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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绿夜弥松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51章 判官十二


    三人走进山洞,潮湿的腐气扑面而来,夹杂着某种陈年香灰味。


    南淮举着手电筒,光束扫过甬道两侧的砖墙,自言自语:“好像个墓道啊。”


    王天福突然蹲下身,手电照着墙壁:“还真是。”


    壁面上还留着一层浮雕,虽被腐蚀了大半,但隐约还能辨认出一些形状古朴的线条。


    不远处,四条黑洞洞的岔道出现在面前。


    “我们走哪一条?”南淮皱起眉。


    方涯在岔道徘徊踱步,忽然在最右侧站定,弯腰抚摸石壁,看见上面一道凌乱拖曳过的灰痕。


    王天福恍然:“是那条!”


    循着那突兀的拖痕,三人加快了脚步,终于在尽头处,感受到了外界流动着的风。


    冲出彼端洞口,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沉默无言的墓碑。


    墨绿色松柏寂静地围绕在四周,月光抚过碑石间的缝隙,似有意修补被风和时间侵蚀掉的缺角。


    一个男人正垂首站着,弯腰将一杯奶茶和一束白菊放在墓碑前。


    王天福和南淮一愣:“楚老师。”


    楚有德拿帕子擦拭着墓碑,脸上神色没有半点惊讶:“今天是心怡生日,她不在房间里,所以我猜到她可能遇上了麻烦。”


    “以前她受了伤,也会回来这里,”楚有德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容:“她还在这里认识了三个好朋友。”


    说话间,楚有德身后的墓穴间忽然腾起一株扭动的枝条,茎节有纵纹,似石斛,顶端被人扯断,挣扎扭曲,十分狰狞。


    正是刚刚被方涯拽断的“楚心怡”的脖子。


    “楚老师,你后面!”见那祟物缠上楚有德的脖颈,而后者似一无所知,王天福便下意识出声警示。


    “你是说它吗?”楚有德却神色不改,抬手任凭那祟物在自己身边游动,他有些茫然:“噢,不要紧,我以前也常被她的样子吓一跳,时间久了就习惯了。”


    王天福吸了一口凉气:“你是把它当成楚心怡了吗?”


    “当成?不,”他朝着那扭曲的枝蔓咧开嘴,森然笑道:“虽然有时候我也会忍不住翻以前的照片,来确认自己的记忆有没有出错,但现在看来,她就是心怡,我的女儿……她一直陪在我身边。”


    “他疯了,”王天福傻眼:“他的认知好像完全被祟生物影响了。”


    方涯盯着面前男人,眉头紧蹙,寒声道:“你一个优秀教师,却暗地里饲养这种见不得光的祟生物,到底是准备做什么?”


    楚有德不知被对方话中哪个词语触怒,他眼角抽搐,额头青筋暴起,臼齿刮擦着发出酸涩的声音:“做什么?身为一个老师,我还能做什么?照本宣科把那些大道理塞到学生的脑子里,告诉他们要勤学苦读、废寝忘食、一以贯之。”


    “不应该是这样,”他突然收敛起愠色,喃喃开口:“一个优秀的老师,一个优秀的育种人,最应该做的,是将那颗坏种,从我们的土壤里剔除出去。”


    南淮看向楚有德的表情,忽然觉得有些悚然。


    “什么意思?”方涯隐有不好的预感,微微倾身拉开架势,用灵力提升起感官的敏锐度,一时间,四周落叶与鸦鸣都突兀地聒噪起来。


    那枚藤蔓一般的祟生物簌簌然拔高七尺,分明失去了头颅,却仍能做出俯冲叫嚣之态。


    王天福大喊:“楚老师……!”


    “比起老师,”楚有德任凭那枝蔓层层叠叠将自己包裹,声音不紧不慢自其中传出:“也许更应该称呼我们为……”


    ——“判官。”


    方涯怒目而视:“好大的口气,敢自称判官的人,除了那三死门四个——”


    南淮突然拉了拉他的袖子,警惕地打断:“大师兄,他刚刚说的是,‘我们’……”


    三人噤声,缓缓后退几步,只见惨淡月色下,墓碑之间氤氲着一股朦胧雾气,楚有德身侧,有三道人影渐渐显现。


    分别是一个戴着橡胶手套的矮胖大婶,一个地中海眼镜大叔,以及……


    “是周医生!”王天福瞪大眼睛:“她怎么会……”


    周琴双手揣在白大褂衣兜里,憔悴面容上,一双黑色眼眸无神地嵌在上面,表情说不出的麻木。


    那藤蔓一般的祟生物同样纠集在三人身边,可所有人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丝毫不觉得畏惧。


    王天福就要上前,被方涯拦住,他沉声道:“别去,恐怕在他们几个人眼里,这些祟生物……是别的样子。”


    王天福一愣,想到了之前龙竹提到的房间里的收音机,以及收音机里四个孩子的声音。


    难道——在这几个人眼中,这扭曲可怕的庞然大物,是以他们死去的孩子的容貌存在的吗?!


    南淮则是惊疑不定:“四判官……三死门天地人和四判官也是两男两女,莫非?”


    他放轻了声音,看向身处祟生物之中的楚有德:“莫非,他是天九吗?”


    “啊!!——”旁边传来一道撕心裂肺的大叫。


    小辉坐在地上,神色恐惧地看向墓碑面前的楚有德,脸色煞白,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语句。


    藤蔓唰地朝他眼睛刺去,方涯捡了一根树枝上前与之缠斗,王天福和南淮趁机把小辉拖过来:“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小辉瘫在地上,膝盖发抖:“明天要回鹤城了,李通一直没回来,我想找他……”


    王天福叹了口气,按了按对方肩膀:“他已经不在了。”


    异管局专员估计也已收到消息,不多时就会赶来处理,眼前最棘手的便是自称为判官的楚有德四人。


    南淮给小辉拍了一张昏睡符,将他拖到后方安全的地方先藏起来。


    王天福用五行术上前帮忙,可这祟生物竟然意外地强悍,他和方涯两个人都没办法完全击倒它。


    王天福此刻才开始怀念起王奉虚。


    要是师叔在就好了……虽然师叔总不太靠谱,修行也懈怠,五行术练得也马马虎虎。


    就在他走神的空当,一支削尖的藤条带着破空之声钉来。


    “小心!”方涯扭头,正被另外三人身侧的藤条缠住,有心无力。


    王天福迟了一步,忍不住微一闭目,却听铿锵一声铮鸣,随后叮铃哐啷一阵碎响,一个熟悉的声音将他劈头盖脸一通教训。


    “王天福!被打了不知道跑啊?!”


    一睁眼,王奉虚正心疼地捧着被藤条劈碎的八卦镜,伸手敲了一记王天福额头。


    “师叔!”王天福喜笑颜开:“你终于来捞我啦!”


    “哼,”王奉虚挽起袖子,眼角的两粒朱红小痣随着他夸张的表情微微起伏:“不过是几只听墙根儿的鬼东西,你看好了——”


    王天福一颗心刚落地:“师叔,你打算怎么收了……”


    话音未落,王奉虚一个大拐弯,将师侄后领口一抓:“跑!!”


    方涯被对方的骚操作弄得一愣一愣的,回过神来也额头青筋一跳,回身把昏睡的小辉抗肩上,带着南淮跟了上去。


    楚有德不紧不慢催动那怪异的藤条尾随其后,却见公墓两旁行道树忽然摇动起来,须臾窜出几根粗壮的树枝,横在脚下阻碍着他们的前行。


    另一头,王奉虚额头渗出冷汗,他边跑边咬牙:“我的木法挡不了太久,快去观里,找龙……白观主出手!”


    “师叔,你知道那东西是什么吗?”王天福应了一声,又问。


    “这东西多生于,阴暗潮湿的洞穴,以人言语、情绪为食,脸皮很厚,自诩‘谛听’,”王奉虚骂骂咧咧:“我也是听师母以前提过,三死门那个玩阴乐的,好像以前就吃过一只‘谛听’,所以才弹得那么难听。”


    方涯问道:“你师母是灵素道人?她有没有讲过破解之法?”


    “这种四只长在一起的估计她也没见过,”王奉虚脸颊划过一丝冷汗:“只知道这东西能吃人的‘念头’,被吃空了,也就和死人一样了,估计还会被它们当壳子套身上装人。”


    南淮:“那刘冬生和李通,难道就是……!”


    “而且这东西能把吃掉的部分吐给另一个人,”王奉虚皱眉:“简单来说就是借命,不过这种命借来,有没有什么副作用,也未可知。”


    南淮立刻就想到了那个绝症康复的小女孩,半天不知说什么。


    几根藤条顺着地砖汹涌向前,将前路密密麻麻封死。


    “倒霉!”王奉虚神色难得严肃起来,他看着眼前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四个人,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攥紧,目光里流露出一丝莫名的犹豫。


    方涯大概是搞懂了关于楚有德的来龙去脉,他愤愤开口:“楚老师!你清醒一点!这东西不是你女儿,你何苦放纵它残害其他孩子!你女儿在天之灵,也不会原谅你!”


    “残害?!”楚有德面色不虞:“我只是平等地做出审判,我是在保护那些孩子!我女儿会体谅我的,她明白我在做什么。”


    “审判?”王奉虚语气讥嘲:“真把自己当天九了。”


    “四判官本就无所作为!我代替他们,有什么错!”楚有德怒吼。


    王奉虚气笑了:“没有谁可以理直气壮决定他人的生存资格,你现在在做的事,不叫‘正义’,而是泄愤。”


    “是吗?”楚有德反倒是冷静了下来,他笑了笑:“如果说,有一种人,对生命毫无敬畏之心,用残忍的方法杀害他人后,又因为年龄逃过了制裁,事后也只是装作悔过,不以为然。而我,将这颗坏种拔除,难道不是在拯救这片土地吗?”


    第52章 判官十三


    “强词夺理!”方涯当即回道:“你怎么知道那是一颗坏种?人无完人,谁不是在犯错里长大?如此矫枉,实在极端!”


    王天福也忍不住开口:“刘冬生归根结底也只是个熊孩子,你的标准也太严苛,假如给他时间,他一定……”


    “给他时间!?”楚有德讥讽打断他,双眼通红:“那我的女儿,谁来给她时间?张佳佳、刘阳、周远……谁来偿还他们停止的时间?”


    楚有德猛地扭过头:“他们有错吗?只是因为——”


    “成绩太好、长相漂亮、太过懦弱、智力发育缓慢……”


    “所以就该被欺凌、被侮辱、被嘲笑、被杀害吗??”


    周琴身体狠狠一震,似乎终于从一段冗长旧梦里回过神来,强烈的情绪涌上心头,她捂着嘴,泪水不停落下:“楚哥,你说得对,没有人能替小远原谅那些人……那些魔鬼,根本就不配活在这世上。”


    藤蔓缠上她的小臂,一起一伏,荆棘般的倒刺扎进皮肤,似正餍足地吸取着其中浓烈的情感,将其通过藤条输送给自己。


    “妈妈……”若有若无的稚嫩嗓音,在漫天狂舞的诡异藤条之间回荡着。


    “妈妈!爸爸!”


    诡异的声音变成了和声,闹嗡嗡地扰人心弦。


    周琴和另外两人呆滞立在原地,仿佛经过无比圣洁的洗礼,脸上露出了欣慰且痴迷的微笑。


    “不行,他们彻底要被祟生物同化了!”王奉虚焦躁地原地踱步,一咬牙,双手结出某个奇怪手印,满脸纠结的表情。


    与此同时,飞舞的藤条噗嗤扎入楚有德四人的胸膛,鲜血四溅,四人却毫无知觉,目光甚至更为狂热躁动。


    诡异的枝蔓汲取着四人身体里的养分,浪涌般的藤条扭曲交缠,绞作一颗参天大树,又从树干上赘生出千万枝节,密密麻麻绽放开无数白色花朵,花叶旋转,似一张嘴唇一开一合,无数杂音如潮水涌出,铺天盖地,无孔不入。


    “……好烦啊,周末又要加班,领导如果猝死就好了。”


    “长得好看有什么了不起,肯定是整容了,恶心。”


    “楼上的狗又在叫,吵死了,下次找个机会给它毒死……”


    “他怎么开这么好的车?钱的来路不干净吧?来个熊孩子把车刮花就舒坦了……”


    无数充斥着恶意的声音盘旋在半空中,仿佛铁锹一样敲击着听者天灵盖。


    更可怕的是,这些曾经被吞掉的“念头”,全部来自于一个个真实的普通人。


    “头好疼!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南淮抱着脑袋,咬牙切齿地砸了两下额头。


    藤条穿胸而过的楚有德双脚离地,被藤条悬挂起来,他歪着脑袋,眼鼻间有血溢出,开口时,那无数杂音便都合为一股,就好像周遭摆满了扩音器一般,脚下青砖都为之震动。


    “我说过了,你可以称呼我为,判官。”


    王奉虚嘘声:“你不辨善恶是非,不问是非曲直,你是判官,那我是不是能自称阎罗王了?”


