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七月,天气渐热。
苏青荷出院后,一直在家里休养。失去工作,文稿也断了更新,她不肯外出,只整日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看书。
苏青沅工作忙,白天也几乎没有时间陪伴她。
偶然想起来,饭点电话过去,苏青沅也感知到,她还是郁郁寡欢。她最近在学做饭,一些家常的菜式也渐渐上手,也算是填补了许多的空闲。
可苏青沅还是觉得不够,她想要荷荷渐渐恢复正常的生活,她不能不接触人群,不接触社会,把自己完全隔离在世界之外。
七月中旬,苏青沅腾出时间,决定带她外出旅游一段时间。
晚上,苏青沅在客厅加班,为了陪她,她把没做完的工作带回了家里。
厨房是开放式的,和客厅接连,苏青沅一抬头就看见了在厨房里忙碌了好几个小时的身影。
她在做面包。
最近新学会的,家里买了一大堆的器具,各种各样的工具和食材,整个厨房都被她填满了。
做坏了一大堆的半成品,也依旧乐此不疲。
苏青沅隔着客厅,笑着问她:“还没有做好么?”
苏青荷看着网上给的攻略,一遍一遍地对照着,说:“这一回应该没有问题,上一遍我忘记放盐了。”
苏青沅拧眉,“做面包也要放盐吗?”
“当然了。”苏青荷没有抬头,只摆弄她面前的器具,“盐可以增加面筋的结构,影响面团的发酵,放的不对,口感就不一样了。”
苏青沅看着她低头一本正经认真解释的样子,不由地抿起唇笑,双眸里染上温柔,她轻轻问:“荷荷,我们好久没有出去旅游了,我带你出去走走吧。”
苏青荷愣了下,抬头看向她,停了片刻,又重新摆弄手里的面粉,说:“好啊,去哪里?”
苏青沅问她:“你想去哪里?”
“我都行,随便哪里都可以。”
“好,那我来安排。”
突然,烤箱传来叮一声,结束工作。
苏青荷转身,说:“烤好了,我切一块给你尝尝。”
厨房里乒乒乓乓,她终于切好几块,放在盘子里端到客厅来,邀请苏青沅尝一尝。
苏青沅捏了一块,还很烫手,放进嘴里。
苏青荷期待地望着她,问:“怎么样?”
苏青沅拧眉,笑说:“有点硬,也没有味道。”
苏青荷也笑了一下,说:“你懂什么,这是无添加的,外面卖的那些,都加了特别多的糖啊油的,当然口感好了。对了,我还做了一款蒜香黄油酱,那个抹上去,口感会好一点,你等我一下。”
说着,她又奔向厨房,拿来她刚做好的酱和叉子。
均匀地抹在那坚硬的面包片上,她伸手递过来,苏青沅低头瞥着,犹豫说:“我不喜欢吃大蒜。”
苏青荷知道她的毛病,笑着主动说:“这个是烤好的,就跟牛排里那个是一样的,没有大蒜味的。”
“牛排里的大蒜我也不吃。”苏青沅把头一扭,说道,“大蒜怎么可能没有大蒜味。”
苏青荷笑着贴过去,一手捏着面包片,一手勾住她的脖颈,继续告诉她:“真的没有的,我不骗你,你尝尝看,有大蒜味你找我。”
苏青沅转头看向她,“找你怎么样?”
苏青荷把脸贴过去,“找我,把脸蛋给你咬一口。”
苏青沅无声勾起唇笑,说了一句“幼稚”,又伸手去接她手里的面包片,咬了一口。
苏青荷问她:“怎么样?”
苏青沅说:“就是有大蒜味。”
苏青荷不相信,就着她的手也咬了一口她的面包,面包酥脆有韧劲,蒜香黄油味留齿,很健康的味道。
她转头看她:“你嘴巴怎么那么刁,这就是蒜香黄油的味道。”
苏青沅笑着不说话。
苏青荷两手掐住她的脖颈,摇了两下,然后又把脸蛋凑过去,说:“行了,你咬吧。”
苏青沅抬手轻捏她的下巴,把人转过来,垂眸睨她粉樱的唇,轻轻低头吻了一下,细声道:“舍不得咬怎么办?”
苏青荷坐在她的腿上,也望着她突然凑近的脸庞,她抿了下唇,忍着笑说:“那你就别咬了。”
起身要走,苏青沅又扣住她的腰,苏青荷撞进她怀里,抬眼就瞥见她眼里藏不住的爱意与情.欲,脸颊微红,她低头不敢看她的眼睛,笑着说:“你别动,我要去洗手,厨房都没收拾完。”
“别收拾了。”苏青沅吻她的嘴角,轻轻说。
苏青荷说:“不行,面团弄得到处都是,今天不收拾明天全干在盆上面,更不好洗了。”
她躲开她的亲吻,又看向面前桌上的电脑,问她:“你工作不干了?”
“明天干也行。”
“不行。”苏青荷拒绝说,“你必须今天干。”说着,就奋力从她怀里抽离,跑到了厨房里,继续收拾残局。
苏青沅望着她的背影,也不由地失笑,继续赶着没有干完的工作。
晚上,楼上浴室里,苏青沅在洗漱刷牙。
苏青荷穿着睡衣站在她旁边,笑着问:“有那么大的味道么,你都刷了三遍了。”
苏青沅漱口完,抬头看镜子里的人,问:“你要不要再刷一遍?”
苏青荷一愣,转头问:“你嫌弃我?”
苏青沅拿着睡衣转身往旁边淋浴间,苏青荷跟过去,不依饶地问:“你是不是嫌弃我?”
苏青沅转身过来,看着她说:“我要洗澡了,一起?”
苏青荷轻怔,淋浴间里水声哗哗,热气蒸腾上来,她掉头要走,“我不洗,我刚洗好了——”
话音未落,苏青沅一把扣住她的腰,将人扯进玻璃门里,关上门。
热水兜头淋下来,苏青荷浑身湿透,刚换好的丝质睡裙全都湿了贴了身上,她睁不开眼,刚开口喊了一声:“苏青沅——”
湿密的吻覆过来,她整个人被托了起来,背抵靠在墙上。
“叫姐。”苏青沅单手抱着她,借着墙的力道,她抽出一只手,在深处诱惑她。
淋浴间水声哗哗,温度升高,雾气蒸腾上来,所有的感受被放大,苏青荷理不清任何的思绪,浑身瘫软没有一点力气,由她摆布。
双手松松地环住*她脖颈,随着动作上下轻摆,苏青荷摇头避开她的吻,忍着身体里的叫嚣,皱眉哼喊她:“我,我睁不开眼睛了。”
苏青沅贴她的眼睛,避开头顶上不断淋下的水,继续哄她喊自己:“荷荷,叫姐姐。”
苏青荷:“姐……姐姐……”
浴室被弄得乱七八糟,两人直折腾了近一个多小时。
最后没有力气,苏青沅替她清洗完身体,抱着她回房间。
苏青荷累得没有力气,躲在她怀里昏昏沉沉睡着。
她近来失眠好了很多,苏青沅都有意引着她做到累了,这样就没有精力再胡思乱想。
她知道,这一个多月以来,荷荷其实没有走出来。
接二连三的变故动荡,她不肯见人,也不肯再重启自己的人生,用琐事平淡把自己牢牢地关在自己的世界里,这个世界,只有她们两个人。
可是,可是苏青沅知道,这样的荷荷,是不快乐的。
她对她笑着,打趣着,可是她依旧是不快乐的。
她们早已融为一体,是不可以分割的存在,所以苏青沅能清楚地感知到她的情绪。她不鲜活,不快乐,像不流动的一潭死水。
甚至连这样的情绪都不肯表露给她,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厚厚的壳,她不肯走出来,也不肯让任何人闯进去,连同自己,也一并被她排除在外。
苏青沅低头吻她的眉眼,轻轻喊:“荷荷……”
苏青荷昏昏欲睡,听见头顶上温柔的声音,轻轻应了一声,“嗯……”
“等我们旅游回来,你再重新找个工作吧,好不好?”
苏青荷沉默住,良久没有回答她。
“或者你不想到外面去,就在公司里,你想做什么,我来替你安排,翻译部,策划部,宣传部……只要你想要的,都可以。”
苏青荷:“就这样不好么,上班多忙,我这样每天都在家里,我们随时随地都可以在一起,我还可以给你做饭做便当,你想吃什么,我都可以学。”
苏青沅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可我不想你没有自己的生活。或者,你重新捡起你的账号,继续写作,写你喜欢的,不用在意任何人的评判,也不用——”
“姐。”她轻轻打断她,“我不想再回到过去了,我只希望,什么都不要变,就这样就好了,或者像回到十八岁的时候,我们就停留在那一刻,不要向前。”
苏青沅在漆黑夜里闭上眼睛,眼眶有些湿润,她忍住酸楚,低低地答应她:“好。”
第42章
A市天气渐热,苏青沅打算带苏青荷去欧洲轮渡游度假。
结果出发当日,到了机场,苏青沅又接到徐琦的电话,说有个项目出了问题,那头的负责人必须要苏青沅亲自到场。
飞机起飞在即,苏青沅无法,只对苏青荷说,在等两天再过去。
苏青荷望着头顶上大屏上的航班信息,她抿唇说:“不然我先过去等你好了。”
苏青沅有些犹豫,“可是……”
“可是什么,我又不是没有一个人出去过,还是你怕我走丢了?”
苏青沅轻笑,“我是真的怕你丢了。”
苏青荷伸手去拿她手里的行李箱,笑道:“行了,你快去吧,我自己先过去,反正酒店都是订好的,我落地了和你打电话。”
她拖着行李箱就要去办理托运,苏青沅又拉住她,低头吻了下她的唇,“等我这边处理完,明天我就过去。”
苏青荷垂眸,道:“好。”
转身要走,苏青沅又抱住她的腰,苏青荷失笑,抬头对上她的眼睛,“干什么这么依依不舍的,我又不是一去不回了。”
苏青沅抱住她的腰,与她额头相抵,轻声说:“我也不知道,总觉得,我已经开始想你了。”
苏青荷抬起头托唇吻了她一下,说:“这样呢,还想吗?”
“更想了。”
苏青荷笑,“去你的,好了,我要去办托运了,不然一会人多排队。”
“那到了一定和我打电话。”
“嗯,我知道了。”
“荷荷——”苏青沅站在原地,看见人群里那道身影,忽然又喊她。
苏青荷停住脚,回头看她。
“我爱你。”
苏青荷微怔,然后转身离开。
十一个小时后,飞机在L国降落,一落地苏青荷就给苏青沅打了电话。
苏青沅告诉她,可能要等两天才能过去,事情还没有处理完。
苏青荷说没有关系,一个人市区逛了一天。L国她们之前来过,四处的风景也是逛过了的,这里是岛国,她在第二天的上午又决定独自出海到弗里希岛去。
当天来回,晚上正可以赶回来。
一早天气不好,海上有风,那船员是意大利人,只有十八九岁,苏青荷不懂意大利语,只能用英文和他交流。
一行人有七八个人,那船员在人群里唯独一眼看见了苏青荷。
苏青荷长得漂亮,在哪里都很受欢迎。那船员是个小伙子,精瘦身材,话很多,随时随地都在笑着,因为船上只有苏青荷一个东方姑娘,他一下就注意到了。
他告诉苏青荷,东方是一个神秘的国度,他也很喜欢东方姑娘。苏青荷笑了一下,感受出来,眼前的意大利男人喜欢中国文化。
上午八点多出海,出海的时候一旁有位老者,用意大利方言对他说:“嘿兄弟,今天的风浪太大了,恐怕要下雨,最好不要出海。”
那小伙儿笑着说:“嘿我是意大利最好的水手了,别人不能出海,我没有问题。”
苏青沅一直忙到了傍晚,才给苏青荷打电话,可电话过去,一直没有人接。
她是明早的飞机到L国,一应机票行程都已经办理好。电话没接后,苏青沅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再打过去,还是没有人接。
晚上七点,苏青沅给L国她们之前订的酒店打电话,对面接通之后,告诉她,苏青荷早上离开酒店,之后一直没有回来。
苏青沅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可电话一直打不通。
像是想起什么,她找到手机上荷荷的定位,最后一次更新,是在十个小时之前,弗里希岛附近。
她放大地图,发现是一座不大也不出名的海岛。这个岛,并不在她们的出游计划内。
出岛了么……
苏青沅想着,大约是海上信号不好,所以一直打不通。
国内与L国有着六个小时的时差,此刻那头已经是夜里了,可是手机为什么一直没有开机。
苏青沅心里惴惴不安,她不停地给荷荷的手机打电话,也一直询问酒店那头的消息,就这样,几乎快要到凌晨两点钟,也并没有什么消息。
断断续续眯了没有多久,L国航班在早上七点,苏青沅天不亮就往机场赶。
苏青荷的手机一直关机中,打不通。
苏青沅上了飞机,她在飞机上睡着了,整整十一个小时的航程,她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她梦见荷荷掉进了海里,她不住地向她呼救,她不会游泳,在马来仙本那的时候也是,漆黑冰冷的深海,一眼看不到尽头,就那样将她的荷荷吞噬进去了……
她猛然惊醒,耳边轰隆几乎耳鸣,一声一声的心跳砰砰地,她忐忑地呼吸着,只觉得头疼欲裂。
漫长的十一个小时,几乎像漫长的十一个世纪。
苏青沅一落地,手机就开了机。
屏幕上跳出来几个未接来电,号码显示意大利。她记得,这是酒店的号码。
她急忙拨过去,那头很快接通。
苏青沅用英语沟通询问:“请问苏青荷有没有回来?”
