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80-90

作者:非天夜翔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81章 暗访


    片刻后:


    “一起洗澡吗?”项诚问。


    “不不不。”迟小多忙道。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项诚在浴室外面说,“小多,我给你搓背,你身上太咸了。”


    “不用了!谢谢!”迟小多隐约又有点想让项诚进来,昨天晚上,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去抱一个陌生的、同样身为男人的人的身体,想想又有点期待。


    项诚拧开门,直接进来,进来时什么都没穿,调了下热水,从身后抱着迟小多,两只大手直接把沐浴露抹开。


    迟小多:“!!!”


    这家伙长相不帅,身材却非常好,健硕的胸膛,匀称的六块腹肌,手臂肌肉瘦削而结实,不看脸的话,说不定现在就要做那个,迟小多也完全没有抗拒的力气。


    而且他不经意看到项诚的“那个”,好大!


    “舒服吗?”项诚身后那东西顶着迟小多的臀部,在滑腻的沐浴液下不住滑蹭,两人的呼吸都急促起来。


    “老夫老夫的。”项诚说,“害羞什么?”


    迟小多心里抓狂大叫,自己完全跟不上他的节奏啊!而且为什么毫无抵抗的能力,他被项诚摸得前面硬起,感觉自己就要爆了。


    “我不会勉强你的。”项诚说,“你愿意的时候,再和我上床,这样就挺好。”


    迟小多不住吞口水,心想你倒是勉强一下啊,不对……我怎么能这么没有节操!不行不行……他以为洗着洗着,项诚就会像gv里一样把自己按在墙上吻,然后直接进来。


    然而项诚没有,他也一直硬着,却专心地给迟小多洗澡,单膝跪在地上,给他擦洗脚踝,洗完以后说:“冲下水,好了。”


    忍耐力真是高超,迟小多自己都有点想打飞机了,项诚却自己开始洗头,说:“出去喝点水,等我洗好咱们一起吃饭。”


    突然外面传来门铃的声音,两人的动作都是一僵。


    “迟小多!”王仁的声音喊道。


    “是王仁。”迟小多朝项诚说,“我朋友。”


    “等等。”项诚关掉水,沉吟片刻,说,“按我说的做。”


    王仁按了好几下门铃,迟小多穿上衣服去开门。


    “我靠。”王仁说,“你要吓死我了,可达说你一定回来了,我还不信。”


    陈真从王仁身后出来,接着是可达与周宛媛。


    “怎么回事?”陈真进来就问。


    “换拖鞋。”迟小多忙道。


    家里的地板刚被拖过,陈真、可达、周宛媛、王仁进来了。


    “你……”


    数人都仿佛有点紧张,看着迟小多,迟小多莫名其妙,说:“怎么了?”


    “你怎么从海上回来的?”陈真问。


    “不是你们让叶总送我回来的吗?”迟小多反问道。


    所有人:“……”


    “叶总是谁?”王仁是完全状况外的,说,“你不是去澳门玩的吗?又认识什么朋友了?”


    陈真示意王仁不要开口,说:“叶总说什么了?”


    “他说……”迟小多想了想,说,“他接了个电话,让直升飞机送我到雷州半岛,然后把我送到家,还说,这不是他要的东西,还给你们了。”


    可达发现了桌上的匣子,迟小多答道:“说完就走了,说改天再来看我,后会有期。”


    陈真看了眼匣子,径直走到窗边,拉开窗门朝外看。


    可达在浴室、厨房、阳台上各转了一圈,洗衣机正在甩干,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异常。


    周宛媛、陈真与可达互相看了一眼,陈真走回来,打开茶几上的匣子。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迟小多问。


    陈真语塞,迟小多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不是金刚箭吗?”陈真答道。


    “我看不像。”可达说,“先带回去上缴吧。”


    迟小多瞪着三人,说:“现在轮到你们解释了吧。”


    三人同时心里咯噔一响,迟小多问:“轩何志呢?如果我没猜错,他和你们肯定也是一伙的吧!为什么你们会出现在船上,当我傻的啊!”


    轩何志推开门,手里牵着狗,脑袋上顶着迟小多的小鸟。


    “齐尉呢?”迟小多面无表情地问。


    项诚裹着浴袍,坐在迟小多家外,小区里的一棵树上,点了根烟。


    “项兄把大家耍得团团转,就不打算解释几句吗?”齐尉冷冷道。


    树上扔下来一根烟,落在齐尉的衣领里,项诚眯起眼,打量齐尉。


    齐尉说:“你有什么计划,最好现在就说说清楚,陈真保得了你一时,保不了你一世,把假冒的项诚带回北京,老佛爷迟早会发现,到时候就不是我们几个来了。”


    “闪电。”项诚道。


    齐尉的脸色一变。


    “是谁的法术?”项诚朝向齐尉,眉头微微一动。


    齐尉没有说话,两人之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足足一分钟后,齐尉缓缓摇头。


    “先把你们内部的奸细查了。”项诚一弹烟灰,淡淡答道,“再来审我。”


    齐尉说:“我不能确定,连陈真都不知道那道闪电的来历。”


    “说不定就是他自己放的闪电。”项诚说,“算了,把小多的记忆还回来。”


    “还不了。”齐尉说,“周老师的记忆封印,陈真亲手下的,你得找他去。不过我建议你不用对迟小多说什么了,只会白费功夫。”


    “因为根据我的观察,陈真似乎一直在努力,用场景重现的方式来唤醒他的记忆,以陈真的为人,他不会做无用功。他说过这种封印的原理是把当事人由一件事发散出去的经历逆向回收,最后封在某一个对小多来说,印象最深刻的场景里。只有当这个场景被重现,小多才能想起来。但是在封印前,多半连当事人也不知道那个场景会是什么……”


    项诚陡然眯起双眼,依稀想到了什么。


    那天傍晚——


    ——项诚跪在沙发旁,迟小多的身边,贝多芬的《悲怆》在室内鸣响,迟小多微微震动,像是要在梦中醒来,却始终没有睁开双眼。茶几上放着他的那枚铁戒指,他在睡梦中,无名指轻轻动弹,睫毛不住颤抖。


    那天傍晚——


    他们洗好澡,在床上侧躺着,面对面看着彼此。


    迟小多摸到枕头旁的布包,拿出铁片弯成的戒指给项诚。


    “我们以后去英国结婚……”


    “不用那么麻烦……”


    项诚喃喃道:“那是他觉得唯一能帮上我忙的……”


    齐尉:“什么?”


    “没什么。”项诚回过神,“谢了。”


    项诚抬头望向楼上,说:“近期我会来找你的。”


    齐尉:“最好带着你的解释。”


    齐尉侧头,看见王仁走出了楼道,转身离开。


    迟小多坐在沙发对面,一脸无聊地看着三人,王仁被可达赶了出去。


    “尼古拉斯·陈。”陈真说。


    周宛媛:“莉莉·周。”


    可达:“可达·格根托如勒。”


    “你们要合体吗?!”迟小多心里咆哮着掀桌。


    “我们是国安局一级特工人员。”陈真诚恳地朝迟小多说。


    迟小多:“编,你们就继续编吧。”


    “没有骗你。”陈真说,“这个是我的工作证,你看。”


    陈真拿给迟小多一个工作证,上面写着“国家特工”。迟小多怒吼道:“原来特工还有工作证啊!这么随身携带不怕被敌人搜走吗?”


    “他是主任!”周宛媛纠正道,“主任啊!你看我们就没有证,他是专门找政府部门打交道的!”


    迟小多半信半疑,陈真说:“他们都是我的部下,我们调查一起文物走私案,希望在澳门抓到此案的整个交易过程并逮捕马蒂尼。马蒂尼和叶家交易,你的朋友佘诚,就是叶家的代表。”


    迟小多觉得似乎不可信,但又找不到任何槽点。


    “那佘诚是什么人?”迟小多问。


    “他就是喜欢收集文物。”陈真说,“不过很可惜,这不是他要的,所以,我们的队友齐尉,设了一个局,这个局就是利用她的妹妹当诱饵……”


    “你小心齐尉揍你。”周宛媛朝陈真说。


    迟小多:“???”


    陈真摆手,示意让他来,接着说:“……诱出佘诚的私人助理封离,再成功打入他们的宴会里,截住这场交易,让这件文物回到祖国……”


    陈真诚恳道:“谢谢你,迟小多,你帮助了我们,但是这件事,请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是吗?”迟小多怀疑地说,“但是他明明带着文物跑了啊,怎么突然间又不要了?”


    “已经被我们发现了,所以怕惹麻烦。”陈真说。


    “对对。”可达补充道,“他是斗不过国家机器的!”


    迟小多:“……”


    “我们走了。”陈真说,“还得去处理善后,你好好休息,如果他再回来,随时给我们打电话。”


    “好……吧。”迟小多心想肯定是临时瞎掰出来的,太多疑点了,但他也不追问,直接和陈真拜拜了。


    陈真走的时候,又伸手摸了摸迟小多的头,说:“加油!就差一步了!”


    “什么?”迟小多说。


    电梯门开,陈真走了。


    迟小多回到家里,短枪被带走了,狗和鸟儿也回来了。


    “他们怎么说?”项诚又出现在厨房里,给迟小多擀面条吃。


    狼狗汪的一声,警觉地抬起头,项诚转头看了一眼,狼狗眼里带着些许畏惧,左右看看,项诚走过去,把它拴了起来。鸟儿打量项诚,项诚伸出手指,摸了摸它的头。


    迟小多怀疑地看项诚,问:“你要干嘛。”


    “给你做晚饭。”项诚回厨房,围上围裙,奇怪地说,“不饿?”


    项诚开绞肉机,迟小多说:“你该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事了吧,还有,叶总!你怎么会做饭和做家务?”


    “霸道总裁就不能会做家务吗?”项诚说,“开电视看看新闻怎么说。”


    “你先给我交代清楚。”迟小多说。


    项诚正在和面粉,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想了想,说:“事情要从去年的春天说起,认识你的时候,我是‘董事长男士养生会所’的一只鸭子。”


    迟小多:“……”


    “给你推油的时候,你爱上了我。”项诚回头朝迟小多看了一眼,笑了笑。


    迟小多心想你这个模样还能当鸭子吗?客人眼睛没瞎吧!不对,你什么时候给我推过油啊!


    “但是呢。”项诚把面摔了几下,变魔术般把它在空中摊成一大块,杂耍般地从背后一绕,收到身前,再次揉成一个大面团,开始擀饺子皮,饺子皮飞快地出来,项诚自言自语道,“其实我是个驱魔师。”


    “什么什么?”迟小多问。


    “驱魔师。”项诚说,“我的妈妈是一个蛇妖,爸爸是驱魔师。”


    迟小多:“……”


    迟小多人生的二十八年里,第一次怀疑起这个世界的真实,项诚连珠炮般解释道:“我在抓一只叫鬼车的妖怪的时候和你认识,开始的时候我觉得你挺可爱,想保护你。后来渐渐地喜欢上了你,想照顾你,你陪我到北京去考国家一级驱魔师执照,想陪我一起抓妖……”


    迟小多嘴角抽搐,记得昨天的这个时候,他刚和这个叫佘诚的家伙认识,对方在游轮上喝着十万一瓶的酒,吃着三千一块的牛排,而现在,这人在他的厨房里擀面皮包饺子,一本正经地说:“……鬼节那天晚上,咱俩魂魄出窍,到故宫去走了一趟”。


    “喔。”迟小多说,“然后呢。”


    “……后来你拿到降妖师执照,咱俩去河南郑州出任务,遇见一只九尾天狐……”


    “……再后来,我回来救你,驱委消除了你的记忆,让你回家。你说,老公你一定要来找我。”


    “所以现在,我来找你了。”项诚说,“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就是这样,明白?”


    迟小多嘴角抽搐,点头道:“明白。”


    “明白就好。”项诚把饺子下锅,说:“饺子是你爱吃的八珍饺。”


    迟小多心里咆哮道:你当我是傻的啊!


    “你怎么证明呢?”迟小多无聊地说,“搓个火球术来看看?”


    “我不能用法术。”项诚说,“封离使用一种阴阳分离术,暂时锁住了我的第四魂。拜你所赐,胡新阳死后,天魔对所有的天魔种控制力都衰弱了,越接近它的复活,它的力量就越是弱小,千年一轮回,这是它的‘朔’,我要在最后一刻,设法杀掉它。”


    “但当我使用体内的不动明王真力时,天魔就会察觉到蛇魂被暂时分离的情况。”


    “而一旦用出巴蛇的力量,也会令我被魔种劫持思想,暂时失控。”


    “所以我现在什么都不能用。”项诚朝迟小多说,“不过相信我,一定有办法解决掉它。”


    “什么法术都不能用吗?”迟小多说,“那还是没有办法证明啊。”


    项诚没辙了,接着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示意迟小多等着。


    项诚把装饺子的盘子端上桌,放了一碟米在桌前,又放了点狗粮。


    “证明给你看。”项诚朝郎犬说,“变!”


    郎犬蹲坐在地上,朝项诚摇尾巴。


    “思归。”项诚朝鸟儿说,“显灵。”


    鸟儿一跳一跳,啄米吃。


    一分钟过去了,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是一只妖犬。”项诚一指狼狗,说,“是陈真派来保护你的。”


    “呜呜呜——”郎犬喉咙里发出声音。


    迟小多:“所以呢?”


    项诚:“它会变成人。”


    “让它变啊。”


    项诚朝郎犬打了个响指,郎犬抬头,伸着舌头喘气,不停摇尾巴。


    “思归!”项诚有点着急,在思归面前打响指。


    “这样就可以变成人吗?”迟小多吃着饺子,心想这饺子很好吃啊,于是也在思归面前打了个响指。


    项诚:“……”


    迟小多:“……”


    “需要等特定的时候吗?”迟小多说,“譬如说月圆之夜之类的,查一下黄历,看看最近哪天适合?”


    项诚:“……”


    迟小多心想刚刚才说了骗人就分手,怎么办呢?早知道别把话说太绝了。


    “你在骗我!”迟小多恶狠狠地说。


    项诚那样子,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没有……”项诚一脸着急,要思归快点救场,思归却完全不理他。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迟小多说,“看在你做饭这么好吃的份上。”


    于是项诚只得老老实实道:“我是个特工。”


    项诚胡编乱造,迟小多在一旁不住补充,项诚哭笑不得,把故事编完,迟小多满意地说:“这就对了。”


    “但是还有一个疑点。”迟小多说,“为什么封离他们不来找你?”


    项诚想了想,打开电视机,换了几个台,终于找到一个台正在放昨夜的新闻,是关于澳门警方追查一起游轮枪战案的,朝祥海运的副总正在开记者招待会,一旁坐着另一个“叶总”,一语不发,表情颇不耐烦。


    迟小多一脸惊讶,看看新闻里的人,再看项诚。


    “你是……”


    “他是我的替身。”项诚解释道,“我让他们等风头过了,再来找我。”


    “哦?”迟小多怀疑地说,“那你在我身边干嘛?还有什么任务吗?”


    “我喜欢你。”项诚说,“想和你一起呆着,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怎么总是不相信呢?”


    项诚洗好碗筷,出去倒垃圾,似乎有点小郁闷,迟小多有一点信了,不过把这个归结于高帅富……高丑富的奇怪癖好。


    “睡吧。”


    晚上迟小多也困得不行了,项诚给他铺好床,迟小多乏味地在床上躺着,说:“以后怎么办?”


    “我负责解决。”项诚说,“你不用管了。”


    迟小多看了项诚一眼,项诚也躺了上床。


    不会吧,这样就要同床共寝了吗?迟小多还是有点忐忑,他看了眼项诚,两人对视一秒,迟小多也不问了,想必回答一定是:“我已经是你男朋友了”,于是也不拒绝他,躺在床上,睡了。


    “我抱你。”项诚在黑暗里说。


    迟小多转过身,抱着项诚,关灯了看不见脸,摸到他身体时,感觉还是很有欲望的,肌肤的气息,依稀让他有点动情。但项诚没对他做什么,只是亲了下他的脸,迟小多便沉沉地睡了。


    半夜,他感觉到项诚的身体动了动,便自然醒来了。


    “手麻了吗?”迟小多问。


    “没有。”项诚低声道,另一只手正在用迟小多的ipad发微信。


    迟小多打了个呵欠,感觉到项诚也醒了,好奇地看了眼,问:“几点了?你想做什么?”


    “我要出去一趟。”项诚收起ipad,答道,“办点事。”


    “想做什么?”迟小多警觉地问,“带我一起吧。”


    项诚考虑了一会,点头,给迟小多穿衣服,带着他出了门。


    半夜冷风吹来,迟小多清醒了些,项诚骑上自行车,示意他坐前面,带他去吃了个宵夜,继而沿着海珠大道一路飞驰出去。


    “你自行车骑得不错嘛,叶总。”迟小多说。


    “叫老公。”项诚答道。


    自行车拐进了一个小区里,迟小多莫名其妙,问:“什么地方?”


    “嘘。”项诚把自行车停在路边,带着迟小多翻墙进了小区里。


    “这样是违反治安管理处罚条例的……”


    “老公有钱,让他罚个够。”


    “这不是重点……你要做什么?”


    “这里,过来。”项诚示意迟小多到小区一侧。


    “大王。”一个声音在阴暗处响起,穿黑色西服的男人闪身出来。


    “不要叫我大王!”项诚马上道。


    “是!”


    迟小多:“……”


    迟小多心想你们冷笑话看多了吧,项诚问:“封离呢?”


    “封大人回圣地了。”那男人单膝跪地,低声道,“澳门的事情已经解决了,您随时可以回去。”


    “准备好了?”


    “都准备好了。”属下说。


    “再派几个人在外接应。”项诚吩咐道,“听到玻璃碎裂的声音就动手,再弄部车过来,霸气点的,在小区外头等。”


    这是一栋三层的小别墅,别墅里亮着灯。


    陈真坐在餐桌前,眉头深锁。


    陈真和可达、轩何志一起看着电视机,电视里正在放朝祥海运的新闻发布会,公司副总身边坐着的正是当夜带走迟小多的“佘诚”。


    “这家伙会不会也是假的?”轩何志问。


    “分辨不了。”陈真说,“假设他还在广州,他现在想做什么呢?”


    “这不是金刚箭,我猜他还想找金刚箭。而且你不能就这样把人带回去。”可达说,“老佛爷是什么样的人?一眼就会发现是个扯线人偶!”


    “用束言真符封着,移花接木控制住。”陈真说,“让他不开口,三天以后,已经投狱了。”


    “妈的。”可达答道,“项诚到底想做什么?小多也不管,就走了。你想清楚了,陈真,你拿这么个假货去交差,风险是非常大的,不仅你自己,我们几个知情不报,也会被牵连,哪怕你申请任务时间延长,也比现在这样要好。”


    “没有时间了。”陈真说,“澳门的事一捅到北京,组织马上就会派人过来,广州本地组织已经要求介入了,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齐尉那边稳住狄淑敏老师,否则一旦追查起来,漏子只会越来越大。”


    可达想了想,说:“现在你不能走,让宛媛带人回北京。”


    “押送项诚,只用一个宛媛,老师们不会相信的,必须我亲自去。”陈真答道,“现在就得走,不能再等了。”


    两人望向墙上的挂钟,深夜四点半。


    “第一班飞机是八点。”陈真说,“我现在就去办押送手续。”


    项诚与迟小多朝二楼的一个房间里张望——里头亮着灯,陈朗趴在床上看书。


    “这应该就是陈真和陈朗的房间。”项诚朝迟小多小声说。


    “明白了……可是……”


    项诚拉开窗,跃进了室内,就在这一刻!整个别墅里所有的风铃都一起响了起来!


    楼下客厅内,陈真、可达、轩何志一起抬头。


    “有敌人!”


    可达从客厅的楼梯把手上一下翻了上去,继而快步跃上二楼,轩何志冲出了门外,继而整个别墅里的灯一下全灭了。


    迟小多按照项诚的吩咐,跑出了走廊,拉开陈真的房门,进去。


    第82章 交响


    “谁?!”可达在走廊里喝道。


    可达追向走廊尽头,侧旁却一声风响,项诚出拳,可达退后,拆招,两人顷刻间交手四招。紧接着房门被打开,另一个人一脚横踢,项诚猝不及防,中了一脚。


    黑暗里两人同时动手,项诚发出一声“啧”,对方快得犹如一阵风,招招致命,项诚借力将另一名男人的拳头拖过来一引,打在可达肩上,只得退向楼梯口处。


    轩何志追出了别墅,外面有人飞速撤离,轩何志抽出两把唐刀,停下追击的脚步,回头看门外,挑开电箱,用刀尖将电闸推了上去。


    别墅内,灯亮。


    项诚一闪身,不再与二人缠斗,冲进了陈朗的房间,可达紧随其后,项诚翻出了窗外,消失了。


    陈真快步上楼,可达说:“跑了。”


    “是谁?”陈真问。


    “看不清楚。”可达说。


    “挨个房间检查一下。”陈真说,“看看还有没有同党。”


    迟小多躲在陈真房间的衣柜里,听到脚步声响,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说:“这里也没有。”


    “那只妖怪被救走了么?”陈真在外面问。


    迟小多心想妖怪?妖怪??!你们在说什么?


    那陌生男人的声音说:“还在。”


    陈真下楼时发现电话正在茶几上震动,上前接了,齐尉的声音说:“狄淑敏老师要亲自过来,我拦不住她了。”


    陈真说:“我马上就要出门,让她在机场谈。”


    “不行!”齐尉说,“她已经过去了!”


    陈真吁了口气,轩何志从门外回来,问:“怎么整?”


    陈真与可达对视一眼,简直焦头烂额。


    项诚扒在二楼外面,与夜色融为一体,片刻后迟小多轻轻拉开窗门,项诚翻身进去,打开了灯。


    “这里没有你要的东西……”迟小多从衣柜出来,翻找陈真的抽屉,空空如也。


    项诚说:“你搜床头柜和床底下,我搜桌子。”


    桌上一堆文件,迟小多翻来翻去,项诚说:“被子下面不用找了。”


    枕头下压着迟小多送给陈真的钱包,迟小多翻开看了眼,里面只有几百块钱,放着张照片,里面是自己、陈朗、陈真与可达、周宛媛、齐尉、轩何志,还有好几个不认识的人。


    迟小多身边站着一个似乎有点眼熟的男人,一手搂着他。


    迟小多:“????”


    迟小多完全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拍了这张照。


    “这是谁?”迟小多的声音有点发抖。


    项诚放下手头的东西,合上钱包,塞进枕头底下,把被单拉平,说:“马上你就会明白了,快!我们没有时间了!”


    迟小多下意识地继续帮项诚找东西,然而越找越是混乱,隐隐约约想起了什么,外头停车声响,项诚凑到窗边看了一眼,说:“糟了!”


    一辆黑金色的车停下,可达去开门,女人的声音说:“陈真呢?把所有人都叫下来。”


    外面来了不少人,把整个别墅围了起来。


    又一辆红色的跑车停在门外,齐尉下车,快步进别墅。


    项诚让迟小多到门后去,示意他在这里等着,自己拉开架势,预备有人进来便随时动手。


    然而陈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说:“下楼开会。”


    走廊对面有人开关门与脚步声响,在对面看守的那人出来,下楼梯走了。


    项诚沉吟片刻,开门,说:“到对面房间里去。”


    迟小多打开门,进去,项诚紧随其后,迟小多被吓了一跳。


    床上侧躺着一个高大的男人,男人两手被手铐铐着,闭着眼睛,像是在睡觉。


    “这个不是你的手下么?”迟小多说。


    “别管了。”项诚答道,“找东西!”


    项诚进去就翻箱倒柜,迟小多奇怪地走到床边,躬身,看着那男人熟睡的脸。


    男人非常帅,迟小多想起一段记忆。


    这人前天晚上,递给自己遥控器,接着就在旁边看自己,眼睛里带着复杂的神色,一句话也没说。


    接着,迟小多又想起在陈真钱包里看到的那张照片。


    不就是自己身边站着的那个男人吗?他叫什么名字?


    狄淑敏说:“在澳门搞出这么大的事情来,陈真,你跨省执法我不说你了,为什么不和本地先打个招呼?”


    来了好几个本地官员,李主任示意狄淑敏息怒,有话好说。


    “这是老佛爷的吩咐。”陈真说,“天魔的手下一直监视着迟小多的情况,任何人的出现,都会打草惊蛇。”


    “你好,陈主任。”一个男人出面,说,“国安局特别行动科简文,这里是北京那边发来的公文,现在,你们的职务已经被暂时解除了。接下来的事件请移交给我们处理。”


    可达哭笑不得道:“你知道楼上关着的是什么人吗?”


    简文答道:“这不重要,现在你们已经被解除执法权限,具体处理结果,请和有关部门确认。”


    “这就是你乱来的结果。”狄淑敏朝陈真咬牙切齿道,“人已经抓到了,你就这么带着走了,剩下的烂摊子让我怎么收拾?”