    “不知所谓。”


    沉闷的声音从“谛听”树干上传来,这丑陋诡异的庞然大物步步紧逼,下一秒就要将几人束缚在藤蔓之中。


    王奉虚回头看向方涯,小声道:“方道友,我这里有张雷符,待会儿我控制住大祟,你趁机带人先跑出去。”


    方涯点头,只见王奉虚飞速从袖中掷出一物,蓝色电火花闪过,惊雷落下,颇有一番火树银花之景。


    方涯运转灵力,也跟着全力击出一掌,没料到惹恼了“谛听”,万千藤蔓鞭笞而来,几人慌忙躲避,发觉刚刚的攻击对大祟不痛不痒。


    “我知道了!”方涯指着那堆藤蔓枝条涌来的方向:“要找到它的根!”


    “小福子,看好你的小伙伴,”王奉虚冲方涯使了个眼色:“我偷偷绕过去,你牵制住它!”


    说罢,他撩起道袍衣摆,将其系在腰间方便活动,身体一闪,晃眼间没了影儿。


    “好快!”南淮赞道。


    王天福见怪不怪:“我师叔逃跑速度是一流的。”


    南淮:“……”


    你这也不用那么骄傲。


    王奉虚追着藤蔓根源,发觉其中一支粗壮的根系就来自于楚心怡的坟墓,而另外三拨,也不出意外,是刘阳、张佳佳、周远的坟墓。


    墓坑中根系盘踞,蛇蚓蟠结,牢不可分,其中似包裹着某种心脏一类的器官,微微起伏耸动着。


    “就是你了!”王奉虚骂骂咧咧掏出一张雷符,很是不舍地并指掷出:“就这么最后一张了,祖奶奶保佑,可得有点儿用处!”


    符纸刚一接触根系,王奉虚单手掐诀,道:“炸它狗日的,破!”


    轰隆一声巨响,树干倾颓,枝叶倒退,藤条从四人胸腔中抽离,带着未干的血迹,极速退回墓中。


    楚有德被甩在地上,咳出一口血,他顾不得其他陷入昏迷的同伴,以一种扭曲的姿势异常迅速地爬向墓碑,他手脚并用,在雷符爆炸之后将断裂的根系抱在怀里,似乎想以活人之躯为之抵挡。


    “心怡……心怡……”他匍匐在地,勉力将血色的根茎收拢在臂膀间,埋头肩膀耸动,发出令人悚然的笑声:“哈哈哈……”


    看着对方已然完全丧失神智,王奉虚在旁边驻足,神色复杂地啧了一声。


    刚想说点什么,忽然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他陡然一惊,上前拽住楚有德的衣领:“这是——”


    只见那枚断裂的“谛听”根脉之中,忽然钻出几只多足长虫,它们扭动胫节,锋利的口器齐刷刷扎入树皮,藤条霎时枯败,白色花朵颤动着发出不似人声的啸叫,须臾,簌簌飘落。


    王奉虚瞪大眼睛,后颈发凉地盯着这长虫吸干了祟物,餍足立起胸腹。


    他后退半步,灵台间骤然闪过火花,干涸的喉咙里挤出一丝惊诧:“蛊虫——巫蛊师?!”


    南淮看着那长虫,欲言又止,神色复杂。


    方涯显然也看出端倪,沉下面容,冷声朝前道:“好一个黄雀在后,来都来了,阁下也莫要再躲躲藏藏。”


    几声清亮哨音自后方传来,已将根脉啃噬一空的长虫动作一滞,纷纷蜷曲身体往哨音的方向爬去。


    南疆少年从阴影中显身,一只长虫恰好顺着他的裤腿攀爬至腰间,他拿指尖接引,轻敲竹筒,将虫子一条不落地收回。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不犯法吧?”


    “心怡!心怡……”楚有德声嘶力竭抬起头,匍匐着伸出手,目光直勾勾盯着少年腰间竹筒:“我的女儿……”


    南疆少年啧一声,竟直接抬脚碾过那只手,在对方惨然悲鸣里,神色轻嘲:“区区几个被祟物扰乱认知的人类,还妄称四判官,三死门居然也不管管。”


    王天福见楚有德腕骨被踩碎,眉心蹙起,刚要有动作,一只手稳稳落在他的肩膀上,将他摁回去。


    “原来是蓝家的少家主大驾光临,”王奉虚热络地同对方寒暄起来:“失敬失敬,敝姓王,我师母前日才同您姑母打过照面。”


    蓝青司有些意外:“青城观?”


    他抱着手臂,语气桀骜:“算你有几分眼色。”


    王奉虚心想,要认不出这位蓝家少家主才怪。


    朱盟之中,有四观三姓两宗一派,这三姓分别是巫蛊师蓝家,点灯人阮家,方士应家。


    蓝家如今的家主蓝千篁也是个妙人,虽为家族旁支,但从小资质不凡,处事果决,二十岁时锋芒毕露,以雷霆手段挤走本家继承人,正式成为新任家主。


    她正当势,不肯因生育影响修为,就从亲眷后代中挑选了一人作为少家主培养,此人便是她侄子蓝青司,天之骄子,高傲刻薄,很不服异管局管辖,加之姑母有意纵容包庇,他在朱盟中与不少人交恶。


    “蓝少家主又是为什么要在这长丰镇上逗留?”王奉虚不着痕迹地打量对方神色:“朱盟集议不是早就结束了吗?”


    蓝青司嘴角动了动,按捺住下意识的不屑表情,瞥对方一眼:“你不也没回蜀城么,怎么,我想去哪里,还得报备?”


    王奉虚讪笑:“那当然不是。”


    只是刚清理了一只大祟,这位少家主就出来占了便宜,很难说对方是不是早就打起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算盘。


    但这人一贯眼高于顶,不至于为了一只祟物逗留至今,莫非还……


    王奉虚凝神思忖着,忽见身边方涯猛然抬头向山上看去。


    “有动静!”方涯脸色一变:“是观里的方向!”


    王奉虚眼珠一转,倏地有了不好的猜测,他睁大眼睛,看向眼前似笑非笑的高傲少年:“蓝少家主,你不会是想明着同异管局叫板吧?”


    异管局,白家。


    长丰镇上,同白家相关的,也就是长丰观观主白鹤也。


    蓝青司远目,见山上那阵动静确凿后,定下心来,嚣张一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实不相瞒,我师母数日前注意到鹿驳山有异动,让我留下来搭把手,”王奉虚紧盯着对方眼神:“我跟踪过那伙被白观主逐出去的人,虽未发现他们在密谋什么,但我听他们提起过蓝少家主。”


    蓝青司皱眉:“那帮蠢货。”


    方涯万分紧张:“他们想对观主做什么?”


    “他们的事同我没关系,”蓝青司目光落在一人身上,看见那人露出复杂窘迫的表情,笑容更甚:“我只是来探亲的。”


    “好久不见啊,蓝淮。”


    第53章 判官十四


    一直沉默的南淮攥紧双手,神色复杂抬起头。


    在众人讶异目光中,蓝青司笑容加剧,兴致勃勃地同他打招呼。


    “啊呀,”他故作惋惜:“或者我该叫你‘南淮’?这几年在长丰观过得怎么样?还记得远在南边的父母家人吗?”


    “我……”南淮眼神躲闪,声音微弱地从牙齿缝隙里挤出来。


    方涯瞪大眼睛,好半天才回过神,压抑着怒气问道:“怎么回事?南淮,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可没说他做了什么,”蓝青司得意地笑出声:“我们同为蓝氏族人,天各一方良久,在这里叙叙旧而已。”


    王奉虚顺着之前蓝青司的目光看去,叫住了愠怒的方涯:“先回观里,我已经上报了异管局,这里回头再来收拾。”


    王天福犹豫看向一边的南淮,见对方垂头丧气站着,半边身子都在阴影里,看起来十分可怜,有些想说什么。


    “走!”王奉虚一把拎起王天福后领子,不动声色瞥那小道童一眼:“他暂时没什么危险。”


    说着,方涯扛着晕倒的小辉,王奉虚拉着王天福,几人速速回头折返上山。


    而蓝青司则讥嘲地掀动眼皮,对南淮说:“几年不见,你和我印象中不太一样了。”


    南淮麻木开口:“你们到底打算做什么?”


    “你把观中布阵点位告诉给我们的时候,不是猜到什么了吗?”蓝青司话音带刺:“认清现实吧,你是蓝家人,别真把长丰观当家了。”


    南淮张了张嘴,一向机敏的他却没能说出什么,眼里却好似有火烧。


    “你不会还想回去吧?”蓝青司故作惊讶,尔后眉毛一挑,奚落道:“白鹤也身边的人出了事,你又同我们逃不开关系,你觉得他会放过你?”


    “出了事?谁?”南淮突然抬起头,直直盯着他:“不是说好了不伤人命吗?”


    蓝青司一愣,半晌哈哈笑出声:“你脑子坏掉了吗?那可是太隐仙律!”


    他话音倏地一冷:“不伤性命就能取得的东西,你当是地里的大白菜啊?”


    南淮只是死死盯着他:“你说谁受伤了?”


    “谁知道,一个修路的小毛孩……”


    蓝青司嘲讽的语句还没讲完,对方突然神色巨变,转身也向着山上去了。


    蓝青司怔怔看过去,须臾哼了一声:“疯子。”


    ……


    长丰观的钟楼响起一阵沉闷的钟声,震得斗拱梁木间扑簌簌落下一层灰。


    弟子们正各司其职,闻声纷纷愣在原地,监院师叔目光一凝,果断指示道:“可能是地震了,先安顿游客到安全的地方!千万不要靠近竹斋的方向!”


    移灵阵的纹路如同活物般游弋蜿蜒,转瞬将竹斋所在的整个山头笼罩起来。


    “嘿嘿,终于开阵了,”红寸头兴奋不已:“现在这群牛鼻子就是拔了牙的蛇——”


    胡老头谨慎地让她住嘴:“小心姓白的藏了一手。”


    他伏在山林间朝下看去,那抹白色身影自听见钟声后便有所警觉,令木头道童推着自己,朝竹斋方向折返。


    轮椅在阵法中心急停,白鹤也垂眸看了眼地面上蔓延的阵法光纹,喃喃道:“移灵阵?好大的手笔。”


    胡老头躲在红寸头傀儡的后方,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白衣青年:“处在阵中心,居然还能察觉到端倪,果然难缠。”


    移灵阵乃是一门布阵方法严苛、需求灵力极大的法阵,能束缚阵中者灵力,宛若专为修道者准备的囚笼。


    他们花了半月的准备才能启动此阵一刻钟时间,机不可失,饶是艰难险阻,也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白鹤也抬指拂过袖口沾染的竹叶,那片叶子瞬间镀上一层金属光泽,化作利刃呼啸而出。


    “叮”地一声脆响,红寸头慌忙操纵傀儡格挡,铁制的手臂当场被削去半截。


    “干!”红寸头大惊失色:“移灵阵对他没用!”


    “冷静!”胡老头瞪着眼珠,咬牙厉声提醒:“你仔细看,他的灵力正在削减!”


    他们花了小半年工夫偷偷在这鹿驳山埋了催动阵法的符篆,又不辞辛苦将长丰观的“监控网”一个一个捣毁,要说这都没法影响到白鹤也,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只是,白鹤也的确比他们预想中还要恐怖,即便身处法阵中心,竟还能勉力行动。


    “行了,我们先躲半刻钟,”胡老头阴险地笑起来:“把你傀儡扔过去,等消耗了他仅存的灵力,咱们再出动。”


    “就知道使唤我,”红寸头不满:“你怎么不让你孙子去?”


