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原城外，那座象征着审判与杀戮的高台，并没有被拆除。
它被完整地保留了下来，立在旷野之上，像一个沉默的巨人，俯瞰着这片土地上正在发生的一切。
在高台的北方，一座巨大的工地，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拔地而起。
数万名脸上刺着王奴二字的匈奴俘虏，在京畿大营和北风骑士兵的皮鞭与刀剑下，如同工蚁一般，日夜不停地劳作着。
他们在挖掘地基，搬运巨石，夯实土墙。
没有哀嚎，没有反抗。
只有麻木的眼神，和机械的动作。
任何试图怠工或者反抗的人，都会被监工毫不留情地当场处决，尸体直接被扔进地基，和泥土夯实在一处，成为新长城的一部分。
这种极致的残酷，让所有人都感到不寒而栗。
尤其是那些被混编进来，负责监工的京畿大营士兵。
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血腥的场面。
他们看着那些曾经在战场上凶悍无比的匈奴人，如今却像牲口一样被奴役，被屠宰，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而更让他们感到不安的，是王战的另一道命令。
军队整编。
王战以一种不容置疑的铁腕，将英国公带来的二十万京畿三大营，彻底打散。
然后，以一比五的比例，将三万北风骑的老兵，安插进这些被打散的部队中，担任各级中低层军官。
从什长，到百夫长，再到校尉。
一夜之间，京畿大营的指挥体系，被彻底换血。
这个举动，无异于一场剧烈的地震，在二十万大军内部，引发了轩然大波。
“凭什么，凭什么让北风骑的人，来当我们的头儿？”
“我们是天子亲军，他们算什么东西？一群北方的蛮子！”
“老子的顶头上司，昨天还是跟着国公爷十年的老人，今天就换成了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我不服！”
不满的情绪，如同瘟疫一般，在军营中迅速蔓延。
尤其是在一个名为“神机营”的精锐部队中，这种反抗情绪达到了顶峰。
神机营，是京畿三大营中，装备最精良，血统最“高贵”的一支部队，士兵大多是京中勋贵的子弟，向来眼高于顶。
这日，新上任的北风骑校尉，正在操练部队。
一名神机营的老牌都尉，仗着自己的资历和背景，公然站出来，指着那名北风骑校尉的鼻子，大声叫嚣。
“一个连字都认不全的泥腿子，也配来指挥我们神机营？”
“识相的就给老子滚回你的狗窝去，这里还轮不到你来撒野！”
他的话，立刻引来了一众神机营老兵的哄笑和附和。
新来的北风骑校尉，脸色涨得通红，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却又不敢轻易动手。
毕竟，王爷有令，整编期间，不得激化矛盾。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
一个冰冷的声音，从众人身后响起。
“他没资格，那我有吗？”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王战正带着周平，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们身后。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深邃的眼眸，平静地看着那个叫嚣的都尉。
“王……王爷！”
刚刚还不可一世的都尉，看到王战的瞬间，腿肚子就是一软，脸上的嚣张，瞬间变成了惊恐。
周围的士兵，更是齐刷刷地跪了一地，大气都不敢出。
“你叫什么名字？”王战缓步走到那都尉面前。
“末将赵瑞。”都尉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赵瑞。”王战点了点头：“本王听说，你不服从军令，还公然顶撞上官？”
“末将不敢，末将只是一时糊涂。”赵瑞的冷汗，瞬间湿透了背甲。
“不敢？”王???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我看你胆子很大嘛。”
“你是不是觉得，你是京城来的，是勋贵子弟，本王就不敢动你？”
“你是不是觉得，法不责众，你们神机营抱成一团，本王就拿你们没办法？”
王战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赵瑞的心上。
赵瑞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一个劲地磕头。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
王战没有理会他的求饶。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整个神机营的士兵。
“在本王的军中，没有京城兵，也没有边关兵。”
“没有高低贵贱，也没有勋贵子弟。”
“只有一个标准。”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凌厉。
“那就是，服从命令！”
“能做到的，就是我王战的兵。”
“做不到的……”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回赵瑞身上。
“周平。”
“在。”周平的身影，如同鬼魅，出现在王战身侧。
“告诉他们，做不到的下场。”
话音未落。
一道寒光，一闪而过。
“噗嗤！”
赵瑞的磕头声，戛然而止。
他的头颅，还保持着叩首的姿势，但身体，却已经软软地倒了下去。
一颗大好的人头，滚落在地。
那双眼睛，还圆睁着，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
血染红了他身前的土地。
整个校场，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神机营的士兵，都呆呆地看着那具无头的尸体，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王战竟然真的敢杀人！
而且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如此干脆利落地，杀了一名天子亲军的都尉！
“还有谁不服？”
王战的声音，平静地响起，却让每一个人，都感觉到了窒息般的压力。
无人敢应。
整个神机营，数千名骄兵悍将，此刻全都低下了头，身体抖如筛糠。
“很好。”
王战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就是要用这颗最有分量的头颅，来敲碎这些京城兵最后的骄傲。
他要让他们明白，在这北境，他王战的军令，就是天！
“从今天起，北风骑和京畿大营，所有部队训练量加倍。”
“一月之内，本王要看到一支令行禁止，战无不胜的铁军。”
“一个月后，考核不合格者，全部发配去修长城。”
“听明白了吗？”
“遵命！”
这一次，回答他的，是山崩海啸般的怒吼，再无一丝杂音。
王战转身离去，仿佛只是踩死了一只蚂蚁。
周平的身影，也悄无声息地跟在他身后。
只留下那具冰冷的尸体，和一群被彻底慑服的士兵。
中军大帐内。
英国公张维听着亲兵的汇报，端着茶杯的手，剧烈地抖动了一下，茶水洒了一地。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脸上满是苦涩与无力。
他知道王战这一刀，彻底斩断了京畿大营与朝廷最后的联系。
这二十万大军，已经被他用血与火，锻造成了一柄只属于他自己的利剑。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斥候，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报！”
“王爷，国公爷，匈奴汗庭的使者，回来了！”
张维心中一凛。
王战却是淡淡一笑，仿佛一切尽在预料之中。
“让他进来。”
片刻之后，浑身狼狈，瘦得脱了形的巴图，被带了进来。
他一看到王战，便直接瘫倒在地，痛哭流涕。
“王爷，王爷救我！”
“怎么回事？”王战明知故问。
巴图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布包裹的木盒，高高举起。
“右贤王他疯了！”
“大汗本想臣服，可右贤王却说您是强弩之末，杀了您的使者，还联合了草原上所有的部落，组成了三十万联军，要与您决一死战！”
“这是他送给您的回礼！”
周平上前，接过木盒打开。
却看到使者的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