    齐尉站在狄淑敏身后,不敢开口。


    “人呢?”简文又问。


    “您要做什么?”陈真说,“请留步!除非林局给我打电话。”


    简文冷冷道:“此事安全等级已经超出了林语柔局长的权限,本地驱魔师组织也由我接管,陈主任,你们是公务员,请不要知法犯法。”


    陈真与可达交换眼色,却顾忌有旁人在侧,不敢开口解释,狄淑敏无奈,只得上了楼梯,说:“齐尉带路。”


    迟小多侧过头,看着躺在床上的那个男人,他的眉眼如此熟悉,令他脑海中一片混乱,走廊里传来狄淑敏的声音。


    “找到了!”项诚打开一个匣子,说,“快走!”


    “他是谁?!”迟小多站在那人的身前,面朝项诚,问,“我是不是认识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项诚的眼里带着笑意,摸摸迟小多的头,把匣子交给他,让他抱在怀里,朝他打开,里面是一个本子,两个造型奇怪的、巴掌大的图腾,以及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还有两枚戒指。


    项诚取出一枚戒指,示意迟小多看,再把戒指戴上迟小多的无名指。


    “这个是婚戒。”项诚说,“等我戴上去,你会发现一些神奇的事。”


    迟小多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说:“别闹了,到底是……”


    就在这个时候,门被打开,所有人看见迟小多和项诚在一起,登时色变,轩何志最先出刀,项诚把桌子一掀,简文迅速无比,抽枪,开枪。


    项诚拖着迟小多一闪避,撞破玻璃,飞出了窗外,狄淑敏喊道:“小心!”


    迟小多撞在项诚身上,项诚还没戴上的戒指闪着光,飞了出去,落在草丛里。


    包围别墅的人喝道:“什么人!”


    迟小多左右看,项诚躬身在草地上不住找戒指,五六名驱魔师冲出,朝他跑来,项诚焦急到了极点,不住默念掉到哪里去了。


    迟小多摔得七荤八素,匣子翻开,掉出一个本子,迟小多问:“跑……跑吗?!”


    简文冲出别墅,吼道:“把他们抓起来!”


    驱魔师越来越多,包围了小区,另一个男人冲出来,挡在迟小多与项诚身前。


    “怎么?想打架?”男人说,“我可不是驱委的,早就辞职了。”


    “你想试试?”简文冷冷道。


    “曹斌!”狄淑敏道,“不要冲动。”


    声音距离迟小多越来越远,仿佛自己已不再置身于这些人之间,有一首音乐,在模模糊糊之间响起,他却把握不到那首歌的旋律,仿佛站在一团迷雾之中,找不到上下左右。


    紧接着,不远处响起枪响,项诚在最后一刻,摸到了草丛中的戒指,肩膀中枪,顾不得伤势,把戒指戴在手上。


    那一刻仿佛有一道雷电,破开了黑暗,穿透了脑海中的迷雾。


    “跑!”项诚吼道。


    项诚抓起迟小多的手,迟小多脑海中一片混沌,下意识地跟着跑,背后枪声大作,陈真的声音喊道:“曹斌——!”


    迟小多下意识回头,那男人喊道:“你们快跑!不要管我!”


    项诚冲出小区,吼道:“车呢?!”


    “大王!”


    “在这里!”


    保镖喊道。


    迟小多短暂地恢复清醒,看到小区外面停了一辆东风大卡车,脑海中闪过无数吐槽的弹幕,被项诚拖着上去。


    “不要叫我大王!准备的什么车!”项诚怒吼道。


    “大王您要大一点的……”


    迟小多:“……”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迟小多终于爆发了。


    项诚抓着迟小多衣领,把他按在车前座上,外头枪响,射穿了车窗玻璃,项诚挂档,踩油门,猛打方向盘,东风大卡车掉头,冲出了小区外面的道路。


    迟小多抱着匣子,不住喘气,脑子里快要炸了,无数似曾相识的场景一刹那涌来。


    “一二三、木头人……”


    “不动明王!加油!”


    “你是拯救世界的大英雄……”


    项诚转头看了迟小多一眼,迟小多怔怔地看着路前方,路灯交错闪烁,化作光影飞闪而过。


    “看这个。”项诚把油门踩到底,一手控方向盘,紧张地翻开本子,放到迟小多面前。


    迟小多:“……”


    迟小多的眼神仿佛没有焦点,不住游移,外面警车追了上来。


    “马上放弃无谓的抵抗。”简文的声音道。


    项诚的车沿着珠江大桥飞驰而过,不住鸣喇叭,两道的车打滑,让路,就在那猛一拐弯时,迟小多的匣子里掉出一盘磁带。


    项诚:“!!!”


    “这是……”迟小多喃喃道。


    项诚把磁带塞进车载录音机里,《悲怆奏鸣曲》第三章 ,两下鼓声轰然响起,击穿了迟小多的意识世界,隔着过去与未来的那道屏障顺势被击碎。


    快节奏的悲怆轰鸣声不断,随着有节奏的鼓点砰砰砰震撼了天地,带着迟小多的记忆飞速旋转,犹如一个漩涡。


    “你快跑啊——”


    “记得回来……”


    无数熟识人的面孔在面前闪过,定格在可达、周宛媛、曹斌、轩何志……最后落在了陈真的脸上。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夜,迟小多裹着毛毯,与陈真坐在壁炉前,两人都冷得直打颤。


    “怎么办?”迟小多问,“他们一定不会放过项诚的!”


    陈真说:“老佛爷会把项诚关进驱委的监狱里,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必须保护好自己,他们也会关你一段时间的禁闭,你们没有把九尾天狐的事情上报,惊动了上级,这事绝对平不了,最起码也要挨一个处分,禁闭三个月。”


    “我有一个计划。”迟小多冻得嘴唇青紫,低声说,“陈真,帮我一个忙。”


    陈真注视着迟小多。


    “他们现在还不知道我醒了。”迟小多说,“有没有办法让我避过老佛爷的监视,放我离开?”


    “你想逃跑?!”陈真说,“不要这样,你一跑,连天魔阵营的也会来追缉你。”


    “试试看给我闻离魂花粉。”迟小多说,“消去我所有的记忆,让我回到广州,瞒过老佛爷,她就会以为我已经忘了所有的事,派可达保护我!”


    陈真:“……”


    “然后你们再到我身边来,想办法唤醒我的记忆。”迟小多说,“我知道你可以的!”


    “然后呢?”陈真道。


    “然后我会想办法找到消弭心魔的方法,再回来救走项诚。”迟小多说。


    “你疯了!”陈真说,“你要到驱委的监狱里去救人?”


    迟小多转头看门外,生怕林语柔突然闯进来,焦急地说:“景浩能逃出来,项诚一定也能,只要知道他被关在什么地方。”


    “我不能让你这么做。”陈真说,“项诚的心魔关乎千万人的性命,不能把赌注押在你一个人的身上……而且你确保项诚跟着你离开,就能杀掉他的心魔?”


    卡车剧烈震动,项诚大喊道:“小心!”


    迟小多被拐弯的力道甩到一旁,项诚伸出手,摸到安全带给他卡上,前面出现了一团烈火,烈火扑面而来,卡车在《悲怆奏鸣曲》的轰鸣声中,飞越了火海。


    “我在你家里看到过一个古文献……”迟小多低声而快速地说,“不动明王就是天魔的克星,在那张图上,明王的智慧剑上刺穿了一颗魔化的心脏。项诚的妈妈为什么选择他的爸爸,生下了项诚,这里面一定是有原因的……我要查出这个缘由,我相信她的妈妈一定留下了解决的方法……”


    陈真倏然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迟小多。


    “离魂花粉,除了郑老师之外是没有人能解除的。”陈真飞快地说,“而且我不确定郑老师是站在哪一边的,我不能告诉他内情,但我有另一个办法,用周老师的‘忘却悲怆’封印住你的记忆,但是最后怎么样,要看你们的运气。”


    “如果项诚能暂时控制心魔的话,我会想办法把他放走,当悲怆开始时,你的思想里会不自觉地出现你潜意识里最珍贵的记忆,这个因人而异,当它浮现时,你必须将注意力集中在那个记忆上,它就是解除封印的钥匙。最后当这个‘钥匙’被重现,封印就会被解开,之后就全靠你自己了。”


    “钥匙是什么,有迹可循吗?”迟小多说。


    陈真答道:“没有人知道,甚至连在封印之前,你自己都不知道,所以只能不停地重现,给你碰碰运气。”


    外面敲门。


    迟小多道:“行,拜托你了,我相信这个钥匙多半和项诚有关,最后一定能解开的。”


    说毕迟小多朝沙发上一躺,盖上毯子,可达与周宛媛进来。


    五辆豪车从路的一侧驰来,挡住了警车的去路。


    项诚戴上耳机,齐尉在电话里说:“上高速,我帮不了你了。”


    “曹斌呢?”项诚道。


    “没有生命危险。”齐尉说,“离开了暂时不要再回广州。”


    悲怆的震响一路攀升,直到最后,天地间尽是那荡气回肠的乐曲。


    迟小多两眼放空,左手的无名指随着节奏而无意识地微微动弹。


    在他的面前是直升飞机刺眼的灯光与空中横飞的子弹,喊话声远去,无尽的记忆浮现在漆黑深夜的彼岸,犹如一道震彻生命的大闪光——


    ——卡车撞飞路栏,冲上了高速,四辆越野车紧随而来,紧接着一枚子弹打中了卡车的前轮胎,大卡车打横,车门翻开。


    就在这最后一刻,悲怆落下了最后一个重音,迟小多朝副驾座位上猛地一靠,强光朝着眼中一收,左眼中现出碧绿旋转的龙瞳,项诚把迟小多拦腰一抱,两人一起被甩飞出驾驶室。


    项诚正要开口让迟小多抱紧自己,迟小多却搂着他的脖子,眼里带着笑,吻在他的唇上。


    项诚:“……”


    就在两人飞出的一刻,一声凤鸣传来,发光的温柔凤凰终于追上了卡车,将两人一接,载在背上,猛然拔高,躲过旋转着射来的追踪弹。


    追踪弹两两碰撞,在空中炸开犹如绚烂的焰火。


    轰然一声,思归载着项诚与迟小多,从火光与烈焰中浴火射出,展翅飞向天际。


    第83章 往事


    妈妈说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刻有什么惊喜在前面等着你。


    思归落下后,迟小多一脸乏味地看着项诚。


    项诚:“……”


    “不是让你先跑的吗回来干什么封离又是什么鬼啊趁着我不知道在哪里勾搭回来的人而且现在这样又是怎么回事啊!!”


    迟小多怒吼道。


    项诚笑了起来,迟小多追着项诚,在荒野中怒吼,项诚摔在地上,迟小多扑上去,骑在他身上,很想狠狠给他一拳,项诚笑起来显得更丑了,迟小多简直拿他没办法。


    “什么都不告诉我。”迟小多突然说,“爱人在一起,不就是应该互相了解的吗?去哪里也不让我陪,总是一个人冲在前头。”


    项诚看着迟小多。


    迟小多说:“我知道你很聪明,凡事你都能解决,可是我也很希望能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啊,这样太没劲了,哎。”


    迟小多一脸郁闷,走在前面,项诚跟在后面,说:“小多,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我爱你。”项诚说,“我们分开以后,我才发现,我再也离不开你了。”


    迟小多心想你倒是上来抱一下,嘴上说得好听。


    “小多。”项诚平静地说,“你听我解释。”


    “我逃离郑州以后,一路逃到西安境内,几次想回来救你,但他们把你送回了广州。”项诚说,“我的武器和法宝都没了,剩下两件魔化的,我不敢用,我差点就被心魔控制了,我躲在黄河边的一个峭壁夹缝里,最难支撑的时候,是你给了我力量……”


    黑暗的原野里,冬季的风吹起枯草卷过,迟小多四处看看,有点害怕,心想你说这么多干嘛!上来抱一下不就完了吗?这种时候谁要听你婆婆妈妈的解释啊!


    “从那个时候开始。”项诚说,“我就觉得,我一定要……回到你的身边。”


    迟小多心想你到底会不会抱啊!算了,转过身,紧紧地抱着项诚。


    项诚抱着迟小多,摸了摸他的头。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在家里等着我。”项诚沉声说。


    接着,迟小多给了他一个惊天动地的过肩摔。


    “去死吧啊啊啊啊——”迟小多怒吼道,声音在旷野与群山之中回荡。


    项诚:“……”


    项诚终于也遇上了世界十大未解之谜之一——老婆为什么会生气。


    半小时后,远方出现了一个砖瓦结构的小房子。


    房子里燃起了篝火,迟小多双手放在温暖的火焰旁,黎明时分,山野笼罩着一层蒙蒙的雾气,思归在他的兜帽里睡着了。


    项诚在迟小多对面躬背坐着,稍稍抬眼,观察迟小多的脸色。


    篝火的光芒忽明忽暗,映在迟小多的脸上,迟小多白皙的肤色,英俊的脸庞,精致的五官,令项诚看得不想说话,迟小多一直在思考,明亮的双眼里倒映出跳动的火焰。


    “还在生气?”项诚问。


    迟小多没好气地看了项诚一眼。


    “后来呢?”迟小多问。


    “后来,封离找到了我。”项诚解释道,“他的真身,是一只九尾天狐。”


    迟小多微微蹙眉,说:“他也是狐狸?”


    项诚点头道:“胡新阳是另一只,他们是双胞胎兄弟,胡新阳拥有惑力,封离擅长幻化,他可以幻化成天地间的任何东西,飞禽走兽,花鸟虫鱼……在很久以前,他的力量和他的脸,都被胡新阳夺走了,于是他只好离开圣地,流浪人间。民国末期,一个富人捡到了他,这个富人,就是叶家的祖宗。”


    “嗯……”迟小多点点头,思考着关于封离与胡新阳的关系。


    “他陪伴叶家许多年。”项诚说,“后来天魔在三十年前,胡新阳的计划失败后,召回了他,封离作为一个没有脸的妖怪,在圣地与人间来去,古早的叶家早就不行了,人丁凋零。”


    “叶家的祖坟就在丰都,五十年前的叶家家主回乡扫墓时,和我爷爷认识,于是经常保持联系,上一任的叶家继承人在海外保持着联络。曾请我爸爸看过风水,迁过祖墓。也就是那一次,我爸爸开始怀疑,叶家的气脉是因为妖在作乱,查这个案子查了四年,直到知道封离的身份后,没有杀他,而是放走了他。”


    “后来叶家的家主去世了吗?”迟小多问。


    “是的。”项诚点头道,“遗产没有人继承,家主临死前,拜托我爸爸为他寻找合适的继承人。但是封离又回去了,代理叶家的公司,我爸爸死后,封离找到了我,并把公司交给了我。”


    “财产清点后,除去原公司。”项诚耸肩,说,“还剩下很多很多的钱,封离用这些钱,在台湾再注册了一个公司,保护投奔他的妖怪。”


    “为什么?”迟小多问。


    “有的妖只是想和人类一起生活。”项诚说,“他们羡慕人类社会,有很多好玩的,不想被在圣地的天魔控制,想要钱,想吃好吃的,喜欢去迪斯尼乐园。”


    迟小多脑海里浮现出一群妖怪玩过山车和旋转木马的场面。


    外面响起爪子抓门的声音,两人同时色变,迟小多到项诚身后去,项诚拉开门,一条摇着尾巴的德国狼狗,吐着舌头,看着两人。


    “郎犬?”迟小多道,“怎么找到这里的?”


    郎犬叼着一封信,呼哧呼哧喘气,看看项诚,又看迟小多,躲到迟小多身后去。


    迟小多拆开信,上面是陈真的字迹。


    暂时不要公开露面,慎防驱魔师,派出郎犬与思归供你差遣,项诚若入魔,切记不可勉强。


    迟小多交给项诚,项诚只是看了一眼,便点了点头。


    “他们应该很快就会找到这里了。”


    “谁?”


    “我的手下。”项诚答道,“封离回圣地去了,交给我一些人,听我指挥。”


    迟小多的注意力却不在这个上面,问:“你也去圣地了吗?”


    项诚点头,说:“封离把我带回去了。”


    “情况如何?”迟小多问,“天魔怎么还会放你出来?”


    项诚想了想,眉头深锁,答道:“天魔它,其实不能算是一个人,我不知道怎么去形容它……但它只是一股力量,它是没有思想的,有思想的,只是被天魔寄生着的,那个人,天魔的力量决定了寄生体的寿命,但是,实际上的寄生体,已经在七年前,死了。”


    迟小多:“!!!”


    “按道理,寄生体死后,天魔的力量就会逃逸,因为它是从天地脉里化出来的。”项诚答道,“但是在七年前,天魔有一个部下,是个老萨满,使用特别的法术,维持了寄生体的活性,并操控它发号施令,把它当作一个傀儡,现在,整个圣地都处在这个部下的控制之下。”


    “什么法术?”迟小多隐隐约约地触及了关键点。


    “血的活性。”项诚解释道。


    “血魔体!”迟小多想起齐尉给过自己的解释,那个老萨满,一定就是郑衾的师兄!


    项诚点头,拨了几下火,狼狗趴在了迟小多的脚边。


    “你能明白吗?”项诚观察迟小多的表情,说,“血魔与天魔的关系,这就是他们放我出来的原因。”


    迟小多有点疑惑,问:“为什么?”


    “血魔希望能控制这个死去的人再多一段时间。”项诚耐心地解释道,“一旦我接替了它,我就会成为新的寄体,我有自己的意识,血魔要重新控制我显然不容易。”


    “那为什么它不想办法杀了你呢?”迟小多问。


    “它杀不了我。”项诚说,“杀了我的话,我作为人的三魂七魄会消散,蛇魂会留下来,这个时候,体内的魔种将吸取所有的力量,直接变成新的天魔。”


    “所以无论血魔做什么,天魔的轮回和再生都无法逆转。”迟小多喃喃道,“我知道了,他希望你回到人间,被驱委抓住,再关起来。”


    项诚点头,打了个响指,说:“正确,封离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再次把我从圣地带了出来。理由是寻找新的,妖怪们能发展的根据地。毕竟如果我置身圣地里,距离实际上的天魔越近,力量就越容易此消彼长,朝着我的身上倾斜。”


    “封离教给我一个法术,而这个法术是我爸爸教给他的。”项诚说,“能够暂时封印住我的蛇魂,这样血魔就不能通过天魔的感应,来追踪到我的下落,也不知道我在做什么。”


    “我们得回去找陈真。”迟小多说。


    “且慢。”项诚答道,“驱委不安全,这就是我为什么一直没有和陈真正面谈判的原因。”


    “不会吧?”迟小多说,“又有奸细?驱委都要变成奸细的老巢了啊!”


    项诚想了想,说:“你记得把我们引到郑州的那个任务吗?”


    迟小多眉头深锁,项诚说:“那个任务,你不觉得很碰巧么?”


    “可是。”迟小多说,“我觉得很多情况下,事情都是碰巧的,不代表那个时候就有人在算计咱们了。最开始的时候,我们从北京出发……是要抓在郑州筑巢的胡新阳,而胡新阳是和王雷勾结的,对不对?那么当我们接到任务,抵达郑州之后,胡新阳察觉了我们的一举一动,才临时起意,利用你的家传法宝来布下陷阱,和发布任务的人没有太大关系。”


    项诚沉吟片刻,点头道:“我起初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心里存着一个念头,不敢轻易相信他们。直到咱们从游轮上离开,驾驶水上飞机的时候,你记得那道闪电吗?”


    迟小多:“……”


    “对喔。”迟小多想起来了。


    “齐尉就追在咱们身后。”项诚说,“那道闪电先是击中了他,再又击中了我们,是谁的远距法术?”


    迟小多怀疑地说:“把咱们击落的目的是什么呢?”


    “把咱们抓回北京去。”


    “可是为什么连齐尉也一起劈了呢?”


    “因为对方知道我们和齐尉的关系。”项诚想了想,说:“不劈齐尉,齐尉很可能把咱们带走,就不会交给陈真了。所以使用法术的人,必然是北京派别的。”


    “如果亡鲲没有出现,我们就会被抓到北京。”项诚说,“施展法术的人,必然会在第一时间知道咱们的下落。血魔感应不到我的存在,可以排除掉。唯一的可能就是驱委的人。周茂国的心腹是陈真;林语柔的心腹是格根托如勒可达;乔阎的心腹是轩何志,这里已经有三派了,可以排除,是广州的狄淑敏。”


    迟小多说:“你好聪明,是我就想不到这一层。”


    项诚叹了口气,摇头,看着迟小多。


    “所以。”项诚说,“做人很难,人的世界里,充满了算计,不去主动算计别人,又要随时防备有人来算计,人的世界比妖的世界复杂太多了。”


    迟小多笑了起来,看着项诚。


    “很累。”迟小多说。


    “嗯。”项诚看着迟小多,眼里却没有半点疲惫,带着淡淡的欣然之意。


    “我以为你会被天魔控制。”迟小多说,“那天在龙亭湖落水后,最差的情况都想好了,如果你真的魔化了,怎么样也唤不醒你,那就只好……死在你面前了。你能控制住自己,没有被仇恨和痛苦、命运待你的不公而驱使,我真的为你骄傲。”


    “因为你。”项诚说,“来广州的那天,我有点万念俱灰,后来和你认识了,才渐渐地觉得,当个人也不错。”


    “哪怕只认识你这个人,我也不想当妖了,我只想当个和你一样的人,可能当年我妈也是这么想的吧。”


    迟小多笑了起来。


    “只消你能不断地自拔与更新。”项诚说,“我一直记得你说过的这句话。”


    他们静静地注视着彼此,过往的岁月与温柔是那么的短暂,又那么的漫长。他们仿佛只认识了一天,又像是认识了一辈子。


    “你的脸什么时候能变回来?”迟小多摸了摸项诚的眼睛、耳朵,虽然变了个样子,但奇怪的是他一点也不觉得不舒服,反而觉得项诚和以前没有任何区别。他都快把项诚的长相完全忽略了,先前两人天天在一起,已经熟得对他的外表没有多大想法,与刚认识时的第一眼印象已截然不同。


    “我用了一个法宝。”项诚说,“是一种人偶,把它变成我的样子,暂时迷惑住驱委的人,接下来怎么做,我还没想好。只要解除了人偶的法术,我的脸就会变回来,你如果觉得不舒服的话……”


    “不会……唔。”迟小多抱着项诚的脖颈,项诚把他搂在怀里,两人紧紧抱着,开始接吻。


    唇分时,迟小多喘着气,看着项诚的双眼。


    “暂时不能做。”项诚小声道,“魔种还在我的身体里,我怕让你中毒。”


    “没有关系。”迟小多说,“我已经很开心了。”


    他觉得自己认识了一个新的项诚,那个在无数人面前有无数个表现,然而只有在他迟小多的面前,才是真实的那个他。


    旷野中响起了发动机的声音,天已经大亮,木屋外头嘈杂声音传来,项诚的手下终于找过来了,项诚便与迟小多上车。


    一路上,迟小多倚在项诚的肩上瞌睡,越野车开过山林,穿过旷野,他的思想里一直回荡着项诚的那句话。


    “所以做人很难。”


    但是,做人也很快乐,他没有和项诚讨论要去哪里,越野车上路,道路通往地平线上天的尽头,天空是灰色的,视野里只有山峦和大地。


    他没有问,随着车厢的摇晃而思考,巴山的故事,项诚的故事,那个诛杀天魔的不动明王……他从这错综纷乱的线索中,窥见了一个潜藏在重重疑问下的细节,但目前已知的事实,仍不能证明他的那个猜测。


    “小多。”项诚动了动迟小多。


    迟小多醒了,打了个呵欠,阳光从车窗外照了进来。


    “什么地方?几点了?”迟小多迷茫地问。


    傍晚五点,深圳,不知不觉已换了个车,保镖拉开车门,项诚和迟小多出来,进了一家高档酒店内吃晚餐。


    迟小多和项诚讨论了一下,这个时候最好能联系上组织的人。


    “齐尉是嫌疑最小的。”迟小多说,“陈真也不会是,他在这一次行动里,完全配合了我的计划。”


    “如果说他们本身也不知道呢?”项诚切着牛排,答道。


    迟小多忽然就岔了念头,说:“你的高帅富速成班在哪儿培训的?”


    “从家里那本《霸道总裁爱上我》上面学的。”项诚拿起餐巾,擦了擦嘴。


    迟小多:“……”


    一名戴着墨镜的手下过来,手里提着两个名牌纸袋,项诚说:“他叫黄杉。”


    那手下躬身行礼,说:“大王……”


    “不要叫我大王!”项诚说。


    “也不要叫我皇后娘娘!”迟小多马上道。


    黄杉只得点头,项诚说:“他是黄鳝变的妖怪。”


    “好……好的。”迟小多说,“你好。”


    “你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项诚说,“我不在的时候吩咐他。”


    迟小多点头道:“先吩咐你,你不在吩咐他,他是备选,懂了,那其他兄弟们?都是些什么?需要认识一下么?”