    胡老头早就恼她斤斤计较,憋了一口气愤然道:“之前拔除地脉中的符篆,我孙儿已经损伤了些元气,你有傀儡,当然能用则用。”


    “你知道这一个零件多少钱吗?”红寸头不爽:“钱不出你身上,你当然不心疼。”


    “你!”胡老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只觉得和这女人讲不清楚,于是扭过头不再赘言。


    二人话音方落,两条骨鱼破土而出。


    往日狰狞的役妖此刻身形虚幻,连那两条漆黑锁链也显得黯淡无光——看来阵法终究还是削弱了白鹤也大半灵力。


    “早看这两条鱼不顺眼,趁他病,要他命!”红寸头眼睛发亮,邪笑着催动傀儡上前,胡老头也不舍得这个进攻机会,喂给兜帽男一块肉干,后者眼光泛绿,咆哮一声,同两只傀儡一起合围包抄。


    骨鱼在围攻下发出凄厉嘶吼,灵主灵力不济,它们也比平日更加孱弱,只抵挡了两分钟,鳞甲便寸寸崩裂,最后被兜帽男揪住鱼鳍翻身骑上去,一爪将其撕裂。


    白鹤也蹙眉掐诀,在役妖被撕碎前将其收回。


    榆生的脑袋和四肢被红寸头的傀儡拆分掉,随意扔在草丛之间,一只白色长尾山雀忽然从树梢飞来,愤怒地扑腾翅膀,狠命去啄傀儡的鼻子。


    傀儡愣了愣,毫不在意地捏起那团白色小鸟,动动手指,再张开手时,几团毛毡碎屑落下,被风吹走,正落在草丛中那颗孤零零的木脑袋上。


    丁老头的墨迹表情呆呆傻傻,又隐有几分落寞之意。


    “观主!”竹林小径前方,有个小童跌跌撞撞跑过来。


    他浑身是血,鼻青脸肿,嘴巴一开口说话,就有黑褐色血丝从中涌出来:“快走!他们有三个人!”


    “方序!”白鹤也眼睛微睁,下意识倾身要去扶起对方,双脚刚要动作,却又凝滞在轮椅踏板上。


    他焦急抓紧扶手:“我没事,你的伤势如何?把手给我。”


    方序一路跑来,似乎体力已经耗尽,他站在原地,捂着胸膛上被染作深红色的血污,见观主并无大碍,终于长长松了口气,稚嫩面容上浮起一抹笑:“还好我赶回来敲钟……”


    紧绷的弦一旦松懈,整个人就重新被无尽的伤痛侵染,他迷迷糊糊眨了眨眼,还想说点什么,却力有不逮,摇摇晃晃朝前扑倒。


    白鹤也瞳孔一缩,立时冷然并指,一丝微弱的灵力从己身拔出,游弋至对方身体上。


    竹林上方阴影中,红寸头没好气皱了皱鼻子:“真衰,那小子没死,还跑回来报信儿了。”


    “当时是谁信誓旦旦说人解决了?”胡老头阴阳怪气。


    红寸头面上闪过一丝阴狠:“无所谓,反正之后都得死。”


    这次明目张胆的抢劫早晚被异管局知道,虽然除了蓝青司,他们这些人在朱盟里早就通缉令满天飞,但能拖一时是一时,能遮掩一点是一点,抢到太隐仙律后,知情人怎么也逃不过一个死。


    “蓝家的也太过狡猾,自己躲着,专让咱俩来干脏活儿。”胡老头意有所指地抱怨。


    “行了,”红寸头看穿对方小九九,满不在乎揶揄道:“消息他给的,阵法他拿的,提升灵力的药丸也是他家的,没他帮忙,咱俩也分不到这杯羹。”


    胡老头挑唆不成,笑笑作罢,从袖中摸出一枚青色药丸:“那就开始吧。”


    红寸头也将药丸在齿尖咬破,癫狂笑道:“开干。”


    说罢,两人顿时感到一股强悍灵力自体内炸开,浑身气血翻涌,躁狂不止。


    阵法还剩数分钟时间,此时必然争分夺秒,二人一路往下,同守在竹斋前方的白鹤也直面对上。


    “白观主,别来无恙!”


    白鹤也皱眉,眼白有染黑的趋势,如浸在墨中的双脚纹路也一路蜿蜒攀升,不知是不是错觉,连周遭地脉山势也有刹那的扭曲异动。


    一招凌厉的奇仪凶格连续拍出,两人身法遽然提升,加之移灵阵的加成,轻松躲过了数道攻击。


    危急关头,白鹤也掐诀召役妖,想到刚刚骨鱼伤重,大概不一定能召得出来,他从袖中掷出几枚香塔,籍此作为激励。


    “玄冥归真,万鬼听令——”


    胡老头见状,出言讽刺道:“白观主难道是忘了,你那两条鱼已被我孙儿抽筋断骨,兴许早就灰飞烟灭了。”


    红寸头兴致高涨:“以白观主修为,能收很多妖鬼为役吧?除了那两只役妖,难道还有其他的?”


    “可惜!”胡老头哈哈大笑:“在这移灵阵中,你怕是连一只鬼也叫不出来了!”


    话音刚落,那枚掷出的香塔竟被一只忽然窜出的黑影咬在口中!


    “——道法自然,敕汝为役!”


    胡老头一愣,眯眼看去,只见竟是上回那不知来历的女人!


    此人身法敏捷,如闪电一般,手里多了根折叠拖把,缓缓落地屈膝站起来。


    她漠然看向面前二人,口中香塔嚼得喀嚓作响,唇边微微扯出一丝笑容。


    “……得、令。”


    第54章 判官十五


    龙竹拎着折叠拖把,在掌心掂了掂。


    红寸头和胡老头神色凝重地盯着面前怪异的短发女人,明明移灵阵还剩不少时间,他们还都吃了提升灵力的禁药,可在龙竹的注视下,却显得毫无底气。


    这个女人,她看他们的眼神,简直就像……看待一只蝼蚁。


    仿佛她什么都不用做,对付他们,只需要抬脚碾过就好了。


    胡老头虽然面上不服蓝青司,却对那个手段和他姑母一样狠辣的南疆人十分忌惮。


    但被龙竹这样盯猎物似的睥睨过来,他突然就觉得,这个女人给他的感觉,比蓝青司那堆花花绿绿的虫子更为可怕。


    红寸头不信邪,将灵力提升到极致,同傀儡一起攻过去。


    而胡老头留了个心眼,直接让孙儿潜入地脉,直奔竹斋棺材。


    没等他的计划开展,土壤里蓦地炸出老高,泥沙土块混合着草腥气落下,盖在兜帽男半死不活的脸上。


    胡老头骇然看向龙竹:“你……!”


    龙竹却已经折断了两只傀儡的脖子,染着黑甲的手指正箍在红寸头颈上,寸寸使力,咯咯的断裂声清晰可闻。


    “炼器师?”龙竹露出不合时宜的追忆表情:“我以前也见过一个,那傀儡能移山填海,你的比起来差远了。”


    红寸头翻着眼球,不甘心地扯出一丝笑:“……要杀就杀,跟谁怀旧呢。”


    龙竹眼也不眨,十分配合地掐断对方脖子。


    红寸头闷哼一声,鼻血喷涌而出,瞳孔失去生气,重重倒在地上。


    “还有一个人。”龙竹四下望去,已不见那胡老头的影子。


    白鹤也叹了口气:“跑了。”


    龙竹歪了歪头:“不追?”


    白鹤也勉力弯腰,将手放在方序发顶上,轻轻注入仅剩的灵力,嗓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将死之人,不必再追。”


    龙竹想起刚刚方序说的话,“啊”了一声:“那第三个人呢?”


    白鹤也动作忽然一顿,手指微颤拨开一缕方序的头发。


    其中竟钻出一条黑色外壳的小虫。


    他呼吸滞住,指尖停在半空,几乎不敢再看上去。


    龙竹目光随之往下,瞳孔骤缩,面无表情蹲下身,伸手探过去——那小道童的后脑勺上,有一个被虫子咬出的孔洞,里边不停爬出黑豆似的小虫,成群虫子隐匿在草丛间,汇聚成河,流向竹斋中……


    龙竹将手上虫子捏碎,目光渐沉。


    ……


    胡老头扛着兜帽男跌跌撞撞跑下山,肺里像塞了团火。


    他屡屡回头,见那怪女人并没有追来,竟因侥幸露出几分笑意:“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真难看啊,胡前辈。”


    南疆少年从树梢跳下来,浑身银饰叮当作响:“书没到手,还扔下同伴跑了。”


    胡老头死气沉沉盯着他,语气阴狠:“是我看走了眼,那女人才是唯一的变数,这趟计划是注定落空了,回家休整几年再来吧。”


    “回家?”蓝青司轻笑着摇头:“我不觉得这点小事都没做好的人,有什么资格回家。”


    他指尖一挑,胡老头突然捂住胸口——皮肤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你……!”胡老头跪倒在地,惊恐地看着自己手臂浮现的青色纹路:“你给我下蛊了?!”


    “不是你,”蓝青司抱着手臂讥嘲道:“是你们。”


    “早就觉得你不安好心,”胡老头额头青筋乍起,仿佛正极力忍受着什么:“果然……为了你少家主的名誉,要杀我们这些无名之辈灭口……”


    蓝青司都懒得蹲下身看他,反倒抬起下巴,语气轻飘飘的:“知道就好。”


    胡老头龇牙咧嘴,面上闪过无数表情,最后也只是看着生死不知的兜帽男,喉咙里发出“嗬嗬”几声,倒地抽搐几下,再不动了。


    蓝青司拿脚踢了踢他的尸身,喃喃:“计划落空?”


    他清隽冷白的面上闪过一丝兴奋之色:“那可不一定。”


    他看向前方漆黑阴影,耳畔传来细细沙沙的蠕动声,仿佛有一个橡皮轮胎一路碾着枯叶缓缓滚过来。


    蓝青司站在原地,笑容越发热烈,得意地看向眼前那团黑色人影。


    “到手了吧。”


    黑色人影像一滩随时在坍塌又重聚的流体,他从身体里掏出一本书,将它送到蓝青司手上。


    蓝青司双眼熠熠生辉,放缓呼吸,盯着封皮上的“太隐仙律”四个字,迫不及待翻开。


    “没错,没错,”他眼含贪婪,翻书动作越发加快:“哈哈哈,举世闻名的太隐仙律,最终还不是落到我手上。”


    他将腰间竹筒掷在地上,对面黑色人影遽然“散落”了下来,借着苍白月色映照,仔细辨认下,才发觉那人影竟然是由一枚枚黑色小虫聚拢而成。


    小虫散作一股细流,爬过地上胡老头死不瞑目的眼球,有序钻入那无底洞似的竹筒中。


    蓝青司神色轻蔑。


    至始至终就没什么所谓的同谋,那两人不过是为了取书的障眼法和垫脚石而已。


    “呵,得来全不费工夫,”蓝青司自言自语:“这一趟真是收获颇丰。”


    既喂饱了虫子,又得手玄门至宝。


    等回去参照仙书闭关,他的修为定然大有进益,说不定就能提前成为蓝家最年轻的一代家主。


    他想到此处,唇边笑容更深。


    而下一秒,他蹙起眉头,警觉跃上树梢。


    不对劲。


    四周地面陡然间开始震动。


    他收起那股轻慢态度,皱眉凝神观察,却并未找到怪异感觉的源头。


    “这是怎——”话音未落,一股突兀而强烈的痛感从手掌传来,他扭头看去,只见自己扶着树干的右手竟然被碎裂如利齿的树干“吞咬”进去。


    “什么东西!”


    蓝青司神色遽变,忍痛抽出流血手掌,疾疾避开那“妖树”。


    巫蛊师手段狠毒,人人闻之变色。


    但他们多用蛊虫奇毒,杀人极快,但却没什么对环境具有破坏力的招式。


    地面翻涌,树木抽动,这鬼地方竟然像是开了灵智,仿佛活了过来。


    蓝青司急于逃脱,按捺住惊诧,朝山下飞掠而去。


    他阴沉沉暗下决心,等他回去查清是谁暗中偷袭,一定饶不了他。


    可没等他下得了山,地涌随着一阵轰隆声接踵而至,他抬眼一看,面无血色。


    对面竟然有一整个小山头朝自己挤压推进过来!


    山……是活的??


    这不可能!


    他突然想起之前见到的那个青城观的道士。


    难道是青城观的五行术?


    不,就算是五行术的土法,也没可能有这么大的范围和威力。


    况且,他逃了这么久,连施术人的衣角都没见着!