“抱歉苏小姐,我们收到通知,苏青荷女士出海去了弗里希岛,但是整艘船只失去了联系,警方已经在搜救中,我们暂时没有任何的消息。”
苏青沅整个人倏地愣住,如遭雷劈,她停站在原地,半晌没有反应过来,“你,你说什么?”
“抱歉苏小姐……”
电话里重复了刚刚的话,可苏青沅什么也听不见,脑子里仿佛一下子跌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电话被挂断,她站在那里,陌生的机场大厅来来往往全都是人群,陌生的脸庞,陌生的声音,陌生的笑容……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梦里的场景不断浮现在她的脑海里,眼泪一下迷蒙下来,她踉跄着往外冲,跑到了酒店,不断询问着所有的情况。
酒店里得到的消息寥寥无几,只知道荷荷失踪已经快要一天一夜了。
苏青沅赶到弗里希岛,那里天空乌沉,海浪一声一声高高撞上来,无边的漆黑与恐惧一齐裹挟着她,她望向那一眼看不到的海面,几乎无法接受,荷荷会消失在这片海域里。
终于情绪奔溃,苏青沅浑身颤抖地大哭,她支撑不住身体蹲下来,双手掩面失控恸哭着。
她不该没有跟她一起过来,她也不该提议要带她出来旅游,她更不该把她绑在自己身边……如果没有这一切,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为什么……
她没有办法接受,没有办法接受失去荷荷……
警方搜寻了整整十天,整艘船在几十公里海峡触礁处被发现,最后宣布船上的七个人全部遇难。
警方还找到了一些物品,其中一样是一个黄色的包。
苏青沅认出来,那是荷荷的,她失控摔跌在地,几欲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徐琦早在几天前就赶了过来,她拼命地拉住苏青沅,看见她失控地嚎啕,不由地也心如刀绞。
旁人或许不知,可这些年来,徐琦是跟着她也亲眼见证过,苏青荷对她而言代表什么,那是她的一切,是她的全部,她可以抛弃这世上任何一样东西,却无法接受失去苏青荷。
徐琦哭着拉住要奔往海里的人,颤声说:“苏总,你不能这样,荷荷已经不会回来了。”
“为什么啊,为什么会这样啊……”苏青沅跌进海水里,浑身湿透嚎啕地恸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天空乌沉地像是要压下来,那肆虐的海水一遍一遍地呜咽着,仿佛也在哀悼着,她失去了荷荷,失去了她生命里的一切。
她们在L国停留近乎三个月,苏青沅不肯相信,荷荷真的不会回来,她不断地在弗里希岛附近寻找,不肯放过任何一丝一毫的信息。
可快要三个月了,一点音讯也没有。
L国签证时间到期,她们必须要回国了。
徐琦看着眼前不肯抽离出来的人,这三个月里,她像行尸走肉,不肯吃也不肯睡,整个人瘦得几乎虚脱,深夜只靠着手机里苏青荷的照片视频和微信上的语音度日过一个又一个难熬的长夜。
“苏总,已经三个月了,如果荷荷活着,她不会不来找你。”徐琦看着她,伤心说道,“你不能这样堕落下去了,如果荷荷知道你这样,她会有伤心难过,她那么爱你,怎么能忍心看见你变成这样。”
苏青沅垂眸掉眼泪,几乎泣不成声,她闭上眼睛撑着头,恸哭地摇头呜咽:“不,她不爱我,如果她爱我,她不会这样对我……”
徐琦咬着唇低头哭出声,为这样的无可奈何而痛心。
她们在十月底回国,转眼之间,盛夏早已过去,迎来的是冷冽的秋冬。
苏青沅看着这熟悉而又陌生的城市,一时间只觉得恍惚。
她像是从来没有在这个城市里存在过,一切都陌生的让她觉得惶恐与无措。
这里像是什么都没有变,只唯独少了一个人,可她却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依托。
回到家,苏青沅开门进屋。
熟悉的气息扑过来,眼泪倏地掉下来,她无措地站在玄关前,看着眼前空荡寂静的房间,整个人仿佛疼得死去一般。
她没有勇气走进去,只在玄关处就崩溃地蹲坐下去,靠坐在墙边,她双手掩面,两肩颤抖地哭泣。
三个月了,她迟迟不肯接受,可是这一刻,在这个熟悉的房间里,保存着她们共用气息的房间里,这个空空荡荡没有荷荷的屋子里,她才不得不承认,她终于失去了她的荷荷……
第43章
某小岛上,私人医院病房里。
护士替床上的人结束输液,一个穿着白大褂的金发女人走过来,用英文问道:“她今天怎么样了?”
护士耸耸肩,道:“还是老样子,一直没有醒过来。”
女人伸手拭了一下她颈间的温度与心跳,没感受到什么异常,又问:“乔今天没有过来吗?”
“她在三楼看一个病人,一会儿就会回来的。”护士说道,“她恨不得一直守在床前,一步也不肯离开。哦对了,莉利娅,这个女孩儿,是什么人呢?我看到,乔似乎很在意她。”
女人笑了笑,轻松地说:“谁知道呢,她不肯说。”
护士扬起笑脸,猜测道:“我猜,她一定是乔的女朋友。”
自从三个月前,莉利娅出海救回一个女孩儿,就带回了医院治疗。
后来她的朋友兼同事乔看见了,很激动地问她为什么这个女孩儿这里,她摇摇头,表示是她无意中救的人。
莉利娅能够看出,乔不仅仅认识这个女孩儿,她还很在意她。
也是很有缘分,居然能以这样的方式见面。只不过这个女孩伤得不轻,三个月了,一直昏迷不醒,能救回一条命,已经是奇迹了。
半小时后,乔楠从楼上下来,赶到病房里。
莉利娅看着她急切的模样,认识她这么多年,还没有见到她这样失神的样子,莉利娅笑着说:“嘿乔,她不会有生命危险了,你不用担心。”
乔楠坐在床边,拉住苏青荷的手,问她:“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她是创伤性脑损伤昏迷,不太好说,不过我觉得她恢复的很好,也许这几天就能醒过来,只是……”
乔楠:“只是什么?”
“只是可能会有一些精神上的意识错乱,记忆力或者注意力之类的问题,嗯……这上面你应该比我专业,你应该理解我的意思。”
乔楠看着她,不确定地又望向床上的人,问道:“你是说,她可能会失忆?”
莉利娅:“对,是这样的,不过也可能是暂时的,多数几周或者几个月能恢复过来,但也有可能……”
莉利娅没有再继续往下说,但乔楠明白她的意思。
也有可能,荷荷会永远失去记忆。
乔楠没有想过,异国他乡,她居然会再次见到苏青荷,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天知道,三个月前,她在病房外一眼瞥见她身影的那一刻,自己有多震惊。
仿佛上天知道她无法忘记,所以才故意把这个人送到她身边来。
这几年,她一直在L国,没有回去,所以国内所有的消息也几乎中断了。
两个月前,她忽然从旧友那里得知,国内的人都以为苏青荷去世了。
没有人知道她还活着,连同那个自以为是荷荷姐姐的苏青沅。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或许有阴暗的一面,她忽然觉得庆幸,她不想任何人知道荷荷的下落。
莉利娅说她会失忆,又或者,失忆是上天给荷荷一次新的开始,新的重生。
同样,也是给她的。
乔楠拉住她的手,低头贴在唇边轻声呢喃:“荷荷,醒一醒好么?”
三天后,苏青荷醒过来。
漫天的白光刺激着她的双眸,只觉头疼欲裂,浑身没有一点点的力气。
耳边不断传来呼喊声:“荷荷,荷荷……”
熟悉又恍惚,她努力了好久才一点点睁开双眼,可体力精力不支,又再次陷入昏迷。
乔楠害怕她再出事,不住地在她身旁喊她。
一直到晚上,床上的人才渐渐醒过来。
乔楠见她睁眼看着自己,欣喜地眼眶微湿,问:“荷荷,荷荷你终于醒了,还记得我么,我是乔楠,是乔楠啊!”
苏青荷望着她,意识混沌不清,什么都无法回忆起来,她想开口,可努力了半天,用了好久才发出一点声音:“我,我在哪里?”
乔楠见她彻底醒过来,喜极而泣地上前拥抱住她,笑说:“你知不知道,见到你的那一刻,我有多欣喜,你昏迷这么多天,我又有多害怕。荷荷,谢谢老天把你送到我身边来,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好不好?”
苏青荷闭了闭眼睛,感受到眼前人的眼泪湿润贴在她的下颌上,她轻轻偏过头,眼神里满是陌生与无措。
乔楠抬起头看她,看见她不认得自己,不确定地问:“荷荷,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乔楠啊。”
乔楠……
苏青荷重新闭上眼睛,思绪混乱不堪,只觉得恍惚和熟悉,一些片段在她脑海里浮现,可却看不清脸,她睁开眼睛看她,口里呢喃:“乔,乔楠……”
“是我,你还记得我吗,在南英中学,我们在一起的,你记得么?”
苏青荷望着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乔楠从怀里掏出她的钱包,里面有一张相片,她展开来放到她面前,试图拉回她从前的记忆,说:“你看这个,这是我们去卉南的时候拍的,你还记得吗,那是我们的毕业旅行,在洪江湖,赴槛寺,栈桥石礁……你难道都不记得了吗?”
所有熟悉的记忆撞上来,那些像梦里的场景,一点点充斥着她整个身体,她望着那照片里的人,青涩的面容,灿烂的笑容,她觉得恍惚,仿佛连照片里的自己,她似乎都记不起来了。
莉利娅进来,看见房间里的两人,她主动安慰乔楠,道:“嘿乔,你不要刺激她,她现在刚醒,意识还有些混沌不清,是正常的,可能过几天就会好一些了。”
乔楠看着她,额头上的伤口已经好了很多,只是疤痕一直还留着,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她伸手拉住她,单手捧住她的脸颊,温柔地说:“荷荷,不要怕,我会陪着你,我不离开的。”
苏青荷看着她的眼睛,纵然她记不起她说的每一个细节,可本能还是觉得熟悉,她轻轻垂眸,又再次没有力气地沉睡过去。
“荷荷,荷荷……”
莉利娅上来扶她的肩,嘿了一声劝慰她:“乔,你是怎么回事,你不要打搅她,她只是太虚弱了,所以才不记得这些事情,也不能说话,你不要担心,她能醒过来,就已经是奇迹了,你不能着急的。”
乔楠知道自己太冲动了,她努力平复心情,低下头说:“对不起莉利娅,我只是,只是太担心了。”
莉利娅笑着坐下来,说:“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失控,她是你的女朋友吗?你很爱她,是不是?”
