了监控，是陈兵动的手。
寒光一闪，陈兵就被二十米大刀当胸穿过，疼得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
护卫将他挑起，在周围走了一圈，向其他贷款户进行警告，才将他扔在地上。
看着半死不活的陈兵，季来之心中满意无比，却还是故作体贴地凑到他的身边。
“陈哥，没事吧？咱再怎么急，也不能动手，是不是？老祖宗说了，以和为贵，您以后可不能再这么冲动了。”
陈兵已经连骂他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用倒三角眼死死地瞪着他，恨不得用目光把他杀死。
但可惜，这点威力对季来之来讲，就差了点火候。
他再次打开合同，点了点上面的条款：“陈哥，不用我去请二老吧？”
哎呀，怎么晕过去了？这心理接受能力有点差啊！
为了不耽误工作，季来之只能从旁边弄了盆冷水，泼在陈兵的身上，硬生生地把他泼醒。
陈兵在冰冷和剧痛中醒来，怒火在他胸腔里疯狂冲撞，寻找着出口，却一次又一次撞上无形的、更为冰冷的壁垒。季来之那张含笑的、居高临下的脸，让他根本无法反抗。
他咬紧了牙关，挤出两个字：“不用。”
季来之笑得愈发灿烂：“我就知道陈哥您是个不一般的人物，好了，时间差不多了，该上路。”
陈兵恨不得扑上去，用牙齿，用指甲，用尽一切手段，将季来之撕碎，将他脸上那抹愉悦残忍的笑容彻底碾烂！
但他不能。
他着了道，只能跪着走完这段路。
眼看他跌跌撞撞地朝刀山走去，季来之眼珠子一转，已经想到了更好的主意。
他飞快地把自己从扶贫办借来的摄像机架好，调整好机位对准陈兵，先用这个角度吧。
顺便再存个档，免得等会儿拍摄出来的画面有问题。
陈兵行走再刀山之上，那极致的锋锐毫无滞碍地破开皮肉。锐利痛感瞬间勒入血肉，紧接着是重量持续下压，刀锋更深地楔入，几乎要将他的意识撕成两半。
好痛，好痛，好痛……
那一瞬间，他仿佛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刽子手，而是化为被凌虐的受害者，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眼看陈兵快要爬完了，季来之赶紧跑过去查看摄像机。
嗯……角度还不太完美，需要再调整一下。
他毫无压力地按下了回档键。
陈兵眼看着出口就在眼前，只觉得身上的痛楚都减轻了不少。
坚持一下，坚持一下……等他完成这次任务，一定想办法把季来之切成碎片。
或许是幻想给了他动力，此时他竟有了力气，加快了脚步。
可就在他要迈出刀山的一瞬间，周围的景色骤然扭转。他眼前一花，再醒来时，已经回到了起点。
这是怎么回事？那该死的时间倒转又来了！
想到这，他强撑着一口气，看向季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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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是他搞得鬼！上次也是！
这是违规，这是作弊！他要举报他！！
可陈兵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力量，只能如同木偶般，一次次地爬上刀山，一次次地被割裂。
季来之看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有点瑕疵，再调整一下。
与此同时，杨修的指尖刚触碰到下一份待处理的恶鬼档案。
哗啦！
一股温热、带着茶叶的液体，毫无征兆地浇在他的后背上。
杨修的身体彻底僵住。
彭勇也吓傻了，他真不是故意，只是在看到季来之发的新闻稿后，实在没忍住。
此时看着自己闯的祸，他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上。
完了，他会被主任撕成碎片的！
“对、对不起，主任，我真不是故意的……”
杨修的目光，冰冷得能冻裂灵魂。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温热的茶水，正透过衣服沾染到他的皮肤上。
他的太阳穴开始突突地跳动，暴戾情绪在胸腔里翻涌，几乎要压过他一贯的冰冷自制。
但去找彭勇那个蠢货的麻烦实属没有必要，毕竟他现在还有用。
杨修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吸了一口气，用强大的意志力压下那足以将彭勇捏成碎末的冲动。
再睁眼时，他眼底翻涌的暴戾已被强行压回深处，只剩下更甚以往的、几乎能将空气冻结的冰冷。
他看也没看僵在一旁、几乎要缩成一团的彭勇，只是抬起手，将弄湿的衣服脱下来扔在地上。
“滚。”
杨修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却让彭勇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跑回自己的座位。
杨修关上门，到洗手间将自己收拾干净。
看来，是时候加快培养新人了。
以往，他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用之人，但这一次不一样了。
杨修的脑海中闪现出一抹生机勃勃的身影，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向来苛刻的嘴角此时正微微扬起。
如果是他……
然而下一秒，熟悉的波动扭曲出现。
杨修捏紧手指，心中一阵惊怒。可来不及反应，就又是后背一阵温热。
该死的家伙！
他已经懒得去理会彭勇，视线不断扩大，将整个区域尽收眼底，最终集中在季来之的身上。
没有异常，没有危险。
陈兵已经乖乖地去爬刀山了，此时浪费时间回溯功能，根本没有必要。
所以，究竟是谁？
当再一次被泼了一身后，杨修几乎要控制不住内心的怒火，整个地狱都动荡了一下。
季来之吓了一跳，瞪圆了眼睛朝周围查看。
刚才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地震了？
他赶紧去检查自己的摄像机，这可是公家的，要是搞坏了，还得重新找财务打报告买，麻烦死了！
杨修注意到季来之的惊慌，一下子回过神来。
被人愚弄确实令人愤怒，可这么无意义的发泄，根本毫无意义。
他不应该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季来之不敢再回溯了，万一等会儿大地震了，可就麻烦了。
他赶紧把摄像机收好，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刚才都只是开胃小菜，现在才是他表演的重头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