    蓝青司仓皇狼狈地在林中逃窜,时不时避开脚下活动的山石陷阱,他咬紧牙关,目眦欲裂,头一回尝到恐惧的滋味。


    他自小在姑母身边长大,还从未吃过真正的苦头。


    “唰!”——


    眼看躲开了巨石,脚下却忽然深凹下去,泥石碎砾化为利齿,狠狠将他半个身体咬在口中。


    “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倏地响起,转瞬又被山石吞没进腹,化为一声残息。


    须臾,这场匪夷所思的海啸逐渐平息,树木归位,草地平整,一切又变回之前的样子,月光散落,静谧悠远。


    刚刚的一切仿佛只是幻觉。


    一只竹筒斜插在碎石缝隙间,盖子不知掉在了哪里,几条长虫小心翼翼探出头,似乎正茫然不知归处,正挥舞着足部扭身奔向自由,下一秒却被突然翻涌的泥土盖住,尔后巨石倾斜,踏踏实实地轧在上头,沉闷地轰隆了一声后,再无声息。


    ……


    白鹤也轻轻垂下并指结印的手,重新睁开眼后,眼白的墨色消退,瞳仁也由深红色转为正常。


    地面嗡鸣着,一个小土坡由远及近在白鹤也脚下翻涌开,露出一本污泥斑驳的线装书。


    他弯腰捡起,拍了拍封皮上的泥沙。


    尔后默然看向一旁面朝地的道童尸身,目光哀哀停留良久,抬手将灵力重新从对方头顶的孔洞灌入涤荡,直到再无黑色小虫爬出,他才收手。


    两人静静在方序身边杵了会儿。


    龙竹略一思忖,拿手掌盖住方序后脑勺,那孔洞须臾消失无影。


    “他死了,”龙竹抬头看白鹤也:“你是不是在难过?”


    白鹤也目光黯淡,不知在想什么:“是。”


    龙竹迷茫:“是不是——不想笑就是难过?没有胃口就是难过?”


    她低下头:“那我是不是也在难过。”


    白鹤也轻声问:“魈也会在意人的生死吗?”


    龙竹感受着自己掌心冰冷的温度:“不知道。”


    她说:“但我更想看见他活着。”


    她紧接着,似梦呓般自言自语:“想,方序活着,南淮活着,小方士活着,陈富军活着,小孟活着,一百块招待所活着,还有……”


    她扭头看向白鹤也,牢牢注视着他眉间的郁郁哀色,斩钉截铁开口:“你也活着。”


    真奇怪。


    她为什么会突然在意人的死活。


    龙竹觉得这个念头十分荒谬,但又寻摸不到缘由。


    白鹤也怔怔看着她,脑海里又无端闯入了那个尘封已久的画面。


    山石震撼,天地失色,阖着双目的女人躺在地上,眼部的黑色纹路被血色覆盖,她狠狠皱着眉,齿间弥漫着鲜红,男孩浑身染血,趴在旁边,哭得绝望。


    “别哭了,哭得我脑仁疼。”


    “好吧,真不知道你随谁了……听着,这是我最后对你的要求。”


    “……活着。”


    回过神时,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划过他的眼睫。


    龙竹递过指尖,上面残留着一颗泪珠,居然是黑色的。


    他的眼睛变回了施术的诡异状态。


    “见笑了,”白鹤也闭了闭眼,恢复如常:“偶尔激动的时候,会控制不住。”


    第55章 恨别离


    雨声呜咽。


    慈堂上停着一张灵床,里边人经过小殓,看起来仿佛只是沉睡,与平日并无不同。


    弟子们围在堂中,诵经声沉沉,屋外雀鸟哀啼,天幕也不见颜色。


    方涯跪在蒲团上,拳头抵着地面,未干的雨水顺着他的鬓角滑下,在下巴凝成水珠,一滴一滴砸在地砖上。


    他咬紧牙关,喉头滚动,终于愤然起身,一把扯过旁边枯坐着的道童衣领。


    “解释。”


    方涯的声音哽咽:“我弟弟他怎么会……”


    南淮失魂落魄地任他处置,表情惶然,几番想确认灵床上那人是谁,目光却又不敢落在尸身之上。


    “蓝淮!好一个蓝家人!”方涯肩膀抖动:“玄虫蛊……你知道玄虫蛊发作是什么样子吗?”


    南淮双眼通红,目眦欲裂,胸口剧烈起伏,似乎要喘不上气。


    方涯的声音在耳畔宛如雷霆劈过,之后嗡鸣不断,刺得他难以安宁。


    堂上弟子忽然分出一条路,缺了一小节手臂的榆生推着白鹤也进来。


    “方涯,”白鹤也喊了声大徒弟的名字,但终究没有说出下半句,顿了顿,叹了口气:“再多看看方序吧。”


    下葬时间已经算过了,明日一早。


    彼时阳气初生,妖邪无影,最重要的是,他弟弟一贯喜欢早起。


    方涯终于忍不住抹了一把泪,却还是不愿目睹灵床上的睡颜,转身拔腿跑远,雨幕里泄出几声哭音。


    南淮忽然呆呆站起身,在白鹤也面前匍匐行大礼,垂首声音平直:“是我把观内阵位点透露给蓝青司,他们过山门也是我放的行,南淮屡屡犯禁,欺瞒师门,不配为长丰观弟子,请观主……将我逐出观门。”


    他结结实实磕了几个头。


    白鹤也垂眼看他,并未阻止,末了,答道:“好。”


    “谢观主,”南淮抬起头,额间已然红红的一片,他犹豫半晌,攥紧双手:“……明早之后,我便离开。”


    “随你。”白鹤也闭了闭眼,不再赘言。


    慈堂很快又被嗡嗡的诵经声淹没。


    救一切罪,度一切厄。


    南淮心想,这所谓的“一切”里,也包括我么?-


    王奉虚在收拾行李。


    王天福坐在床沿边上,呆呆看向窗外雨丝。


    “师叔,真不留到明早再走?”


    王奉虚听着他浓浓的鼻音,停下动作,叹了口气:“生离死别,以后多着呢,少看一眼更好。”


    “唉,我就是想不通,”王天福抱着膝盖,长吁短叹:“你说那太隐仙律到底是什么宝贝,怎么一个二个都想要啊。”


    “能让人成仙的宝贝咯,”王奉虚拍拍他脑袋:“谁不想要。”


    “师祖让你留下来,是不是早就知道后山有埋伏哇?”


    “兴许吧,可惜啊,我还以为事情出在山洞里头,结果反倒是观里……”王奉虚也随着对方唉声叹气起来。


    王天福忽然直起身:“说起山洞,异管局来人了?”


    “嗯,今早就到了,”王奉虚翻了翻手机论坛:“人都进了医院,山洞里东西也收拾干净了。”


    “那山洞和四个孩子的墓穴是联通的,本就不怎么干净,加上家长日复一日的苦念倾诉,怨力失衡,居然养出这样的东西,也是——命吧。”


    “学生都在专员那接受‘心理疏导’,想来也不会记得这事。”


    “李通——翻墙去后山探险途中,失足坠崖,家里估计要和夏令营主办方打一阵官司。”


    “姓楚的受伤太重,活不了,女医生还有救,”王奉虚看着手机上和异管局员工的聊天记录:“‘判官’这个想法是姓楚的提出的,医生可能心里有愧,一直求自己身边的‘谛听’将收来的念借给一些患上不治之症的孩子。”


    王天福想到了方序口中那位香客,目光一黯:“那岂不是……”


    “借的命总归是要还的,”王奉虚沉默了一下:“要怪只能怪写生死簿的那位爷。”


    须臾,他又说:“异管局查了姓楚的背景,他老婆早年因为女儿的事情,好像是找上过三死门。”


    王天福一拍床沿:“我就说,楚老师怎么突然说出个四判官,那也太凑巧了!——那他老婆?”


    “死了,”王奉虚似笑非笑看他一眼:“这有什么悬念,和三死门做交易的下场,你见得还少吗。”


    王天福神色愤然,下意识握住胸口红绳上的珠子。


    “就算三死门替她杀了仇人,她自己也付出了生命,”王奉虚嘟囔:“不过想想也能理解,女儿那么年轻就死了,仇人还因为年纪小逍遥法外,是我我也——咳咳。”


    他不小心掀翻茶盅盖子,止住话头。


    “话说……”王天福看着窗外。


    王奉虚啜了口茶水,竖起耳朵听小师侄又要emo些什么。


    “这次回去就到了演武会真的日子吧,师叔你是不是立了军令状一定不能垫底?”


    “咳咳咳咳——”王奉虚一口茶喷出来:“怎么扯到这来。”


    “突然想到的,”王天福摸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笑:“因为上次你拿了倒数第三,师祖罚你扎马步那天也下雨了,和今天很像。”


    “别总记这些有的没的,”王奉虚臭着脸:“我只是不屑和那些人打,藏拙懂吗。”


    王天福:“哦。”


    王天福:“师叔,其实也是好事。”


    王奉虚:“?”


    王天福:“小孟道长偷偷攒了个局,买谁垫底,我押的你,等赢了咱俩平分。”


    王奉虚冷声:“还拿我赚钱?”


    王天福:“……要不二八?”


    王奉虚:“靠我本事赚的,凭什么分给你?”


    王天福:“……”


    二人争执一通,窗外雨丝里夹杂的愁绪,似乎也减淡些许-


    银杏大厦。


    方青动作熟练地晃着雪克杯,为宋玉渠调鸡尾酒。


    “就这么让蓝青司死了?”惊讶之余,他不忘将一枚柠檬片点缀在杯壁上。


    宋玉渠语气随意:“死在白鹤也手上,他也不亏。”


    方青推过高脚杯:“可他怎么死的?”


    “派出去的听将没法靠太近,”宋玉渠叹了口气:“看来从前的传言是真的,那小子腿上果真是禁制,代价都这么重,也怨不得术法那么强。”


    方青沉默一下:“你如果有心接应,蓝青司不一定会死。”


    宋玉渠笑睨他一眼:“什么都瞒不过你。”


    “蓝家不是好惹的,”方青皱眉:“蓝千篁那个疯女人,狠起来连自己老爹都杀。”


    “杀蓝青司的又不是我,”宋玉渠给自己点了支烟,笑音含糊:“只不过是,卖给了他侄子一点小道消息而已。”


    她扭头看向方青,表情暧昧:“我怎么知道他会死在白鹤也手里?”


    方青须臾了然,喃喃开口:“估计接下来,整个蓝家都会收到这个噩耗。”


    “真有意思,青城山上的比试也快开始了吧?”宋玉渠撩了撩耳边短发:“没了少家主,蓝千篁又会让谁去?青城观的小子也掺和了不少事,嗯……到时候有的是好戏看。”


    方青叹气:“你就这么想要他们打起来。”


    “当然,”宋玉渠理所应当点头:“能看那群人笑话,何乐不为。”


    “那我们要出点人吗?”方青思索:“让小黑他们趁乱混进去,场面会更有意思吧?”


    宋玉渠看着他没说话。


    方青:“怎么了吗?”


    宋玉渠:“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坏了。”


    方青:“……”


    都是为了谁啊。


    宋玉渠笑了两声:“这次先算了。”


    她勾起嘴角:“他们自顾不暇,我犯不着再添一笔。”


    “这次青城山,孟家也会去。”


    方青出声:“如果你想……”


    宋玉渠指尖轻叩桌面:“不是时候。”


    她看向落地窗外的霓虹景色。


    心道:从越高的地方摔下来才越痛,所以,还不是时候。


    “但如果你现在不……”方青嗓音里染着愁绪:“今后,会因为那个变数,不一定达成你想要的结局。”


    宋玉渠挑眉:“变数?”


    方青笑了笑:“那只魈,不是吗?”


    他抬起头,衬衫领口的脖颈白皙似透明:“我有一种预感……”


    “她会是连天九都头疼的人物。”


    宋玉渠想起那位接触不多的判官,下意识脱口而出:“绝不可能。”


    方青也不反驳,只微微弯起嘴角:“所以只是我的预感而已。”-


    鹤城,华艺星途公司休息室。


    助理小张刚买了咖啡上来,推门看见陈松聆翘着脚瘫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个平板电脑,有一搭没一搭往后翻。


    “怎么老是给我接这种直播综艺?”他皱眉抱怨。


    小张诚惶诚恐劝慰道:“谭姐说哥你上直播可以营造点real人设,方便后面接商务,顺便洗一下之前黑稿的造谣。”


    “笑死,举证辟谣没人信,架个镜头说是直播就信了,这些人到底有没有脑子?”陈松聆骂骂咧咧:“听说还要进山?又是蜀城?不行,我对那地方PTSD。”


    小张唯唯诺诺:“哥你说得对,那我打电话给谭姐拒了?”