    项诚说:“有些是泥鳅,有两条鲤鱼,经常喝水的就是水族,是黄杉的亲戚。那个经常挠腋下的是果子狸,戴墨镜的是猫头鹰,你直接吩咐就行。”


    迟小多:“……”


    黄杉躬身道:“皇……老板娘,犬妖怎么处理?”


    “他内丹被轩何志打伤了。”迟小多说,“能帮他变成人吗?”


    黄杉彬彬有礼地说:“正是这么一说。”


    “太感谢了。”迟小多又问,“麻烦吗?”


    “每个兄弟出点力,帮他重塑内丹就行。”黄杉说,“不麻烦,半个小时内能办好,我待会将他领来给您看看?”


    “多谢多谢。”迟小多没想到自己原本是个降妖师,现在妖怪们还这么亲切。


    项诚便示意他去办,迟小多吃得快要撑了,心想接下来怎么办,现在朋友们一定都在担心他,甚至不知道他会不会被天魔劫走,而项诚得到的消息,最好也尽快朝陈真知会一声。


    “我们回北京一趟。”迟小多说。


    项诚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迟小多有种夫妻两人密谋做坏事的感觉,就像一个蛇精大王和一个妖后,在商量怎么颠覆驱委的事。


    “我联系齐尉看看。”项诚示意迟小多稍等,拨了齐尉的电话,站在落地窗前,一手插在裤兜里,另一手端着酒杯,望着外头出神。


    “陈真已经回北京了。”齐尉说,“驱委内部有点麻烦,王雷是奸细的事情捅穿了,上头正在派人下来,一级一级地查,驱委估计会乱上好一阵子了。”


    “替身带回去了?”项诚问。


    “带回去了。”齐尉说,“你到底在哪里?”


    “在深圳。”项诚答道。


    迟小多示意把耳机拿过来,他和齐尉说。


    “陈真离开前有说什么吗?”


    “没有。”齐尉答道,“轩何志和可达留在广州,现在还在找你,上头让狄淑敏老师发出了追捕令,你千万别用自己的身份证买票开房,也不要刷银行卡,别登录驱委的内部网站。”


    “我知道了。”迟小多说,“他们发现替身的问题了吗?”


    “他没有说,不过我猜他和可达都发现了。”齐尉说,“以陈真他们的智商,不可能看不出来,他是今天中午走的。”


    项诚道:“再联系吧。”


    “等等!”齐尉刚要问,项诚便挂了电话。


    “回北京的话,咱们会被监视吗?”迟小多问。


    “你想进驱委?”项诚笑了起来。


    “嗯。”迟小多说,“如果现在老佛爷和周老师有麻烦的话,这个时候回去拿你的法宝,是最好的时机。””你的胆子和我一样大,果然是我老婆。”项诚戴上墨镜,说:“走吧,回驱委,先把东西拿回来再说。”


    迟小多笑了起来。


    第84章 内应


    当天晚上九点。


    项诚与迟小多带着一群保镖过了安检。


    迟小多身后,郎犬走过安检口,嘀嘀嘀地响,郎犬又走回去,嘀嘀嘀再响。


    迟小多:“……”


    项诚:“……”


    迟小多揪着郎犬的领带,把他拖过去。


    “不要再给我添麻烦了!”迟小多开始后悔让郎犬变回人了。


    郎犬朝迟小多微笑。


    项诚张开手臂,站直,让安检扫身体,身材就像裁纸刀一般的笔直,背后一群妖怪等着给迟小多拎包。


    “主人,有吃的吗?”郎犬问。


    周围的安检员朝他们投来奇怪的目光。


    迟小多一手扶额,说:“你就不能叫正常点的吗?”


    项诚示意迟小多走了,搭着他的肩膀,郎犬屁颠屁颠地跟在后头,说:“那,爸爸。”


    迟小多:“……”


    项诚一脚把郎犬踹开,郎犬又跑过来,迟小多马上说:“不要蹲!”


    郎犬下意识地要蹲下,被提醒了以后马上站直身体。


    “应该把他托运。”项诚说。


    “托运的话他会吐的。”迟小多答道。


    项诚一身高档西装,似模似样地在头等舱候机室里看《故事会》,身后站着四个手下,大家看着郎犬,只有郎犬跟在迟小多身边,迟小多坐他也坐,项诚踹了郎犬一脚,让他到沙发旁蹲着去。


    迟小多有点坐不住,没想到自己终于有一天也嫁进了豪门……


    “我带郎犬去买点吃的。”迟小多说。


    “你是老板娘。”项诚出神地看《故事会》的笑话,说,“让他们去给你买。”


    “我……出去走走好了。”迟小多说。


    项诚要起身,迟小多却示意他坐就行,起来揪着郎犬的领带,郎犬马上起来跟着走了,黄杉也跟着出去。


    迟小多进便利店,黄杉要让人封店,迟小多忙道不用了。


    “皇……老板娘买什么?”黄杉在一旁问。


    迟小多心想你们都是被封离调教出来的吗?这礼节也实在太到位了。


    “呃……郎犬,你吃火腿肠吧。”迟小多说。


    郎犬期待地看着迟小多。


    黄杉刚要开口叫服务员,迟小多生怕他说出“你们这家的火腿肠我们全包了”之类的话,忙道:“三根就好。”


    郎犬吃着火腿肠,迟小多带他在书店外头看了会书,买了本书,朝黄杉问道:“项诚他人怎么样?”


    黄杉比了个拇指。


    迟小多点点头,问:“不拖欠你们工钱吧?”


    黄杉摆手:“从来不。”


    迟小多总觉得麻烦人怪怪的,实在没这个被伺候的命,可能刚嫁入豪门的时候都有点,习惯就好了。


    “老板很大方。”黄杉又说,“尾牙给兄弟们发了大红包。”


    迟小多心想封离注册的那个公司,平时运转需要钱吗?大家都是妖怪,也不做生意,会坐吃山空才对吧,于是不由得生出了危机感。


    回去以后迟小多又问项诚,说:“请这么多人……不,请这么多妖,会发薪水吗?人力成本很高吧。”


    “你不喜欢他们吗?”项诚一瞥黄杉,黄杉登时面如土色,下意识地就要跪,迟小多忙道:“不不!很喜欢!”


    项诚转念一想,明白迟小多的意思了。


    “大部分钱都存农行里。”项诚说,“一年有一亿多的利息呢,卡不在我身上,回头给你。”


    迟小多:“……”


    项诚的几个手下先过去打点了,抵达北京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二点,迟小多被接进了叶家在北京的豪宅内,半夜三点,项诚挽起衬衣袖子,和迟小多在桌前端详地图。


    台灯发出温暖的光,照着迟小多温润的五官。


    “现在不缺钱了。”项诚说。


    “嗯。”迟小多专注地看驱委平面图,他凭借记忆,把好几个楼层都还原在图上。


    “一定要把这件事解决掉。”迟小多说,“你的身体恢复正常,以后咱们就可以过上幸福美好的日子了。”


    “我一直觉得很幸福。”项诚说,“甚至在逃亡的一个月里。”


    迟小多笑了起来。


    “除掉。”项诚说,“小多,你觉得以我的力量,能除掉它吗?”


    “很难说,我不知道。”迟小多有点疲惫,翻了下自己的笔记本,之前郑老师给他的图鉴,已经补上了两个妖怪——阴阳幻化狐与亡鲲。阴狐为胡新阳,阳狐是封离,九尾天狐主幻惑,惑为阴,幻为阳。阴力操控人心,而阳力千变万化。


    亡鲲:是天地间死去的生灵执念形成。按道理,亡鲲的形态应该是最正统的“魔”,然而并非每一个死去人的执念都是黑暗的,也有人抱着守护、爱与关怀的执着而死去。于是他们的灵魂经由土葬,海葬,最终被地下水带入海中,形成了摆渡的孤岛亡鲲,在遥远的大海上等候自己的亲人。


    “你觉得呢?”迟小多反问项诚。


    “我也不知道。”项诚答道,“没想好。”


    两人静了片刻,项诚想了想,说:“以我对天魔的了解,我有一个计划。”


    “说来听听。”迟小多合上本子。


    “你是降妖师,你知道不动明王真武。”项诚说。


    迟小多点点头,项诚起身,躺到床上,沉默片刻,而后道:“不动明王真武,一共有六件。”


    “嗯。”迟小多答道,“和普通的法宝不一样,它是用神力化出来的,属于幻武,理论上不依附于任何实质上的武器,直接存在于你的三魂七魄里,直到每一任继任者去世前,真武才被继任人附着于特定的物件上,交给下一任继承者。”


    “有点像活佛转世。”项诚说,“我爸让我找齐这六件武器,我想他很可能就是为了对付天魔。按道理,天魔是几乎不可能杀死的,但是这一次,魔种在我体内的蛇魂上。”


    迟小多一震。


    “对。”迟小多喃喃道,“我倒是没想到这一层。”


    项诚说:“所以当我拿到六件真武时,不动明王真身就能恢复最大的力量,再等待时机,直到天魔的‘朔’来到,此消彼长,天魔正处于最衰弱的时候,说不定就能彻底除掉它。”


    “可是怎么操作呢?”迟小多问,“假设你得到了六件真武,要让蛇魂和你体内的人魂分离,再杀掉整个巴蛇吗?”


    项诚嗯了声,迟小多过去,趴在项诚的身上。


    “会伤害到你的身体吗?”迟小多追问道。


    项诚眼里现出一丝迷茫,继而摇头道:“应该不会。”


    “不会个鬼啊!”迟小多怒吼道,“又想骗我?”


    项诚:“……”


    迟小多现在已经完全看穿项诚那一套了。


    “不管怎么样。”项诚说,“先拿到真武再说吧。”


    “我觉得这件事始终还有很多疑问没有解开。”迟小多说,“我也有个想法,不过手头的资料还不够,得等这一步结束后再说。”


    项诚想了想,说:“你专业好,到时候我听你的。”


    两人都笑了起来,迟小多想好了第二天侦查驱委的细节,不由得有点紧张,但是有项诚在,他是不怕的。


    “不要担心。”项诚说,“被发现的几率很小,总要冒一下险。”


    “嗯。”迟小多答道。


    迟小多感觉到项诚变了,看来他们分开的一个月里,项诚仿佛想通了许多事,不再什么都瞒着他了,几乎是有问必答,他枕在项诚的手臂上,互相抱着,项诚对他亲了又亲,两人都有种抓耳挠腮、不能逾距的憋屈感。


    “你怎么变得这么听话了。”迟小多说。


    项诚眼里带着笑意,说:“我以前不听话?”


    迟小多怀疑地看他,项诚闭上双眼,嘴角还带着笑。


    “我经常做一个梦。”项诚闭着眼睛说,“在龙亭湖边,驱委的人都来抓我了,所有的声音也都消失了,在我的面前,有一团黑色的雾。”


    “那次你已经不清醒了。”迟小多说。


    “嗯。”项诚说,“我低下头,看到了你站在面前,手里捧着真武,举起来……梦见这个画面的时候,我就在想,无论什么事,以后都不能再瞒着你了……我怕你再去做危险的事。”


    “还不是你害的。”迟小多哭笑不得道。


    “一二三,睡。”项诚关了灯。


    北京的冬天降到零下十度,灵境胡同前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天空雾蒙蒙的一片黄,梧桐树光秃秃的,有种苍凉的感觉。


    迟小多身上贴了一堆暖宝宝,笨重地下来,本能地只想哀嚎。


    项诚握着迟小多的手呵气。


    “马上,进去就好了。”项诚低声说。


    迟小多本来觉得进驱委偷东西实在太不厚道了,然而为了避开可能存在的耳目——毕竟那道闪电的存在,令他们无法判断组织里是否还有更高一层的奸细,皇天后土,天脉地脉,敬请谅解……希望这一次能顺利取回项诚的武器。


    两人进了一家咖啡厅的后厨,妖怪们在厨房里早已准备就绪。


    项诚脱下羽绒外套,里面是一件黑色的小马甲,衬得身材挺拔,有驱魔师来上班,项诚端着早餐的盘子出去,不小心碰了下。


    “哎!”


    “对不起对不起……”项诚忙给那驱魔师擦了下,另一个妖怪趁机把一个黑色的木制图腾塞进那驱魔师的包里。


    驱魔师没说什么,上了二楼,取出钥匙开门。


    钢琴声响起。


    “快。”项诚道,“马上就会被发现的!”


    迟小多用朱砂画好法阵,接过一个图腾,按在法阵上,打开通道。


    “这个法宝简直是太神奇太逆天了……”迟小多说。


    项诚答道:“天魔阵营里最古老的法宝之一,用太阴之力,一个望朔里只能用一次。希望陈真他们还没有发现,换衣服,走。”


    项诚和迟小多各自换上西装,迟小多戴上一副平光眼镜,旋转图腾。


    嗡的一声,图腾打开空间通道,项诚与迟小多跨进了通道里。


    驱魔师的包一抖,空间泛出水纹,图腾掉落下来,项诚敏捷地伸手抄住。


    那人猛地转头,项诚用图腾给了他后脑勺一记,对方闷哼一声,软倒下去。


    迟小多左右看,这里是驱委四楼检索大厅的一个独立办公室,幸亏来得早,还没有人。


    项诚摘下那人的工作证,把他拖到沙发下面,掏出他内袋里的离魂花粉瓶摇了摇,还有半瓶。


    两人刚出走廊,外面便传来安保人员的声音。


    “两位,工作证查一下。”


    迟小多一惊,项诚马上拉着他退后,安保在拐角处查证,两个女文员只得停下来,掏出工作证让查。


    什么时候多的这些人?和齐尉说的驱委的麻烦有关吗?幸好不是岗哨制的,只是随机游荡并查证而已,两人等到对方离开,迟小多再和项诚走出去。


    “不要轻易动用妖魂。”


    “我知道。”项诚说,“别紧张,被发现了马上跑。真要打,利用地形,他们拿咱们没办法。”


    “别的都不怕,我就怕那个沙漏。”迟小多有点怂,别的都好说,周茂国那个沙漏简直是所有法宝的克星,任你本事通天,法宝一身,也敌不过时间的慢进与倒流。


    “不能走这边。”迟小多一拉项诚,说,“和入口一样,都上了禁妖符。”


    迟小多的龙瞳看到,所有的消防通道入口,都被添上了隐形的禁妖符。


    驱委果然加大了防御,且多了不少国家安保机构的盘查人员,只能坐电梯上去了。走廊里办公室开门关门,有人出出进进,人渐渐地多了起来。拐角处又在查证。


    两人对视一眼,走过拐角的时候,迟小多突然开口。


    “你这个报告不合手续。”迟小多说,“我没法批。”


    项诚无可奈何道:“老佛爷让我来找你的。”


    迟小多冷冷道:“又像上次一样,出了事情谁负责?”


    拐角有名安保,正要查两人的工作证,迟小多却转身就走,项诚追在后面道:“等等,主任……”


    “滚!”迟小多怒气冲冲道,抽出电梯卡,威胁地在项诚胸前拍了拍,说:“谁的条子都不管用。”


    安保见迟小多有电梯卡,便不再盘查,迟小多进了电梯,项诚连忙跟着进去。


    “错了。”项诚小声说。


    “陈真换办公室了。”迟小多低声说,“原来那层会直接闯到周老师面前去的。”


    项诚:“……”


    迟小多划卡,按楼层。


    两人同时深吸一口气。


    项诚一手搭着迟小多脖颈,迟小多转头,默契地与他一吻。


    “统战部。”电梯报楼层,门开。


    两人出走廊,迟小多敲敲陈真办公室的门,应该还没来上班。


    项诚:“如果确认东西被锁在库房里,进库房的几率有多大?”


    迟小多说:“上次周老师带我进去过,东西一旦被锁进去,就几乎不可能再被拿出来了。现在事情还没解决,我猜真武不会被锁进库房。要么在周老师那里,要么在老佛爷的办公室里。”


    迟小多想了想,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回忆陈真开这扇办公室的门。


    “应该是……”迟小多的手指顺着门上的符文回路先是一划,继而再一划。


    项诚:“支付宝解锁?”


    “有点像。”迟小多哭笑不得,点头道。


    项诚:“……”


    符文回路发出光,门被打开。


    “快!”迟小多闪身进去。


    陈真办公室的布局和以前一模一样,钥匙还在左边抽屉里,迟小多翻出钥匙扔给项诚,项诚戴上手套去开锁,迟小多抬头看书架,抽出里头的一本书,书架下层朝外翻,打开,里面什么都没有。


    “可能不在这里。”项诚看了下抽屉里的文件,说,“麻烦了,我猜也不会在他办公室。否则一出去这么多天……”


    “不在周茂国就在老佛爷那里。”迟小多翻出印,说,“我开条子盖章,按商量好的来,你假装去借法宝……”


    迟小多找了张借用法宝的申请批条。


    “如果找错了人马上就会被发现的。”迟小多说,“你觉得会在老佛爷手上,还是在周老师手上?”


    项诚也有点举棋不定,迟疑片刻,而后道:“赌一把,郑州的事情是老佛爷策划的,多半在她手上。”


    迟小多嗯了声,模仿陈真的笔迹写了借条,盖上印。


    两人刚从陈真办公室里出来,外头便来了一个人。


    “两位。”一名安保人员说,“工作证查一下。”


    “哎。”迟小多马上转身朝安保人员走去,说,“你胆子也太大了吧,你们要在驱委里呆多久?!连我的证都要查?”


    “算了算了。”项诚忙过来拉迟小多。


    “抱歉。”安保人员面无表情道,“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迟小多把工作证收起来,抽出降妖师资格证,递给安保人员。


    “查工作证。”安保人员说,“资格证不能作数。”


    迟小多:“……”


    项诚正准备动手撂倒他时,电梯门叮一声打开,陈真一边打电话,一边走了出来,三人打了个照面,大家表情都非常地正常,陈真说:“我先挂了。”


    “他们是我叫来在办公室里等的。”陈真递给安保人员工作证,安保没看,直接做了个请的手势,不再查项诚与迟小多。


    第85章 偷渡


    入内,陈真关上门,电话又来了,陈真示意两人坐,先接电话。


    “我有什么办法?”陈真说,“十三万!把我卖了也还不起呢,不行,不让报销!”


    陈真把电话一挂,朝迟小多说:“那天逛街你们都在的,为什么不帮我阻止宛媛?”


    “我给你出。”项诚马上道,“给你二十六万。”


    迟小多当机立断道:“我付两百六十万,帮个忙,真武借来用一下,用完就还。”


    陈真:“……”


    陈真一手扶额,项诚说:“一千万的赌债一笔勾销,现在就给你打条子。”


    “你们这个时候来驱委,不要命了?!”陈真低声道,“我好不容易才把老佛爷那边骗过去。”


    项诚:“东西呢?”


    “已经被锁起来了。”陈真答道,“你们手头没有金刚箭,有什么用?发挥不了作用。”


    迟小多和项诚没辙了,本以为捆妖绳、智慧剑和降魔杵被收缴后还在老佛爷手上,现在看来居然已经被锁进地下库房了。


    项诚抹了把脸,沉默不语。


    “我一定是疯了才会相信你的计划,迟小多。”陈真一指项诚,说,“摊上这家伙就没停止过倒霉。”


    陈真说话还是很有分寸的,这次确实被项诚牵连得很惨,却仍然没有扯上迟小多,毕竟迟小多也是被卷进去的一方。


    “一千万都不要你的了,还嫌我倒霉?驱委发生什么事?”项诚问。


    “王雷的事捅穿了。”陈真说,“九尾天狐闹得太大,惊动了上面,现在派人来彻查,老佛爷要引咎辞职,驱委全被监视着,至少要查三个月,王雷在任期间的所有事情都要翻出来,一件一件地对。”


    陈真眉头深锁,又说:“有些事现在不打算打草惊蛇,这么一来,就要面对更猛烈和直接的变故了。”


    “我怀疑还有奸细。”项诚说,“王雷不可能是最大的那个。”


    “不可能。”陈真想也不想就说,“乔大师、狄淑敏、老佛爷、周老师,这四个人里你觉得谁是奸细?”


    “还有一个。”项诚说,“我记得在面试环节里有一个年轻的女孩。”


    “丁芷。”陈真说,“她很少插手驱委里的事,只管外联,和西方各教派通有无的,不会是她。”


    项诚和迟小多对视一眼,迟小多想了一会,犹豫要不要把闪电的事情告诉他。


    陈真看出两人脸上的表情,说:“还想说什么?没话就走,除了信任我,你们现在没别的出路。”


    迟小多下定决心,说:“那天项诚带着我跑路的时候,我们受到了伏击。”


    陈真登时色变。


    “这不可能。”陈真答道,“还有谁知道你们的行进路线?”


    “齐尉没告诉你?”项诚眯起眼道。


    陈真:“……”


    陈真想起了什么,也许是齐尉追丢人之后的不对劲,也许是他们回来后的一些细节。


    “这不可能。”陈真喃喃道,“会有谁知道?”


    陈真抬眼,望向项诚。


    “东西在库房里……”陈真自言自语道。


    迟小多松了口气,陈真终于改变主意了,在确定驱委里还有不稳定因素后,把武器提前还给他们是唯一的选择。


    “能进库房就行。”项诚说,“剩下的你不用管。”


    “事到如今不管也得管。”陈真说,“东西被你带走了,我推不掉责任。”


    迟小多想到陈真也许会因为这件事而丢官,一时间又犹豫起来,不知道自己做得是对是错,如果只是自己与项诚的责任,那么哪怕做再多事情,他的信念都是坚定的。


    然而一旦把别的人也带上,就不再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了。


    陈真拉开抽屉,写了几行字,表情迟疑,片刻后撕了重写,迟小多和项诚都没有打扰他。


    “你拿着这个条子。”陈真最后交给项诚一张条,说,“去给老佛爷盖印,在她那边露个脸,刚好我这边有一张还没发出去的工作证,是云南的外派调令,因为驱委各办公室被查,这个叫赵伦的人还没入职,现在我给你做一张。”


    陈真开打印机,让项诚背对墙壁,拍了张照,做出工作证,项诚接过,别在西服胸袋前,陈真又说:“就说周老师下午决定提审项诚,请她开权限,把真武暂时取出来。”


    迟小多心想谢天谢地。


    项诚折好条子,转身出去。


    “统战部有镇妖铃吗?”迟小多怕项诚惊动老佛爷,不由得有点担心。


    陈真摇头,说:“大领导有很多法宝是妖骨和内丹制的,其实整个驱委里镇妖铃很少。”


    陈真看着迟小多,两人静了一会,迟小多问:“这次一定给你带来很大麻烦。”


    “没关系。”陈真说,“你做的是对的事。”


    迟小多有点郁闷,没想到最后变成了这样。


    “小朗很想你。”陈真说,“不过今天你俩不要接触了,回去以后抽空给他发个短消息。”


    迟小多点点头,陈真疲惫地吁了口气,说:“到底是谁呢?”


    迟小多知道陈真还在思考那道闪电落下来的事,不由得庆幸自己赌对了,陈真果然没有出卖他们。现在的目标范围再一次缩小,剩下可达、周宛媛和轩何志。他不大相信可达和周宛媛是内鬼,也就是说,唯一的可能是轩何志。


    “会是轩何志吗?”迟小多问。


    “我觉得不会。”陈真说,“你不了解他,虽然在一些小地方他这人比较奇葩……但大体来说还是不大可能,毕竟他的父母也是死于……算了,这个先不提。”


    “总不会是可达和宛媛吧。”迟小多说。


    “你别忘了,还有曹斌。”陈真说,“他也是知道我们行动的人之一,只是他都在外围支援,一直没有露面。”


    “可是曹斌已经辞职了。”


    “是的。”陈真答道,“而且他的法宝全部上缴了……”


    项诚站在电梯里,电子声报楼层:“统战部。”


    “查一下工作证。”安保人员说。


    项诚交出工作证,安保用一个随身携带的机器扫了上面的条形码,对照工作证上的照片和人。


    “叫什么名字?”安保问,“怎么显示未入职?”


    “今天刚来的。”项诚说,“电脑还没录入。”


    安保示意项诚可以走了。


    林语柔和乔大师正在办公室里说话,项诚透过大窗户看了一眼,敲敲玻璃,林语柔侧头看。


    “……轩何志到现在还没找到迟小多……”


    项诚推开门,掏出字条,问:“请问,哪位是林局?”


    乔大师:“……”


    林语柔:“……”


    林语柔奇怪地看着项诚,项诚忙掏出字条,毕恭毕敬地交给林语柔。


    “什么意思?”林语柔蹙眉道。


    项诚没有说话,一脸茫然。


    “我问你,什么意思!”林语柔重复道,“你是组织部的?叫什么名字?”