乔楠看向床上那张苍白的脸庞,无奈地说:“我曾经失去过她。现在,我不想再失去她了。”
莉利娅笑:“放心吧,是上天把她送到你的身边的,你不会再失去她了。”
一直又过了两天,苏青荷才渐渐恢复意识。
她没有失忆,只不过是昏迷太久,短暂的大脑丧失了一部分记忆。随着时间慢慢,她就会逐渐全部恢复。
乔楠每天都留在医院里照顾她,这家医院是她和莉利娅和开的私人医院。
苏青荷也渐渐记起来乔楠,她没有想过,她还会和她再见面。
乔楠问她:“荷荷,你还记得,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苏青荷垂眸,她想起来自己在L国出海落水,后来就没有了意识。
她看向窗外,满世界琉璃白雪,她轻声问:“今天是几号了?”
乔楠轻抿唇:“快要十二月了,你昏迷了好久。”
“十二月……”想起什么,苏青荷微怔,抬头看向乔楠。
乔楠望见她眼里的彷徨与无助,伸手牵住她,说:“荷荷,你姐姐,她以为你去世了。”
苏青荷愣了下,不动声色地从她掌心里抽出自己的手,低头说:“我,我想回家了。”
乔楠低头看着她闪躲的动作,心口微微刺痛了一下。
她开口道:“荷荷,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
苏青荷眼梢轻轻垂下,道:“对不起乔楠。”
“同样的话,六年前你已经对我说过一次了。”乔楠抬起头看她,“荷荷,国内的事情我都听说了,难道你还想要回到她身边吗?你不觉得这是上天的安排吗,它给了你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你所有的挣扎和舍弃,都由上天替你做了安排。四个多月了,她早就接受你不在这个世上的事实,所有的苦痛,都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去,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人可以把你带入困境里,我知道你不爱她,所以上天给了你一次重来的机会,重新开启你的人生。”
苏青荷靠坐在床头,深深皱起眉闭上眼睛。
乔楠看着她挣扎的身影,心疼地伸手拥抱她,将她紧紧拥入怀里。
“荷荷,忘记吧,好不好?”
苏青荷伸手推开她,摇头说:“她会担心的,我不能这样做。”
“你只想着她,可你有没有想过我,想过你自己呢,你难道这一生都要附着在她的身上吗?”乔楠不甘心扶住她两肩,望着她低下去不敢面对的双眸,引导她道,“荷荷,你总是太心软,难道你自己的伤害,会比任何人少么,你为什么不能自私一次呢?如果你回去,所有的一切都会重演,就算你们没有血缘关系,又怎么样,这又有什么区别呢?没有人会接受,你要永远都生活在这层关系里的阴影之下,这究竟值得吗?”
苏青荷眼泪迷蒙上来,滴落在被子上,眼底泛起湿热的泪雾,模糊住她的视线。
乔楠捧起她的脸庞,让她看着自己,指腹拭去她脸上的泪痕,轻轻说:“荷荷,相信我好不好?你还记得你曾经答应过我什么吗?你说过要等我的,只要我没有遇到那个人,我们就回头。我想告诉你,这六年多,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
第44章
苏青荷轻怔住,泪眼朦胧看着眼前的人,“乔楠,我……”
“不要丢下我。”乔楠望着她,像是知道她会反悔,所以不愿意听她接下去要说的话,她抵着她的额头,声音亲呢道,“你不舍得伤害她,所以就肯舍得伤害我么?”
鼻尖相抵,乔楠轻轻低头,要攀寻她的唇,擦碰的瞬间,苏青荷忽然警铃大作,急忙偏首推开了她。
乔楠愣在原地,嘴角泛起苦涩的笑容,轻低下头去。
“太晚了,我不打扰你了。”她起身要走。
苏青荷忽然又叫住她:“乔楠——”
乔楠走到门口停住脚,没有回头。
“我们不能回到从前了。”苏青荷看着她孤寂的背影,心有不忍,但还是开口说出了这句话。
乔楠忍着酸楚掉眼泪的冲动,没有回答她的话,伸手拉开房门离开。
苏青荷又在医院里住了近一个月,检查下来各项指标都已没有大碍,只是她身体太差,一直都有些虚弱,且有很严重的营养不良,需要长期调理。
乔楠是医科大学毕业的,虽然专业是精神类的,但对普通的调理体质还是有些帮助的,也一直亲自照顾着苏青荷。
她曾在同学圈里听闻,六月时候,苏青荷和苏青沅之间发生的事情。那些照片,她们共同的照片,昭示着这六年她究竟缺失了多少。
或许旁人无法感同身受苏青荷的矛盾挣扎,可乔楠却明白。
她们在最美的十六岁相遇相恋,她清楚地知道,苏青荷对苏青沅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她从来把她当亲人当姐姐看待,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生活的亲人,忽然有一天没有了血缘关系。其实有没有血缘关系没有什么分别,亲情不是假的,付出去的情感也不是假的,当成姐姐一样依恋的人,突然有一天要转变成另一种身份,她知道,荷荷一直都无法接受。
高三那一年,她清楚地看到过她的处境。如果那时候她带走荷荷,今天所有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乔楠恨自己当年为什么没有勇气,十几岁的年纪,她承认,她与荷荷都缺乏勇气和能力。
一切是苏青沅造成的,是她的逼迫与束缚,困住了她们。
可是现在,一切问题都解决了,苏青沅再也不会知道,荷荷还活在世上。
只要她们不回国,没有人发现她们。
荷荷醒过来这一个多月,乔楠也知道,她是想要逃离的。或许也有犹豫和不舍,可她能看穿,荷荷并没有她想的那样坚定。
十二月底,苏青荷出院。
她出海丢失了一切,连同所有的物品和证件。
这里是高级疗养院,和医院还有些区别。
乔楠替她租了一套公寓,又给她添置了许多的东西。
上午出院后,乔楠开车带她回公寓。
苏青荷:“谢谢你乔楠,我会尽快把钱给你的。”
乔楠察觉到眼前人对自己的生疏,多年不见,她也不得不承认,荷荷变了。
“荷荷,就算是朋友,我也是你可以依赖的人。”乔楠看着她的背影说道。
苏青荷停住脚站在门口,犹豫了很久,可最后还是没有舍得伤害她。
她们之间,亏欠的人一直都是她,是她辜负了乔楠。
究竟,苏青荷没有回国。她在岛上待了几个月,失去身份,失去所有,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了苏青荷。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回去,或许无法面对,或是怯懦逃避,她承认自己有过一瞬间要结束一切的念头。
在乔楠的帮助下,苏青荷有了新的身份新的名字。
她离开了小岛,准备到L国市区去。
乔楠知道后,她已经离开了。
电话里,乔楠焦急地问:“荷荷,你为什么要走,如果是因为我,我可以答应你,我们只做普通朋友,我们……”
“乔楠。”苏青荷在电话里轻轻打断了她,“一切都结束吧,曾经也好,现在也好,我们不要再见了。我知道,那时候的我,不该对你许诺什么,是我太天真,低估了时间的力量,我不再爱你了,也早就不再爱你了,让我们向前吧,这段时间,谢谢你。”
电话挂断,苏青荷删除了过往的一切,连同乔楠的号码。
乔楠站在海边,看着一望无际空旷的海面,哭得两肩颤抖。
她们分开过两次,第一次她尚且会舍不得她,可这一次,是真的毅然决绝地告别。
整片天空都是漆黑的,乔楠蹲下来,海水打湿了她的裙摆,冰凉沁入骨髓。
她早就明白,自己一直没有份量。她连苏青沅都可以舍弃,又怎么会为了她而留下来。
可是听见她的告别,听见那一句“也早就不再爱你了”,她依旧还是痛彻心扉。
或许是一种缺失,她从来没有拥有过苏青荷。
这个世界,终于彻底失去了苏青荷。
———
两年后,国内A市。
夜晚绝色酒吧外,应酬过半,苏青沅独自出来透气。
冬日的巷子里没什么人,只是风大得厉害。指尖的烟怎么也点不燃,她点了好几下,才终于点燃。
风呼呼吹过来,她将飘乱的碎发胡乱勾在耳后,唇边烟蒂的橙色一点火光,被风吹得忽明忽暗,她靠在那架子旁,默默抽完了这一支烟。
巷子头有人过来,找了一圈才发现她在这里。
“风这么大,怎么不穿外套就跑出来?”陆紫忻臂弯里拿了一件黑色大衣,走到她身旁递过去。
苏青沅扔掉手里新的半支烟,抬手拿过外套,淡声问:“收场了吗?”
陆紫忻看着她又抽烟了,这是她这两年染上的毛病,她酗酒抽烟,和从前几乎判若两人。
她抿了下唇,说:“还没,我跟他们说,你出来上厕所,一会回去。”
“走吧。”
陆紫忻看着她落寞的背影,轻轻喊住她:“青沅,都要两年了,你还没有放下么,人生那么长,你放不下的话,以后的漫长日子,你要怎么过?”
两年前,苏青荷在国外溺亡。
从此之后,苏青沅就变了一个人。堕落了半年,她过得鬼不像鬼人不像人,之后,就一直把自己麻痹在繁忙的工作之中。
她比从前更冷漠,也更失去所有生活的力量。
徐琦曾说,苏青荷是她的命,是她的一切。
从前她不懂,可现在她用两年的时间,亲眼见*证了,那句话的份量。
她也早在两年前,知道了她们姐妹的关系后,就再也没有指望过什么了。
没有人可以介入这种关系里,那超出亲人恋人的关系,是这世上的唯一不可取代。
即便无缘,作为同学和多年朋友,陆紫忻还是不忍心看见她变成这样。
逝去的人不会回来,可余生的日子是自己的,她不想她这辈子都生活苦痛和遗憾之中。
陆紫忻跟在她身后,劝慰她道:“走出来吧,你需要开始新的生活,接受新的人,一切都不像你想的那样糟糕和恐惧,没有苏青荷的世界,没什么大不了的。”
苏青沅停住脚站在那里,轻轻垂下双眸。
已经没有人提起了,可听见“苏青荷”三个字,心还是会疼。
“新的人,你说的是你吗?”
陆紫忻无奈地笑了一下,道:“我自知没有这样的份量。”
苏青沅咽下喉间的苦涩,轻轻道:“是啊,你没有,谁也没有。”
应酬在靠近凌晨时分结束,徐琦开车过来。
陆紫忻扶着她走出来,和其他人告别之后,转头看见路边的车。
徐琦看见她们出来,忙下车去搀苏青沅。
陆紫忻:“徐琦,你送她回家了,她今天又喝了不少,我怎么劝也劝不住。”
徐琦扶住苏青沅,知道这两年来她一直是这样,几乎每天都离不开酒。
酒量也早就锻炼了出来,能喝成这样,说明是真的喝了不少。
徐琦道:“行,我知道了。陆小姐,要一起送你回去吗?”