    他挠挠头拨起电话:“……喂谭姐?就是那个综艺‘远山的呼唤’,对,就是去青城观那个……”


    陈松聆突然坐起身:“等等,青城观?”


    小张没反应过来,捂着听筒扭头解释:“啊,就蜀城那个。”


    陈松聆伸手夺过电话:“谭姐,没搞错吧?道观录综艺?”


    听筒里女声热火朝天介绍道:“录制正赶上山里庙会,话题流量都挺高,你争点气啊,上回剧组那热度就挺高,公司决定给你立个‘看似冷酷帅哥实则胆小哭包’的人设,你好好参悟。”


    陈松聆:“……”


    有点搞不懂娱乐圈了。


    第56章 三才戒


    竹斋前的青石小径上落满枯叶,踩上去发出细碎的声响。


    龙竹蹲在石阶上,百无聊赖地拨弄着一丛野菊,汁液染在指尖,有淡淡的苦香。


    白鹤也垂眸看她:“要走了?”


    龙竹仰起脸,夕阳将她的瞳孔映成琥珀色:“嗯,之前答应过人,要帮她忙。”


    白鹤也见她神色纯然,怕是对朱盟那些暗藏的弯弯绕绕一概不知,他笑了一下:“青城山演武会真三年一回,玄门优秀后辈都会参加,还有朱盟五岳入席点评。”


    他意有所指:“你不怕被他们看出来?”


    “看出什么?”龙竹揣摩了一下对方话中含意,顷刻恍然:“你是担心我被他们找麻烦?”


    白鹤也话音一顿:“倒也不是担心……”


    “的确是挺麻烦的,”龙竹嘟囔:“不过已经答应了别人,我不能爽约。”


    她忽然想到什么:“你不去?”


    龙竹虽然对玄门势力的分布并不热衷于心,但她也深知实力为尊的道理。以她的衡量标准,白鹤也是强于大部分她见过的玄门高功的。


    那么,朱盟五岳中,合该有他一席之地才对。


    “有王前辈压阵,没我什么事,”白鹤也嗓音平淡,表情并无波澜:“我出远门不便,可以在家看直播。”


    龙竹倒是忘记现在已经是新时代了:“……”


    她讪讪摸了摸后脑勺:“还有直播哪?”


    白鹤也耐心介绍道:“这也算是朱盟盛事,每次都是青城观自己人负责,器材也是经过炼器师炮制过的,通过灵力转播,只有玄门中人可以通过电视调频看到画面。”


    龙竹:“哇。”


    没听太懂。


    “今年或许更热闹,”白鹤也瞥眼就知道对方假装听懂,笑了笑:“演武会在后山道场举行,前山镇上这段时间和文旅局合办了庙会,游客比往年更多,你如果得闲,可以去一家叫‘此间’的民宿。”


    龙竹听得云里雾里。


    “那家民宿老板同我切磋过制香之道,地址你记住了吗?”


    白鹤也言简意赅指出重点。


    龙竹眼神变了几变,肃然道:“记住了。”


    白鹤也见她站起来,沉默半晌,忽然开口:“那枚戒指,你不准备说点什么?”


    龙竹愣了一下,看向手上那枚被自己遗忘已久的木戒指:“啊……你看出来了?”


    “三才戒,难得的法器,”白鹤也弯了弯唇角,神色疏淡:“很难刻意忽略。”


    龙竹转了转指腹上的戒指:“弹三弦的说,这东西有用处,想让我拿走长丰观的宝贝。”


    白鹤也思忖片刻,露出意料之中的表情:“人七?”


    “算了,以后再说吧。”龙竹微不可见瞥他一眼。


    白鹤也讶然:“三才戒一旦催动,便号称‘大有乾坤’,能任意吸纳蕴含灵气之物,但也会对使用人造成伤害,不过如果是你来用,想必伤害微乎其微。”


    他略微倾身,语速都不自觉加快:“你有了它,想夺走一整栋长丰观都不在话下,你不……动手吗?”


    龙竹表情古怪地看着他:“你希望我动手?”


    白鹤也怔了怔:“当然不……”


    龙竹叹了口气:“弹三弦的究竟想要什么我也不知道,但估计就是那本之前被抢来抢去的书吧?你为了它连禁制都肯背,我要是拿走,你岂不是也不想活了?”


    她嘀咕:“毕竟你也打不过我。”


    白鹤也:“……”


    他眉头跳了跳,很是有雅量地默认了。


    “所以,我决定等你死了再说,”龙竹咧开嘴角:“弹三弦的也是鬼,等个几十年又不会死。”


    话是很糙,却很有一番道理。


    至于和人七的交易——反正那也不是唯一的路,成不成还两说,万一哪天自个儿就遇上天九了呢?


    都活了数不清多久了,也就别计较这百八十年的事了。


    两人在竹斋面前的水潭前站定,微风拂过,碧波逐浪。


    白鹤也目光停留在被落叶惊起层层涟漪的池面上,声音轻不可闻:“谢谢。”


    龙竹伸了个懒腰,晃悠间,手腕被白鹤也拉住,往后挪了挪。


    对方须臾松开手,耳根有些微红:“别靠太近,寒气砭骨。”


    龙竹茫然看着他,挠挠头:“我是鬼啊……”


    但还是往后挪了挪-


    国民级综艺“远山的呼唤”第五季在微博官宣,此次选址在青城山,且还会多平台直播,路人流量也直接拉满,针对六位常驻嘉宾人选掀起不少激烈讨论。


    无关其他,这种偏向文化纪实正剧风格的综艺一向是各位花生立人设的绝妙工具,常规来讲,人员配备基本会是N个老资历带两三萌新,既能在屏幕前刷眼缘,又能和前辈多多接触增加人脉,各家粉丝都希望萌新名额空降自家正主头上。


    然而今年嘉宾公开后,网上一阵哗然。


    【多多0099:不是……又是陈松聆?我快对这张脸ptsd了,去上点低智娱乐综艺得了,这种正剧综艺是让我们看他全程摆臭脸吗?】


    【小白不吃花椰菜:楼上的过分了,综艺又没有高低贵贱,是节目组邀请的我哥,要喷去喷节目组】


    【呱呱:嗨,资源咖是这样[狗头]】


    【用户0718:我寻思这季萌新嘉宾很多吧,怎么就逮着我家欺负?】


    【平常心:陈松聆、姜贝、刘以驰、钟雪、肖旭、万宁……这阵容,得,肖哥和万姐二拖四】


    【贝壳而已:有毒?别cue我姐】


    【阿驰的甜筒:除了肖和万,其他几个虽然是新人后辈,但也都是拿过奖的实力派吧,顶多四拖二】


    【米尔:期待音乐才女雪雪的青城山之行~】


    陈松聆嗤了一声把手机扔一边,垮着个脸嘀咕:“要不是有可能我老大也在,什么垃圾综艺,我早拒了。”


    助理小张正在帮忙收拾行李:“哥,衣服要带哪些?山上可能有点冷,我带了点薄的长袖。”


    陈松聆正想着这大夏天,又不去深山老岭的,能多冷。手机里赫然收到一条来自【小白不吃花椰菜】的私信。


    【小白不吃花椰菜:哥你们如果要在山上住记得带羽绒服啊!最近特殊时期,嘿嘿旅途愉快!】


    陈松聆瞪眼看了这私信一会儿,犹豫一下,然后老老实实敲字回复【谢谢[笑脸]】。


    他斩钉截铁开口:“小张,把之前我那些联名款羽绒服拿上,多拿几件,围巾啊帽子手套什么的也备上。”


    之前在公主陵的时候,这个花椰菜就发过消息救过他一次。


    陈松聆再蠢也知道,这个粉丝估计是和龙竹、王道长他们一路的“那类人”,虽然不明白对方口中的“特殊时期”是什么意思,但既然没有表明此行有危险,那么他直接无脑听劝!


    他想了想,给姜贝也发了微信,提醒对方带御寒衣物。


    虽然两人只在《望仙台》合作过,但也算是某种生死之交了,比起节目组里另外几个人要熟悉。


    没办法,资源咖皇族也不是没脑子,不拉拢一两个关系好的,被其他人排挤在外的话,说不定会被恶意剪辑,那谭姐又得唠叨他了。


    陈松聆收了一阵,又坐在沙发上沉思:“我老大不会真在吧?”


    在仔细看过节目台本后,他就微信了王道长,问了对方庙会的事,回答说那两天是玄门盛会,龙竹估计也会在。


    “不行,绝不能放过拍马屁的机会。”


    他立刻让小张网购了一批长丰观的香蜡,准备到时候塞箱子里带上。


    小张以为他是被之前公主陵闹鬼的事儿弄出阴影了,竟然也没觉得麻烦,反倒眼含同情地点点头,捣鼓手机去了。


    女演员这边,在确定档期后,身为港圈歌后的万宁首先拉了个群,她是参加过三季的老人,之前在荧幕里就表现得非常关照女后辈,这回当然也不落于人后。


    “嗯,‘隐入山野’,‘寻仙问道’,‘红尘人间’……”万宁坐在私人化妆间里,一边看节目流程,一边拈草莓吃。


    话音一顿,她皱眉,语气有些不愉快:“轻一点,不要扯到我的头发。”


    身后拿着卷发棒的发型师诚惶诚恐地说了声抱歉。


    手机“咻”地一声亮起消息。


    是她刚拉的三人群,有人回复。


    【姜贝:谢谢万姐拉群[玫瑰],我听松聆说山上会冷,大家注意带上冲锋衣和羽绒服啊!】


    万宁心想自己参加过三次“远山的呼唤”,鹿驳山和北边的雪山都去过,这个季节加上海拔又不高,怎么可能有那么冷。


    这群小年轻果然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惯了,没什么自然常识。


    【万宁:[墨镜]带几件针织披风或者长袖就可以了,我们不搭帐篷,这次是住道观旁边,没那么冷的[微笑]】


    【钟雪:跟着万姐太可靠啦~[害羞]】


    【姜贝:那我多带几件,要是冷大家可以找我拿[哈哈]】


    万宁皮笑肉不笑了一下,耸耸肩,把手机放回去。


    她是在“远山”第一季结束后如愿翻红的,近几年下来,也接到不少好资源。但从二三季开始,节目组就有意借她的名气给新人镀金,明目张胆削减她的镜头,给要捧的角儿做陪衬。


    对此她十分不爽。


    尤其是这个网红出道的姜贝,和陈松聆一样,都是资方塞进来的人。


    “小李,按以往流程,这次也是要分组做任务的吧?”万宁偏头发问,得到确切答复后,勾唇一笑:“找导演组说一下,让小姜和小陈一个组。”


    助理有点忐忑:“可他俩都是新人,在同一个组的话……”须臾,觑见镜子里万宁沉下来的脸色,立刻噤了声。


    第57章 青城山


    蜀城青城山最近十分热闹。


    前山镇上为期半月的庙会还没结束,《远山的呼唤》节目组就已经准备就位,正式开播。这档综艺舍得投资,策划也十分亮眼,从第一季便持续爆火,讨论度几乎碾压同期其他网播节目。


    最重要的是,第五季一反常态,采用了全程多机位直播的方式,很成功地在短视频平台做了几波宣发,使得节目播出还有三天倒计时的时候,在线人数就达到了五十多万。


    身为娱乐圈小博主,李岚也是追剧大军其中一员。


    激动等待开播的时候,弹幕上有网友发来一个PK小问答投票。


    【第五季男嘉宾中谁是顶流咖位?a.肖旭b.刘以驰c.陈松聆】


    【这个问答不选c将毫无意义。】


    【a是影帝,b是人气歌手,c可是辉耀太子啊!】


    【玩梗可以选肖旭,真要答题还得是陈松聆[狗头]】


    李岚嘴角抽了抽。


    自从《望仙台》补拍结束后,她跟陈松聆和姜贝就没进过同个组了,但由于有着某段不可言说的革命友谊,几人偶尔逢年过节还是会群发短信。


    没想到这位辉耀太子的路人盘还是这么的……稀碎。


    她想了想,秉持着客观态度回复了一句:【其实陈松聆还是不错的,毕竟真诚。】


    【??还没播就开始洗了吗?】


    【呜呜,谢谢姐姐给松果说话><】


    【流量粉别装路人了,你家啥德性自己清楚。】


    李岚:……


    不出意外引火烧身了。


    不等她纠结,直播屏幕终于卡出画面,一只绘着山水花木的卷轴在带着古风古韵的bgm里徐徐展开,水墨大字“远山的呼唤”渐渐浮现,右下角落下朱红篆字“青城一梦”。


    【哇!这一季特效蛮不错的!】


    【啊啊啊我就在前山镇上看庙会呢!在哪里偶遇节目组哇?】


    【他们跟场地提前打过招呼,不会去人多的游客区啦。】


    【来了来了!第一个下车的果然是万姐!老玩家了哈哈。】


    黑色保姆车停在山脚下,万宁很熟练地同镜头打了招呼,然后自然地担当起新人导师的角色,解析起规则和流程。


    半晌,陈松聆和姜贝姗姗来迟,两人各自拖着一个硕大无比的行李箱出现在直播画面里。


    万宁惊讶地打趣:“小姜,小陈,你们这是搬家了吗?”