    项诚递出工作证,答道:“我叫赵伦,林局您好。”


    林语柔看了一眼工作证,乔大师怀疑地看着项诚,说:“新人?”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项诚说。


    林语柔上下打量项诚,再看字条。


    “你是第一个敢这么和我说话的。”林语柔道,“陈真居然让一个新人来办这种事?让他自己过来!”


    “不敢。”项诚忙赔笑,躬身道,“我第一天来上班,确实是字面上的意思,陈主任说如果拿不到您的批文,明天就不要来了。如果有令您误会的地方,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乔大师无奈摇头,笑了起来。


    “炮灰。”乔大师漫不经心道。


    林语柔有点烦躁不安,拿起桌上的电话。


    “给我接周部长办公室。”林语柔说。


    电话没有人接,听筒里传来微弱的长声。


    项诚的衬衣背后湿了一片。


    组织部:


    办公室外面敲门,陈真马上退后,迟小多躬身躲到办公桌下面。


    “请进。”陈真说。


    迟小多躲在桌下,看到陈真下一个动作是站起来,便知道对方应该是领导,果不其然,周茂国的声音说:“陈真。”


    “是。”陈真说。


    “坐吧。”周茂国扔过来一根烟,陈真没接住,掉到桌子底下。


    迟小多捡起来,陈真躬身,拿到烟。


    “随便聊聊。”周茂国坐在沙发上,出了口长气。


    陈真点了烟,静默了足足一分钟后。


    周茂国:“说实话,我不想难为项诚。”


    “这件事发展到现在。”陈真说,“他迟早会被卷进去的,一个历史遗留问题。”


    周茂国说:“你对古代巫山神话,了解多少?”


    陈真想了想,说:“巫山北部,与巴山相连,在古楚国文化里,巫、巴两个山系,有过不少传说。”


    “姚姬。”周茂国说,“瑶姬。”


    迟小多:“……”


    “我总觉得当年的事,仍有不少疑点。”周茂国说,“当年的人,也都死得差不多了,过去的十年里,我始终想到建华的老家去看一看。”


    陈真没有说话,周茂国想了想,又说:“项诚魔化的原因,有一大半是来自于他母亲的宿命,而要解开他的心魔,也许关键在于姚姬的身上。”


    “可是她已经去世了。”陈真叹了口气,说,“就连骨灰也已经流向大海。”


    “所以我在想。”周茂国说,“当年他的父母是怎么认识的,初识之地又为什么会在那里,按道理说姚姬如果是负责孕育下一任天魔的圣女,她为什么会提前醒来?”


    “项建华为什么会认识她……”周茂国弹了下烟灰,眉头拧了起来,“姚姬与巫山神话中的那个‘瑶姬’,又有什么关联。”


    陈真:“……”


    双方再次沉默,片刻后,陈真开口说:“连您都不知道,我想知道的人确实很少,我其实想……试试项诚的口风。”


    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陈真按了下免提,林语柔的声音说:“陈真,周茂国在你办公室?”


    “在。”陈真说,“周老师,老佛爷找您。”


    周茂国走过来,迟小多听到脚步声,登时背上全是冷汗,陈真抬脚,踩着迟小多的肩膀,将他推进去一点,周茂国停在办公桌前,说:“老佛爷。”


    林语柔的声音在电话里说:“我这里来了个人,拿着陈真的条子……”


    周茂国接起电话,看了陈真一眼,拿着电话道:“怎么了?”


    “你让陈真提审项诚?”林语柔在统战部会议室里说。


    项诚垂手,站在一旁,看着批文,沉默不语,林语柔瞥了一眼项诚,项诚始终没有反应。


    周茂国看着陈真,陈真拿了一支笔,在白纸上写下:【真武恐被调包。】“是的。”周茂国答道,“关于当年巴山的事,我有一些疑惑。”


    “需要真武做什么?”林语柔不客气地问,“郑老师还没到,现在不允许动用。”


    “我有一些事需要确认。”周茂国随口答道。


    躲在桌下的迟小多心跳得砰砰响。


    “人和武器只能交给你一样。”林语柔说,“自己选吧。”


    “那就武器吧。”周茂国说。


    “必须你亲自去取。”林语柔冷冷道,在批文上签了名,交给项诚。


    周茂国那边挂了电话,项诚转身要走,林语柔却道:“站住。”


    项诚忙又转身,林语柔打量他,眯起眼,说:“我怎么觉得在哪里见过你?”


    “上一次您巡查云南的时候。”项诚说,“大理,蝴蝶泉,我给您带的矿泉水,跟在白主任身旁。”


    “是吗?”林语柔奇怪地说,“那么你进来的时候,为什么会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项诚有点为难地答道:“时间太久了,人和官职我对不上,主任也经常这么说我。”


    乔大师笑了起来,无奈摇头。


    林语柔淡淡道:“驱魔师考过了么?”


    “没有。”项诚答道。


    林语柔转念一想,问:“老白身体如何?”


    “他已经去世了,林局。”项诚答道,“中的蛊毒太深,年纪也大,撑不住。”


    “我忘了。”林语柔叹了口气,说,“老了……”


    会议室里一片静谧,林语柔似乎想起了一点往事,摇了摇头。


    “老朋友们一个两个的都走得差不多了。”乔大师随口道。


    林语柔没有再说话,项诚微微躬身,这次顺利走了,离开统战部,衬衣后背湿了一片。


    周茂国挂了电话,走到落地窗前,背对办公桌,背着手。


    “自古都说,解铃还需系铃人。”周茂国沉吟道,“也许在解开这个疑问后,我们可以不必再把巴蛇封进落魂钟里。”


    “老佛爷已经这么决定了么?”陈真说,“这是非常冒险的尝试。”


    周茂国略一点头。


    陈真道:“落魂钟已经有裂纹了,小朗告诉我,落魂钟的容积是有极限的,里面羁押了太多强大的灵魂,何况蛇魂带着魔种,一旦撑破了结界,后果将不堪设想。”


    “这还是其次。”周茂国说,“使用翻天印加固落魂钟,是一个不错的办法,但是我们不知道,在落魂钟里的妖魂会不会因此而产生变化,万一魔种吸纳融合了别的妖魂,麻烦只会更大。”


    说完周茂国转身,陈真在转椅上也转过身,椅背挡住了周茂国的的视线,刚好令他看不见迟小多。


    周茂国说:“我走了,你看着办吧。”


    陈真起身要送,周茂国却摆摆手,径自离去。周茂国看了眼电梯,左边先到,进门后,右边的电梯叮一声打开。


    “组织部。”


    左侧电梯合拢,项诚从右边电梯里走出来。


    迟小多从桌子下面钻出来,看了眼陈真。


    迟小多:“好险。”


    陈真:“……”


    “老佛爷到底在想什么?你不阻止她吗?会很危险的。”迟小多说,“封在落魂钟里,不怕让那些妖魂全部合体,最后变成奇怪的东西吗?”


    陈真答道:“没关系,反正关在监狱里的也不是项诚。周老师的话你都听见了,有些话我不方便说,就交给你了。”


    “谢谢。”迟小多心想这次一定是把陈真给害死了。


    “不客气。”陈真说,“为了朋友。”


    迟小多听到这话时,突然很感动,眼泪就要掉下来了,就在此刻,外头又有人敲门,迟小多忙热泪盈眶地又躲进桌子底下,进来的却是项诚。


    项诚:“……”


    迟小多说:“我们绝对没有做奇怪的事情。”


    项诚哭笑不得,陈真说:“拿到了?”


    项诚朝陈真出示一张卡,陈真说:“这个给你们,隐身符。”


    陈真交给迟小多一张符,说:“最后一张了,只能维持十分钟。”


    “她说需要周茂国亲自去取。”项诚说,“我打不开。”


    陈真示意无妨,从抽屉里取出沙漏。


    “不能让周老师去,否则就跑不掉了,沙漏底下有周老师的符印。”陈真说,“用它能骗过保险箱,密码是这个。”


    陈真在纸上写下密码,让项诚和迟小多看了记住,继而把它几下划掉,纸张放进碎纸机里。


    “沙漏用完以后拿到五楼,交给小朗。”陈真说,“再从五楼的对外出口离开,接下来无论你们去哪里,请和我保持联系,随时报告进度,我去想办法拖住监察部。”


    迟小多和项诚出门。


    项诚关门前,看了陈真一眼。


    “谢谢。”项诚说。


    “不客气。”陈真正在收拾东西,抬眼一瞥项诚,答道,“为了世界和平,我也相信你能控制住自己。”


    迟小多和项诚在等电梯,迟小多说:“陈真很好的。”


    项诚神色复杂,没有回答,迟小多牵着他的手,晃了晃,他很少听到项诚说谢谢——除非对服务员。


    也许陈真的行为,多多少少也能打动项诚吧,迟小多从来就觉得,自己虽然改变了项诚,但其实这个世界,和项诚所想也不完全一样。像陈真、可达、周宛媛……朋友之间或许各自抱有私心,然而在大节上,却是从来不含糊。


    如果陈真是驱委的大Boss,也许一切都会有所不同吧,年轻人聚在一起,办事的风格会和林语柔她们不一样。迟小多又想到周茂国的话,当年周茂国和项诚的爸爸,是不是也像现在的陈真和项诚?但回头想一下,陈真相信他们,是因为他相信这么做能解决问题,一旦事实证明靠项诚和迟小多两人不行呢?


    迟小多不敢再发散了。


    项诚也在思考,此刻回过神,朝迟小多说:“符咒贴上。”


    迟小多贴了符咒,唰一下消失了。


    项诚整理拎在手里的包,进了电梯。


    迟小多摸了摸项诚的手背,两人一牵手,便各自放开。


    项诚深吸一口气,迟小多小声道:“加油,只差最后一步了,一定可以的。”


    项诚:“周茂国是不是去过陈真办公室?没有发现你吗?”


    “我躲在办公桌下面。”迟小多说。


    “他朝陈真说的什么?”


    “很复杂。”迟小多答道,“他提醒了我一件事,回去我们详细说……”


    电梯叮的一声停下,迟小多一紧张,两人马上都不说话了。


    迟小多祈祷千万不要碰上林语柔,哪怕是周茂国都好点,他屏住呼吸,电梯门打开,走进来一个老头子,老头子穿着一身民国的短褂长袍,背后跟着两个穿中山装的年轻人。


    迟小多:“!!!”


    郑衾!他怎么来协会了?


    项诚朝侧旁退开些许,一时间连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时候最好的反应就是不吭声。


    郑衾摘下墨镜,进到一旁,手杖在迟小多的脚上轻轻碰了一下,迟小多的心登时提到了嗓子眼。


    “嘿。”郑衾自言自语,笑道,“听见了吗?哪怕明天就要辞职,只要她还在一天,就容不得人插手。”


    两名弟子沉默,项诚也沉默。


    电梯缓慢下行,郑衾摘下墨镜,从电梯门的倒影里看着项诚,继而目光移到了迟小多的脸上。


    迟小多的心跳瞬间停了。


    他在电梯门里没有倒影,然而当他望向郑衾的双眼时,他们的眼睛是透过镜面而直接对视的。


    郑衾摇摇头,笑了笑,戴上墨镜。


    “一楼大厅。”电梯报楼层,郑衾自若走了出去,两名弟子随即跟上,门闭拢。


    “他发现我了。”迟小多颤声道。


    “他也发现我了。”项诚答道,“别怕,他要是敌人,刚才就已经动手了。”


    迟小多虚惊一场,本以为已经没人能发现自己了,没想到居然碰上另一个有龙瞳的。


    “地下层。”电子声说。


    “接下来怎么走?”项诚出来,面朝四个电梯,两个来回于地下层与驱委本部,另两扇则通往更深的地下。


    按钮自动亮了,迟小多的声音响起:“换乘电梯,左边的。”


    地下层转乘处有四个电梯,迟小多根据上次周茂国带自己过来的记忆,心想应该是左边那个,右边则应该是通往库房。


    “您好。”另一个电子声说,“初次见面,请问您是谁?”


    “哟,还是智能的。”项诚说:“去库房。”


    “不能辨认您的身份。”电子声说。


    项诚拿出卡,在感应器上晃了晃,迟小多沉默。


    三秒后,电子声说:“欢迎您的到访,因为您的身份无法辨识,需要监察部许可,请稍等。”


    监察部,中央电脑弹出申请,陈真在电脑前按下了回车,输入地下库房的通行口令,确认,关上窗口。


    部长端着两杯咖啡过来,陈真按了几下回车,一手接过咖啡。


    “怎么?”部长问。


    陈真随手操作中央电脑,把包括项诚与迟小多在内的所有监控画面全部关掉了,只留下监狱上的画面,用pageup放到最大,占满了整个屏幕。


    他若有所思地喝了口咖啡,看着屏幕上的项诚。


    “他跑不了。”部长说。


    陈真眉头深锁,问:“这几天他都保持这样吗?”


    “嗯。”部长答道。


    地下层:


    “获得通行权限。”电梯内的电子声说。


    电梯下行,两人进入库房走廊,项诚用卡片开门,一排保险柜。


    迟小多马上取出沙漏,铺开两张符纸,把沙漏放在符上,小心地把周茂国做的印记拓下来。


    监察部:


    “陈真。”林语柔的声音道。


    陈真转身,看到林语柔站在监察部外。


    “跟我来一趟。”


    陈真放下咖啡,监察部长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陈真跟着林语柔走了。


    库房:


    “快。”迟小多将印记拓在中央的开锁屏上,印记亮起光。


    “高级法宝柜,b16,请输入调阅密码。”


    项诚输入六位密码,柜门弹开,项诚躬身,迟小多踩在他的背上,抽出一个红布包。


    “都在这里!”迟小多打开红布包看了一眼,降魔杵、捆妖绳都在,还有雨伞,速度关上柜门。


    “走。”项诚道。


    两人快速离开库房,迟小多按了下电梯,进去,回地下层转乘处。


    电梯内:


    林语柔抬眼望向楼层。


    陈真没有说话,眉头微微拧起,林语柔在电梯门的倒影中看着陈真的双眼。


    “我拒绝郑老师的提议,想必你心里也明白。”林语柔冷冷道,“把他搬出来说情也没有用,哪怕我明天就要辞职,今天驱委也是我说了算。”


    陈真短暂地一怔,继而明白了什么。


    “老佛爷,您误会了,我没有通知郑老师。”陈真答道,“我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我相信他只是碰巧今天来了,因为周老师也只是一时起意,临时打算提审项诚,不存在与他约好的问题。”


    “直到刚才,我也不知道郑老师到访。”陈真诚恳道。


    林语柔没有再纠缠这个话题:“我老了,不像你们年轻人,注重个人价值,也许以后驱委会有所改变,但不会是现在。”


    电梯外:


    显示屏上的楼层不断变换。


    “隐身符失效了。”迟小多说。


    “图腾能用吗?”项诚按了下电梯键,抬头看楼层数。


    “不行。”迟小多答道。


    “有人在下地下层。”项诚说。


    “哪个先到?”迟小多看着两个电梯。


    项诚一拉迟小多,两人躲到电梯一旁去。


    电梯内:


    “地下层。”电梯音道。


    两扇电梯同时叮的一声,一起开门,迟小多与项诚闪进了左边的电梯,贴在门边视线死角处,右边的电梯里,则是陈真与林语柔。


    “老佛爷。”陈真突然开口道。


    “怎么?”林语柔侧头看了陈真一眼,却没有停留,出了电梯门,陈真跟上,走在她的左边,身体挡住了她的目光。


    项诚与迟小多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在林语柔背后打了个时间差,关门前迅速朝电梯内一闪身,顺利进入。


    “小朗告诉我,落魂钟的容纳之力是有限的……”


    林语柔转身,按下了通往监狱的电梯,就在这一刻,她的眼角余光看见电梯里像镜子一样的墙壁,以及墙上的人影。


    “什么人?!”林语柔登时色变。


    电梯门关上,迟小多按了五层,项诚按下一层。


    “她发现我们了。”项诚说,“来不及了!一开门就跑,别的不要管了!”


    “一楼大厅。”电梯报楼层。


    “马上封锁驱委!”林语柔说,“关闭所有对外通路!”


    第86章 突围


    电梯门开了一半,整个驱委大楼里响起警报。


    “跑!”项诚道。


    两人冲出了电梯。


    “什么人!”


    最先注意到他们的是在大厅里盘查的安保,窗口挪到二楼以后驱魔师反而不在这层办事了,安保特勤一窝蜂冲过来,抽出手枪,项诚带着迟小多在光滑的地面一滑。


    背后响起枪声,迟小多一瞥喷水池外,鸽子唰一声冲了进来!


    项诚看也不看把镇妖幡一抖,一只虎妖咆哮着冲了出去,把安保人员按倒在地,迟小多说:“大门不能走了!”


    “下去。”


    背后一片混乱,项诚与迟小多一路直冲,进了商店街。


    两人冲进了超市,项诚有点犹豫要不要用法宝,背后枪声大作,超市里的驱魔师纷纷被惊动。


    “安全执法!”安保吼道,“无关人等!一律退开!”


    本来有人想出手帮着抓项诚,被这么一喊,大家全部收起了法宝和武器。


    “你们这些驱魔师简直是……”


    队长带着一众特勤在收银台后面换子弹,项诚推着货架过去,迟小多连滚带爬,在地上找东西。


    “你找什么!”项诚道。


    “顶住!”迟小多道。


    迟小多把坩埚贴上火焰符箓,轰一声坩埚里喷出青色的烈火,收银台外面开始喊话。


    “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项诚嘲讽道:“一群废物。”


    机枪开始扫射,沿着货架一路扫来,子弹横飞,短暂声停,硝烟弥漫,三秒后,项诚从货架上一翻,整个人横着翻了出来,在半空中优美地一翻身。


    所有特勤同时扣动扳机,项诚借着旋转之力,变魔术般把镇妖幡一抖。


    一声怪物的鸣叫,轰然巨响,一头三米高的猛犸象冲出了镇妖幡,惊天动地地朝着收银台冲去!


    收银台后面一阵兵荒马乱。


    超市顶上的日光灯被撞毁,猛犸象吃了几下子弹,发出嗥叫,几乎是用碾压之势在超市里横冲直撞。


    “好了吗?”


    “马上!”


    迟小多把一枚鱼眼放在火上加热,鱼眼的眼色不住变深,从白转蓝再转黑,迟小多喊道:“跑——!”


    项诚回手一收,把猛犸象和鬼车一起收了回来,抱着迟小多,两人冲向超市深处,顷刻间鱼眼珠一声轻响,炸开。


    洪水从那枚小小的珠子里哗一声涌了出来,铺天盖地,顷刻间灌满了整个超市,犹如海啸般朝着特勤卷去!


    “啊!”迟小多看了眼项诚,登时呆住。


    “怎么了?”项诚问。


    项诚的脸不知在什么时候恢复了,和以前一样的帅气。


    “太好了!”迟小多说,“你变回以前的样子了!”


    “糟了。”项诚却道。


    “怎么了?”


    “人偶被发现了。”项诚说,“法宝坏了,我的脸才能变回来,他们已经发现监狱里那个是冒牌货了,周茂国会亲自来抓我,快走!”


    “这里!”迟小多看到安全出口,拉着项诚一头冲了进去。


    里面是个幽暗的走廊,走廊里有一个灯牌在闪烁,海水沿着走廊灌了进来,迟小多退后几步,看了眼灯牌,项诚道:“你在看什么……”


    迟小多拉着项诚,朝墙壁撞了上去,项诚一怔,被迟小多拉了进墙里。


    嗡的一下,水声、外头的枪声全部消失了,他们进了一个暗室里。


    “什么人?”一个声音在黑暗里说。


    项诚:“……”


    迟小多:“!!!”


    “两个小朋友。”郑衾的声音自若道,“有缘。”


    迟小多想起来了,这是铜姑的店!居然还开着吗?原来挪到了超市里!


    “那个……”迟小多说,“打扰了,外面……”


    “既来之,则安之吧。”铜姑随口道,“来都来了,还能赶你走不成?”


    两人的眼睛适应了光线,看见郑衾坐在一个棺材上,面前是给他算卦的铜姑。


    迟小多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生怕铜姑会把他们卖给驱委,还有个比林语柔更大牌的郑衾在。


    但是在电梯里,郑衾既然没有开口,那么说不定他是不管驱委的事的。迟小多看了项诚一眼,项诚示意不要说话,两人就这么静静站着。


    “天水讼。”铜姑缓缓道,“天水隔绝,流向相背,事理乖舛,两败俱伤。”


    郑衾沉默不语,眼里流露出金色的龙瞳光芒。


    架子上的一个听风瓶轻轻一响。


    “外面发生什么事?”铜姑察觉了什么,“你们把老佛爷都请下来了,我的小庙里可容不下这尊大佛。”


    迟小多回头看,项诚沉吟片刻,说:“交给我吧,打扰两位了。”


    “慢着。”郑衾抬手,示意他们先不要出去,继而朝铜姑道,“再解一卦,解他俩身上的事。”


    “这可是今天第三卦了。”铜姑说,“若不是郑老亲自来,是不解的。”


    郑衾戴上墨镜,笑道:“自然承你的情。”


    铜姑起了一卦,轻轻地“咦”了一声,沉吟片刻,而后说:“罢了,便做个顺水人情,到棺材里去吧。”


    铜姑手指凌空一动,项诚马上和迟小多躲进棺材,里面果然是空的,上面还有个气孔,两人挤在狭小的空间里站着,身体紧紧地贴在一起,铜姑带着蹼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棺盖合拢。


    迟小多的手挤得没地方放,项诚便低下头,让他搂着自己脖子。两人的嘴唇贴在一起,迟小多感觉到自己和项诚都硬了,彼此抵着,项诚眼里带着笑,在迟小多的耳畔亲了亲,呼吸都急促起来。


    “铜先生。”


    下一刻,林语柔的声音在门口响了起来。


    郑衾回头看了一眼。


    铜姑没有回答,林语柔见郑衾也在,马上道:“冒犯了,我在外面等一会。”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铜姑说,“我要下班了,店都被你赶到这里来了还要怎样?”


    高跟鞋响,林语柔在棺材外面停了下来。


    迟小多:“……”


    “项诚和迟小多。”林语柔一顿,继而说,“来过这里吗?”


    “我的店寻常人不可能看到。”铜姑反问道,“你说呢?郑老有龙瞳,你有阴阳眼,除了你们俩,我不主动开三界门,有谁能闯进来?”


    “只怕未必。”林语柔冷冷道。


    “那么也就是说,我和郑老一起包庇窝藏你的罪犯了哟。”铜姑说。


    “郑老师,您看到那俩孩子了么?”林语柔问。


    郑衾笑了笑。


    “我就要您一句话。”林语柔说。


    迟小多有点惊讶,林语柔居然这么和郑老师说话,之前在驱委看到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林语柔还是很客气的。


    “没有。”郑衾说,“老了,眼花。”


    “那就这样罢。”林语柔冷冷道。


    高跟鞋响,林语柔走了,铜姑却没有把项诚和迟小多放出来。


    “今天的三卦都有不祥之兆,郑老还请三思。”铜姑淡淡道。


    郑衾叹了口气,摇头道:“我这么一把老骨头,想的事情,无非也就那几样而已。”


    “地火明夷,宜退隐,时乖运拙,您不该在这个时候出来。”


    “天水讼,中途看似顺遂,实则终局转凶,须得慎重。”


    “第三卦呢?”郑衾问道。


    铜姑没有回答,静了将近一分钟后,答道:“地雷复,寓动于顺,动在顺中,内阳外阴。”


    就在这个时候,林语柔又进来了。


    “打扰了。”


    “又做什么?”铜姑不悦道。


    郑衾笑了起来。


    林语柔说:“请你卜一卦。”


    “你心里既然早已知道。”铜姑淡淡道,“又何必问我?”


    林语柔没有再说话,答道:“很好。”


    林语柔走了。


    这一次铜姑才把项诚和迟小多放出来,迟小多心想好险,两人站在郑衾身后,郑衾开口道:“今天听到的话,不可朝任何人说。”


    迟小多和项诚一起躬身答是。


    “打烊了。”铜姑说,“请回吧。”


    “能给我也起一卦么?”项诚突然问。


    “现在不行。”铜姑说,“明天来罢,每人一生只能在我这里问三次,你俩已经各一次了,还余四次,回去商量清楚了再来。”


    迟小多想起林语柔的话,好奇地问道:“你这里,只做能看到的人的生意吗?”


    “当然不是。”铜姑奇怪地说,“怎么这么问?只做你们几个生意我还怎么活?”


    “那不是……”迟小多说,“别的人怎么进来?”