这两年,因为公司业务上的往来,陆紫忻和苏青沅也常常接触,只不过,和从前不一样了,陆紫忻只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见面接触也大都因为工作。
陆紫忻道:“不用了,我开了车,代驾马上过来,你们先走吧。”
徐琦:“好,那你注意安全。”
分别后,徐琦开车带着苏青沅回公寓。这两年,苏青沅搬了家,自从苏青荷出事后,她们从L国回来那晚后,苏青沅就再也没有在家里住过。
偶然也回去过几次,可几乎也全都是失控。
徐琦知道,她很想苏青荷,家里的陈设和东西一样都没有变,那是这个世界唯一保留过苏青荷的地方。
她失去了苏青荷,只剩下一座空房子。
现在,两年了,房子里的气息都快要没有了。
尽管一直陪在苏青沅身边,徐琦也不敢相信,这两年她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痛苦的,永远是活着的人。
走出来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至少对苏青沅是这样。
凌晨空无一人的公路上,有些飘小雨。
车后座传来一道轻轻的声音:“去蓬溪别墅吧。”
徐琦轻愣,犹豫了片刻,说道:“苏总,已经太晚了,我还是送你回公寓吧。”
苏青沅:“去家里。”
“好。”
车子开到蓬溪别墅门口,徐琦不放心,还要开口说话,苏青沅就先下了车,扔下一句:“你回去吧,明早八点来接我。”
不等徐琦开口,人已经离开了。
徐琦无奈,没有办法只得离开。
她知道她没有醉,即便喝得再多,她也很难醉。
是悲伤和痛苦超越了这些。
苏青沅独自走向屋子,她站在门口,看着那密码锁,迟迟没有动。
最后输入一串号码,是荷荷的生日。
苏青沅走到玄关,房间里漆黑,她没有开灯,也没有走进去,就这么坐在玄关处的木凳上,低头沉默着。
这不是一座房子,是埋葬她的坟墓。
点开手机里的对话框,苏青沅颤抖着点开一条语音。
【姐,那个烤箱里有红薯,给你留的。】
【姐,你几点下班?】
【姐,手机的验证码发我一下,我用你号码注册一个软件。】
【可以啊,晚上我给你拿。】
【姐,我有一件紫色的大衣,你给我收哪里了?】
【晚上我做海鲜盅给你吃吧姐,我刚新学的,你尝一尝。】
……
苏青沅奔溃地哭,她没有勇气再听下去,一条又一条熟悉的声音,都只存封在了这冰冷的设备里,再也听不到了。
支撑不住痛苦,苏青沅一点点弯下腰伏在膝头,颤抖着哭泣。
寂静与孤独一齐笼罩而来,几欲要将她杀死。
第45章
“嘿Susan,在想什么?”
苏青荷一愣,视线从积满雨水的窗户上收回,思绪飘忽。
Joanne坐到她对面,托腮看着她,见她有些低落,问:“你在想什么?”
苏青荷抬头看着布满水痕的玻璃窗,淡淡说道:“又下雨了。”
Joanne笑了下,道:“L国秋天就是这样,都半个月不见太阳了。我还计划带着miya到公园野餐呢。”
Joanne是中欧混血儿,母亲是中国人,小时候在国内生活过几年,后来上学的时候回到L国,所以是整个AM除了苏青荷外,唯一会说中文的人。
Joanne是不婚主义,但她几年前收养了一个中国小女孩儿,是孤儿,叫miya。
miya今年七岁,出生起因为有先天性心脏病所以被生父母抛弃,后Joanne就收养了她,去年又安排给她做了个心脏手术。
手术很成功,miya现在恢复得很好,Joanne是乐天派,把七岁的miya养得健康又开朗。
苏青荷也很羡慕她这样的状态,她笑着说:“上周miya还说想看海豚,明天周末,你可以带她去海洋馆。”
Joanne叹了口气,说:“不行了,刚要和你说,玛丽要我明天去一个投标会,资料我都还没看呢,今晚又得加班。”
苏青荷笑了一下,朝她伸手:“拿来吧。”
Joanne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欣喜地拥抱过去,激动道:“天Susan!!你简直是世上最好的人!”
苏青荷拍开她的肩膀,故意打趣道:“谁让我是miya的漂亮小姨呢,记得让她给我买她最喜欢的小蛋糕哦。”
Joanne忙从后面的冰箱里提出一个四寸的包装盒,说:“给你了!”
苏青荷愣了下,“你什么时候买的?”
“miya一早就说要吃小蛋糕的,还跟我说,一定要给漂亮小姨也买一个。”Joanne撇了撇嘴,“miya现在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天天三句不离她的漂亮小姨。”
因为苏青荷长得漂亮,第一次见miya的时候,miya就这样叫她。
苏青荷也很喜欢她,经常抱着她,给她买芭比娃娃,因为miya也和她很亲。
Joanne又把桌上的资料拿过来,放在蛋糕的旁边,“那就拜托你了,谢谢Susan!!”
苏青荷朝她挥挥手,笑说:“去吧去吧,回家陪miya吧。”
Joanne提着蛋糕和包风风火火离开办公室,正好玛丽从洗手间回来,看见她下班,忙追问她资料准备好了没有。
Joanne一边跑一边说,都交给了Susan。
玛丽染了一头红头发,她是个咋咋唬唬的人,听见Joanne的话,走过来看向苏青荷,双手叉腰浮夸道:“哦见鬼!Susan你又给Joanne帮忙,哦上帝!看在小可爱miya的份上,原谅她!投标会的资料你收到了吗?”
苏青荷笑道:“我已经收到了,六点前我应该可以整理完。”
玛丽惊讶地拍手,“哦上帝!你简直是我的女神!离开你,我的公司一定会停止运作的!”说完转头喊道:“我的会计在哪里,请给我的Susan加薪!”
苏青荷勾唇笑,瞥见面前的草莓蛋糕,想着还有一会才能下班,就又重新放进了冰箱里。
六点不到,整理完所有的资料,外面的雨还是没有停。
从地库开车到公寓,苏青荷提着蛋糕回家。
忘记带伞,头发还是有些被雨淋湿了。
天气不好,天也黑得越来越早。
她伸手按下墙上的开关,开了好几下都没有反应,才知道,又停电了。
这里停电是常有的事情,刚来的时候,苏青荷还很不习惯。渐渐的,她就会提前在家里备一些蜡烛。L国也常有点蜡烛的习惯,再者这里常年要下雨,蜡烛点燃,能去一点潮气。
跑去厨房,苏青荷拿出两根蜡烛,点了一根在客厅,照亮一点微弱的橙色的火光。
寂静的房间,她坐在椅子上,看着这道烛光,微微失神。
想起旁边的蛋糕,她轻轻拆开来。
一个漂亮的草莓蛋糕。
今天是十月十七。
姐姐的生日。三十岁的生日。
拆开小袋子里的蜡烛,她一一点燃,插在蛋糕上,火光明亮四起,她恍惚地呆坐在那里,看着蜡烛燃了大半。
衬衫半湿,有些冷。
她蜷起双脚踩在椅子上,抱住双膝将脸埋起来,寂静无声的房间里,似乎连自己的心跳声也听不见。
她不知道,这样的寂静有多久了。
只觉得思念像缠绕起来的网,裹挟得她无法呼吸。
第二天早上八点,苏青荷开车独自到约定好的投标现场。
她的工作是翻译,对标的产品是法国人,又同时需要英语和意大利语,三方翻译。
她提前到了现场,熟悉了一会流程和资料。到九点多,玛丽才过来。
AM是一家杰出优秀的翻译公司,两年前,苏青荷因无意中结识了Joanne,Joanne就向玛丽推荐了她,因此这两年,她一直都在这里做翻译工作。
她的二外是法语,这两年又辅修了意大利语。在语言天赋上,苏青荷一直是万里挑一的。
这两年来,整个AM,包括玛丽都认定苏青荷是她们翻译社里的最杰出优秀的人才,Joanne能找到这样一个人,简直是挖到了宝。
这次投标双方合作的产品和医药有关,因为是进口药物,所以两边一个是法国人,一个是意大利人,但偏偏两边的负责人英文不专业。
就需要苏青荷在中间用英文当媒介,涉及了一些药物名次,需要专业的没有歧义的正式翻译。
玛丽对她说:“哦这个翻译工作也是临时接的,让你周六还在加班,真是非常抱歉!但对方是一家医院,居然主动推荐了我们翻译社,真是见鬼!”
她们和医药相关的行业从来没有交集,之前也没有合作过。
玛丽一边狐疑,一边还是接了这个工作,算是新领域。
十点正式开场,两方代表人进场,苏青荷望见玻璃门里的背影一愣。
乔楠抬头,侧目看见她,没有转头与她对视,也没有任何交流。
原来合作的那家医院代表房,是乔楠。
苏青荷略忐忑地走进去,两方代表寒暄过后,由玛丽介绍了双方,和AM的翻译社,同样也包括苏青荷。
乔楠抬眼,与桌子对面的人对视了两秒,随即调转。
整个投标过程一直持续了近两个小时。大头翻译几乎全由苏青荷完成,玛丽做在一旁辅助。
同传是一件极其考验能力的工作,译者不仅需要高超庞大的翻译能力和词汇,还需要高度集中的注意力,不能有任何的疏漏和差错。
苏青荷对医学类上的专业知识并不在行,一些专业名词也是昨晚和早上突击记住的。
但还是有不足的地方,快结束的时候,忽然忘记了刚刚前面提到的一个药物,因为讨论拉的太长,换了主体,她一时也忘记了什么药物有什么作用,一时间没有对应的上。
正卡壳间,两方僵了一下。
另一头乔楠忽然开口提示道:“perphenazine,主要用于中度症状控制的精神类药物。”
苏青荷抬眸望向她,朝她轻点了下头以示感谢,随即继续工作。
一直到十二点半才结束,双方合作愉快,又在附近的西餐厅订了位置。
一行十个人,两两面对面。
乔楠有意坐在了苏青荷对面。
苏青荷手里拿着刀叉,低头道:“你早就知道我在AM了,是么?”
十天以前,她收到一份快递包裹。
快递寄件人是个陌生的地址,寄件人是QIAO。她就猜了出来,乔楠知道她的所在。
两年前,她在小岛不告而别。
可L国太小,她的身份是乔楠给的,所以找到她,对她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乔楠将盘子里切好的西冷换到了她面前,道:“我记得你最喜欢西冷牛排,这家餐厅的大厨是个有名的厨师,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苏青荷望着面前切得齐整的牛排,恍惚片刻,才抬头看她:“乔楠,我——”
“抛开一切,我们连朋友也不算了么?”乔楠对上她的眼睛,温柔说道。
苏青荷沉默住,没有说话。
乔楠也低下头,淡声说:“我父母,上个月去世了。”
苏青荷愣了下,忙抬头看向她,问:“怎么回事?”
“车祸意外。”乔楠道,“我回国办完葬礼,上个月刚回来。”
苏青荷抿住唇望着她,想说一些安慰的话给她,可最后又没有开口。
世事无常,仿佛没有人能过好这人生。
乔楠低头切着牛排,无意识地开口道:“父母去世后,我才忽然发现,这世上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一个人过日子,一个人生活,寂静与孤单交替笼罩着,人生其实没有那么美好。”
苏青荷轻攥手里的叉子,淡声道:“或许,求心安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万事看开吧乔楠。”
乔楠抬头,问她:“你现在心安吗?”