    姜贝看了一眼陈松聆,咳了一声:“我担心山上冷,就多带了些衣服。”


    陈松聆推了推墨镜,已经开始立冷酷人设:“抱歉来晚了。”


    弹幕清一水飘过【装货】。


    钟雪好意解围:“山上的确有点冷,女生嘛本来东西就带得多点。”


    【好贴心一女鹅,亲亲~】


    【这是那个音乐比赛亚军吗?妆造不错啊,邻家妹妹既视感。】


    【完爆某女网红。】


    【楼上的?不要拉踩好吗??】


    【本来就是啊,参加节目迟到还不让人说?】


    【哪里迟到了?那是其他人早到啊。】


    李岚汗颜,默默把“迟到”添加进弹幕屏蔽。


    万宁勾唇将话题一笔带过,开始代替导演组讲解第一阶段流程。


    《远山的呼唤》一般都是分成三到四个阶段,每个阶段会有小任务让嘉宾们完成,在做任务时科普一些风景人文历史知识,水到渠成,寓教于乐。“青城一梦”的第一阶段名为“隐入山野”,是让六位嘉宾分成三组,从不同山道入口出发,一路通过解谜来获得提示,从而找到终点路线,最晚到达的一组会有小惩罚。


    “哎呀,那就是我和肖老师一组,刘以驰和钟雪一组,”万宁拿着节目组递过来的随机安排表:“陈松聆和姜贝一组。”


    【……哦豁!太子爷遇上大小姐,简直灾难配备。】


    【节目组太搞了,怎么想出来把这俩一组的,粉丝不掐起来?】


    【嘿嘿,无人在意中我吃一口驰雪,人气歌手和音乐才女什么的太养眼……】


    “导演,那我们箱子是……”姜贝愣了一下,皱眉:“自己提上去?”


    导演憋笑的画外音:“没错。”


    万宁忍不住笑了,转转手里轻便的小行李箱:“小姜,我出发前不是在群里说了吗,山上没那么冷的,要不你现在拿些出来放车上。”


    姜贝犹豫了一下:“算了,谢谢万姐,我还是拿吧。”


    万宁摇头笑道:“现在的年轻人啊,还是在温室里待久了。”


    肖旭一身野外徒步的运动打扮,闻言扭头看陈松聆:“小陈,你要不要腾点箱子?”


    陈松聆继续草酷哥人设:“不了肖哥,我天生怕冷。”


    弹幕依旧闪过一堆【装货】。


    分好路线,副直播间多出三个,总屏上是导演组在终点处摆好机位,用无人机俯拍全景。


    【好漂亮啊!这是青城观吗?】


    【是一家民宿,我之前有幸订到过一间,非常非常美。】


    【节目组这次下血本了啊,这家叫“此间”的民宿很难订到的。】


    三组直播间画面起初还阳光斑驳,渐渐的就被古木葱茏包裹,只剩满目溶溶绿意。


    刘以驰和钟雪在凉亭桌上的八卦趣味谜题里得出线索,两人继续启程,没一会儿,钟雪忽然搓搓胳膊:“以驰,你觉不觉得有点冷?”


    刘以驰脖子上挂着耳麦,头发微卷,走文艺日系打扮。


    他是综艺里出名的贴心暖男,闻言便惊讶挑眉:“小雪你冷吗?我还有件外套,可以借给你。”


    钟雪吐了吐舌头:“不用啦,还没到那个程度。”


    心里却泛起嘀咕:早知道还是该多带几件厚衣服的。


    可是……这是盛夏啊?


    万宁这边也才在一棵树后找到指路红绳,她回头刚要冲肖旭招手,脚底“喀嚓”微响,她垂眼看去,只见汹涌草缕中,有座青瓦泥龛,几炷残香歪歪扭扭烧了一半,里头躺着只泥巴小猫。大白天的,她倒也并不害怕,还蹲下身新奇地让镜头去拍。


    “这是什么猫猫庙?”万宁摸出口袋里一颗糖放过去:“好可爱,希望保佑我家的Luna健健康康。”


    Luna是万宁养的一只波斯猫。


    【姐姐和猫猫都好可爱~】


    【诶?我怎么觉得这个不像猫?】


    【那什么……路边的野神龛还是尽量不要随便乱拜吧。】


    【楼上的封建古人别太ky。】


    肖旭笑笑:“听说古时有一只猫守护赵公明修道成仙,百姓感念纳福,给它修过庙殿,也有可能那是财神坐骑黑虎,古代匠人虎猫不分,才成了你看到的这样。”


    【老肖提前做过功课吧哈哈~】


    【超爱听肖哥科普,这对直播间画风真的很岁月静好。】


    【那是,毕竟是父母爱情嘛!】


    万宁笑着附和几句,起身时忽然感到一阵风吹过来。


    越往山里走,气温的确比外面低一些,但不知怎么的,这股风里的寒意似乎专往人骨子里刺。


    她下意识拉了拉袖子。


    肖旭注意到她的动作,问道:“Vanni,你要添衣服吗?”


    他自己穿着防晒长袖都有点凉飕飕的,万宁是短衬衫,可能更觉得冷才对。


    万宁摇了摇头,笑道:“之前雪山那期我都去过,没这么柔弱啦!”


    肖旭完全没听出她的点,自然地从背包里找出一件外套披上,阳光灿烂地笑道:“这样啊,看来是我年纪大了扛不住,我先加一件。”


    万宁:“……”


    【哈哈哈肖哥你怎么自己先加上啦,话说这个天气青城山真的那么冷?】


    【我就在前山镇上,感觉还好啊?】


    【可能山里气温不同吧,他们走的路线是游客禁入的。】


    又继续往前一段路,连跟拍的工作人员都开始觉得寒意刺骨。


    “这气温怎么回事?”钟雪抱着手臂,心里诧异:“也不像是雨雪后的冷,就是打心底有股凉意。”


    她绷不下去了,老老实实在箱子里摸出最厚的一件针织套在身上。


    旁边刘以驰也默默加上外套,还匀给工作人员几件,大家一边添衣服一边战战兢兢查天气预报。


    “靠,预报是16度啊?这感觉一半不到吧……”


    就在两组冻得哆哆嗦嗦艰难跋涉的时候,某个直播间却是画风清奇,截然不同。


    陈松聆和姜贝人均套上羽绒服,甚至还戴上绒线帽和手套,连旁边工作人员都人均分到一件冲锋衣,大箱子里重量一扫而空,脚步都轻快不少。


    “你还冷不?”陈松聆递去一条Gucci围巾。


    “谢了,”姜贝也不客气,接过来套上:“呼,舒坦。”


    两人穿的还是联名款冬服,配上墨镜手套,活像是来山里走秀,歪打正着圈了波颜粉。


    【有1说1,csl在酷哥赛道挺有把刷子的。】


    【本以为是小丑,结果是赢家……牛的。】


    【这有啥牛?不就是把自家衣柜搬来了嘛?】


    【这两人没人嗑吗?我浅尝一口。】


    【臭脸比格犬和邪恶奶牛猫有啥好嗑的?】


    话虽如此,但两人的分频直播间人数还是实诚地增加了。


    肖旭注意到万宁冷得脸色都有点不对:“Vanni,真的不要加件衣服?”


    万宁勉强地扯了扯嘴角:“还好,先到了终点再说吧。”


    她身上的针织披肩已经是行李箱里最厚的一件衣物了……


    该死,助理究竟怎么看的天气预报?这像十几度的样子吗?!


    晃眼间,她抬头看见前方出现一个熟悉的神龛轮廓,同时,一簇黑影飞快闪过去。


    万宁脸色发白,声音都在抖:“你们看……那边是有个人吗?”


    第58章 在此间


    肖旭的重点倒不在人影上。


    他蹙眉看向那座猫祠:“我们很早前是不是……路过了这里?”


    【肖哥别吓我!应该不是同一个吧?】


    【影帝这可不是飙戏的好时机啊!瑟瑟发抖。】


    万宁往后挪了挪,裸/露在披肩外的皮肤更是惊起鸡皮疙瘩,她强颜欢笑:“肖老师,你别这么严肃地说这种话啦。”


    “估计是景区的特色吧,”肖旭收回目光,搓搓手臂:“看来还是小陈小姜他们有前瞻意识,我们低估这个气温了,快走吧,希望不是我们垫底,哈哈。”


    【肖哥好乐观,感觉万女神脸色不怎么好,是不是被冷到了。】


    【笑而不语,之前是谁阴阳贝贝是温室花朵来着?】


    【楼上又开始了,只不过是一句玩笑话又被拿来当拉踩证据。】


    刚刚黑影掠过的地方空无一物。


    ——兴许是山里的松鼠吧。


    钟雪这边情况也不怎么好。


    冷,太冷了,就像赤身走在雪地上,四面八方的凉意挡不住地往骨头缝里挤。


    “还、还有多久啊……”钟雪话语间带着鼻音:“我感觉都快感冒了。”


    刘以驰很有风度地把自己外套借给钟雪,处处嘘寒问暖,极尽暖男本色。


    【我驰真的很会照顾人,他俩相处好暖啊,文艺小情侣谁来领嗑?】


    【我哥真的不错,之前造谣他隐婚生子的人真的没良心。】


    【借了件外套而已有那么夸张吗?隔壁臭脸比格还借羽绒服给全组人了呢。】


    【……】


    “摄像老师,你们之前不是踩过点吗?”刘以驰笑着和工作人员搭话:“难道还有隐藏任务?是不是终点标识弄错了呀?”


    工作人员也很奇怪。


    明明早该到了……


    “啊!!”钟雪忽然退后半步,抬手指着前面:“那是谁?好像有人?”


    【啊啊啊啊这果然是灵异综艺吧?雪宝你不要也和肖影帝一样突然飙戏啊!】


    【我的妈呀,我好像真的看到那个阴影动了。】


    【?是刚刚万女神看到的那个黑影吗?不会吧,他们隔那么远,一分钟就跑到这头了?】


    【真是人!一个女的!】


    【谁懂,我一个人在家不敢看下去了……】


    被钟雪指着的女人从黑影里缓缓露出真容。她个子不算高,但生得骨肉匀停,只敷衍套了件单薄外套,双手揣兜,在山道上闲庭信步似的走着,在漆黑树影间,她曝露于外的皮肤仿佛松针间扑簌飞落的雪。


    屏幕前的李岚瞪大双眼。


    这个人不是龙竹吗?!


    龙竹此前正有点郁闷。


    孟裁云和王奉虚都给她发过了青城山演武会的地址,白鹤也还帮她订了住宿的房间,她本来是计划开车去的,结果收到惊天噩耗——她的车因为违停已经被交警拖走了。她只得买了张火车票,到站后再走上山。


    也就区区几十公里。


    走了一半,她注意到有些不对劲。


    这里温度的下降不太按常理出牌。一般能引起温度变化的,除了自然气候,还有怨力灵力的平衡。而这里的怨力虽然不至于到达异常的地步,但已经处于灵力低迷区域了,至少功德地图是这么说的。


    演武会就要开始,山头上聚集了那么多修道者,怎么反而出现了灵气稀薄的现象?


    “嗨!你好!”看到眼前女人是有影子的,钟雪松了口气,大方上去打起招呼:“你是住在这山上的住户吗?”


    龙竹扭过头,有些困惑地看着对方,半晌点头:“嗯。”


    她要住的那间民宿的确在山上。


    “我们要去‘此间’民宿,”钟雪甜甜笑着:“你知道怎么走吗?”