    “每个人一生中,有三次进我店的机会,机缘到了,自然能看见,也能进来。”铜姑说,“我实在太烦你们这些什么都能看见的了,动不动就闯进来。”


    “对不起对不起。”迟小多忙朝铜姑鞠躬,铜姑说:“罢了。”


    “我带他们出去。”郑衾答道,“借你店里后门走一遭。”


    铜姑不说话,郑衾示意迟小多和项诚跟着自己,绕过铜姑的柜台,揭开帘子,里面一片漆黑,郑衾一边走,周围一边亮了起来,犹如从黑夜到白昼,四周最后灰蒙蒙的,郑衾打开一扇门,走出去,迟小多回头,惊讶地发现,他们从一个街道的电箱里走了出来。


    郑衾关上门,一辆红旗停在路边,穿中山装的弟子拉开车门,郑衾说:“有几句话,还想和你们聊聊,老头子做东,晚上涮一顿东来顺如何?”


    一只狼狗朝他们跑来,迟小多朝郎犬招手,摆手,示意不要变成人,抱着狗,和项诚一起上了接送郑衾的车。


    火锅店里雾气蒸腾,郑衾点了两杯小酒,郎犬趴在一旁啃羊头。


    郑衾摘下墨镜,翻了翻迟小多的手册。


    “刀子做了?”郑衾问。


    迟小多想起郑衾交给自己的第三件事——那封信,以及信里的图纸,一把刀。当时自己在开封,解决了项诚的事情后,失忆了很久,再找回记忆时,笔记本还回来了,图纸还在本子里夹着。


    “还没有呢。”迟小多说。


    项诚恭恭敬敬给郑衾斟酒,就算他父亲在世,郑衾也是长辈,活了两百多年,辈分都不知道排到哪里去了。


    “懒。”郑衾说。


    迟小多忙道:“一定尽快。”


    “今天感谢郑老师回护。”项诚说。


    郑衾摆摆手,示意不必客气。


    “接下来有什么想法?”郑衾说,“我看你俩,驱委是不能再待下去了。”


    项诚点了点头,说:“还没想好,现在真武拿到手,找金刚箭。”


    “郑老师知道金刚箭在哪里吗?”迟小多问。


    郑衾摇摇头,说:“不动明王一系,早在汉唐年间便有记载,如今时日渐久,许多史料早已找不着出处了。”


    郑衾没有问他们为什么要找真武,迟小多也没有说,想必大家都心下雪亮,除了对抗天魔,还有什么原因?


    项诚说:“我在家谱上翻找,金刚箭最后一次出现,是在明代,所以在筛选过一次后,找到了海外的一件文物,花大价钱买回来,结果发现不是金刚箭。”


    “唔。”郑衾凝重点头,而后道,“现下‘圣地’知道你在做什么不?”


    “天魔感应不到。”项诚答道,“但我猜测,血魔体一定派出手下来追查我了。我有一个部下,正在稳住圣地那边。”


    “血魔。”郑衾摇摇头,嘴角现出一丝隐约的笑。


    迟小多想起,郑衾和血魔过去还是师兄弟,说不定这次能从他这里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血魔很强大吗?”迟小多问。


    “师兄他一辈子都在钻研一件事。”郑衾答道,“活下去。”


    迟小多没有说话,看了项诚一眼。


    “炼化邪术。”郑衾说,“于是坠入了魔道,给自己的身体种下了天魔种。”


    迟小多隐约想到了那把短刀,说:“那把刀是不是……”


    郑衾缓缓点头,答道:“百余年前,我俩的师父曾想过用浑天星宿刀来取他性命,引星宫之力,破去他体内的邪血。然而多年里,师兄他蛰伏圣地不出。倒是炼出了一票鬼邪之物,景浩,就是他的作品。”


    “这次你二人离开驱委,不能再朝组织请求援助,想必驱委与圣地,会联合来追缉你们。”郑衾眉头深锁,说,“还须小心为上。”


    “血魔有什么手段?”项诚问。


    “师兄的邪力非同小可。”郑衾说,“能以鲜血施术,你们都是血肉之躯,距他稍近,血行极易加速,变得狂躁难以自控。外加以自身为媒,指示手下被融合在一处的魔物来行动。”


    “好的。”迟小多点头道,“有破解的方法么?”


    郑衾想了想,说:“师兄的邪血之力来自于多年前我们在昆仑山上,得到的龙血,唯有龙威可镇压住它,你身有龙瞳,不定能与他争得一争,除此之外,便只能以不动明王真力相抗,还是须得小心谨慎为宜。”


    项诚和迟小多都没有说话。


    “浑天刀制好后。”郑衾说,“一旦能取其心脏,血魔便将被星宿之力破去浑身禁制,浑天刀也将被染血,到时候,你将刀交回给我。”


    “是。”迟小多规规矩矩道。


    “至于材料,我这里还有一些。”郑衾答道,“会遣人带给你。”


    迟小多心想还有很多材料是缺失的,这下正好了。


    “当年的事……”项诚突然开口道。


    “当年的事呢。”郑衾慢条斯理地说,“我是隐约知道一些的,但是也仅限于你知道的那部分,我已经没有驱委的任何权限了,和你们周老师不一样。”


    项诚点了点头,郑衾戴上帽子,说:“年轻人,未来有许多困难在等待你们克服。”


    项诚和迟小多忙起身相送,弟子提着大衣给郑衾穿上,郑衾走了。


    老头子离开的时候,身影有一丝落寞,外面下起了漫天大雪,迟小多和项诚互相看看,一桌子菜还没动过,项诚去问,前台说已经结过账了,迟小多知道也是郑衾请他们吃饭的意思,便不客气了,和项诚坐下来,开始吃那一大桌涮羊肉。


    “辛苦了。”项诚说。


    迟小多笑了起来,项诚给迟小多涮肉吃,冬天的晚上,在店里喝点小酒,吃点火锅,实在是人生最幸福的事。


    “接下来我有个想法。”项诚朝迟小多说。


    “我也有个想法。”迟小多说。


    项诚示意迟小多先说,迟小多把躲在陈真办公桌下,听到的周茂国的话说了,项诚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你爸妈相遇的地方在哪?”迟小多说,“你听她提起过么?”


    “我大概知道一点。”项诚说,“本来想去青海走一趟的,不过你这么说起来……也该回去了。”


    迟小多问:“去青海做什么?”


    “圣地的其中一个入口就在青海。”项诚说。


    迟小多心想项诚胆子还真的很大,问:“你不是不能用法术么?”


    “如果决定了要捣毁圣地。”项诚答道,“就没有必要再忍着了,圣地里最大的敌人就是血魔,除此之外,应该都能对付。”


    “里头有多少妖怪?”迟小多问。


    “两万多只。”项诚说,“不过实力都不强,既然郑衾给出了克制血魔的办法,你炼出浑天刀后,我带着回去……”


    两万多只。


    这是真正的千军万马,项诚居然嚣张到要到敌人的阵营里去,直接杀掉血魔,这也太凶残了。


    “太危险了……”


    “不危险。”项诚喝了点酒,脸上带着一点晕红,自己斟酒,说,“又不是真的杀进去,只是一个比喻。”


    “要是被两万多只妖怪围攻,就算你是不动明王,也会很狼狈的吧。”


    “当然不会让他们来围攻我。”项诚说,“圣地里头本身就有矛盾,回去以后,我不会暴露身份,只会让血魔自己动手来夺权,有刀在手,完全可以占据天魔继承者的主动,让他让出指挥权。如果他稍有反抗,就趁机杀掉他,解散掉整个组织。”


    “接下来再慢慢找金刚箭不迟。”项诚说。


    “还是有点危险。”迟小多说。


    不过他是很相信项诚能力的,一旦把巴蛇释放出来,实打实地拼斗,外加他不动明王的力量,还有郑衾的浑天刀当王牌,说不定真的能干掉血魔。但血魔一定也有自己的王牌。


    电话响。


    “你在机场吗?”陈真的声音在电话里说。


    迟小多刚和项诚抵达机场要下车,便接到了陈真的电话。


    “我们马上要上飞机了。”迟小多说。


    “不要坐飞机。”陈真答道,“机场全是驱魔师。”


    迟小多马上示意黄杉掉头下高速。


    黄杉说:“我们修炼都四百多年了,不怕他们。”


    “算了。”项诚说,“不要惹麻烦。”


    迟小多看着窗外,北京光秃秃的树木,灰暗的天空,黄昏时一轮暗黄色的太阳悬挂在远方。


    然而至少有一点是好的,事情已经渐渐明朗起来,至少有了一个方向。


    机场外,车辆川流不息。


    项诚恢复了本来面目,在后座大大咧咧坐着,一手搂着迟小多肩膀,另一手覆在他的手上,彼此沉默地靠在一起,分了耳机,听着歌。


    “你没事吧?”迟小多问。


    “没事。”陈真答道,“打时间差混过去了,老佛爷有点怀疑我,但周老师之前来过办公室,他们只以为我被你俩钻了空子。监察部的监控已经被我删了。”


    “没事就好。”迟小多看陈真这么自信,多半还是有自己的对付方法。


    “放心吧。”陈真说,“在驱委做了这么多年,专业收拾烂摊子一百年不动摇,今天晚上开始我的手机可能会被监听,没事不要打电话过来,曹斌会从广州出发去协助你们。”


    “谢谢。”迟小多说。


    迟小多把麦递给项诚,示意他要不要也说几句,项诚摆摆手。


    “不要和任何驱魔师、降妖师打交道。”陈真说,“你俩的通缉令已经发到全国了,尽量也别接触陌生的妖怪,狄淑敏是妖怪管理局的负责人,我挂了,照顾好自己。”


    陈真挂了电话,项诚按了下手机,音乐又响了起来。


    郎犬抬起头,舔了舔迟小多的手,迟小多看着窗外出神,一夜之间,他们就像踏上了逃亡的旅途,妖魔、驱魔师,几乎所有的势力都在追缉他们,而他们也只有彼此。


    “你在想什么?”项诚有点不安地问,凑到他脖颈旁亲了亲。


    “好像电影。”迟小多笑道,“和一个反派大Boss在逃亡的感觉,波澜万丈,人生充满了刺激。”


    车窗的倒影上,项诚笑了起来。


    ——卷三·九尾天狐·完——


    “等等——!”一个声音在凛冽寒风中吼道,“还没完!还有后续啊!别走啊!等等我啊!”


    “老板,后面好像有个骑电动车的在追咱们。”


    项诚:“……”


    迟小多:“……”


    一个戴着头盔、身穿皮衣的男人骑在电动车上,车还没上高速,速度不快,电动车勉强追上了黑色宾利。


    “这谁?”迟小多问。


    外面那人骑在电动车上,猛力朝车窗里挥手,项诚说:“不要管他。”


    “等等——”男人戴着头盔,两道宽面条泪随风飘扬,在零下十度的寒冬中泪结成冰。


    迟小多:“怎么声音听起来这么熟?”


    宾利加速,把男人甩在后面,片刻后车流渐缓,那人又追了出来。


    迟小多:“……”


    男人敲敲车窗,黄杉问:“要把他挤扁吗?”


    迟小多说:“还是等一下好了,我看看是谁。”


    项诚眉头深锁,带着嫌弃的眼神,朝外瞥一眼。


    “我……”电动车追上来。


    宾利噌一声加速,把他甩开。


    “是——”电动车又追上来。


    “来帮忙——”


    “的——”


    “东西……”


    “给……”


    “你——”


    迟小多忙道:“停一下!是轩何志!”


    项诚只得让停车,骑着电动车的轩何志一下冲到前面去了,紧接着背着个包跑回来,项诚道:“什么事,外面说!”


    三人面面相觑,轩何志拍拍背包,求助地看着迟小多,迟小多说:“还是……让他上来吧。”


    项诚打开车门,轩何志钻了上来,说:“谢谢,外面实在太冷了,走吧,我来协助你们,郑老师吩咐的。”


    迟小多嘴角抽搐,轩何志说:“郑老师让我把材料带给你,喏,都在我包里呢。”


    迟小多隐约明白了什么,说:“原来你是郑老师的卧底啊。”


    “没有没有。”轩何志说,“我师父和他是老朋友了,你这车太豪华了,还有酒喝啊,太好了……还是马爹利!”


    项诚上下打量轩何志:“我听说过你师父,已经去世了,他也是个妖。”


    “什么妖!我师父是貔貅!”轩何志生气地答道。


    迟小多:“……”


    项诚:“……”


    迟小多突然觉得,轩何志的行为实在是太合理了。


    ——本卷完——


    卷四·龙


    第87章 巫峡


    “汪汪汪汪……”


    “汪汪汪!”


    “汪猢——嗷嗷嗷汪!”


    车里鸡飞狗跳,轩何志道:“迟小多!把你的狗牵一下……”


    “不要吵了!郎犬!”迟小多说。


    “叫老板娘!”黄杉怒吼道:“谁准你叫名字!简直太无礼了!”


    “我他妈要咬死你!”郎犬摇身一变,变成人,朝轩何志扑了上去。


    “都给我闭嘴!”项诚炸雷般一声怒喝。


    所有人静了三秒,紧接着轩何志开始大叫,郎犬完全无视了项诚的警告。


    加长宾利靠边停下,车门打开,轩何志和郎犬被踹了下来。


    “别!等等——”


    轩何志追着宾利狂奔,郎犬变成狗,汪汪汪地追在后面。一人一狗,夺命狂奔,宾利不紧不慢开了一公里,才再次打开门,郎犬和轩何志都吐着舌头,筋疲力尽地爬上了车。


    “这样就好了。”迟小多满意地说:“没力气打架了吧。”


    轩何志:“……”


    车终于离开了北京市,在一个高速路口停下,一辆越野车驰来,项诚拎着包,众手下在车前等着。


    “辛苦你们了。”项诚说:“接下来,大家各自分头行动。”


    “是,大……老板。”黄杉带领手下一起鞠躬。


    “补给都准备好了。”一人说:“就在车后座。”


    项诚和迟小多换车,轩何志与郎犬也钻了上来。


    “不许打架。”迟小多再次警告道,拍了拍郎犬的脑袋。


    郎犬:“哦。”


    迟小多把手机递给他,郎犬有手机玩,暂时把轩何志的内丹之仇抛到脑后去了,轩何志裹着毯子,在最后一排睡觉。


    “不管他们了吗?”迟小多回头看路口的一群妖怪,妖怪们纷纷抽出手帕,在寒风里动作整齐划一,朝斜上角连挥三下,送别巴蛇大王与皇后。


    项诚解释道:“带太多人,妖气太明显,容易暴露目标,也容易带来麻烦。我让他们分散行动,反正他们可以坐飞机。”


    迟小多嗯了声,项诚开夜车,在高速路上飞驰,顺手开了音乐。


    “纵使流年飞逝……”


    “芳华老去,我依然爱你,一如往昔……”


    迟小多想起郑衾说的血魔体,说:“妖怪的生命是长生不朽的吗?”


    “不用担心。”项诚随口道:“我们不动明王和普通人一样,会老会死。”


    迟小多哈哈地笑了起来,盯着项诚的侧脸看,说:“你怎么知道我在想这个?”


    项诚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侧头看了迟小多一眼,又转头专心地开车。迟小多确实在想,项诚身上有妖魂,万一活个几百年,自己只能活七八十岁,不是好惨。


    “和你在一起一天,才算活着。”项诚说:“孤冷凄清,活再久又有什么用?我们都是凡人,凡人就要有凡人的样子。”


    迟小多又说:“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


    项诚挂档,过收费站,答道:“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


    “我觉得陈真看得很开。”


    “他不看开不行。”项诚说:“现在已经用排除的方法,筛掉三个了,小多,不要怪我说得不好听。”


    迟小多沉默了,想了想,确实是这样,齐尉不是坏人,轩何志是郑衾派来的,属于郑衾那一派,自然也没有恶意,陈真帮助了他们,周宛媛听她老爸的,陈真没有出卖他们,也就意味着周茂国没有采取什么举动。


    那么剩下的,就只有可达了。


    可达也一直没和他们联系,虽然说联系不上,迟小多已经换了个手机,但是想想还是有点难过。


    “格根托如勒可达是老佛爷的人。”轩何志在最后一排说:“我怀疑他出卖了你们。”


    “我觉得不是他。”迟小多说。


    “为什么这么说?”项诚问。


    迟小多说:“感觉不会是,他是个很单纯的人。”


    轩何志嗤笑道:“装的,真单纯还管外勤部?早就被驱委那帮人囫囵吞了。”


    “格根托如勒装没装我不知道。”项诚随口道:“不过你挺能装的。”


    轩何志说:“冤枉!我没有装!”


    迟小多笑了起来,项诚不再纠缠这个问题,朝迟小多说:“看情况吧,他给你电话,你还是接。”


    迟小多嗯了声,项诚进入河北地界,找了家酒店先住下,就像旅游一样,第二天早上继续上路。


    从北京到丰都约两千公里路,全程开车下来还是有点累的,项诚和迟小多便边玩便开,像在自驾游一样,看到漂亮的风景还下车去,让轩何志举着手机,给两人一狗拍景点照。


    “我想死你了……”项诚抱着迟小多,趴在车里。冬日艳阳高照,轩何志去野外溜达,郎犬则去自己遛自己,项诚便打开车门,把迟小多压在第二排,在他脸上,脖子上亲来亲去。


    “脖子以下……不可以那啥啊!”迟小多说。


    “我都要憋疯了。”


    “现在还不行吗?”


    “不行……”项诚让迟小多夹着自己的大腿,两人隔着长裤蹭来蹭去。


    “我帮你用手可以吗?”迟小多亲了亲项诚的脸。


    “这样蹭一下就行。”项诚的呼吸都在发抖:“昨天晚上差点没控制住爆了。”


    迟小多哈哈地笑,昨天晚上在酒店里做了春梦,抱着项诚蹭来蹭去,项诚只好又跑去洗冷水澡。


    “轻点……”


    “这里舒服吗?”迟小多一手伸进项诚运动裤里,把那个掏出来一点,拇指按着湿透的前面,来回打圈。


    “嘘……”


    项诚吻着他,缓慢地抽动,那粗大之物在迟小多的手掌里来回滑动,迟小多说:“我用嘴可以吗?”


    “算了。”项诚居然有点不太好意思。


    “来吧。”迟小多推推他,让他起来,笑道。


    “这样有感觉……”项诚撩起毛衣,让迟小多亲他的胸膛,结实的胸肌前已硬得和铜豆一般,迟小多亲吮了下,项诚又嗅迟小多的头发,和他蹭来蹭去。


    正在他快要射的时候,突然间背后一只狗扑过来,乱扒乱吠。


    “郎犬!”迟小多怒吼道。


    郎犬差点把项诚的裤子扒下来,项诚登时火气,要过去踹他,郎犬却绕着车跑了一圈。


    “别打它……”迟小多哭笑不得道。


    一分钟后,郎犬的嘴巴和四肢被外套捆着,眼睛被布蒙着,侧躺在原野上,完全没法再到车上来了。


    项诚横躺在后座上,一脚踩着车窗,背靠车门,迟小多趴在他胯间,低头舔舐,不到五分钟,白液溢了迟小多满嘴。


    “唔。”迟小多出去漱口,漱口回来,项诚笑着整理衣服,抱着他,在他的唇上狠狠亲了几口。


    “我我我……我不用了!”迟小多按着自己的裤子,项诚一手扭着他的手腕,把他的运动裤直接扒了下来。


    “啊……”迟小多面红耳赤,看着项诚低头,心里居然有种莫名的快意,项诚的技术有点粗鲁,动作却十分直接,迟小多既紧张轩何志会回来,又被项诚的动作控制着,没几下就……


    “不要吃进去啊啊啊!”


    “味道不错。”项诚说:“还有吗?再来?”


    迟小多:“……”


    外面传来轩何志朝郎犬说话的声音,项诚马上给迟小多整理好衣服裤子,搂着他,假装若无其事地在车后座说情话,轩何志上车时一脸懵懂,项诚还意犹未尽地舔了圈嘴唇。


    “有时候我在想……”


    越野车沿着大路驰骋,离开河南,前往湖北。


    “什么?”迟小多说。


    “如果能这样,一直在路上。”项诚朝迟小多说:“再把后座那俩烦人的家伙扔了,就是我希望过的生活了。”


    迟小多笑了笑,说:“等这件事办完了,咱们就回广州去。”


    “嗯。”项诚答道。


    天之涯,地之角,晴朗的天空下,仿佛这个世界里,喧嚣的烦恼都一瞬间离他们远去,那些熙熙攘攘的人际关系,未来即将降临的危机,都与他们不再相干。迟小多刚开始还总是担心血魔,担心驱委,担心项诚体内的魔种……


    然而他渐渐地发现,项诚似乎从不惧怕,在他们重逢之后,项诚便觉得有了勇气,一切都是能解决的,只要他们努力。


    春天来了,重庆的春季湿润无比,一进入巴蜀地界,摇下车窗,便能感觉到水汽扑面而来。


    “回家了吗?”迟小多问。


    “还不算。”项诚意气风发,开着车,哼着歌。


    “一二三……木头人。”项诚笑着哼道。


    沿途青山皑皑,一元复始,万象更新,盘山公路上,长江水流哗啦作响,还有半天的路途到丰都,项诚改走国道,沿着山路盘旋。


    “你家拆迁拆掉了吗?”迟小多问。


    “嗯。”项诚说:“这次回去,带你去见见我的乡亲们,摆桌酒,请大家吃一顿,祭一下祖宗。”


    太彪悍了吧,这样也算回家祭祖吗?


    原本村里的住民都迁走了,据说迁到奉节的一个新开发区里,三峡库区经过接近两年的建设,项诚已经有点不认识路了。越野车抵达界碑时,项诚下车问路,迟小多下来溜达,和郎犬、轩何志一起尿尿。


    轩何志伸了个懒腰,突然发现界碑旁的石头下,用粉笔写着一行字。


    “什么意思?”轩何志问。


    迟小多疑惑地看了一眼。


    【陆路被封锁,改道。】


    迟小多:“……”


    “项诚。”迟小多找到朝山民问话的项诚,指指界碑前。


    项诚看了一眼,便转身上车,倒车离山。


    迟小多放出思归,思归飞走,项诚说:“见过那笔迹吗?谁写的?”


    “好像见过……”迟小多说:“可我想不起来了。”


    一行像是小学生的字,十分潦草,迟小多还把字拍了下来,思归飞回,全身羽毛倒竖。


    “果然有埋伏。”项诚说:“这下麻烦了。”


    轩何志在车后吃着泡面,说:“我怀疑就是周茂国把你们引过来的,好一网打尽。”


    “我觉得不会。”迟小多说:“周老师进陈真办公室的时候,不知道我躲在桌子下面。”


    “陈真这次篓子捅大了。”轩何志稀哩呼噜地吃着面,说:“周茂国又不是傻的,用他来放假消息,咱们就撞枪口上了。”


    项诚突然一加速,轩何志大叫一声,面泼了满脸。


    项诚刹车,另一条国道的分叉路口,停着两辆警车。


    “郎犬。”迟小多把手机拿回来,说:“思归不会说话,你下车去偷听一下他们说什么。”


    好几辆车在路口接受盘查,郎犬摇身一变,变成狗,跑下车去了。


    “哟。”一名警察道:“哪来的狗?”


    郎犬摇着尾巴,在附近扒土,耳朵竖了起来,好奇张望,继而跑到墙边,看墙一侧写的字。


    项诚说:“老婆,你看岔路口的墙上,是不是用粉笔写了字?”


    迟小多怀疑地眺望,太远了,看不清楚,又没有望远镜。


    郎犬回来了。


    “他们在查身份证。”郎犬变成人,开始拆一包薯片。


    “墙上写的什么?”项诚问。


    “不知道。”郎犬说:“我不认识字啊,打了个叉。”


    迟小多:“不认识字你还看半天!”


    郎犬委屈地看着迟小多,迟小多只得作罢,项诚倒车,走了。


    云阳和奉节都不能进,项诚只得上高速,绕道开县,走万州区。


    “现在去哪。”迟小多按导航,看地图。


    “去主城区吗?”轩何志说:“重庆主城区人多。”


    项诚考虑片刻,而后答道:“主城区两千多万人口,再怎么都查不到咱们,轩何志,你有人在那里接应吗?”


    “我有一个师叔在重庆。”轩何志答道:“说不定能找他帮上忙。”


    项诚打电话给黄杉,让他准备本地牌照的车,免得一进城区又被查,迟小多说:“重庆管得严吗?”


    “西南地区山高皇帝远。”轩何志说:“和广州的情况差不多,除非特派,否则驱委的手伸不到这么长。你们又是本地人,听不出口音。”


    项诚随口道:“丰都口音和主城区口音还是有区别。”


    迟小多说:“我还挺想去本地驱委参观参观的。”


    项诚心不在焉地说:“想上门踢馆吗?”


    轩何志说:“我可以带你去,易个容,保证没人发现。”


    迟小多只是觉得每个地方的驱委都很有当地特色,像广州的玉兰花巷,郑州的黄河幡,北京的灵境胡同。


    “重庆驱委在较场口。”项诚答道:“花市后头,不过从花市只出不进,入口要查,空了带你去踢馆。”


    迟小多忙道不了不了,安全第一,他们进入开县地域时,总算没有盘查了,项诚把语言自动切换成重庆话,问了路后,把车开到一个加油站外头,外面停着一辆白色的奥迪suv,牌照也换了。


    “大王。”手下显然在这里等很久了。


    “不要叫我大王。”项诚把包扔上车:“黄杉呢?”