苏青荷顿住,静静沉默。
“我回A市,看见苏青沅了。”
苏青荷倏地惊了下,手里的叉子砸在盘子里,发出刺耳的一串声响。
乔楠微怔,望着她略慌张的失控,双眸里染上落寞和悲伤。
收回视线,她低头继续道:“我没有告诉她,你还活着。她看着我的眼神里,依旧充满冷漠和敌意,或许她一直恨我,恨我当初的出现,造成你们之间的裂痕。有时候,一些事情因果循环,早在开始就注定了结局,我们都没有办法回到,那条原本没有走过的路。”
“荷荷,你爱她吗?”乔楠看着在她面前低着头的人,忽然开口问道。
第46章
餐厅里嘈杂,三三两两交谈着,苏青荷低头看着面前的餐盘。
或许是时间的力量,也或许是平淡的力量,她比从前任何时候要从容,要坦然。
她承认道:“是的,我爱她。”
乔楠双眸慢慢垂下,眼里的光芒熄灭。她明明知道答案,却还是不死心地问了这一句。
时间的确是可以抚平一切的。她依稀还记得从前,那仿佛就在昨天,在耳旁,在那个地铁站口的位置,她靠过来,贴在她唇边说“我爱你”。
可时间多残忍,那些她们的曾经与从前,全都褪色没有了。
这是一种无能为力的无可奈何,除了接受,没有任何方法。
她也该要承认,荷荷爱过她,只是后来不爱了。
晚八点,一行人出了餐厅。
外面又在飘着缠绵细雨,乔楠抬头看漆黑的天空,转头看向面前的背影,细高跟,长长齐腰的长发,十年了,她从前十六岁,如今是二十六岁,稚嫩不再,年少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从容与淡然,却比从前更美丽。
“我送你吧。”乔楠开口说。
苏青荷微怔,没有回头只说:“我开了车。”
乔楠淡淡道:“好。”
苏青荷撑伞离开,乔楠看着雨雾里的背影,忽然舍不得地喊住她:“荷荷——”
苏青荷停住脚,停了片刻回头去看她。
乔楠冲过去伸手拥抱住她,“我们还会是朋友吗?空荡荡的异国他乡,我没有亲人了。”
苏青荷感受到这个怀抱里的依恋与卑微,她想伸手回抱她给她安慰,可手臂停在半空中又落下来了,她承认对乔楠,一直都有亏欠,她轻轻道:“我们永远都是朋友。”
目送那背影越走越远,乔楠忽然觉得恍惚。是谁说,人永远不要走回头路。
可又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当初她没有离开A市,是不是她们的结局就会不一样。
可是,可是人生没有如果……
苏青荷开车回家,一路上寂静无声,脑子里空空荡荡,思绪纷飞。
她忽然想起许多从前的事,几乎一切都与姐姐有关。
她有过犹豫与挣扎,她也明明知道,这样对姐姐有多残忍,可是……可是她好像无法说得清楚了。
像骑在马背上那样,两年多漫长,可又一下子过去了,她在犹豫里过了这两年,似乎除了这样继续下去,没有第二个选择。
回到家,苏青荷站在玄关处,看见那柜子上那个迟迟没有拆开的包裹。
是乔楠寄来的。
她伸手拿过来,拆开,发现是那只熊猫挂件。
记忆也早就模糊了,关于这只熊猫挂件,她想到的,竟然是姐姐和她冷战的半年。
那是她们后来搬家,无意中翻到这只熊猫挂件,姐姐因此生气,和她冷战了近半年的时间。
想起那后来的种种,她们纠缠,和好,那仿佛是久远的从前。
苏青荷轻轻抿起唇,无声笑了一下。
或许是乔楠的出现,苏青荷频频回忆起过去。
她鬼使神差地点开回国的机票,翻阅良久,在最后付款的那一秒,忽然又放弃。
屏幕上跳出来邮箱留言。
是一封来自国内的邮件,她点开来,发现是《浓烈》的读者留言。
【请问,你是不是水荷本人?《淡味》反义词是《浓烈》,我总觉得冥冥之中,你们是同一个人。总之,不管是不是,我都很感谢你给了她们姐妹最好的结局。或许,结局本该是这样的,抵过流言蜚语后的情感,虽然历经了一层风霜,可这风霜让她们比从前更爱对方。爱情仿佛就是不讲道理的,伤害过后,依旧还是无法舍弃,就好像站在悬崖边,非得要跳下去才可以证明我爱你那样。如果问一个人:“你是否爱她?究竟有多爱?”她告诉你:她会像爱生命那样爱你。可是怎样证明呢,好像只有残忍地把它变成事实,才能够证明,你的确爱她超出自己的生命。很疯狂,很无理取闹是不是,可仿佛这就是爱情的证明。真的很谢谢你,填满了我的遗憾。】
苏青荷看着这封邮件,久久陷入怅惘。
《浓烈》是她重新注册笔名,改了《淡味》大纲结局的新作品。更新于两个月前。
有时候,不知道是自己变了,还是看故事的人变了,从前那些指摘,变成今天的感慨与惋惜。
或许是她变了吧。
她把遗憾写进故事里,给了另一种圆满,也填补了她的思念。
两个月后,国内。
苏氏集团顶楼办公室外,何修美在上班摸鱼,正发呆之际,身后突然有人喊了她一声:“又发什么呆呢?!”
何修美忙反应过来,低下头揉眼睛。
徐琦愣了下,看见她脸颊上有泪痕,忙问:“发生什么了?”
何修美抽了两张纸巾,擤了下鼻涕和眼泪,摇摇头没说话。
徐琦看见她面前电脑上的小说,笑着说:“又看你的苦情悲剧小说,当心苏总看见炒你鱿鱼!”
何修美深吸了口气,抬头看向徐琦,开口道:“徐琦姐,你说,青荷会不会没有死?”
徐琦愣了下,脸上的笑容僵住。
“你提这件事干什么?”
何修美把电脑转过去,给她看。
徐琦看见她屏幕上的小说名称,是《淡味》,也就是苏青荷没有完结的那篇小说。
“这本书不是断更了么?”
何修美:“对啊,都两年多快三年了,我前两天刚点进去,发现底下评论区有人推荐了另一本,说是续集。”
“别人写的同人吧。”
“我刚开始也以为,但是我今天看完,发现写的太好了,文笔都好相似,你说会不会是青荷没死,她活在世上的哪个角落?”
徐琦拧眉,不悦地看向她,“我警告你,以后这样的话不要乱说,当心苏总听见。”
何修美忙抬手捂住嘴巴,点了点头。
圣诞前夜,L国放假一周。
苏青荷窝在家里睡觉,上午十点不到,楼下就传来门铃声。
直响了近十分钟,她才拖着打架的眼皮去开门。
乔楠大包小包手里拎着袋子站在门口,看见眼前的人睡眼惺忪,头发也乱糟糟的,她笑道:“怎么还没有醒?”
苏青荷说:“昨晚失眠。”
乔楠提着袋子走进去,直奔厨房。
苏青荷恍惚了一下,半晌才想起来,她站在门口转身看向厨房里的身影,无奈地说:“乔楠,我说了,你不用来给我做饭的。”
自从上回相遇后,乔楠偶尔周末总会跑过来给她做饭,苏青荷说了很多拒绝的话,可乔楠总是以朋友之称,来堵她的口。
异国他乡,她们算是唯一最亲近的人了,陌生的国度,陌生的脸庞,这样的亲近,总是格外带着一些亲切。
苏青荷平时没什么娱乐,周末也总喜欢窝在家里。再加上她一个人,总不喜欢做饭,总是到外面吃,乔楠就隔三差五地跑过来陪她。
苏青荷穿着睡衣走过去,看着乔楠把食材一一分门别类装进冰箱。
“我们楼下有餐厅的,什么都不缺。”
乔楠:“可是圣诞放假都关门了,连超市都关门了,这几天大雪,你不囤一点东西,这几天怎么过?”
苏青荷愣了一下,她倒是忘记这回事了。昨天白天还想着囤食材的,奈何晚上下班太晚,超市都已经关门了。
乔楠看着她笑道:“好了,不用和我计较什么,我刚搬来连斯,什么朋友都没有,圣诞节她们都要回家陪亲人孩子,我一个人冷冷清清,两个人吃饭,好歹有个伴,对不对?就算你心里没有我了,但是,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么,我连关心你和你吃饭的权利,也没有了吗?”
苏青荷被她说得无力反驳,呆呆地站在原地没有动。
乔楠抿唇,“去洗漱吧,我给你做罗宋汤。”
苏青荷咬了下唇,转身要上楼,走了两步忽然又停住脚,回头说:“我不喜欢罗宋汤,我不能吃洋葱。”
她对洋葱过敏,一吃就咽喉肿痛。
乔楠笑着答应,又问:“那奶油蘑菇汤呢,喜欢吗?”
苏青荷没有拒绝。
吃完饭后,乔楠在玄关换鞋要离开,并嘱托她:“这几天我可能就没时间过来了,我买了好多种食材,你应该可以吃几天,自己一个人,也要好好吃饭睡觉,知道吗,不要动不动就懒得吃,身体是要调养的,定时定点进餐很重要,知不知道?”
苏青荷心里有一阵暖流涌过,冒着大雪天开车过来,就是为了给她送食材的。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谢谢你。”
乔楠看了眼时间,有些着急,“好,那我就先走了,有些来不及了。”
苏青荷问她:“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事。就是我们医院院长今晚举办晚宴,来的人不少,我得过去帮忙。”
苏青荷点点头,又对她说路上开车当心之类。
下午三点,A市一架国际航班飞抵L国市区。
一出站,就有几个意大利人接机。
“嘿苏总,欢迎来到连斯!”
苏青沅摘下墨镜,朝眼前的人轻点头,“谢谢。”
徐琦跟在她身后,一起跟随人群上了车。
傍晚时分,霍桉顿庄园内,罗伯茨夫人八十岁的生日晚宴在今晚举行。
罗伯茨年轻的时候,曾和苏贺安有过交集,苏贺安去世后,罗伯茨还亲自飞回国参加葬礼。所以这一次罗伯茨夫人的生日宴,也邀请了苏青沅。
乔楠也是晚上看见了晚宴受邀名单,忽然才发现,苏青沅回到L国来。
宴会过半,乔楠看见站在窗户下的背影,犹豫了半天,最后走过去。
“苏青沅,好久不见了。上次A市匆匆一别,想不到会在这里再次碰见你。”
苏青沅没有回头,她也早就发现了乔楠也在这里。
因为荷荷的原因,对于乔楠,她从来也都是恨意居多。有些事情,不需要捅破,无论当初如何,她都没有办法,要跟她平淡从容地说话。
“我想我们并不熟。乔小姐。”苏青沅冷声开口道。
乔楠听出来她对自己的冷漠和敌意,她们总共加起来没有见过几回面。
但无一例外的,苏青沅一直都是厌恶她的,她厌恶自己曾经和荷荷在一起过。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自A市见面之后。乔楠看见变得不一样了的苏青沅,忽然生出一种对弈的畅快来。
这一点,是基于这个世上,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荷荷没有去世这件事。
她也忽然想起她和荷荷去卉南的那一天,在医院里,苏青沅故意使计,给她难堪。
乔楠眼梢微垂,想起往事,轻笑着开口:“你不必要对我愤怒,荷荷离开我,尚且有你的因素在,可是荷荷离开你,却和我没有任何瓜葛。苏青沅,这就是因果轮回。”
苏青沅捏紧掌心,心口钝痛,她不想理会她,转身要走。
乔楠忽然又喊住她:“想见一个人吗?”
第47章
夜晚,苏青荷忽然接到乔楠的电话。
“喂,荷荷,你睡了吗?”
苏青荷微怔,道:“还没有,怎么了吗?”
“我车子抛锚了,打不到车,你能过来接我一下吗?”
“好,你等我下,你在哪里,我现在过去。”
“我把地址发你。”
半小时后,苏青荷开车到霍桉顿庄园外,她远远看见了乔楠,乔楠也看见了她的车,她先跑过去。
拉开车门进去,苏青荷看见她头发上有刚化的雪水,忙抽了几张纸给她,“擦一下吧。”
乔楠坐在那里没有接,低着头半晌不语。
“乔楠……”苏青荷轻轻喊她。
乔楠转头,抬眼看向她,目光温柔缱绻,落在她的脸颊上。
苏青荷被她看得微微怔住,她疑惑了下,低头看自己身上,“怎么了乔楠?”
乔楠伸手接过她手里的纸巾,顺势捧过她的脸颊,淡声说:“脸上抹到什么了么?”
掌心微凉,贴在她脸颊上,狭小的车厢里,苏青荷有些透不过气来,忙伸手要推开她。
乔楠没有放手,双手捧住她的脸,注视着她说:“荷荷,我爱你。我从来没有停止过爱你,或许从此以后,我就真的失去你了,可是我还是要告诉你,我爱你。”
苏青荷愣住,望着乔楠深情的双眸,那双眼睛里盛满哀伤与眼泪,她忽然就忘记了反应。
乔楠轻轻低头贴过来,唇瓣相碰的瞬间,远处一束车灯忽然刺过来。
苏青荷下意识闭上眼睛躲避,转头看过去,她恍惚了半秒,等到看清的时候,整个人蓦地惊在原处。
没有一刻,会比此刻慌乱。
即便一个轮廓,苏青荷就认了出来。
是姐姐!
苏青荷解开安全带,掉头就要下车。乔楠,突然拉住她,伤心地喊:“荷荷不要走——”
“放手!”苏青荷失控地喊,“放手啊!”