    短发女人左眼被过长的刘海虚挡住,右眼黑白分明,冷不丁盯过来还有些阴恻恻的凉气,她闻声后陷入沉思,上下打量钟雪一眼:“你们也是来参加‘那个’的?”


    钟雪以为对方指的是参加节目,再次弯起眼睛笑了:“是呀,我叫钟雪,旁边那是刘以驰,你可能应该认识他?”


    钟雪才出道不久,辨识度不算高,刘以驰倒是上过很多个乐团综艺,还参演过不少大IP古偶男二,名气有目共睹。


    哪知龙竹一听,目光扫过旁边文艺青年,语气直白:“没听说过。”


    钟雪和刘以驰都愣了一下,前者下意识重复:“你不知道?”


    龙竹不解:“我为什么要知道?他哪个门派的?很厉害吗?”


    屏幕前的李岚:“……”


    没错,确认是龙竹本人。


    【……讲真,有点过于傲慢了,咱普通人就非得认识每个明星?】


    【不好意思歪曲一下重点,这个小姐好酷啊,很适合搞重金属摇滚。】


    【你就直说她满脸鬼气吧,还重金属摇滚。】


    刘以驰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小雪,你高估我啦哈哈,可能这位小姐平时不看剧的。”


    钟雪也把话题含糊过去,重新询问了地址。


    龙竹心里已经把他们当成了演武会的参赛者,没觉得哪里不对,伸手往前指去:“就在前面,我也住那里。”


    刘以驰十分意外:“你也住在那家民宿?”


    一般来说,录节目的地方是提前包场的。


    工作人员声音有点难为情:“提前沟通过了,确实是有间院子被老板留给重要的客人,不过那个院子出入口是单独的,不会影响我们。”


    【此间民宿居然还有单独的院子?】


    【有,他家两个院子,偏院更大,不过偏院的客房网上订不了,可能价格很高。】


    【和价格无关,之前蜀城开发集团老总去山里度假都只能订到正院客房。】


    【为啥这间民宿这么火?】


    【听本地人说,这家东西好吃,而且老板很会侍弄香道,对失眠焦虑很有效果。】


    【所以她是老板的客人?】


    钟雪笑着说:“那真巧,那我们一起过去吧。”


    刘以驰不着痕迹瞥了龙竹几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突然觉得气温没有刚刚那么冷了。


    不多时,一栋中式民宿出现在道路尽头,两旁山石掩映,树木葱郁,粉墙黛瓦的垂花柱大门很是雅致,匾额上黑底金漆“此间”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导演组等了两小时,看到有人过来终于是松了口气。


    “恭喜钟雪刘以驰!率先避开小惩罚~”


    导演组的PD笑着打趣:“其他两组不会半路折返回家了吧?”


    【好奇怪,真的是同等长度的路线吗?为什么其他人还在山里打转?】


    【才从万宁直播间过来……没人觉得像鬼打墙了吗?】


    【找错路了吧?别说这种晦气话。】


    节目组笑着调侃:“陈松聆和姜贝是不是行李太重,走不动了啊?”


    龙竹刚要继续往前走,闻声退后几步过来:“陈松聆?”


    刘以驰捂着胸口故意自嘲:“看来这位小姐不是不看剧,只是我没松聆那么红。”


    【哈哈哈哈驰哥不要自暴自弃啊!你比他好一百倍!】


    【没办法,资源咖天天刷脸,我妈都认识。】


    【呵呵我松哥就是火啊,看把你们酸的。】


    【不对,我想起来了!一直觉得这个女生脸熟,之前望仙台松松发的九宫格里,是不是有她?】


    龙竹满脸疑问:“陈富军也来参加‘那个’?”


    他来干什么?表演原地死亡?


    【哈哈哈哈是黑粉吧!】


    【噗,她叫这个黑称叫得好自然啊,直播的好处就是不能及时消音。】


    【不觉得原名有什么黑的,这名字很朴实啊,听起来可以一个人犁两亩地。】


    【楼上你也没放过他。】


    “你是松聆的粉丝吗?等会休息时间说不定可以要到他的签名,”钟雪解释:“我们几个都是一起的,可他们现在还没到。”


    龙竹打开功德地图,看见那个已跟踪里的灰点就在不远处挪动,四周棕褐色怨力圈时隐时现。


    她揣回手机,无奈地叹一口气:“我去接他吧。”


    一个鬼打墙都走不出来的人为啥会来参加演武会?朱盟的眼光是越来越不行了……


    其他人一愣,还没出声阻止,就见那短发女人转身晃悠了两下,身影就飞快消失了。


    钟雪震惊:“跑、能跑这么快吗她原来啊?”


    【给孩子惊出倒装句了哈哈。】


    【牛,这速度太快了吧,怎么不去参加短跑比赛?】


    【我感觉她都有残影了!】


    四周的参天古木将天幕笼得密不透风,林中偶有几声粗噶怪叫,莫名有些瘆得慌。


    万宁和肖旭还在山道上跋涉,二人都已经把零食饼干拿出来分食了,兜兜转转,仍然还是没见着终点的路标。


    肖旭皱了皱眉:“不然call下导演组问问,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万宁拢着披肩,强忍着心头凉意,笑道:“肖老师难道想放弃啊?”


    “这有什么,”肖旭拿出手机,露出一口白牙:“大不了接受惩罚嘛。”


    前面灌木丛窸窸窣窣响起来。


    肖旭才发完信息,抬头吓了一跳:“这么快?是来接我们的?”


    工作人员面面相觑:“这是谁?你认识吗?”


    【啊啊啊是刚刚要去捞人的小姐!】


    【这么快?这不是直播吗?她才出发多久?】


    【太欧了吧!她知道自己即将和影帝歌后偶遇吗?[捂嘴笑]】


    【……不是等等?她为什么直接走掉了?】


    【……?】


    第59章 黄大仙


    肖旭惊讶地看向眼前的短发女人,对方却只是漫不经心扫他一眼,随即揣着手擦肩而过。


    肖旭:“……请等等!”


    龙竹表情疑惑地回头,忽然“啊”了一声:“你们和刚才那两个是一起的?”


    “你遇见了小刘小雪他们?还是小陈小姜?”肖旭笑容热烈:“对,我们一起的,请问到上面此间民宿还有多远啊?能带我们一程么?”


    “不远。”龙竹说完,目光古怪把两人又打量一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既然不远,那就不麻烦你啦,”万宁拉了拉肖旭的手臂:“我们顺着路先上去吧。”


    说着,她直接冲跟拍组招招手,重新启程。


    肖旭频频回头:“为什么不让人家领一下路呢?”


    万宁揶揄地看他一眼:“你没看刚刚小姑娘眼神啊,再晚一步把你认出来就走不掉啦——反正她说了不远,证明方向是对的,咱继续走就行了。”


    肖旭却皱眉:“她应该不是粉丝,我看她不认识我俩。”


    万宁掩饰着心中不屑:“这里这么黑,没认出来也是可能的。”


    肖旭和万宁早期几乎包揽了所有年轻一代的经典电视剧,下至八岁小孩,上到八十老奶,都听说过他俩的名字,如果有人说不认识,放在网上是会被怀疑是别国间谍的程度。


    【讲道理,我觉得她可能真不认识……】


    【+1,真不知道有些明星一天到晚在傲慢什么。】


    【不过我现在感兴趣的是她会用多久出现在陈松聆的直播里。】


    【本地人吧,对路况熟,抄近路也不奇怪。】


    【我去!怎么做到的!!】


    陈松聆扭头看见工作人员手上的平板监屏,直播画面被一片密密麻麻的感叹号占据,他自己还没反应过来什么,就看见弹幕又飘来一条:【臭脸比格,你的神来了】。


    陈松聆“??”


    在骂谁?


    “诶!那不是……!”姜贝忽然大力地拍了拍陈松聆肩膀。


    陈松聆冷酷吐出两个字:“怎么?”


    下一秒,他睁大双眼:“我了个去!老大!”


    陈松聆转瞬将自己的人设抛到九霄云外:“你不会专程来接我的吧?!”


    龙竹懒得解释:“是啊。”


    【听称呼是玩得好的熟人?之前也没听说我哥亲友团里有这号人啊?】


    【呃……不会是嫂子吧?】


    【不可能,如果是嫂子,他早就装起来了。】


    大家都十分赞同,同时滑过清一色的【装货】。


    姜贝神神秘秘压低声音:“我们半天没走出去,不会是因为?”


    龙竹语气稀松平常:“灵气稀薄,容易遇上鬼打墙。”


    【??他们一本正经在谈论什么?】


    【这什么迷信思想……但凡读过小学都不会信好吧。】


    陈松聆&姜贝一脸严肃:“果然是这样。”


    【???】


    “原来你刚还遇上肖哥他们了,”陈松聆听完来龙去脉:“要不带上他们一起?”


    龙竹:“但他们说要自己走。”


    想起万宁的脾气,姜贝心下了然,一些话又不方便在镜头前讲,她只得隐晦问道:“那他们……不会有啥事吧?”


    “应该不会吧,”龙竹挠挠脸颊:“他们不是来参赛的吗?这都走不出去,那也别参加了。”


    【好大的口气!】


    【哈哈哈哈好强烈的嘲讽!】


    姜贝表情有点复杂,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陈松聆迟疑:“不然我给肖哥打个电话?”


    他刚拿起手机,忽然又放下:“还是等我们先到了再说。”


    【hhh服了,良心被好胜心打败。】


    【诡计多端的比格。】


    【你们还真信这个神棍的话啊?万姐和肖哥明明走在前面好不好,人家说不定马上到了。】


    【还真不一定……你去他俩直播间看看就知道了,连民宿影子都没看到。】


    不一会儿,几人穿出林间小道,看见了民宿院子旁弥漫着温馨暖光的石灯笼。


    刘以驰满脸惊讶:“诶,他们来了。”


    钟雪也觉得不可思议:“真快,她还真不是说说啊。”


    “不对,肖老师他们怎么还没到?”刘以驰一头雾水:“他们不是还走在前面吗?”


    刘以驰和钟雪刚刚在休息等待的时候,也在院子里看了直播投屏,知道龙竹是先遇到肖旭他们,再见到的陈松聆。


    陈松聆和姜贝闻言对视一眼,讷讷含糊过去:“可能他们想挑战极限,绕路了吧。”


    【你俩也是有点诡异的默契。】


    【不过真挺奇怪的,他们到底走到哪去了?不会真是鬼打墙?】


    “龙竹?!”旁边传来一声招呼。


    此间民宿的正院和偏院共用一道院墙,有人正沿着偏院那边提了个纸灯笼过来,末了还揉两下眼睛,确保清醒。


    龙竹循声看去,那人一身靛青色道服,笑容精明市侩,不是王奉虚还能是谁。


    “是你啊,”龙竹指着他:“王……一百。”


    王奉虚嘴角抽抽:“名字是有点拗口,叫我小王就成。”


    一百块招待所的事能不能不要记那么清楚……


    他好奇问道:“那旁边听说是在录节目,你怎么也在?”


    “我住这里啊,”龙竹指了指偏院:“小白鸟给我订的房间。”


    “……”王奉虚艰难思考了一下:“小白鸟是——算了,我带你去办入住。”


    见龙竹投来疑惑神色,他解释道:“演武会那几天,观里登记满房了,我被师母打发出来住,腾位子给别人。”


    龙竹:“民宿老板不在?”


    “估计找我师母喝茶去了,她俩是好姐们,”王奉虚抬头看了看天色,嘟囔:“怎么还没到。”


    龙竹问:“谁?”


    王奉虚:“孟裁缝啊,她也住这。”


    与此同时,万宁和肖旭还在漆黑山林里打转。


    肖旭叹气:“早知道就该让那个小姑娘带我们的,可能我们路线走岔,迷路了。”


    夜黑风急,寒意比之前更甚。


    万宁其实早就有点后悔,碍于镜头,还是装作轻松:“我觉得方向没错,再走走说不定就到了。”


    跟拍的工作人员翻了个白眼,心里骂骂咧咧。


    要不是这大明星非要自己寻路,他们早就能到民宿了,山里这么冷,她倒是能加的衣服全加了,其他人包括肖旭带的衣服太少都还只穿着单件。


    “等等!”万宁突然停下,脸色一阵发白:“又是那座泥龛!”


    所有人都随着她的指向看过去,在手机电筒光照射下,黑漆漆的泥龛中,似猫非猫的塑像表情诡异,令人毛骨悚然。


    “你们看,那颗糖是我之前放的,”万宁急切解释:“我们真的在原地打转!”