    “管家在市区定好酒店了。”手下躬身递给项诚酒店卡片,说:“重庆和成都两地,火车站,飞机场都有驱魔师,不过他们的目标似乎不是您。”


    “不是我们?”迟小多奇怪地说。


    “回禀皇后娘娘。”手下说:“他们在市内监视着几个重点区域,管家认为和咱们都没关系。”


    “不要叫我皇后娘娘。”迟小多道:“哪几个?”


    “具体属下也不清楚。”手下躬身道:“管家说,已经派妖把他们反监视了。”


    “到了再说吧。”项诚道:“先上车。”


    轩何志朝手下说:“拿点钱,我给你们大王买包烟。”


    “没有,太监。”手下面无表情地说。


    轩何志:“不要叫我太监!”


    迟小多:“……”


    “你的手下太识趣了。”迟小多朝项诚说:“也好辛苦哦。”


    “他们给你办事,比给我办事还乐意的。”午后,项诚开车上了高速。


    “还不是看在大王的面子上。”迟小多打趣道。


    “因为你有龙瞳。”项诚说:“我的身份是大妖怪,你的身份还要再高一级,他们把你当成了龙这样的灵兽。”


    迟小多恍然大悟,难怪项诚的手下们都愿意和他亲近。


    夜九点,终于抵达重庆市区,连日奔波,迟小多终于可以放松一下,吃个晚饭了,解放碑灯火辉煌,希尔顿总统套房内,服务生推车进来,上了晚餐。


    迟小多看着窗外的夜景,黄杉站在两人身边,躬身禀报。


    “根据本地妖怪的回报。”黄杉给迟小多倒饮料,口中解释道:“北京那边的驱魔师在上个月的月底,开始监视朝天门,临江门码头和洪崖洞附近。”


    项诚沉吟不语。


    “现在大王……老板和老板娘回来了。”黄杉说:“整个巴蜀地区的妖怪们都很兴奋,还有从合川、广汉、阿坝区过来的,他们都希望大……老板带领大家。”


    黄杉边说边注意项诚的脸色。


    “带领大家做什么?”项诚答道。


    “那个……革命,起义。”黄杉看到迟小多的脸色变了,于是就不再说了。


    迟小多:“……”


    项诚说:“暂时不考虑这个。”


    “是。”黄杉答道:“那我让他们都先回去,准备接应大王。”


    迟小多嘴角抽搐,心想不会吧,变成这样子了吗,好歹我也是个人吧!


    晚饭后项诚在健身房里满身汗地拉杆,迟小多在一旁记笔记,问:“妖怪会攻击人类吗?”


    “如果可能的话,他们很想。”项诚擦了把汗,戴上露指手套,走到垫子上,示意迟小多过来。迟小多便合上笔记本,与他过招。


    迟小多三脚猫一样的柔道,完全不是项诚的对手,项诚眼里带着笑,示意他放马过来,迟小多便弹来弹去的,觑机偷袭项诚,一边与他聊天。


    “妖族被你们人赶出城市,已经太久了。”项诚说。


    “那他们怎么办。”迟小多敏捷飞身过去,打了项诚一拳,马上退回来。


    项诚:“……”


    “另找地方。”项诚答道。


    迟小多抬腿环扫,被项诚一手抓住脚踝,放倒,正要倒地的时候,项诚速度却比他更快,搂住了他的腰,在他的唇上蜻蜓点水地一吻。


    “踢这里。”项诚指自己的下颚,教迟小多徒手格斗,解说道:“敌腿到时,顺势击面,敌若近身,勾拳打脸。”


    “可是人总会越来越多,他们就无家可归了。”迟小多又说。


    “错了。”项诚说:“人的世界和妖的世界,都是有涨落的,我爸说就像潮汐一样,百年一替。”


    迟小多隐约明白了什么,项诚握住迟小多的拳,把他拧到自己身前,说:“人间的发展到了顶峰,就会互相攻击,自己消亡下去,妖的社会也一样。”


    “所以人间的消亡也要到来了吗?”迟小多说:“这个理论倒是听说过,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嗯,也许,都说大势所趋。”项诚说:“不过有我在,这一百年里,不会让妖族入侵人间的。”


    “他们平时住哪里呢?”迟小多说。


    “住在自然里。”项诚说:“会尽量避开人类。”


    “好可怜,哎。”迟小多说。


    项诚摆摆手,盯着迟小多,说:“不要这么想,来揪我衣领或者抓我手臂。”


    迟小多伸手揪项诚衣领,项诚突进,脚下错步一绊,手臂拦腰扫,迟小多前摔倒。


    “懂了吗?”项诚抱住迟小多,让他站稳,亲了亲他的脸说。


    “会了。”迟小多说。


    “你来。”项诚抓迟小多胳膊,迟小多试了几次,项诚又耐心给他讲解。


    “以后如果驱委的人抓你。”项诚说:“直接用这招撂倒他。”


    项诚的动作是连续的,迟小多与他反复练了一会,从分解动作到连贯突击,轩何志进来时,项诚便停下了动作,示意迟小多不要练。迟小多明白到应该是家传武学,不想被外人偷看。


    “什么事?”项诚恢复了一贯以来的面瘫脸。


    轩何志打量项诚,说:“是不动如山十三手?”


    “关你什么事?”项诚漠然道:“有屁就放,放完快滚。”


    迟小多:“噗。”


    轩何志:“项大仙,不要这样子嘛,上次和你交手也是迫不得已,我也为阻止你的黑化出了一份力的啊。你看要么……给我也换个总统套房吧,你们住豪华套房,我住标间……这要是说出去,也落了面子不是?”


    “你过来。”项诚说:“上次被魔种控制不算,这次你能在我手下走过十招,给你换房。”


    轩何志抽出两把唐刀,走上软垫,项诚注视轩何志的动作。


    迟小多:“……”


    一分钟后,轩何志鼻青脸肿地爬出了垫子外。


    迟小多:“……”


    项诚打了个响指,叫来黄杉。


    “给他升级成商务标间。”项诚吩咐道。


    黄杉躬身去办。


    “他到底来做什么的。”迟小多哭笑不得道。


    项诚示意迟小多站上来,继续教他不动如山十三手,迟小多开始渐渐体会到这招的奥义了——不动如山,要诀就是站稳方位,引对方的力度,让敌人自己摔跤。


    项诚一膝抵在迟小多膝弯之间,说:“每天练一下,很快普通驱魔师就不是你对手了。”


    “可是我不会用法术。”迟小多说:“只能用法宝了。”


    项诚和迟小多抱在一起,以习武的动作暧昧地抵着,就像跳舞一样,晃来晃去,项诚低头,抵着迟小多的鼻梁,说:“法术有我。”


    “那个……再打扰一下。”轩何志说:“我想起刚刚来做什么的了。”


    项诚转头,看着轩何志,轩何志马上抬手示意投降,说:“明天早上,我带你们去个地方。”


    翌日早上,阳光照进房内。


    项诚没睡醒,全身赤着,下半身盖着被子,裸上半身,一手按自己的额头,有点头疼。


    “弟兄们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处理……”黄杉说:“打扰大王了。”


    “什么?”迟小多迷迷糊糊地开口问。


    迟小多也光着身子,昨天晚上和项诚抱着蹭,蹭射了,便这么睡着了,酒店的白床单,项诚干净健壮的身体,有种幸福的触感,彼此皮肤摩挲时,令迟小多颇不想这么快就面对春日早上的阳光。


    “我们的一位……”


    “别说话。”项诚说。


    “嗯。”迟小多伸出脚,抵在项诚的大腿上,舒服地蹭,说:“他想静静,别问他静静是谁。”


    项诚:“……”


    迟小多翻了个身,抱着项诚的腰又睡了。


    项诚说:“被抓了几个?”


    迟小多猛地清醒过来,说:“被抓了?被谁抓了?”


    “被驱魔师抓了。”黄杉答道:“三个,目前还不能确定是重庆还是北京的。”


    迟小多也坐起来了,项诚问:“喝酒打架了?”


    黄杉答道:“是他们该死,和人打麻将,输了动手,被驱魔师发现了。”


    第88章 暗杀


    “我去看看吧。”迟小多说。


    “你不能去。”项诚在被子里套上长裤,说:“我尽快去处理。”


    黄杉退了出去,迟小多说:“今天约了轩何志的。”


    “我尽快回来。”项诚说。


    “我和轩何志去。”迟小多打了个呵欠,穿上t恤,说:“我们分头行动。”


    项诚迟疑片刻,迟小多说:“有郎犬和轩何志,我保证不惹事。”


    项诚答道:“我就怕郎犬惹事……算了。”说着比划了个动作,说:“思归跟着你,随时给我打电话。”


    项诚跃下床,拉开门,一阵风出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人型的郎犬扑了进来,穿着一身阿曼尼的黑西装,光着脚就朝床上跳。


    “总裁!”迟小多一手挡开郎犬,说:“起床要干嘛!先刷牙洗脸!!不要舔我!郎犬!下去!”


    黄杉端着水和牙膏追出去,迟小多无语。


    大家人心惶惶的,不知道是担心同伴被驱魔师抓走了,还是担心同伴居然被驱魔师抓走了待会肯定会被巴蛇大王骂死,迟小多示意不要跟着,目标太显眼了,只带了郎犬和轩何志下楼吃饭。


    迟小多给郎犬买了个手机,于是郎犬终于找到事情做了,轩何志带两人在巷子里的小面馆吃面,迟小多倒不担心自己这一队会遇上什么麻烦,迄今似乎驱委的人还没注意到他,而且有轩何志保护,要跑肯定是能跑掉的。


    反而是项诚,他要上本地驱委去踢馆吗?项诚的危险反而比较大。


    “待会不要玩了。”迟小多朝郎犬说。


    “好的,爸爸。”郎犬聚精会神地说。


    “不要叫我爸爸。”


    “那我叫什么,爸爸。”郎犬收起手机,充满热爱地看着迟小多,就像看着手机时的表情。


    迟小多:“……”


    “叫我师父吧。”迟小多哭笑不得道。


    “在狗的眼里。”轩何志解释道:“主人就是爸爸。”


    迟小多说:“叫师父,我教你识字。”


    郎犬:“哦。”


    迟小多觉得郎犬还挺可爱的,摸摸他的头,最近忙着陪项诚,冷落了郎犬,郎犬也没生气,每天起床以后就在门外蹲着等他开门,狗似乎是永远不会生气的。


    迟小多给项诚打了个电话,那边没有接,早饭后,回了个短信,让他不要担心,妖怪只是被关在较场口而已。迟小多便放心了些,轩何志开车,带他去找自己的师叔。


    “你师叔也是妖怪吗?”迟小多问。


    “当然不是。”轩何志说:“哪来的这么多妖怪,你傻啊。”


    “你一出门就嚣张了不少喔。”迟小多说。


    轩何志从后视镜里玩味地看了眼迟小多,朝他挤挤眼,戴上墨镜。


    迟小多说:“广州相亲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你除了放狗咬人还会干吗。”轩何志得意地摇头晃脑,显然吃准了项诚不在,迟小多拿他没办法。


    “你跟着乔大师多久了?”迟小多问。


    “乔阎要叫我师叔呢。”轩何志说:“当然表面上还得叫他乔大师,他是领导。”


    迟小多受到了惊吓,轩何志的辈分原来这么高吗?


    “你师兄弟呢?”迟小多说。


    “没有。”轩何志说:“我师父就收了我一个,孤儿,把我养大了,他脾气古怪,寻常人做不了他徒弟。”


    迟小多依稀可以猜测到轩何志师父的脾气“古怪”在什么地方。


    “你不要告诉我你也是gay。”迟小多说。


    “男的女的没关系啊。”轩何志说:“有钱就行,项大仙这种霸道总裁愿意要我,我也会勉强的,不过我不当下面那个。”


    迟小多炸毛道:“你要勉强也要人家愿意好吧!想太多啦!”


    轩何志在巷子外停车,这里是一个古镇,古镇外游人熙熙攘攘,轩何志看着gps找师叔在的地点,朝迟小多说:“我师叔脾气有点古怪,你到时候不要吭声,我来和他说话就行。”


    迟小多问:“身上值钱东西要先藏起来吗?”


    轩何志:“你不要总是挖苦我,我生气了,你以为我听不出来吗?我千里迢迢从北京过来协助你们,你和项大仙从来不把我当队友看,你们住总统套房,让我住商务标间……你……你要干什么!把你儿子拴好!”


    迟小多拉住郎犬,不让他扑上去揍轩何志。


    “好好。”迟小多决定再也不挖苦轩何志了,虽然轩何志怪癖甚多,雁过拔毛,其实也还是个好队友。


    “你请我吃一包油炸螃蟹我就原谅你。”轩何志说:“要个儿大的那种。”


    迟小多:“……”


    轩何志和郎犬一人一包油炸螃蟹,从青石板路走上去,绕来绕去,犹如迷宫一般,巷子内笼罩着一层阴影,迟小多用龙瞳看了眼,一个小房子朝外散发着黑气。


    “你确定你师叔不是妖怪?”迟小多说。


    轩何志迟疑道:“我其实不知道他是什么,你先别出面,在我身后等一会。”


    轩何志握着带鞘唐刀,敲了敲门。


    “师叔。”轩何志说:“您在吗?”


    迟小多抬头看门外,挂着看风水的招幡,顶上挂着牌匾,写着一行字“天机神算”,牌匾破破烂烂,已经有点腐朽了。


    “师叔?”轩何志唐刀抵着门,推开一条小缝,里头有什么抵着门。


    郎犬鼻子动了动,一手动了动迟小多,把他拉到自己身后,迟小多从郎犬背后冒头,看了一眼,郎犬说:“爸爸。”


    迟小多:“叫师父,什么事?”


    郎犬不住抽鼻子,像是在闻空气里的气味,轩何志退后些许,翻身上了屋顶,到背后去爬窗。郎犬说:“有死掉的味道。”


    迟小多:“轩何志!小心!”


    巷子后传来一声瓦片掉落的声音,轩何志道:“什么人?!”


    紧接着一段杂乱声,远处传来脚步,有人跑了,迟小多要爬墙到巷子后去,郎犬一跃而上,在墙头伸手下来拉迟小多,门却吱呀一声被打开。


    “进来吧。”轩何志活动手腕,说。


    迟小多:“???”


    屋子里光线昏暗,地上躺着一具尸体,迟小多登时就炸毛了,差点叫起来,轩何志马上捂着迟小多的手,接着郎犬又扑上去,咬了轩何志的手一口,轩何志大叫起来,迟小多喊道:“镇定!”


    屋子里有一张桌子,一张椅子,椅子上坐着个死了一段时间的中年男人,脸上有四条爪印,眼镜被抓碎了,不知道是被什么妖怪抓的。桌上有签筒,铺着张八卦布。


    “这妖怪爪劲厉害。”轩何志说。


    迟小多放出思归,让它去找项诚。


    “他就是你师叔吗?”


    “不是。”轩何志答道:“师叔一百一十二岁了,妈的,怎么会这样?出人命太麻烦了,先离开这里。”


    “等等。”迟小多扫视房间,说:“检查一下你师叔的东西。”


    轩何志看了一圈,用唐刀挑开抽屉,里面的算筹和墨砚都在,其中有一方鸡血石印,系着个绳结,迟小多一看就知道是高级法宝,盖在镇妖符上用的。


    “朱砂也在。”迟小多说:“还有一个反射法术用的阴阳镜。”


    轩何志嗯了声,说:“敌人的目的只是我师叔,没有觊觎他的任何法宝。”


    郎犬在地上捡起来一根黑色的羽毛。


    “这是什么妖怪?”迟小多说:“刚才你在后巷里,交手的那个人,看清楚身材了么?”


    “没有。”轩何志答道:“穿着全黑的运动服,不有钱,不要碰任何东西,别留下指纹。”


    春日煦暖,阳光高照,项诚带着墨镜,双手插在裤兜里,沿着江边走。


    住宅区里开了五六桌麻将,稀里哗啦搓麻的声音络绎不绝。大妈们手里搓着牌,目光随着俊朗挺拔的项诚挪过去。


    项诚进了麻将馆,从后门离开,进了另一条巷子内,巷子两道都是刚长出嫩芽的银杏树,尽头有一个门,门里是个院子,院子里摆着一张麻将桌。


    桌上扔着凌乱的麻将,项诚配牌,把东南西北拣出来,排成长长的一条,最后将一张红中朝牌里一嵌。


    院子周围景色飞速变幻,麻将自动排列,稀里哗啦的响声混杂在一起,项诚出现在另一条临江的街道外,背后是滔滔江水,滚滚向东。项诚离开麻将桌起来,沿着青石台阶的道路朝山上走。


    驱委就在半山腰上,背山面水,一条台阶通往山腰,门前一座牌坊,四个鲜红的大字——陪都驱委。


    山腰上一排三层小楼,外面依旧是摆开麻将桌,一群老人家在搓麻,项诚左右看了眼,走向正门。


    一名领导陪着简文出来,项诚闪到树后。


    “有他的消息,请随时通知我。”


    “一定一定,这是一定要配合北京工作的。”


    简文朝领导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领导长长吁了口气,在一张麻将桌旁坐了下来,项诚走出树后,朝他走去,摘下墨镜。


    “葛叔。”


    所有麻将声同时一停。


    “项诚实。”那领导笑了起来,不认识般地端详项诚,眯起眼。


    “老葛!”正在打麻将的一个大妈喊了声。


    “哎!”领导点头,示意听见了,却没有继续交谈,她从衣袋里掏出烟盒,打开看看,里头剩下两根烟。


    “怎么来驱委了啊。”老葛说。


    项诚忙递给老葛一包中华,答道:“回家祭祖。”


    “这个时候回来。”老葛说:“是该佩服你有胆量呢,还是笑话你不怕死?”


    项诚沿着老葛的目光瞥去,小楼外贴着他的通缉令。


    老葛推掉项诚的烟,在一张空的麻将桌前坐了下来,附近的几个中年人看了项诚一眼,没有说话,各自起身泡茶,点烟。有人说:“老葛,人还没走远,你小心点啊。”


    老葛摆摆手,示意无妨,掏出最后的两根烟,一根递给项诚,项诚说:“还被阿姨管着?您留着抽吧。”


    “烟要少抽。”老葛摇头叹气,说:“你在外头跑了一圈,惹上了什么事,你心里清楚,北京派了不少人过来查你,就不要让我们难办了。”


    项诚答道:“去广州走了一趟,错不在我。”


    “你爸那事都这么多年了。”老葛说:“还不死心。”


    “死不了心。”项诚说:“带了几个小弟回来,听说被扣了,打个商量,葛叔高抬贵手,把人放回给我得行不?”


    老葛没有回答,吐了口烟,朝一旁招招手。


    “哟!这不是诚实娃吗?”一个大妈眉开眼笑,说:“这眉毛鼻子,和你爸一个样,活灵活现的!”


    项诚笑了笑,又来了个中年人,坐在桌前。


    “你了不得哦。”


    “王叔。”项诚忙给他派烟,各自接了一根烟,项诚把烟别在耳朵上,信手开始搓麻。


    “诚实娃儿。”


    “哎,阿姨。”


    那大妈说:“你在外头可是出大名了哦。”


    “我没有办法。”项诚认真说:“他们都拿我爸的事来翻旧账。”说着打了个么鸡,又朝老葛道:“小弟们没有作恶。我爸说的,妖也有好妖。”


    思归飞来,落在项诚的身边,所有人先是看思归,继而再端详项诚。


    “阿黄还在你身边。”老葛笑着说。


    “走一步算一步吧。”项诚说:“阿黄也起不得什么用,阿黄为什么陪着我,只有葛叔你们懂。”


    “还给他。”那大妈说:“娃儿也不容易的嘛。”


    老葛考虑再三,拿出三个木牌,上面写着号,放在麻将桌旁,项诚盯着那木牌,如释重负,随口道:“碰。”


    思归有点不安,左看右看,项诚注意到了,等摸牌的时候刷了下手机微信。


    【发生什么事?】


    【没事。】


    迟小多回了微信:【事情顺利吗?我这边出了点状况,但没有危险,等你回来再说。】【我顺利,尽快。】


    迟小多发完微信,说:“走。”


    迟小多和轩何志退出了房外,轩何志把门掩上,迟小多说:“你师叔的下落是这件事的关键,但是你为什么带我来找他呢?”


    “师叔是三大神算之一。”轩何志说:“江南铜姑,专测万事;南越齐允,专测气运。”


    “就是齐尉家吗?”


    “嗯。”轩何志说:“我师叔昆少东,测东西很准。”


    “测什么东西?”迟小多说。


    “测东西。”轩何志说:“寻物。”


    “那找他测啥?”迟小多一脸茫然。


    “金刚箭啊。”轩何志说:“你们不是一直在找它吗?”


    迟小多说:“郑老师让你带我们来的吗?”


    “当然不。”轩何志奇怪地说:“这是我师叔!我的人情!你神经病吗。”


    迟小多明白了,突然有点感动,轩何志又说:“郑老师只是让我协助你们,怎么协助我说了算,有问题?大家一个特别行动组的,虽然你们自己住总统套房让我住商务标间,这点自尊我还是有的……”


    迟小多从背后跃上去,骑在轩何志背上,笑着说:“谢谢啦!回去就让大王给你换个房!”


    “你请我吃个刨冰吧。”轩何志说:“渴了。”


    郎犬也要扑上来,轩何志说:“快下来!快下来!”


    迟小多想起那个被项诚嫌弃的“特别行动组”,一时间心中暖洋洋的,陈真、轩何志、齐尉、可达……大家虽然没有明说,却暗地里都在帮助项诚。


    “快下来!”轩何志怒吼一声。


    迟小多忙放开轩何志,轩何志一躬身,冲进了人群里。


    登时一阵杂乱,古镇里的游人被突如其来的冲散,迟小多追上去,只见一个穿黑色运动衣的男人一翻身,跃上了特产店的二楼,顺着后巷,一闪身消失了。


    “等等!”迟小多喊道。


    保安冲过来了,轩何志在人群中不敢抽刀,只得奋起直追,迟小多马上转身,抄近路去追他们,喊道:“郎犬,跟上!”


    郎犬在前面跑,跑着跑着回身,把迟小多横抱起来,沿着小巷追去,飞速下楼梯,轩何志已追着那人到了江边的牌匾下,从一排麻将桌上飞身过去,踹得茶水四处飞射。


    那男人跃下满是鹅卵石的江滩,轩何志飞身下去,唐刀一甩,鹅卵石哗啦一声飞起,卷向男人。刀鞘犹如流星般直追而去!男人闪身避过,一手抓住刀鞘,回身冲来。


    迟小多追了下来,眼看轩何志追得近身,抽刀,却被那男人手臂一圈,刀鞘迎着轩何志的唐刀而去,铮然将刀收进了鞘里,轩何志一怔,正要喊出声,却被那男人一掌打在胸膛上,朝后飞射出去。


    迟小多一脚扫来,男人马上退后,要抓住迟小多的手臂,迟小多昨天刚和项诚练过,当即一个拦腰,男人却不反抗,撤手。迟小多迅速抬手,抓住了他的墨镜,男人墨镜一被摘走,两人打了个照面,露出曹斌的脸。


    迟小多猛地注视曹斌。


    “曹斌?!”迟小多说。


    “嘘。”曹斌低声道。


    轩何志踉跄爬起,怒道:“用得着下手这么狠吗?”


    曹斌看看轩何志,又看迟小多,不说话。


    背后警车声音接近,迟小多当机立断道:“先跑!”


    四人沿着江滩飞速撤退。


    执勤已经追过来了,四人沿着另一条小道上半山腰去,曹斌放慢了脚步,带他们进了一家酸奶店。郎犬看看他,又看看迟小多,似乎在犹豫要如何判断曹斌的身份,曹斌抬起手,拍拍郎犬的头,又给他顺便理了下外套领子,递给他一包牛肉干。


    于是郎犬打消了对曹斌的敌意。


    “你到底在做什么?”迟小多简直是莫名其妙。


    曹斌没有说话,想了想,递给轩何志一百块钱,说:“麻烦你去前台买酸奶。”


    “在界碑前写字的是我。”曹斌说:“你们看见了吗?”


    迟小多:“!!!”