乔楠看见她眼睛里的崩溃,这样失控的苏青荷,她从来没有见过。
绝望地松开手,乔楠看着她冲过去。
苏青沅坐在不远处车里,看着朝她奔来的人,她情愿自己看错了,也情愿自己没有到L国来。
两年多了,她也侥幸地设想过无数次的场景,想她会不会还活在这个世上,只是她看不见的地方,可她从来没有想过,她会和乔楠在一起。
车窗外传来不断拍打的声音,苏青沅低头垂泪,她抿起颤抖的唇,忽然哭着笑。
没有看向窗外的人,苏青沅发动车子,决绝地驶离开这里。
苏青荷哭着追出去,可车子开走了,她追不上,最后跌落在地,崩溃地嚎啕大哭。
乔楠追过去,伸手扶住她,悲伤地喊她:“对不起荷荷……”
苏青荷掉过头看向她,双眸里满是猩红与绝望,她哭着控诉:“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的!”
苏青荷知道,她伤透了姐姐的心。
两年,她可以消失,可以死去,却唯独不可以和乔楠在一起!
姐姐有多在意这一点,没有人会比她更清楚。只不过一个熊猫挂件,能让她与她冷战半年,她无法想象,这一次会发生什么。
她无法解释,这消失的两年,成了她百口莫辩的佐证,她无法说得清楚了。
乔楠望着眼前彻底失控哭得崩溃的人,知道这一次是她做得过分了,她*也承认自己有一部分私心在,在苏青沅面前,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这一点点的报复心理,让她在那一刻顾不得荷荷的感受了。
乔楠蹲下来,要伸手替她擦眼泪。
苏青荷伸手挥开她,眼里只剩下决绝,她没有说一个字,站起身离开。
走到车旁,苏青荷拉开车门,抬眼瞥见一旁站着的人,是徐琦。
徐琦望着她,像是不肯相信自己的眼睛,明明两年前她亲自也是在L国,警方告诉她们,眼前的人溺亡在深海里,可此时此刻,就出现在她面前。
“徐琦姐。”苏青荷声音里有哭腔,她抑制不住悲伤,低头轻声喊了她一声。
徐琦目光里有失望,她深深看了她一眼,无奈地开口:“荷荷,你不该这样对她。”
苏青荷崩溃地低头啜泣,手指攥扶住车门,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徐琦:“如果你知道这两年她是怎么过来的,你不会舍得这样对她。”
“对不起,徐琦姐。”
“你不该对我说。”徐琦看着她道。
苏青荷抬头,眼泪从眼眶里滴落,求她道:“我想见她。”
徐琦知道,苏青沅此刻不一定会想见她,可心里却又知道,苏青沅舍不得她。无奈之下,徐琦还是带了苏青荷到了她们入住的酒店。
苏青沅没有回来,徐琦给她打了电话,手机也显示关机。
徐琦说:“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苏青荷:“我在这里等她,不管多晚,我都在这里等。”
已经深夜了,徐琦知道她们姐妹之间,今晚注定会有一场纠缠在,她也并不合适在这里陪着她一起等。
徐琦道:“好,那我先回去了。”
苏青荷眼眶发红地点头。
徐琦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后又回头,犹豫着开口问她:“你……和那个乔楠……”
“不是你想的那样。”
徐琦不知道她们之间的纠葛,也没有多问下去,只道:“你向她解释吧,也但愿你能解释得清楚。”
苏青荷望着她,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栗。
她不知道自己一个人站在那里究竟等了多久,只觉得两年的时间也没有这样漫长。窗外无边的漆黑笼罩着她的世界,她就站在那里,等了很久很久,最后靠坐在门边,一直等到了天边有了明亮。
清晨,苏青沅回来。
走到门口,抬眼看见坐在地上的人。
像是在做梦,不真实到让她觉得恍惚。那死去消失的人,此刻就出现在她眼前。她有多想她,没有人知道,可是,可是……她为什么舍得这样伤害她……
苏青沅走到她面前,一点点蹲下来,望着她消瘦的脸庞。
两年的时间,她变得和从前一点都不一样了,即便闭上眼睛,也依旧充满了哀伤。
苏青荷猛然惊醒过来,睁眼的瞬间,眼前的脸庞映入眼帘,整个人倏地愣住。
“姐……”
苏青沅微怔,眼里的悲伤被冷漠取代,她轻轻站起身,不肯看她。
苏青荷伸手抓住她,紧紧攥住不肯松手,沙哑地喊了一声:“姐,对不起……”
苏青沅扶着门把手的手停住,“放开。”
苏青荷哭出声,不住地道歉:“对不起姐,是我不好,可是你听我解释,我……”
“好啊,你想解释什么?”苏青沅一颗心几乎疼得麻木,忍着眼泪,她抬头看她,“是解释你为什么还活着,还是解释你整整两年多的不告而别,还是解释……你宁愿用这样的方式离开我,去和别人在一起?”
苏青荷眼泪从眼眶里滑落,“我……”
“荷荷。”苏青沅平静地喊她,“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恨我到这样的地步,恨到要借别人的口来告诉我,你还活着。我不要听你的解释,你的任何解释,都不会起任何的作用。”
苏青沅挥开她,要开门进房间。
苏青荷哭着拉住她,从身侧抱住她,哭着说:“我没有恨你,我从来没有恨你,姐,我爱你,我爱你……”
苏青沅垂眸,眼泪滴落在尘埃里,她讽刺地轻笑了一声,道:“你不爱我,你从来就不爱我,你不过是我勉强而来的苏青荷。承认么荷荷,这根本不是爱,你或许依恋我,舍不得我,可是你不爱我。你不用向我道歉,如果这是你的决定,我接受。你愿意和谁在一起,我都不会再干涉了。”
她低头,开口道:“苏青荷,我不要你了。”
说完,苏青沅决绝地挣开她,推门进去。
苏青荷被她推得踉跄地在原地,被那最后一句话伤得彻底崩溃绝望,她什么都无法开口,也什么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
她捂住眼睛蹲下去,哭得浑身都在颤抖。
她犹豫过无数次,也无数次有过想要回去的念头。
可是,可是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像姐姐说的那样,如果她爱她,她怎么会舍得用这样的方式离开她……
是她太理所应当,太过笃定姐姐对她的好和爱,所以肆无忌惮地伤她的心,也侥幸地想,不论何时何地,姐姐都会在原地等她。
可是,可是……是她错了,这一次,真的是她错了……
第48章
苏青沅站在门后玄关处,漆黑笼罩住她,依旧像是恍惚做梦一样,她失神地低头哭着,终于承受不住悲伤与痛苦,整个人靠着门滑落在地。
双手抱住膝盖,她头低下去,浑身颤抖地一点点啜泣。
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那无数的回忆与美好,在这一刻全部褪色消散了。
说爱她,说会永远都不会离开她……其实都是假的,她无法再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了。荷荷根本就不爱她,她也终于明白,一切都是假的。
是她太蠢,也是她太自负。
她总认定自己在荷荷心里一直都有份量在,可事实证明,从前的自己有多可笑。
没有哪一刻,会比此刻更痛彻心扉。
苏青沅哭得两肩颤抖,绝望地几乎要在这个房间里死去。
整整两天,苏青沅没有出过门。
苏青荷也一直守在门外不肯离去,徐琦看着姐妹俩互相伤害,心里也不由地跟着难受。
其实她能看出来,她们彼此都是在乎对方的。可是,可是这一次,真的是苏青荷错了,她千不该万不该,竟然用这样的方式离开苏青沅。
她也后来才知道,她们不是真正的亲姐妹,她们之间,毫无血缘关系。
可在苏青沅的心里,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比得上苏青荷,苏青荷就是她生命的一切。
可这一场假的溺亡逃离,几乎就可以将苏青沅杀死。
这样的伤害,实在太重了。
徐琦也无法说服自己,要如何才能原谅苏青荷。
第二天晚上,苏青荷终于撑不住,胃疼地浑身抽筋。她伸手敲门,可屋里的人根本不肯看她一眼。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意识混沌,苏青荷在门口倒了下去。
神色恍惚中,有人抱起她,不住地喊她:“荷荷,荷荷……”
不知道昏睡了多久,苏青荷睁眼醒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坐在床边椅子里已经睡着的人。
两年,久到她快要忘记记忆中姐姐的样子了。她也从来不知道,时间可以这样残忍。
她几乎无时不刻都在想念的人,竟然有一天,也会忘记她的样子。
她瘦了,瘦了很多很多。
“姐……”
苏青沅睡眠极浅,只这样轻轻的一道低喊,她立马就醒过来。
这是这两年里的毛病,她睡不着,也睡不了长觉,一整夜总要醒醒睡睡无数次,一点点的动静,就可以把她惊醒。
还没有睁开眼睛,只听到这道声音,她本能地就惊醒过来,这两年里,她也常常幻听,这道她幻想了无数次的声音,也终于在此刻,和梦境里的合二为一了。
苏青沅望向床上的人,恍惚间,眼里本能的温柔和思念,在片刻之后,变成了冷漠与淡然。
苏青沅不看她,冷声道:“你走吧,我说了,我不恨你,也明白了你的选择,所以我不会干涉你。”
苏青荷看着她,眼泪从眼眶里滑落进头发里,她摇头哭着说:“不是的,姐,我要你,我不想离开你。”
苏青沅听见她带着哭腔的声音,本能地心软,可是这一次不能够。她垂眸坐在那里,听见她的话,只觉讽刺与可笑,“你要我么,可我实在无法相信,荷荷,你从来都是心口不一的,你要我怎么相信你?”
“你懂两年前接到你失踪的消息那一刻,我是什么样的心情吗?你又懂我看见警方打捞上来你随身带的包的那一刻,我又有多么害怕么,我站在那海边,漆黑茫茫深不见底,望不到尽头,那一刻,我无法接受,你离我而去……两年了,时间每分每秒都像刀一样凌迟着我,我无法闭眼,也无法睡着,我甚至无法让自己停歇下来,只要一停止思考,所有的痛苦和思念,就像洪水猛兽一样把我吞掉……可是……可是荷荷,你让乔楠来告诉我,你还活着……我无法想象,你口口声声说爱我、要我的份量。”
苏青沅说不下去,她抬手抹去脸颊上的泪痕,起身背过身去,不肯看她。
苏青荷早已满面泪痕,她知道自己这一次伤透了姐姐的心,也没有哪一次,会比这一刻更让人绝望。
她起身走过去,从身后抱住她,哭着对她解释说:“对不起姐,我不是成心的,两年前是乔楠救了我,我当时昏迷了三个多月,我有想过回去的,可是,可是我不知道怎么了,我害怕回去,害怕见到那些目光,害怕所有身边的一切……我甚至想过,如果我真的死在了海里,那一切痛苦是不是就都可以彻底消失了。我没有勇气面对你,也没有勇气再继续从前的生活,所以我犹豫了,我无数次想过要回去的,可是,可是我没有来得及,就先见到了你,姐,真的对不起,我也发誓,我没有和乔楠在一起,当年昏迷醒来后我就离开了她,不过一月前我们才遇见,我不爱她,早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对你说过,我不爱她,你相信我,姐,你相信我好不好?”
苏青荷啜泣地将心里所有的话全都解释了出来,她也知道,这样的解释太苍白太无力,可她还是想要把一切的前因后果还有犹豫不决全都告诉给她。
她不知道到底能起几分作用,但是她不愿意姐姐误会她。她明白,乔楠一直是她们从前之间的疙瘩所在,她不想姐姐因为这一点误会她。
苏青沅低头垂泪,望见腰上环住的双手,背上是熟悉的温度和怀抱,她做梦都在想念的怀抱,可是,她觉得心好疼。
“以前你无法接受,怎么,现在你就可以接受我们的关系了吗?”苏青沅伸手掰开她的手指,将人拉扯开,“你凭什么会认定我可以随你摆布,是你要回头,我就要回头么,告诉你,我已经决定不要你了,你走吧。”
苏青沅扯开她的怀抱,抓住她的手就要将她赶出去,苏青荷哭着不肯走,她重新贴过去,双手勾住她的脖颈,仰头就要吻上她的唇。
苏青沅拧眉抓住她的手腕,怒意涌上来,气道:“够了苏青荷,你还要无理取闹到什么地步?!”
