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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80

作者:非天夜翔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71章 真武


    直升飞机飞来,停在一栋大楼的楼顶。


    陈真先下直升飞机,接下来的是林语柔。


    “老佛爷小心,地上滑。”


    陈真心事重重,段家的人过来,保护两人离开天台停机坪,下了电梯。


    “都准备好了吗?”林语柔在电梯里问。


    本地的几名驱魔部门领导纷纷点头。


    “根据定位追踪。”一名主管说:“项诚躲在清明上河园,迟小多在木料厂街。曹斌和周宛媛在保护他。”


    “还在做报仇的春秋大梦,让他们把迟小多带回来。”林语柔冷冷道:“不要再参与下去了。”


    众人点头,分开去办事。


    “陈真。”林语柔叫住了要离开的陈真。


    “我去找迟小多。”陈真说。


    林语柔深吸一口气,最后说:“去吧,小心景浩。”


    “这是什么?”周宛媛说。


    迟小多用猞猁皮和骨头,糊了一个绷子,朝曹斌打手势。


    “待会你俩进去,直接抓它。”迟小多说:“宛媛姐你不怕它的震慑……”


    “我怕好吗!”周宛媛咬牙切齿说:“谁告诉你我不怕的?”


    迟小多说:“可达说的啊!你不是白鹿吗?有点出息!”


    周宛媛无奈,说:“好吧,我试试看。”


    “拜托你了。”迟小多说:“帮我拖住他。”


    曹斌退后几步,在街前助跑,继而飞身一跃,扒住二楼的窗台,翻身上去,伸下手,迟小多躬身,周宛媛一脚踩上迟小多的背,跃上高处,拉住曹斌的手。


    迟小多忽然感觉到戒指上有灵力回荡,项诚正在朝这边赶来。


    项诚越过了清明上河园的围栏,外头的驱魔师马上警觉,各自发出通讯,有人跑向项诚,要拦下他。


    项诚沿着龙亭湖栏杆跃起,踏过观光三轮自行车的顶棚,投入了外面的街道里。


    “抓住他!”有人喊道。


    一辆车停在街上,可达下车,朝远处眺望。


    “老佛爷。”一名主管来回报:“项诚正在朝迟小多的方向移动。”


    林语柔蹙眉,说:“别让他们跑出烈阳阵的范围,注意不要打草惊蛇。”


    周宛媛朝底下的迟小多比了个手势,曹斌双拳护身,英勇地一撞,撞进了三楼的单位里!


    紧接着一声愤怒的咆哮,三楼整面墙壁被轰开,周宛媛与曹斌倒飞出来!紧跟在后面的是一只巨大的彘妖!


    迟小多马上矮身冲进楼道里,跑向三楼。


    防盗门锁着,迟小多从楼道窗口内爬出来,脚下打滑,一闪身,进了三楼的单位里!


    “你解决那只猪!”周宛媛朝曹斌喊道。


    曹斌的武术训练有素,顷刻间化作黑影,猛出数拳,彘妖惨叫一声,被揪住尾巴,轮了一圈,狠狠摔在雪地上!


    迟小多在杂乱的房间内寻找,看到房内又出现了一个神龛,神龛内供奉着一尊与之前获得的,一模一样的图腾雕像。


    这究竟是什么?迟小多上前去,把雕像取下来,从背包里掏出另一尊,互相对照。不管了,继续找吧。


    外面打斗声传来,迟小多心脏狂跳,不住祈祷,千万要在这里啊,否则就白来了,老天爷保佑……然而房间里非常的乱,连马桶水箱都找过了,什么都没有。


    餐桌上有一个奇怪的法阵,迟小多看了一眼,在脑海中搜索这个法阵的作用,这是一个用血画成的妖族阵法,两侧有灵力出口,可是这个灵力出口是怎么用的呢?


    迟小多屏住呼吸,从包里掏出两尊雕像,雕像上是一个裸体的女人,身上缠绕着一只蛇,他把雕像放在法阵的两个灵力出口处,法阵发出了微弱的光。


    项诚飞檐走壁,在积雪的屋顶上飞奔,朝着迟小多所在的位置跑来。


    迟小多面前的法阵幻化出一团垂直于地面的水纹,内里倒映出白雪皑皑的神山,画面飞速推进,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大殿。


    迟小多双手控制两尊雕像,左右移动,赫然想起了上一次景浩逃跑时的场面。


    这是一个传输雕像!当两尊雕像分开时,可以朝彼此传输妖怪与东西,放在一起时,能构筑出一个法阵,通往敌人的大本营!


    迟小多旋转雕像,察看四周。


    圣地偏殿内,悬浮在空中传送眼左看右看,找到了中央高台。


    迟小多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推动图腾,来到高台上,看见了散发着黑气的两件法宝——蚀月弓与大日轮!