    曹斌看了眼在前台买酸奶的轩何志,解释道:“齐尉怀疑你们被一种特殊的手段监视了,所以我一直不敢露面。格根托如勒主任,陈真,轩何志,周宛媛,都有可能。”


    “怎么说?”迟小多道。


    “把你们劈下来的那道闪电。”曹斌说:“齐尉查出来,是一种跨距法术,除夕夜晚上在船上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


    “项诚已经心中有数了。”迟小多说:“但轩何志是郑老师派来的,他应该不会是……”


    “不一定。”曹斌低声朝迟小多说:“我的意思是,连他们自己,也不一定知道被监视的事。”


    轩何志端着酸奶回来,曹斌看了他一眼。


    “你搞什么?”轩何志莫名其妙地说。


    曹斌说:“我不知道跟着他俩的是你。”


    轩何志和曹斌在广州一起保护过迟小多,互相之间已经比较熟了,曹斌用几句话含糊地打了个太极,把事情交代过去,谈论了一下近况。


    先前轩何志一直没吭,迟小多许多事都不清不楚的,现在听两人一说,迟小多才明白到,原来项诚的事是件专案。还成立了个队伍,曹斌和周宛媛、陈朗则是外围协力。实际上曹斌已从驱委辞职了,上一次广州的事件,连带着他也被吊销了二级驱魔师的资格。


    正式队伍里,陈真是队长、成员有轩何志、齐尉、可达,还有项诚,任务过程要上报给周茂国。也就是说,陈真的大部分计划,周茂国都是清楚且认可的,也许也包括掩护他们取回不动明王真武的事件。


    “周老师全部都知道吗?”迟小多问。


    “当然啊。”轩何志奇怪地答道:“不然陈真哪里兜得住?”


    “不一定。”曹斌说:“陈真应该多少还有点保留。”


    “那就看他自己了。”轩何志说:“师叔也失踪了,我得先离队几天,找到师叔。”


    曹斌说:“我比你们先到重庆一天,我是收到一个逃犯的消息才过来的。恰好齐尉告诉我,你们很可能也会来重庆,就顺路去丰都看了眼,盘查太严了,我没进去。”


    “逃犯?”轩何志说:“曹主任,你不是已经辞职了么?还抓什么逃犯。”


    曹斌没有回答,迟小多马上就明白了——他要抓景浩。


    “景浩也在这里?”


    曹斌点了点头。


    轩何志说:“和我们一起行动吧,你单独一个人太危险了。”


    曹斌想了想,答道:“我怀疑景浩在重庆出现,和项诚有关系,他去哪里了?今天为什么只有你们两个人?”


    “胡牌。”项诚推牌,葛主任把最后一张木牌扔过来。


    在夕阳下打牌的老人们纷纷起身离开。


    “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大妈扣牌,朝项诚笑道:“小心。”


    “出了这个门。”葛主任朝项诚说:“你就不是驱委的人,凡事只能靠你自己了。”


    “是。”项诚点头道:“多谢葛叔叔。”


    另一名中年人摇摇头,说:“你太自信,自信就容易招致失败。一条路闯到底,不知变通,当年你爹要不是这么乱来,何至于变成今天这个境地?”


    项诚脸色不大好看,却没有反驳,把牌码好,答道:“我做我觉得对的事。”


    “你这个年纪,是听不懂的。”老葛笑道:“全看自己造化吧。”


    “各位叔伯,我走了。”项诚躬身告退。


    日渐西沉,漫江火红,项诚到驱委三楼的一个小房间前。


    “等等!”


    “下班了!”里头要关办事窗口。


    “行行好。”项诚说:“帮个忙。”


    项诚从窗口处把木牌递进去,里面办事员扔出来一张表,不耐烦地说:“快点!”


    项诚填表,交进去,盖了章,下去库房领瓶子,库房里全是透明的一排排收妖瓶,放在架子上,鱼妖,牛妖,雾气旋转的鬼魂……瓶子用木塞塞着,守库人慢悠悠地取出三个瓶子,交给项诚。


    项诚把瓶子收进包里,沿着楼后的天台,走到山腰平台上,再跃上山路,一路拾级而上,山顶有一个小房间,一条钢索通向嘉陵江对面。


    这里的索道只出不进。


    项诚闪身进去,打开索道的门,伸手出来,扳下吊杆,索道发出震响,梯厢缓慢地滑了出去,背后凌空出现了第二个梯厢,滑到准备位上。项诚乘坐索道,飘过江面上的数十米高空,朝着对岸行进。


    重庆两岸入夜,繁灯万盏。


    项诚戴上耳机,掏出手机,给迟小多打电话。


    街旁喧嚣繁闹,火锅蒸汽升腾,红油在锅里翻滚。迟小多在八仙桌旁坐下,用筷子敲郎犬的手臂,制止他抓生肉吃。


    “办完了吗?”迟小多问。


    “办完了。”项诚说:“你那边情况如何?”


    迟小多:“发生太多事情了,还碰上朋友……”


    突然间,索道厢外,响起思归急促的敲打声。


    索道停了。


    “……我们在江北吃火锅……”电话里传来迟小多声音。


    项诚嗯了声,抬眼朝外面望,答道:“你们先把菜点上,我马上就到。”


    倏然间一只黑色的妖魔轰然撞上了吊厢,玻璃碎裂,项诚一转身,张开手臂,反身后跃,从四十米的高空朝着江面冲了下去。


    那一声响震耳欲聋,迟小多无名指上的铁戒亮起光芒,并发出阵阵震动。


    “项诚?!”迟小多发着抖喊道:“项诚!”


    妖魔的嘶吼声,项诚身在半空,那只张开羽翼的巨鸟一爪朝他抓来,背后思归扑上,项诚抛出玻璃瓶,玻璃瓶登时激射出去,撞在巨鸟头上,碎片令它的眼睛一眯,项诚趁着这一秒的迟疑在半空中猛力转身,妖鸟的爪子沿着他的胸膛到小腹狠狠一抓,衣服被抓破。


    项诚翻身,两手抱头,朝着嘉陵江直坠下去,妖鸟一声长鸣,朝着江面一个俯冲。


    思归发出白光,与妖鸟在空中争斗,玻璃瓶碎裂后,三道黑影刷然追着项诚,冲下江面,妖鸟回身,爪子抓住了思归的翅膀,将它猛抓几下,推到一旁,冲向水面。


    妖鸟张喙,沿着江面盘旋,喷发出紫色的烈焰,刹那间江面炸了,三道黑影追向项诚,拖着他朝水底疾潜,项诚喷出一道气泡,抬头时看见紫色的光柱轰然击穿了江面。


    火锅店外,迟小多转身就跑,郎犬追在后面,曹斌问:“他怎么了!”


    “我不知道!”迟小多喊道。


    “别跑啊!”轩何志刚买了饮料回来,说:“又干嘛!吃饭了!”


    轩何志要追,却被老板拉着,点了菜没给钱,不让他跑。轩何志死活挣扎,说:“不关我的事!他们点的菜!马上就回来!”


    “你先把账结了再说!”老板也不是吃素的。


    “不是我点的菜为什么要我结!”轩何志要挣扎跑路,对方却提着个酒瓶,吼道:“信不信老子揍死你!”


    迟小多沿着江边一路狂奔,左右看看,曹斌追了上来,说:“不要急,发生什么事?冷静点。”


    “在……”迟小多第一次被戒指这么召唤,一时间脑海里全是翻涌的江水,感觉到他正在嘉陵江上游朝着这里不断接近。


    “在那边!”迟小多喊道。


    迟小多和郎犬下了江滩,迟小多让郎犬下去救人,郎犬便扑通跳了下去,一顿狗爬式,迟小多感觉到项诚正在不断靠近,最后哗啦一声出水,郎犬与另三只妖怪把他托了起来。


    “你。”


    “小心!”


    曹斌与项诚同时吼道。


    一道黑影从侧旁冲来。


    项诚上岸的顷刻朝迟小多扑上,把他保护在身下,然而迟小多刚转过身,还没反应过来,便感觉到胸前一凉。鸟鸣声刺得他耳膜剧痛,紧接着刷然远去。


    “我……”


    “小多——!”


    项诚疯狂大吼道。


    迟小多只觉胸膛前一阵火辣辣的痛,一个踉跄,低头看腹部,衬衣被抓成了两片,鲜血迸发出来,他感觉自己全身失去了力气,朝着江面一头坠下,扑通落水。


    就在迟小多一头栽进水里的那一秒,项诚左手一扯,抓住了迟小多的挎包。


    第二秒,沙漏嗡的一声发出强光,握在项诚手里。


    沙漏倒置。


    第三秒,迟小多哗啦一声再出水,飞上岸边,鲜血从四面八方汇聚向他的身体,没入伤口中,妖禽的黑影在空中反向盘旋,飞回,紧接着项诚挥出降魔杵,降魔杵聚集金光,一剑贯穿了妖禽的翅膀。


    最后一粒沙子通过瓶颈,迟小多咳出一口水,倒在岸边,妖禽唰然逃离,消失在黑夜里。


    半个小时后,酒店里,迟小多躺在沙发上不断喘气,赤着上半身,黑西裤湿透贴在腿上,沙发上铺着的床单满是血水。


    第89章 失血


    时间沙漏只返还了三秒内发生的事件,事件的临界点,恰恰就在迟小多被抓伤的第四个一秒内。


    “我猜那只妖怪是很厉害的……”迟小多呻吟道。


    项诚:“……”


    迟小多:“能量的总和……只能支撑时间倒流两到三秒,伤口也只愈合了一半……比上次,直升飞机扫射驱委大楼的无序能量总值还要大,能量都集中在那只妖怪……身上了……”


    “不要说话了!”项诚说。


    迟小多只得不吭声了。


    项诚沉默着,给迟小多的伤口先用酒精消毒,再洒上金疮药,包好绷带,迟小多紧紧闭着眼。


    “痛?”项诚说。


    “还……还好。”


    迟小多的伤口还没完全愈合,刚才妖禽那一抓,差点就让他彻底毙命。


    项诚起身,一脚踹在茶桌上,茶桌飞撞上墙,彻底粉碎。


    “你别……制造噪音。”迟小多有气无力地说:“好吵喔。”


    项诚握着拳头,双目通红,站着喘息。


    “是我太轻敌。”迟小多说:“我没想到……现在好点了,你……看看思归。”


    项诚答道:“敌人是一只大妖怪,连思归也不是对手,你不该跑过来的。”


    迟小多说:“我是说我的错……”


    项诚强忍着忿恨,答道:“我没这么说。”


    那一刻,迟小多几乎要感觉到项诚的魔气要散发出来了,仿佛他随时会彻底魔化。


    “控制你自己。”迟小多疲惫地闭着眼睛,说。


    项诚逐渐平静下来,再检视思归,思归的爪子折了,翅膀不住扑腾,迟小多说:“思归,你也坚持住。”


    项诚给思归接好骨头,缠上夹板。


    “你休息一会。”项诚说。


    酒精浇上,金疮药洒上的时候,迟小多只觉得胸膛火辣辣的疼,现在倒是好点了,一阵清凉。一点皮外伤很正常,至少他是这么觉得的。


    项诚坐在房间里抽烟,长叹一声,把头埋在沙发前,睁着通红的眼,一眨不眨地看着迟小多。


    “对了……”


    “你不要说话。”项诚答道:“什么都别说,躺着。”


    迟小多感觉得到,项诚的怒火还没有平,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反而觉得很幸福,于是伸手摸了摸项诚的脸。


    “你听我说……”迟小多有气无力地说:“我……我要不行了,老公……等我死了以后,你一定要娶周宛媛当老婆……”


    项诚:“……”


    “骗你的啦。”迟小多笑道:“没什么事,你看,还好好的。”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腹部。


    “不要拍!”项诚忙阻止道。


    项诚哭笑不得,表情既难受又好笑。


    迟小多试着动了下,其实也不疼,金疮药镇痛的效果很好,就是流了点血,有点晕。


    “真的不疼。”迟小多说:“你不要生气了,我更担心你魔化。”


    迟小多想起刚才江边那一幕,不禁有点后怕。如果自己死了,项诚肯定会疯的,那只妖魔可以说是抓住了项诚的弱点。


    “如果我死了。”迟小多说:“你会魔化吗?”


    “你真死了的话。”项诚说:“我宁愿当天魔去了。”


    “你千万不能这么想。”迟小多一本正经地摸摸项诚的头,说:“那妖怪把我杀了,你才要为我报仇啊。”


    项诚没有回答,只是安静地看着迟小多。


    “不说这个了。”迟小多活动了一下,坐了起来,项诚不让他乱动,给他换上睡衣睡裤。


    “真的不疼了?”项诚担心地问。


    “金疮药效果很好。”迟小多答道:“没事了已经,千万不要让我去缝针,我要发飙的。”


    “是我大意轻敌。”项诚叹了口气,说:“以后我不能再离开你半步。”


    迟小多转述了曹斌的话,项诚听完以后答道:“手下救回来就行,我去叫曹斌过来,开饭,去个人把轩何志的账结了,让他也回来。”


    黄杉让火锅店送了外卖上来,项诚、曹斌和迟小多、轩何志开始在总统套房里涮火锅吃。迟小多刚受伤,不能吃辣的,只能喝粥。


    项诚听了他们今天的报告,说:“你师叔是谁?我在重庆生活这么久,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大隐隐于市。”轩何志说:“师叔只测算东西,不算人也不算鬼,不出名。”


    “谁攻击了你?”曹斌答道。


    “一只妖怪。”项诚答道。


    “和你同级吗?”迟小多问。


    项诚没有回答。


    迟小多又问:“圣地的?”


    项诚摇摇头。


    大家都是一肚子疑惑,迟小多以为项诚只是不方便说,项诚却答道:“圣地没有他。我今天还见着简文了,简文到底是什么来历?你知道吗?”


    项诚看曹斌,曹斌想了想,答道:“简文是上一届特别行动组的,那一届一共有六个人,最后因为一个意外,死去了五个。”


    “他是驱委的?”项诚皱眉道。


    曹斌解释道:“他是国安局特派,真正身份是更上头的人,负责监督驱委与妖怪的关系,以前监察部和他打过几次交道,属于驱委的一个隐秘部门,平时是不会出现的。”


    “平时不出现?”轩何志说。


    曹斌答道:“监察部主要负责监督驱委内部的行政工作,每年会有一份文件往来,对接的部门就是特别行动组。”


    “我不明白。”迟小多茫然道:“他为什么既管驱委的事,又隶属于国安部?”


    “驱委本身就是国安部的一个下属机构。”曹斌说:“只是因为地位特殊,所以是个隐形机构,等级没到,查不到任何书面记载。”


    “驱委的历史已经有一千多年了。”曹斌说:“你考试的时候也背过。”


    “嗯。”迟小多想起驱委的历史路线,说:“从清代结束后,就形成了一个断层。”


    曹斌说:“本来特别行动组的作用,就是负责收拾一切注册驱魔师解决不了的事,包括一些很少出现的大妖怪,和千年一轮回的天魔……之前是由驱委本部筛选出能力出众的驱魔师,递交给国安局,审批完了以后成立。但是在郑衾那一代,出了点意外,意外过程,具体我不太清楚。”


    “我知道。”轩何志接口道:“郑衾的师兄本来是主管这个特别行动组的,清朝驱委叫驱魔司,他俩都是驱魔司的人,郑衾管本部,血魔管特别行动组。后来血魔背叛了,到了新中国成立以后,老佛爷被提上来当整个本部的主管,特别行动组就归国安局了,但是简文这个人我是真不知道。”


    “他也不是驱魔师。”项诚说:“没有法力。”


    曹斌答道:“他本来就不是驱魔师,他是凡人,特别行动组只能有五个人,这个组,一旦死人了就要随时补充进去,但是因为国安局和驱委一向不太对付,所以他们自己朝里头添了个人,就是第六个人,简文。”


    “其它队员死了。”曹斌解释道:“简文还活着,这个编制就一直保持,挂靠在国安局里,现在周部长想把权限取回来,所以设立了新的特别行动组,就是你们五个人,但是因为项诚拒绝了他,所以一直到你们开封事发,名单都没有送上去,现在只怕成立不了了。”


    项诚的表情有点复杂,沉默不发一语。


    “特别行动组就是给驱魔师收拾烂摊子吧。”迟小多说:“这么说来,确实很重要。”


    “收拾烂摊子是外勤部。”曹斌说:“格根托如勒可达做的事情,譬如说被人看到捉妖,没有用离魂花粉了,网上爆出什么视频了,这叫收拾烂摊子。”


    “特别行动组存在的意义是救人,杀妖。”


    曹斌朝给自己斟酒的项诚点头以示感谢,说:“如果驱魔师发现了对付不了妖魔,这个时候你们的五人队就要出动了,也很危险。”


    “简文没什么本事。”轩何志摆手道:“只会开枪。”


    “他和驱魔师不一样。”曹斌说:“只要能达到目地,他可以违背一切规章制度,在办案过程里,这人可以不择手段的,甚至可以和一群妖怪结盟,去对付另一只妖怪,所以周部长才想把特别行动组的权限收回来,置于他自己的控制之下。”


    “和妖怪结盟。”项诚抓住了某一点。


    迟小多看了项诚一眼。


    “对。”曹斌答道:“特别行动组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项诚眯起了眼。


    迟小多大约意识到了简文的危险,虽然他是个凡人,但参与了驱委与妖怪之间的事情后,就将形成很大的威胁,首先也恰恰是因为简文的凡人身份,能和一些妖怪提出交换条件。同样的,他还能察知驱委里发生的事件。


    晚饭后,项诚没有进一步决定,只道明天再说,回到卧室里,项诚解开迟小多的睡衣,绷带上全是血。


    “怎么会这样?”项诚喃喃道。


    迟小多低头看,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


    “没有办法愈合吗?”迟小多问。


    项诚没有回答,给迟小多换上药,迟小多说:“爪子上没有毒,我也不难受。”


    幸好思归没有被抓破外皮,迟小多重新换了次绷带,项诚一时间有点手足无措。


    “你看。”迟小多指向小腹,说:“这里愈合了,是吗?”


    他朝着镜子看了一会,项诚也没法判断,说:“找个医生看看。”


    “哪个医生这么逆天。”迟小多说:“连妖魔的伤都能治,没事的。”


    “痛吗?”项诚问。


    “一点也不痛。”迟小多说:“真的。”


    项诚说:“得马上找到那只妖怪……”


    “别傻了。”迟小多说:“半夜三更的,上哪儿找去。明天起来就好了。”


    项诚用棉花吸去迟小多胸膛上渗出来的血,止住了。


    迟小多有点晕,说:“我想睡觉,已经好了。”


    “观察一晚上。”项诚说。


    迟小多突然想起在古镇的风水店里,那个被抓死在座位上的中年人,猛地把两件事给联系起来了。


    “我知道了!”迟小多道:“抓我的这只妖怪……”


    “嘘。”项诚眉头深锁,示意迟小多不要惊讶,答道:“和杀人,劫走轩何志师叔的妖怪是同一只。”


    迟小多躺上床去,说:“那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我明天一定会抓到那只妖。”项诚答道:“再杀掉它。黄杉已经去调查了。”


    项诚一脸烦躁,迟小多却说:“不要轻举妄动。”


    项诚答道:“你觉得攻击我的,会不会是简文带来的妖怪?”


    项诚一句切进关键,所有的事情都被联系了起来。


    两人相对,静了片刻。


    “也就是说。”迟小多道:“简文为了解决掉咱们的案子,联系了景浩那边?”


    “不一定。”项诚说:“景浩不一定,但那只攻击咱们的妖,很大可能与他有关系。”


    外面黄杉敲门,进来,回报道:“老板,确实有一队人在搜查嘉陵江沿岸。”


    “有重庆的本地的吗?”项诚问。


    “没有。”黄杉说:“都不是驱魔师。”


    项诚与迟小多彼此心下了然。


    项诚总是在担心迟小多的伤口,可已经包扎上了,却又不能常常拆开来看,心痛得要死,迟小多却不住安慰没事。


    半夜里迟小多又做梦了,梦见巴蛇缠绕着他的身体,温柔地亲吻他,他醒了,看到项诚均匀地呼吸,陷入了梦乡,于是抱着项诚,亲了他的侧脸一口,项诚也醒了,转过身压着他,亲吻迟小多的鼻梁,彼此的裸体互相摩挲,皮肤光滑的触感,性感的气息交错,令迟小多恍若置身梦中。


    “还痛吗?”项诚说。


    梦里,巴蛇的双眼焕发着光,眼中仿佛有一个星云在旋转。


    天明时分,迟小多迷迷糊糊地醒来,感觉头更晕了。


    他听见项诚下床的声音,便竭力坐起来。


    “好点了?”项诚去拉开窗帘。


    “嗯,感觉好多了。”迟小多还在犯困,揭开被子,床单上,被上一大块紫黑色的印迹。


    项诚:“……”


    迟小多看着血迹发呆。


    “变严重了。”迟小多说。


    伤口始终无法愈合,项诚给迟小多换过药,项诚说:“会好起来的,今天咱们一起行动。”


    迟小多说:“不要着急,我饿了,先吃点东西吧,昨天晚上吃的白粥不顶饱。”


    早饭时,黄杉回报道根据手下们的监视,重庆本地的驱魔师似乎得到了什么消息,正在准备集体出动,去执行任务,任务目标地点是长江沿岸。


    “轩何志。”项诚说:“你去驱委打听一下消息,不要坐他们的索道。”


    曹斌说:“我不适合露面。”


    “你带着郎犬。”项诚说:“帮助我的手下打探消息,看看长江沿岸有什么动静。”


    早饭后,项诚开上车出来。


    迟小多低头看自己的胸腹,项诚给他在衬衣外面套了件纯黑色的毛衣背心,再穿上外套,迟小多手指摸了下,湿漉漉的。项诚上车,迟小多马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项诚摸了下迟小多的额头。


    “你有点发烧。”


    迟小多答道:“没有毒就不怕。咱们现在去哪?”


    项诚没有回答,眉头始终拧着,开车,两人回到古镇外,迟小多带路,顺着昨天的山路上去,半山腰上,那条看风水的小巷里,已有警车停在外面,居民指指点点。


    项诚上了隔壁楼房的二楼,示意迟小多看,轩何志师叔住的小屋里,房顶破了个洞。


    “冲破了房顶,从天空离开的。”项诚说。


    “嗯。”迟小多答道:“应该是在夜里,所以附近的居民也没有发现,我现在相信了,那只鸟抓走了轩何志的师叔。”


    “你觉得对方会飞多远?”项诚问。


    迟小多朝附近看看,答道:“要么是山上,要么是江上,总不可能带着一个老头子,飞过整个重庆主城区。”


    “答对了。”项诚打了个响指,说:“如果要带走一个人,一定会有接应。”


    “我知道了。”迟小多说:“你太聪明了!对方一定是有计划的,在一个晚上准备动手来抓人,也就是说……”


    两人一同望向江边。


    “前天夜晚,我猜有一艘船停在,或者是驰过这里,接应了那只鸟妖。”项诚的呼吸气息明显,迟小多摸摸他的额头,项诚却示意不必担心。


    “可是嘉陵江沿岸这么多船只来来去去,怎么找呢?”迟小多说。


    “码头是有监控的。”项诚掏出手机,吩咐黄杉准备钱,去码头找人。


    有钱能使鬼推磨,项诚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就调阅了码头办公室的记录,没有录像,却有快照,每一艘船经过时都留下了照片。


    从大前天夜晚到前天夜晚,迟小多用鼠标朝后翻,外头黄杉给负责人递烟。


    项诚突然拍了下迟小多的肩,示意他看大前天半夜十点二十七分的一副照片。夜色里,有一个非常模糊的鸟的影子,飞向其中的一艘货轮。


    项诚眼睛非常尖,不是他提醒,迟小多根本就找不到。昨天和轩何志忙活这么半天,项诚仅花了两个小时就找出了关键点。两人记录下货轮的编号,让黄杉马上去派人查这艘船。


    轩何志来了电话,那边的声音有点紧张。


    “驱委有两个从北京发过来的任务。”轩何志说:“需要本地驱魔师配合,我认得其中一个女孩,考试的时候在隔壁队里的,她朝我透露了一些。”


    “具体什么内容。”项诚说。


    “第一个任务是围捕一只叫‘黑翼大鹏鸟’的妖怪。”轩何志说:“这是一周前发过来的。”


    迟小多:“!!!”


    迟小多马上翻开郑衾交给自己的妖怪图鉴,倒数第五页赫然正是黑翼大鹏!


    他看了眼项诚,又看了眼妖怪图鉴。


    项诚没有回答,站在车旁,全身不住发抖,看看迟小多,马上收回了目光,手指揉捏自己的眉心穴。


    “行。”项诚的声音里发着抖。


    “黑翼大鹏是什么?”迟小多问:“项诚,你听过?”


    项诚没有回答,问:“第二个任务是什么?”


    电话里,轩何志答道:“第二个任务是悬赏你,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昨天晚上发布的任务。”


    “行。”项诚说:“在朝天门码头集合,准备追踪你师叔的下落。找到他就能找到黑翼大鹏了。”


    项诚挂了电话,朝迟小多道:“上车。”


    迟小多坐上副驾驶位,项诚侧过身,给他系好安全带,亲了下他的唇。迟小多发着低烧,嘴唇发红。


    “别怕。”项诚答道:“只要抓到它就能把你治好。”


    “抓伤我的是它,对吗?”迟小多说:“什么等级的妖怪?”