苏青荷停住,泪眼朦胧,望着她哭红的双眼,声音沙哑倔强地问:“姐,你还爱我,是不是?”
苏青沅沉默,眼泪从眼眶滴落,她抬起眼,目视着眼前那双眼睛,冷漠开口:“在你和乔楠出现车里的那一刻,我就决定不再爱你了。”
苏青荷顿住,心口像被人剜去一块,她忽然明白痛到死去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了。
眼梢轻垂,眼泪滑落下来,苏青荷不管不顾地抬头吻她的唇。
“她也是这样吻过你的,是么?”
一句平静的话,让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苏青荷感受到眼前无动于衷与冷漠的人,一颗心彻底死去。
苏青沅单手握住她的脖颈,眼泪滴落,望着她漂亮凄美的脸庞,开口道:“她告诉我,她的初吻是你,她也告诉我,你还答应她,永远都不会离开她,荷荷,你来告诉我,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
眼泪流进掌心里,苏青沅捏住她的脸颊,盯着她的眼睛痛彻心扉地说:“我宁愿你在两年前就死了。”
苏青荷彻底绝望,仰起脸庞望着她,两行清泪流淌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了房间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了酒店。
漫天飞雪,模糊了她所有的视线。
天灰蒙蒙地什么也看不见,车来车往满是泥泞,她像掉进冰窟窿里,浑身都冷得没有知觉,漫无目的地独自走在街上。
“荷荷不怕,姐姐在,姐姐在这里。”
“你还有我,荷荷,你不会一个人,这世上永远有我陪着你,你不要害怕,我们是一体的,永远都不会分离。”
“好,姐姐抱着你。”
“荷荷,你爱我么,告诉姐姐,你爱我。”
“没有关系,就这样也很好。不论是什么样的关系,我们都永远无法分离,是不是?”
“不要抛弃我荷荷,我可以失去一切,唯独无法失去你。”
“荷荷,我请求你,把你世界里的所有人全部清除出去好么,只留我一个人。你不需要关注他们,这个世界上,其实只有我们两个人而已,他们不值得你耗费这样多的力气去纠缠和内耗,真的不值得。”
“荷荷,不管发生什么,你不能抛弃我,知道吗?我告诉过你,我不能失去你,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失去。”
“……”
过去的记忆一点一点涌进她的脑海里,她也从来没有发觉,自己会爱她到这样的地步。
其实爱意早已显露,也早已刻在她的骨血里,姐姐也不止一次地告诉过她,她无法失去她,可是,可是她还是用了最残忍的方式伤害了她。
她爱姐姐么?
是的,她爱。
可是这样的爱,要用失去来证明。
所以最后的结局,也应该是失去。
这是她亲手选择的,不是么?
哪里有什么理所应当,她凭什么要姐姐原谅她的伤害,是她太过分,也是她活该。
也没有任何再解释的必要了,解释也不过是另一种伤害,她亲手做出的选择,又有什么可以解释的?
天空愈沉,苏青荷抬头仰望,雪花飘落进她的眼睛里,化作温热的眼泪。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做什么,更不知道这样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
她麻木不仁地独自过了这两年,平淡和孤寂笼罩住她,她像蒙在一层薄雾里,不肯出来,也明知道只要跳出那层薄雾,就什么都可以承认了。
可是她好蠢,她站在原地,侥幸且自私地妄图别人来改变这一切。她将姐姐弄得遍体鳞伤,却还想要姐姐不计较一切地来原谅她……
这个世上,没有再比她更残忍的人了。
她抬头,望向远处那呜咽哀嚎着的大海,海浪拍打着悲伤,吞噬了所有一切的希望。
——我宁愿你在两年前就死了。
脑海中回荡着姐姐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苏青荷双眸里泛起最后一点微弱的光,她朝那漆黑的大海走去……
第49章
海浪一下一下呜咽涌过来,双腿冰湿。
苏青荷坐在那石礁上,风吹起她的长发,她望着远处漆黑看不到尽头的海面,心如死灰。
徐琦下了车,看见空荡的海面上只有她一个黑色背影,站在后面吓得喊她:“荷荷,你不要做傻事,你姐姐马上就过来了!没有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你快回来!”
苏青荷出了酒店离开后,徐琦见她状态不对,就开车追了出去。
她找了一路,才在不远处的海边看见她的背影。
苏青沅也收到了一条短信。
【姐,如果我真的死了,你会原谅我吗?】
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她就接到了徐琦的电话。
开车到海边,苏青沅望见那道身影,忙跑过去。
苏青沅伸手把她拽回来,恨到极点,怒道:“苏青荷,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想用死来逼迫我吗?你真的是这样的人吗!!”
苏青荷抬头望着她,静静看着她的双眼,一动不动,默默良久,才终于颤抖地哭,她摇着头呜咽:“我不知道,姐,我不想活着了,我好累,我真的觉得好累……如果我真的死了,你还会怪我吗?”
苏青沅听得心惊,伸起巴掌要挥过去,却又没有舍得打她,在半空中愣住手。
她攥住手心,眼眶酸涩地盯着她怨怪说:“如果你死了,我会怪你,我永永远远都不会原谅你!”
苏青荷隔着昏暗朦胧的天看她,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下来。
苏青沅忽然伸手捧住她的脸,低头吻上她的唇。
两年了,没有人知道她有多想念她。
那几百个日日夜夜,她想她想到发疯,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知道她还活着的第一个念头,她又有多激动和欣喜。可是,她又万万没有想到,她会和别人在一起,又让她这两年的思念和痛苦,全部变成了可笑。
她多恨她,可她究竟还是爱她。
爱到宁愿把自己伤得体无完肤,依旧还是舍不得她。
她也多想折磨她,让她尝一尝自己受到的痛苦,可是,苏青沅承认,伤害荷荷的同时,她也是在伤害自己。
这样的无可奈何,快要将她撕成了碎片。她恨荷荷怎么可以这样忽视她的爱,忽视她的痛苦,如果她的爱和她同等,她又怎么可以忍心欺骗伤害她。
思念在这一刻决堤,彻底奔涌。
苏青沅低头哭着亲吻她,失而复得与无奈的痛苦一齐撕碎了她所有的情绪和理智。
苏青荷早已站不住,勾住她的脖颈,整个人倾覆在她身上,被迫承受这两年来唯一最深刻的一个吻。
苏青沅带她回了酒店,她浑身湿透,又让她洗了澡。
出来的一瞬间,苏青沅低眸不看她,淡声说:“你住哪里,我送你……”
话音未落,苏青荷拥上来,双手抱住她。
“我不走。”
苏青沅低头望着她的头顶,没有伸手拥抱她。
半晌,苏青沅拉开她的手,转身离开。
苏青荷跟上去,从身后抱住她。
苏青沅依旧没有动,感受着这个熟悉的失而复得的怀抱,轻轻无奈地闭上眼睛。
唇瓣忽然爬上来,人早已不知何时绕到了她身前,苏青荷仰头看着她,小心翼翼地亲吻她。
苏青沅皱眉睁开眼,客厅里昏暗,她感受到脸颊上贴过来的温度,唇舌相缠间,她伸手抱住她的腰,从后按住她的脑袋,加深了这个吻。
她想她太心软,这个被苏青荷劈杀得鲜血淋漓的苏青沅,为什么不肯长记性。
如果有一天痛苦和绝望再次上演,她想她是活该。
滚落进沙发里,苏青沅欺身而上,双手捧住她的脸颊,低头啃噬她的唇舌。
身体在一瞬间本能涌起欲.望,她们在一起六年多近七年,几乎熟稔得不能再熟稔,思念也在这一刻彻底塌陷,抛弃爱与恨,苏青沅无法控制住自己不要她。
她也依旧恨她,可还是爱她。
身体激起颤栗,苏青荷抑制不住哭泣,她贴在姐姐的脖颈里,一遍遍地告诉她:“对不起,姐,真的对不起……”
苏青沅咬住她的唇,逼停了她所有要说的话。
失去与重逢,任何言语仿佛都是苍白无力。
这一刻,仿佛只有彼此占有,才可以真真实实地填补这两年的空白。
几乎快要到天亮,苏青荷累得体力不支,半昏半睡失去意识。
苏青沅抱她进卧室,昏暗里,她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唇瓣被咬出了血,干涸在唇角,像染血的蔷薇。
她慢慢凑过去,低头用唇碰了一下。
天亮后,苏青荷忽然在梦中惊醒,她望着天花板失神了好一会儿,像是想起什么,忙坐起身喊:“姐——”
四处环顾,空空如也。
身体深处传来异样,苏青荷坐在那里失神,房间里什么也没有,窗帘拉起来,只剩下昏暗的一点光亮,她低头望见身上的印记,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一样。
强撑着下床,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所有的行李物品全都没有了。
电话里,前台告知她,房主苏青沅已经离开了。
机场候机室里,徐琦望着坐在那里独自失神的人,知道她昨晚和苏青荷在一起,今天天一亮就订了回国的机票。
徐琦拿着水杯走过去,放在她面前,淡声开口道:“真的不带她一起回去么?”
苏青沅低头,沉默良久没有开口。
徐琦坐下来,收回视线。
这一场爱恨纠葛,是她亲眼见证的。是是非非,其实从一开始就说不清楚。
这一次是苏青荷的错,可归根到底,源头还是在苏青沅身上,她其实能够感受到苏青荷的矛盾。或许这世上的爱情都没有对错,有的不过是遗憾和无奈而已。大约也是命中注定要有此一遭,因为不这样,苏青荷就无法确认自己究竟有多爱苏青沅。
任何人都能够看得出来,苏青荷是爱苏青沅的,这一点,谁也不用质疑。
这两年来,徐琦也亲眼目睹了她的痛苦,没有苏青荷,她是活不下去的。
折磨别人的同时,她也是在折磨自己。
“原谅她吧,我看出来,所有人也能看出来,她确实是爱你的。乔楠也对你说过,不是么?她和乔楠之间,真的没有什么。”
徐琦想起那日在庄园,乔楠对苏青沅说的那一番话。
言语间,乔楠是对苏青沅不满,可她还是承认了,苏青荷是爱她的。这两年,苏青沅受折磨,苏青荷也未必就好过多少。
其实没有什么误会,不过就是她们彼此爱得太深刻罢了,所以才会容忍不了一丝一毫的欺骗与分离。
已经这样苦了,两年的时间,太久了。也够了,既然相爱,又何必再添无谓的伤害。
伤害苏青荷,难道她就能好过吗?
徐琦不放心她,也同样不放心苏青荷,她看着眼前的人,道:“如果她再干一次傻事,你就保证自己真的不会后悔吗?”
苏青沅垂眸,道:“她不会的。”
徐琦:“不要高估她,她也早已不是从前的苏青荷了。”
“如果我没有到L国来,她会回来吗?”苏青沅沉默了许久,终于问出这句话,长眸落寞低垂着,她苦笑道,“从来都是我向她走九十九步,只要她往回迈出一步,我都会欣喜若狂,或许我们之间,卡住的从来都不是别人,她算准了我爱她,所以总是理所应当地做这一切,她或许考虑过我的感受,可是不够,真的不够。”
徐琦明白她的无奈,也理解她的痛苦。
她要的,从来都是一个全心全意的苏青荷。
“这一次,她会回来的。”徐琦坚信地告诉她,“其实她爱得不会比你少。”
苏青沅沉默,身后播报着开始登机的声音,她看向玻璃窗外,不知道何时升起的太阳,那样浓烈刺眼,仿佛昨日的那场大雪,从来没有来过。
一周后,苏青荷辞去了翻译社的工作,玛丽为此挽留了她好几天,最后见她去意已决,就没有再坚持。
回国前,Joanne带着miya邀请了苏青荷去家里吃了一顿饭,做临走的告别。
花园里,miya在玩沙土装车的玩具,Joanne面带笑容地看着她,又问:“决定要回去了吗,什么时候的票?”
