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战报,如同插上了翅膀,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飞入了京城。
第一封,是英国公张维的八百里加急。
内容很简单:匈奴三十万联军兵临城下,五原城危在旦夕,恳请陛下速发援军。
这封奏折,让整个太和殿的气氛,都凝重到了极点。
皇帝坐在龙椅之上,面色阴沉,一言不发。
满朝文武,噤若寒蝉。
他们都知道,这是王战与匈奴人的决战,更是王战与陛下的决战。
若是王战败了,北境失守,大夏将面临灭顶之灾,但皇帝,也除掉了一个心腹大患。
若是王战胜了,那他北境之王的地位,将再也无人可以动摇。
届时,大夏的天就真的要变成两个太阳了。
所有人的心,都悬着。
然而,仅仅过了一天。
第二封战报,便如同惊雷一般,炸响在所有人的耳边。
这一次,不是来自张维,而是由北风骑的信使,直接送达。
信只有一张纸。
纸上是用血写成的几个狂放大字:
“臣,王战于狼居胥山,阵斩匈奴大汗,破其王庭,扬我国威!”
“匈奴已灭北境已安。”
当太监总管用尖锐到变调的声音,念出这短短二十几个字时。
整个太和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官员,包括老宰相裴正,都如同被抽走了魂魄一般,呆立当场。
什么?
匈奴灭了?
那个与大夏缠斗了数百年,被历代帝王视为心腹大患的草原霸主,就这么灭了?
王战,他不是在五原城被三十万大军围困吗?
他怎么会出现在千里之外的狼居胥山?
还阵斩了匈奴大汗?
这已经不是战争,这是神话!
“噗!”
老宰相裴正,刚刚被扶起来没几天,此刻又是一口老血喷出,两眼一翻,再次华丽地昏了过去。
“王爱卿真乃天神下凡啊!”
一名武将,结结巴巴地喊出了一句,打破了死寂。
随即,整个朝堂,爆发出山崩海啸般的议论声。
“不可思议,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封狼居胥,这是开国武帝之后,我大夏数百年未有之旷世奇功啊!”
“陛下圣明,王爷威武,我大夏当兴!”
赞美之词,不绝于耳。
仿佛这泼天的功劳,也有他们的一份。
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狂热与敬畏,投向了那至高无上的龙椅。
他们等待着皇帝的封赏,等待着一场席卷全国的狂欢。
然而,龙椅之上,皇帝的面色,却平静得可怕。
他的脸上没有喜悦,没有激动,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张用血写成的战报,那双曾经掌控天下苍生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如同万年寒冰般的阴冷。
赢了。
王战赢了。
他不仅赢了匈奴,也赢了自己。
他用一场匪夷所思的大胜,将自己彻底推上了神坛。
从今往后,他在北境的威望,甚至会超过自己这个皇帝。
他不再是臣。
他是与自己平起平坐,甚至,隐隐压过自己一头的北境之王。
皇帝感觉自己的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死死压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赢了天下人的赞誉,却输掉了自己的尊严和权力。
他亲手为自己,养出了一头再也无法掌控的猛虎。
不,那不是猛虎。
那是一条即将化龙的蛟。
“好,好啊。”许久,皇帝笑了。
他缓缓站起身,声音洪亮,传遍了整个大殿。
“王爱卿,不负朕望,立此不世之功,当为天下表率!”
“传朕旨意!”
“镇北亲王王战,功盖千秋,再加封无可封,赐九旒冕、天子旌旗,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
“其功绩,载入史册,传颂万代!”
“北境将士,一体封赏,规格比照开国!”
一道道震古烁今的封赏,从皇帝的口中颁布出来。
满朝文武,再次跪伏,山呼万岁。
他们以为,这是陛下对王战功绩的无上肯定。
却无人看懂,皇帝那笑容背后,隐藏的,是何等刺骨的杀意。
赐九旒冕,天子旌旗?
这是臣子能用的东西吗?
这是在把王战,架在火上烤!
这是在向天下人宣告,王战已经有了不臣之心!
当所有人都退下之后。
空旷的大殿里,只剩下皇帝一人。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他走到大殿中央,看着北方,眼中流露出一丝疯狂。
“王战,你以为你赢了吗?”
“不。”
“你只是给了朕,一个杀你的,最好的理由。”
他猛地转身,对着阴影处,冷冷地说道:
“去天牢。”
“把安王给朕放出来。”
……
京城,天牢最深处。
这里阴暗潮湿,终年不见天日。
一个披头散发,衣衫褴褛,却依旧难掩其华贵之气的中年男人,正盘膝坐在一堆枯草上。
他的四肢,都被粗大的铁链锁着,琵琶骨,更是被两根铁钩洞穿。
他就是安王,皇帝的亲叔叔。
曾经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却因为设计陷害王战,反被王战将了一军,打入天牢,沦为阶下囚。
“吱呀。”
沉重的牢门,被缓缓推开。
一缕光,照了进来。
安王缓缓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一名太监,捧着一套崭新的王袍和一壶酒,恭敬地走了进来。
“王爷,陛下有旨。”
“请您出山。”
安王看着那套王袍,又看了看那壶酒,突然笑了。
他的笑声,嘶哑而又难听,像是夜枭在啼哭。
“请我出山?”
“呵呵,他终于想起我这个叔叔了?”
“看来,是他的那条好狗,已经不听话了,甚至想要反过来咬主人了。”
安众的眼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智慧,和刻骨的仇恨。
“陛下说。”太监低着头,声音没有一丝感情:“只要王爷能替他,除了那个心腹大患。”
“这大夏的江山,除了那张龙椅,王爷您想要什么都可以。”
安王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王战。”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仿佛要将它嚼碎在嘴里。
“我的一切,都是拜他所赐。”
“这份大礼,我可是时时刻刻,都想着要还给他啊。”
他站起身,身上的铁链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他接过那壶酒,一饮而尽。
然后,他伸出手,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竟硬生生地将那穿透自己琵琶骨的铁钩,从血肉中一点点地拔了出来!
血肉模糊,白骨森然。
他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他将那两根带血的铁钩,扔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告诉陛下。”
安王穿上那身崭新的王袍,一股久违的,属于上位者的威严,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对付疯狗最好的办法,就是放出一条比它更疯更饿,更不讲规矩的狼。”
“而我就是那条狼。”
“王战的命我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