    “等级不高。”项诚答道。


    迟小多说:“我觉得你的回答不太对劲,你说实话。否则我会生气的。”


    项诚专注地开车,迟小多说:“别再像上次那样了,咱们在一起这么久了,什么都经历了,还要瞒我吗?”


    项诚叹了口气,说:“我……大概知道一点,是我爸说的,我没见过它。”


    “他说的什么?”迟小多问。


    “让我以后……小心。”项诚漫不经心地答道:“如果有一天,遇见了一只叫黑翼大鹏鸟的妖怪,一定要注意避开它,不要和它交手。”


    “为什么。”


    “因为它是蛇类的天敌,不过我不怕它。”


    迟小多感觉到事态的严重程度了,自己有点虚弱,他的血总是止不住,而且一直头晕,是走路轻飘飘的那种晕,像踩在棉花上。


    “没事的。”项诚第三次重复道:“没事的,我一定会抓到那家伙,不要怕……”


    迟小多怔怔地看着项诚的侧脸,项诚别过脸去,不让他看。


    迟小多倚在车窗上,外面阳光灿烂,炫光照得他有点晕。


    他想起很小很小的时候。


    “小多?”项诚道。


    “嗯。”迟小多答道。


    “你在睡吗?”项诚转头问。


    “我在想以前的事情。”


    “什么事情?”


    “很小的时候……很小很小,邻居家有个小孩,我都忘记她的名字了。”迟小多说:“她在幼儿园被小朋友推了一下,摔破了头,她的爸爸妈妈都回来看她。那个时候我好笨,我以为我爸妈也会回来看我,就也故意摔了一跤……”


    “……我爸妈没回来。”迟小多的声音很轻:“但是我外婆……她背着我,跑到村子里,走了一晚上,到天亮的时候才找到车,送我到医院去缝针。她走得好快,她还裹过脚的……”


    “真是对不起外婆。”迟小多说:“后来我就很小心了。但还是总会生病,外婆说我是个磨人的小孩,不是生病就是摔跤……结果到这么大了,还是没照顾好自己。”


    项诚:“……”


    “在广州上班的时候。”迟小多轻轻地说:“我偶尔也会生病,那个时候想着如果有个男朋友多好啊,现在我却一点也不想生病了,怕你会难受,会着急。”


    项诚的车越开越慢,最后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了下来。


    他的两只手搁在方向盘上,两眼有点涣散,迟小多睁开眼,一时间有点茫然,项诚摆摆手,捏了下自己的鼻子。


    “我爱你,小多。”项诚哽咽道。


    “我知道啊。”迟小多困倦地说:“快走啦,我会好起来的。”


    第90章 大鹏


    一个人的生命,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有多大的作用呢?


    迟小多倚在车窗上,第一次真实地感觉到了死亡的意味,从前死亡对于他来说总是很遥远,远得他甚至不相信自己会死。而在项诚开车经过嘉陵江大桥时,他忍不住看项诚的侧脸,意识到了死亡总会来临的感觉。


    认识项诚的时候,他总是东奔西跑,力气总像使不完的感觉,他也有过濒临死亡的时候吗?那感受是怎么样的?会不会遗憾有许多的事还来不及做,没有回到自己身边,尽可能地彼此相守在一起?


    都说人在意识到死亡将近的时候,总会不甘心,迟小多迷迷糊糊地想着,自己倒是没有什么不甘心的。和项诚在一起的短短一年多接近两年里,简直比从小到大的二十六年经历的事情都要多。


    他珍惜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天,现在回想起来,都有意义极了。唯一担心的事情是……如果自己死了,项诚一定会很孤独的。


    呸呸呸胡思乱想什么啊啊啊!迟小多心里怒吼道我还没有要死呢!


    车在医院前停下,项诚让迟小多下车,迟小多说:“不是要去……”


    “别说话。”项诚答道,“先看看医生。”


    “我不要缝针!”迟小多叫唤道。


    黄杉已经联系好了医院,医生看了眼迟小多的伤,便皱眉道:“怎么现在才来?”


    迟小多已经有点晕眩了,马上配血型,输血,几个医生过来给他会诊。


    “血小板的问题。”


    “怎么回事?他有血友病?”


    “血总是止不住……”


    “这种皮外伤没有办法缝合……”


    “试试看。”


    迟小多靠在病床上,项诚在他耳畔说:“听话。”


    迟小多被打了麻醉,没过几分钟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身体没有知觉,感觉到胸腹一片清凉。


    郎犬和黄杉在旁边守着,麻药劲过了,迟小多渐渐地觉得有点疼。


    “项诚呢?”迟小多问。


    “大王和轩何志会合,去临江门码头了。”黄杉答道。


    “给他打个电话。”


    黄杉拨项诚的电话。


    迟小多翻身下床,摸了下缠着绷带的胸腹,血还是没止住,一点一点地朝外渗,皮外伤无法缝针,但不知道医院用了什么方法,暂时截住了几个主要血管里血液的流淌,应该是用注射凝血剂的方式。


    “请不要下床!”黄杉马上说,“您感觉怎么样了?”


    “好多了。”迟小多抬眼看了下输血瓶,已经见底了,黄杉让医生进来换输血瓶,迟小多趁着这个时候下来换衣服。黄杉追在后面,说:“我们已经查出重庆的情况。”


    “说。”迟小多答道。


    “大王接到驱魔师那边的电话……”


    “陈真打来的吗?”


    “似乎是另外一位,叫格根托如勒可达。”黄杉说,“格根托如勒可达说,驱委根据以前的汇报整理出,金刚箭可能就在巫山。简文为了寻找金刚箭,抓走了轩何志的师叔白绥,让他为自己测算金刚箭的下落。”


    迟小多一下就明白了,停下动作。


    黄杉说:“大王让您在医院里休息,等他回来。”


    迟小多说:“北京也派人来了吗?”


    黄杉说:“简文先是封锁了通往丰都的陆路,再发信给北京,北京再批调动令,让重庆本地的驱魔师,协助寻找金刚箭。”


    “他们找金刚箭做什么?”迟小多问,“这么大费周章,就只是为了引出项诚吗?”


    黄杉答道:“北京驱委和国安目的都达成了一致,要不计代价,找到金刚箭。驱委反而没有过多地注意你们,只是顺带发出了批捕令。”


    迟小多跑到医院外,郎犬提着晚饭进来,差点与迟小多撞上。


    “带我去江边。”迟小多说。


    “汪!饭!”郎犬说。


    “我已经好了!”迟小多一阵晕眩,把郎犬拖起来,靠在他身上,说,“你相信我,输过血了。”


    郎犬说:“不行!他让你在医院里等!”


    迟小多揪着郎犬的衣服,朝他说:“项诚很危险,带我过去找他……快。”


    黄杉追在后面,郎犬短暂地犹豫后,出门外,迟小多问:“你会开车吗?”


    郎犬想了想,发动了项诚的车,迟小多靠在副驾驶位上直喘气。


    “你不能去!我们去吃火锅好吗?”郎犬犹豫道。


    “那只鸟很危险。”迟小多说,“靠项诚自己不行,掉头啊!哎!你会不会!”


    迟小多帮郎犬挂档,郎犬问道:“能打过它吗?”


    迟小多没有说话,窗外夜色降临,路灯缤纷闪烁。


    “我好歹也是有证的。”迟小多有气无力地说,顺手翻了下手册,说,“黑翼大鹏鸟,有什么天敌呢……”


    郎犬的车开得歪歪扭扭,差点在十字路口撞上别的车,说:“可是……”


    “不要可是了!认真开!”迟小多喃喃道,“那只妖怪专吃蛇胆……我得想想,一物降一物,通常一种鸟类的克星,往往是另一种更大的鸟。黑翼大鹏鸟已经是鸟王了,连思归也不是对手。”


    迟小多沉吟片刻,头脑只是不住发昏,难以集中精神,血还在往外流,但比起今天早上,已经好多了。


    “黄杉。”迟小多拨通了电话,说,“帮我一个忙,你们的同伴有大熊猫或者穿山甲吗?”


    “手下没有。”黄杉说,“穿山甲在重庆有几十只成精的,熊猫要打电话到碧峰峡去调,需要全部调动过来吗?”


    “只要穿山甲,叫个修为高点的过来。”迟小多说,“我看看……在较场口等可以吗?”


    临江门码头上,船只泊岸,装卸货,项诚与轩何志,曹斌上船,这是一艘小型游艇,从重庆到宜昌,沿途经过小三峡。


    项诚朝岸边看了一眼,曹斌倚在船舷上朝远处看,船只开走。


    “打牌吗?”轩何志手里洗着牌,曹斌把三瓶啤酒放在桌上,项诚一脸漠然,坐下,摸牌。


    “注意着对方的动静。”项诚一指放在桌旁的ipad,上面显示出一个光点,正沿着长江缓慢往下走。先前项诚的水族手下们找到了这艘船,并在船上做了记号。


    “陆路上全是驱魔师。”曹斌说,“水上全是妖魔。”


    “他们怀疑金刚箭就在巫山。”项诚说,“现在想起来,确实很有可能,我忽略了我妈觉醒的地方。”


    曹斌:“那把箭到底有什么用?怎么全在找?”


    项诚扔了两张牌出去,沉默不语。


    轩何志看看曹斌,说:“陈真没告诉你?”


    曹斌摇摇头。


    项诚接了个电话,那边是封离。


    “你在做什么?”封离说,“马上离开重庆!圣地已经感应到你的下落了!血魔正在派出妖怪过来找你!”


    “我感觉到了。”项诚说,“蛇魂上的封印正在减弱。”


    封离答道:“一旦你使用了法术,魔种就会与天魔发生感应。”


    “迫不得已,我要找金刚箭。”项诚答道,“黑翼大鹏的爪上有毒,小多没法止住血。”


    封离那边短暂地停顿了片刻。


    项诚问:“那家伙是什么来历?”


    封离说:“是看守圣地的五只大妖怪之一,一千年前,圣地被你祖先捣毁了一次,黑翼大鹏被抓走了,镇在法门寺下面,我猜他们为了抓你,和黑翼大鹏达成了交易,又把它放出来了。”


    项诚:“我知道了。”


    封离:“那家伙是蛇和龙的天敌,还不是本土妖怪,与它对阵,千万小心。当年它还在圣地的时候,连同为妖怪的自己人都能攻击,被关了一千年,现在还不知道怎么个变态法。”


    一个身穿黑风衣、戴着墨镜的高大男人在外面敲了敲车窗。


    迟小多还以为是驱魔师,吓了一跳,及至用龙瞳看时,看到一个高高瘦瘦、萌萌的妖怪,嘴巴尖尖的,低头在窗前摇来摇去。


    “皇后。”男人躬身,把手放在胸前,说,“我是穿山甲,您叫我阿甲就行。”


    “来,上车。”迟小多说,“我需要你帮我个忙。”


    两岸灯火闪烁,大船顺流而下,离开重庆后,峡湾的水流变得湍急起来。四周也逐渐归于黑暗。


    货轮甲板上。


    “我只是让你杀掉项诚。”简文阴沉着脸道,“你去碰迟小多做什么?”


    身边一名彪型壮汉阴沉着脸,左眼包着布,赤着上身,筋肉虬结,手臂被灼伤了一大片。


    他冷笑了一声,没有回答。


    简文又冷冷道:“不要去碰那个叫迟小多的,你对他下手,咱们会有麻烦。领导不会放过你。”


    壮汉冷哼了声,说:“你要抓住项诚,只能拿他来要挟,项诚为了救他,迟早会找到我们。我来为你办事是有交换条件的,我不是你的仆人!”


    简文说:“如果我死了或是被撤职,你就会被抓回去,再关上个一千年,你自己看着办吧。”


    简文转身离开,余下壮汉站在甲板上,一脸阴沉的表情。


    简文回头看走廊外,壮汉还在船头吹风,守在走廊外的两名特勤让开路,简文打开门,里面坐着一个胡须花白、戴着布帽的老头。


    “白绥老师。”简文问道,“找到金刚箭的下落了吗?”


    被称为白绥的老头叹了口气,摇摇头,桌上罗盘的指针不住晃动。


    “我看您已经找到了。”简文说,“就不要再拖延时间了。”


    白绥说:“你何苦呢?你就不该来这里……”


    项诚抱着降魔杵,倚在船舷前,闭着双眼养神。


    夜渐深,游轮以最快速度驰向长江下游,项诚在群山的阴影之中睡着了。


    “妈妈把你心里的一块……取走……你就不会……”


    “你不要爱任何人……”


    “你是蛇妖的儿子……”


    项诚睁开眼,深吸一口气,眉头深锁,体内有一股黑气,正在不受控制地左冲右突,几乎要喷薄而出。


    脚步声响,轩何志站在项诚的身后,缓缓抽出唐刀。


    “等我魔化了你再动手不迟。”项诚背对轩何志,冷冷道。


    “等你魔化我怕就晚了。”轩何志说,“黑翼大鹏的目的很明显,它就是想激你魔化。”


    “轩何志,放下你的刀。”曹斌的声音在甲板另一侧响起。


    “我只是预防万一。”轩何志道,“这样对大家都好。”


    “你杀了我也没用。”项诚说,“我的蛇魂会散入天地,谁派你来执行这个任务的?也是郑老师?”


    轩何志没有说话。


    片刻后,在静谧的江浪声中,轩何志答道:“郑老师是为了你好。”


    说是这么说,轩何志却收起了刀。


    “你尽力吧。”轩何志叹了口气。


    “轮不到你来下手。”项诚近乎冷漠地说,“魔种一旦爆发出来,我会先解决掉我自己。”


    “这是你自己说的。”轩何志说,“我们会为你报仇的。”


    项诚漫不经心地嗯了声。


    电话响:


    “老板。”黄杉说,“老板娘正在靠近您。”


    “不是让你看好他的么?!”项诚道。


    “他不让我告诉您。”黄杉说,“你们已经接近货轮了,我们是在江心停下来,等候接应你们还是……”


    “继续开。”迟小多催促道。


    “小多!”项诚道。


    迟小多那边说:“你别管我们,该做什么做什么,黄杉,加速。”


    项诚看了眼屏幕,他们所在的光点已经接近那艘货轮。


    “简文走得很慢。”曹斌说,“三天才走了这么点,在找东西。”


    三人走向船尾,四周一片漆黑,夜空中没有繁星,也没有月亮,乌云遮蔽了所有的光。


    “关掉船上所有的灯。”项诚吩咐道。


    整艘船的灯一下熄了,唯剩下发动机在水面上嗡鸣,在这静谧的夜里显得尤其明显,转过第一道弯口,片刻后,发动机也关掉了。


    长江中的水族无声无息地朝着项诚的船汇聚,推动着快艇朝货轮飞驰而去。


    “一撞上就动手。”项诚说,“我对付黑翼大鹏,曹斌拖住简文,轩何志找人。”


    一个黑影在峡湾两侧的高山上纵跃,藏身山石后,注视着江心。


    “部长,有人在靠近我们。”手下回报道。


    “什么?”简文皱眉道,“雷达上没有显示。”


    简文快步跑到驾驶室内,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壮汉抱着胳膊,站在船头,嘴角露出一丝邪恶的笑容,他突然感觉到了什么,转头眺望,朝岸边高处吹了声口哨。


    “三、二、一。”项诚左手按着蓝牙耳机,右手握降魔杵,“动手。”


    顷刻间快艇灯光全开,远光灯晃得简文一避,紧接着整艘快艇飞离水面,朝着货船直射过来,轰然巨响,撞上了货轮的驾驶舱!


    货轮在江心发生了爆炸,轩何志和曹斌朝着两侧船舷飞跃而去,项诚在空中一蹬,离船飞起!


    黑翼大鹏怪叫一声,音传百里,全身一抖,现出遮天的双翅,两爪抓向抽身飞离的项诚!


    短兵相接的顷刻,江面高处爆发出璀璨的光芒,一条通体青黑的巨蛇仰头,而空中一只黑翅泛金的大鹏鸟双爪抓下,项诚与那壮汉各自的灵体焕发出巨兽之形,扭打在一起,大鹏鸟一爪抓向巴蛇七寸,将他抓进了水中!


    江面的水流爆发了,巴蛇将大鹏鸟紧紧缠着,卷进了水底,然而大鹏鸟却猛然脱身,在空中盘旋,全身羽毛之中散发出黑气,笼罩了将近十里的江面。水中射出两道红光,巴蛇潜伏在暗流之中,犹如一只埋在黑暗里的邪恶怪物。


    货轮上枪声大作,曹斌在空中飞旋,转身,简文从侧旁冲出,冷冷道:“怎么又是你。”


    “怎么老是你。”曹斌同样冷漠道,“这次手下没带齐?!”


    曹斌西服外套飞起,给了简文一脚,简文开枪,子弹擦着曹斌侧脸射出,带起一道血花,紧接着曹斌如影随形地追上去,连环三拳,一拳将简文的脸揍得后仰,撞在玻璃窗上,把玻璃撞得粉碎。


    轩何志沿着货轮楼梯冲下甲板,推开门,里头却空无一人。


    “师叔?!”轩何志道。


    走廊尽头的门开着,轩何志匆匆追去,突然间楼梯上方,落下一枚拉开了保险栓的手雷,叮叮当当地在梯级上弹跳,滚到轩何志的面前。


    轩何志在空中翻身,后跃,做出扑倒的姿势落地,左手摊开,掌心现出一枚种子。


    短短的一秒内,种子唰然爆出无数嫩叶与枝芽藤蔓,越过他的肩膀,卷向那枚手雷。


    手雷爆炸。


    货轮一侧发出巨响,整艘船炸开两截,船体倾翻,曹斌与简文同时失去平衡,滑向甲板尽头,简文鼻血长流,抓住了甲板上滑过来的枪,指向曹斌,扣动扳机。


    曹斌却挥手一弹,把一枚铁珠弹进了简文的枪筒里。


    砰然巨响,简文整个肩膀被炸得血肉模糊,曹斌滑到面前,两脚搭着简文左手一绞,把他绞得从船上翻了出去,落进水里。


    “轩何志!”曹斌吼道。


    断裂的半截船舱里,一个绿色的茧脱出,藤蔓抽离,现出轩何志的身体,他的左肩、右腿都中了弹片,血液在江水里漂离,一枚种子落入江底的泥泞,紧接着无数植物疯狂地在水中抽枝发芽,将他托上水面。


    巴蛇从水中猛然冲出,盘旋的大鹏鸟等候的就是这一刻,俯冲下去。


    巴蛇双眼的红光照亮了夜空,蛇躯卷起滔天江水,张开血腥的巨口嘶鸣,喷发出一道黑色的蛇炎,大鹏鸟浑身翅膀一抖,丝毫不惧,朝着蛇头一爪直抓下去!


    巴蛇发出痛嚎声,翻滚,大鹏鸟趁着这机会抓住了蛇躯的七寸,将它拖得离开水面飞起,然而刹那间,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巴蛇浑身金光万丈,唰然凭空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空中一袭战裙、金光万道的不动明王神像!


    梵音唱响,无数金色符文在空中旋转,项诚赤裸上身,腰间围一袭战裙,左手降魔杵,右手智慧剑,背后四手一分,各执法宝,然则大日轮与蚀月攻所持手臂却化为黑色,不断朝着他的胸膛蔓延。


    大鹏鸟退后飞高,项诚却猛然睁开双眼,副手提着捆妖绳一兜,缠出它的一爪,把它倒拖了回来!紧接着不动明王亮智慧剑,朝着大鹏鸟一剑刺去!


    黑翼大鹏倏而发出怪笑。


    黑翼大鹏不退不避,张开口,喷发出磅礴的黑雾,智慧剑迎着大鹏鸟的心脏直捣而去,金光万道的不动明王真身,背后法宝的黑气不断蔓延,犹如浮现在裸露胸膛的血管,顷刻间覆盖了他的全身!


    项诚发出痛苦的怒吼,不住发抖,然而那一剑也刺进了黑翼大鹏的胸膛。


    不动明王的金光消失,项诚化为巴蛇,带着黑气翻滚,冲进了江里,黑翼大鹏胸膛杵着被不断黑化的智慧剑,飞速掠来一揪,巴蛇未能入水,便被它揪着飞离江面。


    然而黑翼大鹏负伤,艰难拍打翅膀,巴蛇不住挣扎,令它摇摇欲坠,随时要坠入江中。


    另一艘大船乘风破浪而来。


    “撞!”迟小多大喊道。


    黑翼大鹏抛掉巴蛇,竭力扑打翅膀飞高,便被从左侧疾射而来的游轮撞中,发出痛嚎,直直杵到江岸边的峭壁上,游轮发出巨响,船头撞得凹陷下去,黑翼大鹏被卡在了游轮和峭壁中央。


    紧接着迟小多与郎犬揪着包袱一抖,唰然抖出千万飞蚁!


    穿山甲妖双手并拢,剑指指天,指间携着不住挣扎的蚁后双翅,一道光芒携着蚁后,射向黑翼大鹏,蚁群顷刻间炸了,追随蚁后扑向黑翼大鹏,从它全身的羽翎中直钻进去!


    黑翼大鹏发出哀嚎,在崖壁上乱冲乱撞,一路飞高。


    迟小多胆战心惊,不住喘气,眼看黑翼大鹏痛苦地飞走,转头与郎犬相视。


    “项诚呢?”迟小多扑到船舷处,喊道,“项诚——!”


    “小心!”黄杉从甲板另一侧冲来。


    黑翼大鹏飞向高空,继而朝着江面一头撞下,迟小多抬头一看,放声大叫。


    一秒后,船上所有人同时跃出船舷,从四面八方入水。


    黑翼大鹏一头撞上了游轮,穿山甲妖扑向峭壁,恢复妖身,四爪乱抓,爬了上去,迟小多从甲板后跳进水里。


    “项……”迟小多还没来得及冒头开口,便被突然冒出的蛇尾直直拖进了水底,迟小多在黑暗的江水里看见一道红色的强光,继而蛇尾牢牢地卷住了他。头顶上,游轮沉下,大鹏鸟带着气泡入水。


    迟小多抱着巴蛇的尾部,巴蛇转头,注视迟小多,吐出水泡,把迟小多包裹在水泡里,继而转身游向水面,张开蛇口,一口咬住了黑翼大鹏,把它拖进水底。


    泥泞四射,黑翼大鹏全身漂出吸血飞蚁的尸体,不住乱扑,巴蛇一把将它卷住,拖进更深的水底,狰狞的蛇齿钉进了大鹏鸟的胸腹,黑翼大鹏不住抽搐,身体漂出黑气,最后猛抽几下,巴蛇在这一片静谧中,又猛地一转头,把它的胸膛撕开,在迟小多的注视下,一口吞下了黑翼大鹏的心脏,直了直脖子,吞咽进腹部里。


    巴蛇吞下大鹏鸟的心脏后砰然消失,在江水中幻化出项诚的身形。


    他转过身,一手搂住了迟小多的腰,把他紧紧抱在身前,低头吻住他的唇。


    迟小多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渡了过来,身体一阵冰凉,接着开始发热,他搂住项诚的脖子,胸膛和腹部的伤口逐渐愈合。


    黑翼大鹏鸟庞大的尸体浮出水面,水族四散,山峦之间,一轮红日初升。


    与此同时,一辆满是泥泞痕迹的越野车沿着江边的盘山公路飞速冲来,距离山崖断口越来越近,油门被踩到底。


    然而下一刻,岸边一头巨大的怪兽翻越峭壁与群山射来,幻化出巨口,朝着黑翼大鹏的尸体一头扎下,把它吞了下去!


    沿岸十里,江面尽数变黑,犹如有生命般起伏波动,犹如大江正在咀嚼着这只远古妖兽的尸身,再一声怒吼,魔化饕餮脱水而出,幻化出大鹏鸟的双翅,四爪腾空,一个盘旋,朝着山崖上的妖怪大声嘶吼!


    在盘山公路上飞驰的越野车距离此处还有将近一公里,四驱车马力全开,冲向山路的拐弯口。


    所有妖怪全部退避,饕餮散发出强大的气势,压倒了岸边上百只水族,一头向崖壁上的妖抓去,妖怪登时四散入山林与长江之中。


    就在饕餮要转身入水,搜寻项诚下落时,那辆越野车终于赶到,撞毁了防护栏,腾空冲向江面,车门弹开,可达的声音怒吼道:“给老子滚!!”


    电光石火的一瞬,越野车砰然撞上饕餮一头,紧接着苍狼在空中化形,四爪腾空,咬住了饕餮的脖颈,顷刻间江心上空成为了另两头巨兽的战场,饕餮撞向崖壁,猛力甩开苍狼,展开翅膀,沿着天空飞走。


    苍狼入水,激起江浪翻涌,片刻后可达抹了把脸,出水,游向岸边,转头四顾。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