苏青荷嗯了一声,说:“明天一早。”
“你其实早就想要回去了,是不是?”Joanne想起上个月无意中,看见她电脑上搜寻回国的航班记录,也知道她早就有离开的心了,只是一直犹豫不决。
苏青荷低头沉默,半晌开口:“我不知道回去究竟还能不能弥补什么,只是确定,如果我不回去,我会遗憾终生。”
Joanne笑,望着miya的眼睛里满是温柔与美好,对她说:“做让自己不会后悔的事情吧,没什么大不了的,管天会不会塌下来呢,不会塌怎么样,真塌了又怎么样?都是自己给自己寻的烦恼。”
苏青荷听着她深意的话,勾唇轻笑:“是啊,你轻而易举就明白的道理,我却用了好多年才懂。”
“去吧Susan,一定要幸福。”
“谢谢,我会回来看你和miya的。”
新的一年又来了,苏青荷是一早的航班,因为隔着时差,到达A市的时候,正好是下午四点钟。
国内天气很好,阳光明媚。时隔两年,下飞机的那一刻,苏青荷忽然觉得恍惚。
A市机场里永远人山人海,她站在人群里,想起上一回,姐姐和她在这里告别,谁知道,那会是她们最后一次见面。
她也不知道,后来姐姐独自去L国找寻她,在得知她的死讯后,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回国的。
终究是她太残忍。
循着记忆打车回到家,她站在门口。
看见院子里还停着她的那辆车,她走过去,抬手要输密码。
手指停在半空中,犹豫良久,输下一串数字。
嘀一声,显示开锁成功。
依旧是她的生日。
苏青荷垂眸,眼泪弥漫上来,模糊了她的视线。
与此同时,苏氏集团会议室里。
苏青沅正开会中,看见一旁手机屏幕上忽然显示一条蓬溪别墅大门设备提醒。
她恍惚怔在那里,久久没有回过神。
“苏总,苏总……”一旁徐琦喊了她好几声,才问,“您怎么了?”
苏青沅抬头,有片刻的失神,她合上电脑,淡声说:“会议取消。”随即起身离开。
会议室里众人疑惑,都愣在原地。
徐琦看着她失控的神情与离去的背影,心中早已猜出了七八分。
大概,是苏青荷回来了。
瞧,口口声声说恨的人,即便一点点的消息,也可以随时随地牵动着她的心。
终究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她更爱苏青荷。
第50章
苏青沅开车离开公司,傍晚夕阳从窗外映射进来,在她身上洒下鎏金的光芒。
一路上,她静静望着前面的公路,思绪和缓,却又依旧不平静。
她知道她回来了。
不知道为何,虚空和痛苦仿佛只在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她想,她一直都是需要她的。
车子开到别墅外,苏青沅没有停进去。
她坐在车里,一直等到了天黑。抬头远远看过去,二楼房间有光亮。这栋房子像曾经死去过,可现在,又因为回来的人,重新有了鲜活的温度。
像那温和的橙黄色的光芒,抚平了她所有的伤痛与思念。
抬手拂去眼泪,苏青沅深吸了一口气,倒车出去,离开了别墅。
夜晚风冷,吹走了她所有的眼泪。
一直到八点,公司加班的徐琦突然接到一则陌生电话。
她接通,“你好,我是徐琦。”
“徐琦姐,我是苏青荷。”
徐琦轻愣,道:“荷荷,有什么事吗?”
“姐姐在吗?”
徐琦看了眼空空的办公室,“她没有回去么,下午的时候她就走了。”
苏青荷低头抿住唇,没有说话。
徐琦见她沉默,也猜出来她回国了,又解释道:“她这两年都没有在家里住,都住在公寓里,公寓的地址我发给你,如果不在的话,你再去绝色酒吧看看,她没什么地方可去,基本也就这两个地方,这两年,她除了工作就是工作,不然就是把自己喝得烂醉,她知道你回来了,大概还是忍不下心来去见你,荷荷,多朝她走几步吧,为了爱你,她大概已经用尽全部的力气了。”
苏青荷喉间酸涩住,沙哑道:“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苏青荷打车去了徐琦给她的公寓地址,她敲了很久的门,也没有人在。
后来她又去了绝色酒吧,因为元旦放假,那里人山人海,苏青荷找了一遍又一遍,也没有找到人。
转身撞上从洗手间里出来的人,苏青荷还没有抬头,就听见了对方惊讶地喊她:“青荷……”
苏青荷抬头,发现竟然是文蓝。
文蓝眼里有太多的讶异和不相信,早在两年前,她就听说,苏青荷在国外去世了。
这两年,苏青沅堕落沉溺在酗酒之中,也证明了这一点。她也常常会在这里遇见她,今晚也同样是。
可是,苏青荷居然就这样出现在了她眼前。
文蓝难以置信地望着她,*口里呢喃:“竟然真的是你,你还活着。”
苏青荷看着她没有说话,转身要离开。
文蓝也愣在原地,早已失神恍惚住。
“姐姐在这里吗?”苏青荷忽然停下来,转头问她。
文蓝望着她,一颗心忐忑不安,砰砰直跳,她淡声说:“不在。”
苏青荷看着她心虚的神情和眼神,知道她在说谎,也没有再问下去的必要。
她转身往外走,刚走了两步,旁边忽然有个女人靠近,酒气扑鼻而来,搂住她的腰,笑问:“美女一个人吗?”
苏青荷吓了一跳,还没有来得及抬头。
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放开她!”
苏青荷愣住,转过身看见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的人,酒吧里昏暗嘈杂,她隔着距离看见她朝自己走过来。
苏青荷眼眶酸涩住,朝她走了两步,看着她的眼睛轻喊:“姐……”
苏青沅望着她,眼睛里有不舍和哀伤,视线移开不肯看她,她垂眸说:“你走吧。”
苏青荷走上前,伸手去牵她的手,她的手冰凉而潮湿,苏青荷小心翼翼地拉着,慢慢贴过去,仰头要去吻她的唇。
唇瓣相贴的一瞬间,苏青沅忽然转过头,她抽回手心,背过身去,拧眉说:“你走吧,我不想见你。”
苏青荷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哽咽住,哑着声音开口:“我不走。”
文蓝站在一旁看着她们,她走过去,走到苏青沅面前,低头拉住她的手,轻声喊:“青沅。”
苏青荷微怔,望着她们相牵的手,眼泪迷蒙上来,只觉得心碎如刀绞。
她没有再说话,转身离开。
苏青沅还站在原地,感觉到身后的人已经离开了,她抽回自己的手,冷声说:“你回去吧。”
文蓝望着她颀长的侧影,心里有不舍,她喜欢了她很久,也只有苏青荷不在的这两年,她才离她稍微近一点,纵然也知道刚刚,自己不过是她用来敷衍苏青荷的利用对象,可是她依旧愿意靠近她。
文蓝伸手拉住她的手臂,仰头终于开口告诉她:“青沅,我喜欢你,从第一眼见到你起,我……”
“滚。”苏青沅冷冷拒绝了她,眼里聚起冷意转过头,目光前所未有的冷漠盯着她,无情地开口,“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对荷荷做了什么,荷荷把你当成朋友,你呢?你配站在这里和我说话么,我没有对付你,不过是看在荷荷的份上!妄图取代荷荷在我心里的位置么,告诉你,一百个你也不够格!”
苏青沅无情宣泄完,没有留一丝的情面,转身离开。她在一年前才知道,荷荷的新书是文蓝动了手脚,而那份匿名的伪造的血缘关系鉴定书,也是她寄来的。
是她催化了这一切,如果没有这两件事,荷荷不会崩溃,也更不会为了散心差点溺亡在异国深海之中。荷荷能活下来,是她的奇迹,她也差一点点就永远失去了她。
文蓝愣站在原地,眼眶逼住眼泪,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她像做了一场美梦,一个由她一点一点精心编织了多年的绮丽的梦幻的美梦,可是这一刻,却被人无情撕扯开,彻底分崩离析。
她无法把眼前的苏青沅,和她记忆里那个优秀的温柔的苏青沅合二为一。
她爱上的,不过是爱上苏青荷的苏青沅。
秋冬深夜,酒吧外来来往往。
苏青荷蹲坐在草丛边石阶上等她,入夜忽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她把羽绒服帽子遮起来,一直等到了近乎凌晨。
时差倒的她昏昏欲睡,她抱住双膝低下头,闭上眼睛,头昏沉沉地什么也想不起来。
恍惚中,忽然被人腾空抱起。
苏青荷忙惊醒回来,抬眼看见眼前的人愣住。
苏青沅抱起她往停车场走,声音淡淡:“下雨了,你不知道吗?”
苏青荷声音蒙上哭腔,说:“我,我想等你。”
“不许哭。”
苏青荷望着她,努力不让自己流眼泪,可是她抑制不住,眼梢轻颤的瞬间,眼泪还是从眼眶里流淌下来。
“等多久呢,我如果一直不见你,你愿意等多久?”苏青沅抱她走到车旁,拉开车门,将她放进车后座上,没有离开,她微倾着身体望着她哭红的眼睛。
苏青荷仰着头看她,说:“我会一直等,一直等,永远都不离开。姐,对不起,一切都是我不好,你原谅我,好不好?真的对不起……”
苏青沅望着她流淌不止的眼泪,伸手替她抹去,这双眼睛里布满了悲伤与苦痛,她也终于明白,两年的分离,带来的伤痛和苦难,是她们共用的。
她们也早就是不可分割的整体,如果要追究到底,是她当初把荷荷拉进这个深渊里的,一切爱恨由她而起。
“想我吗?”苏青沅轻捧她的脸,轻轻地问。
苏青荷崩溃地哭,双手圈住她的脖颈,整个人埋进她颈窝里,嗯了一声,哭着说:“想,天天想,时时想,我没有一刻停止过想你,也从来没有一刻停止过爱你,姐,我爱你,你愿意相信我吗?”
苏青沅抚着她的脑袋,也不由地心酸地眼眶湿润。
她重新捧住她的脸颊,不住地替她擦拭泪痕,温柔地说:“不哭了,荷荷。”
低头吻上她的唇,苏青沅细细描摹她的唇瓣,攻略进齿舌之中,舔舐啃咬,所有的思念与爱意,在这一刻如洪水滔天涌出,再也无法收回。
苏青沅知道,自己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原谅了她,也轻而易举地就此放弃折磨她。
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她实在爱她。
只要荷荷愿意向她走一步,那么她就愿意且心甘情愿地走剩下的九十九步。
没有办法开车,苏青沅带着她打车回到家。
抱她上楼,将人压进柔软的被子里,苏青沅低头吻她、占有她。
爱意不可诉说,只有占有才可以宣泄。
没有人可以站在她们之间,这样最亲密的事,这个世上,也只有她们两个人可以做。
苏青荷仰起头,唇齿嗑在深处,她有一些疼,可还是默默忍受了。
她不要温柔,只需要疼痛,才可以牢牢记住姐姐的爱意有多浓烈和深刻。
凌晨三点,苏青荷依偎在她怀里,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栗,久久无法停歇。
苏青沅感受到她的颤抖,她低头再次吻住她的唇,一直过了很久,才双双平息。
床上凌乱而不堪,苏青沅伸手理她额头潮湿的碎发,温柔地开口道:“想洗一洗么?”
苏青荷昏昏欲睡,浑身四肢百骸充斥着滚烫的热浪,她轻轻睁开眼,说:“我想跟你一起洗。”
苏青沅轻勾唇,答应道:“好,我抱着你。”
浴室里又几乎折腾了近乎两个小时,快要到天亮,苏青荷实在是无法支撑了,意识浮沉着昏睡过去,身体深处麻木失去了知觉。
泥泞不堪,床单被套来不及收拾,苏青沅抱着她换了个房间,新的被子新的床单,又开了空调,她抱她上床。
紧紧对拥着,苏青沅挽住她的细腰,指腹轻蹭着,久久无法入睡,她默默低头看着怀里的人,眼睫上挂着湿润,红红的脸颊,微肿的唇瓣,她疼爱了千遍万遍,依旧舍不得闭眼,生怕再次醒来后,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场空梦。
她真的不能够失去她的荷荷。
苏青沅低头吻她额头,动作温柔缱绻,她轻轻牵起唇瓣,呢喃道:“荷荷,姐姐爱你,真的真的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