    【吓死了!真的是那颗糖!】


    【天啊!我反复确认自己看的是不是灵异综艺!】


    【有没有懂的人能解释一下什么原因?】


    【原因就和刚刚的小姐说的一样啊你们又不信。】


    肖旭表情凝重起来,拿镜头的工作人员手也有点晃,气氛染上一层恐慌。


    “那个塑像不会是……”万宁抓紧披肩:“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不是哦,那是供的黄大仙。”


    众人才松一口气,忽然间又更慌了:“谁在说话啊??”


    一个拖着行李箱的长发女人出现在山道旁,她衣着休闲,身形高挑,桃花眼不笑亦弯,脖颈和手臂有着奇怪的黑线刺青,整个人颇有雌雄莫辨的隽美。


    【颜值好高!!今天偶遇的素人也太强了吧!】


    【她刚刚说什么?黄大仙?】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孟裁云走上前,弯腰将不知何时找出来的几根香插在了泥龛旁的炉灰里,她站起来甩甩手,刚要继续走,忽然回退两步,转头眼睛一眯,恍然大悟露出笑容:“啊!你们该不会是那个‘远山呼唤’的节目吧!……肖旭万宁,我认识你们!”


    【这一个路人果然正常许多。】


    【还好,我差点都要怀疑我哥的知名度了。】


    久违地受到路人粉丝的恭维,但万宁内心已经毫无波澜起伏,她勉强扯了扯嘴角:“是我们,你也是要上山住宿的吗?”


    “是啊,”孟裁云笑了笑:“怎么不去里边录啊?不冷吗你们?”


    她自己也衣着单薄,却仿佛完全不觉得冷。


    万宁看了看自己身上厚重的披肩和对方的单衣长袖,只觉得之前的“温室花朵”变成回旋镖扎回自己身上。


    她保持沉默。


    还没说上几句,民宿正院就到了。


    “三组人员成功汇合!最后一名是肖旭、万宁!”


    分频直播间和总频汇总,定格在大家齐聚的画面。


    【笑死,之前谁说最后一名肯定是陈松聆他们来着?】


    【运气吧,还不是因为影帝他们走错路了。】


    【呵呵,明明可以跟着短发女生走的,就自己坑自己。】


    【后面不也上来了吗,反正我不信什么鬼打墙。】


    另一头偏院里,孟裁云正兴高采烈同龙竹和王奉虚打招呼。


    “兰兰你们青城山也太难走了,”孟裁云抱怨:“又陡又偏,还撞上鬼打墙。”


    王奉虚眼睛都直了:“你……自己走上来的?”


    孟裁云和龙竹两脸茫然:“不然呢?”


    王奉虚:“山下有缆车啊,这年头谁用走的啊那不费腿么。”


    孟裁云:“……”


    大意了。


    “你们不处理吗?”龙竹问:“那个鬼打墙。”


    王奉虚同孟裁云对视一眼,叹了口气:“一两句说不清,等这回道场结束你就知道怎么一回事儿了。”


    第60章 涮火锅


    《远山的呼唤》第五季从一开播流量就节节攀升,直播开启期间,就跟春晚似的,隔两分钟就要有个莫名其妙的新热搜。


    昨天的鬼打墙事件倒是炸出不少玄学大V现身说法,从阴阳太极侃到宇宙磁场,成功用云山雾罩的话术使得话题更加神秘莫测,不过一问到直播里到底是怎么回事,便一律回答:还不能轻易下结论。


    于是大家玩过梗也就抛诸脑后,反正总不可能是真的有鬼吧?


    万宁没睡好,忍着困意听工作人员cue流程。


    “隐入山野”后,便是“寻仙问道”。在展示源远流长的青城山道文化后,节目组又隆重放出一段VCR,出镜的是几位网上赫赫有名的道文化大师。


    【节目组太牛了!竟然请丁大师来当嘉宾?我听过他的讲坛节目,把玄学知识讲得很通透。】


    【他讲自己早年撞邪经历那一期特精彩!】


    “现在你们需要拿出之前准备的拜师礼,看谁有幸成为大师们的‘关门弟子’,”工作人员笑着解说:“只有双向选择才可以哦。”


    言外之意,你选择的那位大师也得看中你,双方才能成功缔结师徒关系。


    万宁立刻表态:“我肯定要选丁大师。”她还想说什么,嘴唇翕动两下,将话咽回。


    【按照咖位来分估计万肖就是和丁大师一组,其余组分配给另外两个大师。】


    【弹幕牛逼,你都给分完了,没悬念了呗。】


    【之前Vanni参演电影的时候就专门了解过相关知识,就算不靠咖位,一样碾压其他人。】


    刘以驰也和钟雪商量:“看样子我们就在张大师和王大师中间选了。”


    钟雪有点犹豫:“其实我也想去丁大师那边。”


    在拜师成功后,嘉宾会跟着自己的师父“论道”,再藉由学习到的知识,通过节目组布置的各种关卡。


    如果起点站得高一些,自己直播间会跟着水涨船高,再怎么说丁大师也是百万网红,有流量谁不蹭。


    【其实雪雪看上去很有灵气,说不定丁大师会收她那样的弟子。】


    刘以驰没有泼冷水,反而竖起拇指打趣:“那咱们拼一把,说不定丁大师今天就想收点弱小可怜的弟子。”


    【哈哈哈哈哥哥好暖。】


    【驰雪组加油!我看好你们!】


    【他俩在一起的画风好像恋综,背景都粉了。】


    陈松聆和姜贝拿到任务卡的一瞬间,面无表情地对视了一眼,双方似乎都隐约读懂了那一丝丝蠢蠢欲动。


    “那个……”陈松聆清了清嗓子,举手提问:“必须在这几个大师里选吗?”


    导演有些诧异,但很快又敏锐觉得这是个不错的节目效果,于是故意问:“怎么?你还有其他人选啊?”


    陈松聆语出惊人:“是有。”


    【宝贝你在说什么??】


    【完了,这段丁大师要是在追直播,死活不会挑选他俩了!】


    【陈松聆,姜贝,OUT!】


    “可以,拜师当然是看缘分,不强求,”导演沉吟片刻,意味深长劝道:“不过一个可靠的老师,可以让人少走弯路。”


    【导演疯狂捞人!比格视而不见!】


    【用心良苦啊导……】


    “你不问问你队友?”肖旭调笑道。


    姜贝耸耸肩:“我没意见。”


    万宁嘴角闪过一丝讽笑。


    钟雪和刘以驰虽然惊讶,又因为少了一个竞争对手微妙地松了口气。


    “行吧,”导演故作沉痛:“下午三组分别出发,成功拜师的组员,也会得到你们师父赠送的小礼物。”


    丁大师住在前山镇上,其他两位大师住在青城观附近的宫观,都距离此处不远。各组跟拍出发,分频的三个直播画面重新跳出来。


    【雪雪他们果然和肖哥路线一致,好精彩啊,丁大师会选谁?】


    【希望节目组别搞内定的那套,不然有啥意思。】


    【姜贝陈松聆怎么在旁边停下了?不做任务啦?】


    【等等,不会是……】


    只见陈松聆深呼吸一口,上前敲响偏院的院门,声音一扫高冷之色,带着点小心翼翼,显得十分狗腿:“大师?你们在吗?我能进来吗?”


    门没闩,一敲就开。


    摄像师从容地跟进去,镜头精准落在院子正中——那里正摆着一张小矮桌,中间架着口九宫格火锅,红汤汩汩翻腾着,三双木筷正杵在里头悬停,龙竹坐中间,王奉虚和孟裁云各两边,支肘撑膝无比随意,闻声纷纷“嗯?”一声抬头看过来。


    摄像师:“……”


    【这三个里面有0个像是大师。】


    【啊啊啊啊哥你是不是被骗了啊!】


    不顾工作人员欲言又止的表情,姜贝殷勤地打起招呼:“好巧啊,孟道长,我做了甜水冰汤圆,给你们带过来。”


    【原来贝贝早上起来在厨房忙活是做这个?】


    【不对啊贝贝你是不是也被骗了啊!这几个素人是谁啊?!】


    三碗冰块叮当作响的冰汤圆摆上桌,衬得红汤里翻滚的野菜和肉片更加鲜美了。


    孟裁云露出开心的笑容:“你们也坐下来吃点吧,这个季节正好涮野菜火锅。”


    “其实,我们是想请你们帮忙的,”陈松聆目光真诚地将节目组任务复述一遍,满含期待:“应该不会耽误你们正事吧?”


    演武会倒是还没开始,王奉虚目光诧异地逡巡着几台摄像机,愣了一下:“啊?我们吗?”


    陈松聆郑重地从背包里拿出了——一堆从长丰观网购的香。


    “是的,我只相信你们,如果不嫌弃的话,这个就当做‘拜师礼’了。”


    龙竹的筷子停住,开始咽口水。


    孟裁云见状,哈哈笑了两声,故作高深地捅了捅旁边人:“那不就却之不恭了,是吧老王?”


    王奉虚扯扯嘴角:“二位大师说了算,我就是个添头。”


    陈松聆看向导演组,眼睛发亮:“那我们是不是就算成功了?”


    导演组的人半晌回过神:“当然,不过后面节目会有实打实的PK关卡,你们现在确定选择了吗?”


    言外之意,嘉宾不能钻规则空子,随便找几个人结成师徒关系就算成功,那后面也是要真材实料比试的。


    【这不合规矩吧?他们是三个人啊。】


    【笑死了,这又不是人多就能行。】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是吧?】


    【我觉得不一定是节目笑果,之前直播你们不是看了么?我感觉那两位小姐都有点东西的……】


    【我看三个人都很像神棍,专门拿捏这种傻白甜富二代。】


    完成任务后,陈松聆和姜贝也各自搬来几条板凳拼桌,还招呼着工作人员把机位固定了也过来吃火锅。


    不知道那红汤里加了什么,辣椒红油的辛香与青翠水淋的野荠菜叠在一块儿,热气腾腾,真看得人腹生馋虫。


    工作人员蠢蠢欲动,犹豫地朝导演的方向看了看。


    导演倒觉得这个画面不错,很有烟火人家的美感,于是不动声色地冲大家点点头。


    寻仙问道就这么变成了热辣吃播。


    【……啊啊啊啊我看饿了!明明中午还没到啊!】


    【看起来就特别好吃,这是哪家火锅底料的植入吗?】


    【辉耀太子其实人还蛮好的,不吃独食。】


    【+1,是的,也不护食,很通人性。】


    【?你们到底有没有放过他?】


    孙强是跟拍组的工作人员,本来一开始知道自己被分到陈松聆那边,还有点发愁。


    关于这位爷的各种逆天传言实在太多,骚操作也是一套套的,万一太子看到直播恶评,冲他们发脾气,那可真是倒霉。


    结果这两天跟拍下来,对方除了态度倨傲一点,也没无理取闹刁难人。反倒是在山里寒流席卷的时候,借给他们衣服穿,有东西吃也不忘让他们也一起,况且——这火锅是真好吃!


    这位太子爷好像还……挺好?


    一旦接受了这个新印象,孙强不免重新审视起眼前几个被打上“神棍”标签的年轻人。


    其中那个短发女人气质阴恻恻的,他都有点不太敢看她。另外两个……也没看出什么特别。


    但陈松聆既然这么选择,一定是有他的用意在吧?


    话说回来——火锅到底为什么这么好吃啊?


    “锅里放了什么?”孟裁云见大家吃得风卷残云,不亦乐乎,若有所思地向王奉虚看过去,无声与之交头接耳。


    王奉虚道袍袖子拿攀膊绑着,腰上还系着围裙,见锅里食材肉眼可见变少,一脸麻木地抓起一根萝卜削进汤里,低声道:“这不是请你们吃么,我用了净水符,还挖了师母菜园子里的野菜。”


    青城观灵素道人除了精通五行术,平日还喜欢捣腾稀奇古怪的奇巧符术,譬如“青蚨还钱”用来寻人,“缩地成寸”用来赶路,此外,还有能结出麻辣西瓜的“糊涂种”,让井水变得鲜甜的“净水符”,还有能让人深信自己是一种动物的“耍人咒”,不胜枚举。


    孟裁云赶紧让龙竹多烫两口菜吃。


    “灵素道人用来养她那些宝贝兰花的可都是天材地宝,这些野菜长在旁边,也算得上小灵芝了,多吃不亏。”


    于是饭桌上一时间气氛融洽,宛若过大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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