    迟小多将图腾一推,朝前倾斜,把整个水纹的传送面印在了祭坛上,祭坛浮了出来,出现在万里之外的开封,迟小多把法宝一收,图腾裹好,放进包里,一转身。


    “不错嘛。”王雷笑着说:“果然没有小看你,答题卡满分,就是不一样。”


    迟小多:“……”


    街道上,九尾狐与周宛媛幻化出的白鹿遥相对峙。


    九尾狐释放出海啸一般的威压,白鹿竭力以角顶着,不住震颤。


    “苍狼白鹿……”胡新阳的声音道:“没想到会在此刻现世!”


    “去死吧!”周宛媛悍然道。


    白鹿冲向九尾狐,两大灵魂形态的灵兽撞在一起,白鹿以角挑起九尾狐腹部,九尾狐却转头咬住白鹿的腿部,两只巨兽在雪地上翻滚,扬起飞雪。


    曹斌解决了彘妖,袖子一捋,疾冲而来。


    九尾狐发出震天咆哮,推开白鹿,双目锁定曹斌。


    曹斌登时原地站定,全身剧颤。


    王雷客客气气地摊开手,说:“把东西都交出来,感谢你帮我解决掉了那只狐狸。”


    “王老师,你的卧底还真的是走到哪卧到哪啊。”迟小多说。


    王雷微微一笑,说:“你真的聪明,愿意跟着王老师到圣地去修行么?”


    “你的心魔是什么?”迟小多眯起眼,感觉到项诚越来越近,说:“我猜王老师一定也有一段不得不说的过去,才投靠了天魔吧。”


    “猜错了。”王雷淡淡道:“我的家族,本来就和天魔有渊源,只是凡间人世,知道的人很少而已,给你最后一个机会……”


    顷刻间,项诚在房顶上沿途冲来,可达则开着一辆玛莎拉蒂,紧跟在后面。


    白鹿和九尾狐还在纠缠不休,可达咬牙一打方向盘,跑车打横,撞在墙上,把他甩了出来。


    苍狼仰天咆哮,从侧旁冲出,协助白鹿,死死咬住了九尾狐,三只巨兽悍然化出真身,将木料厂附近的废置房屋一路压得崩塌下去!


    项诚跃起,朝着敞开的三楼单位飞去,迟小多面对王雷,王雷背对项诚,王雷瞳孔陡然收缩,看见了项诚的身影在迟小多瞳中飞速变大,一脚踹来,迟小多抱头打滚,跃开,王雷飞速转身,避开项诚的那一脚!


    项诚拳脚连环出去,王雷中了一掌,摔进了餐桌底下,紧接着项诚身上巴蛇幻化出原型,在房中碾压过去,迟小多放声大喊,王雷把他衣领一提,单掌切在他的脖后,抓着他从后面的窗户跃出。


    项诚将巴蛇一收,浑身散发出暴躁与狂怒的戾气,追出了三楼。


    与此同时,九尾狐猛力挣扎,摆脱了可达与周宛媛的纠缠,飞快地冲向街道尽头。


    九尾天狐,王雷从不同的方向朝着龙亭湖逃跑,项诚追着王雷,吼道:“放下他——!”


    王雷冷笑一身,拖着昏迷的迟小多,一转身,把剑架在他的脖上,使力,迟小多痛得醒了过来,大喊一声,脖子上淌下血来,王雷说:“如果我现在把他杀了,你身上的圣种是不是就该……”


    项诚的瞳孔瞬间收缩,全身不受控制地颤抖,迸发出滔天的黑色火焰!


    一句话未完,两把唐刀挥来,轩何志现身,第一刀叮地撩开王雷的剑,第二刀横着斩向他的手腕,王雷拖着迟小多的手臂被整齐地切飞出去,迟小多从屋顶摔下来。


    “任务完成。”轩何志抓住了迟小多的手,右手一刀指向项诚,下一句话还未出口,一团黑气聚集成的巨蛇便嘶吼着朝他冲来,不由分说地将他裹挟在黑气里。轩何志口中鲜血狂喷,被冲击得摔下地面,巨蛇翻滚,沿途碾塌了不知道多少屋宇,碾过整条马路。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正北方,一只三层楼高的白色九尾狐冲向龙亭湖,背后则追着一头巨狼,一头巨鹿。而东北方,另一团黑气犹如蛇形,冲塌了房屋,卷向城中心!


    上万人下意识地掏出手机拍照,然而四辆信号屏蔽车开来,覆盖了周围的地面。


    “该死!”陈真道:“快想办法!外勤部的人呢!”


    陈真冲向龙亭湖,此刻的湖畔一片混乱,有人喊道:“已经清过场了!”


    “准备法阵!”陈真喊道。


    巴蛇在一团黑气中翻滚而来,九尾狐扑向龙亭湖心,眨眼间幻化为人形,放声大笑。


    “语柔妹子——”胡新阳的声音带着几分玩味,说:“看看我们的新宠物如何?”


    林语柔站在远处,冷哼一声,按着耳机,吩咐道:“陈真,准备法阵。”


    轩何志被甩下高空,摔在地面上,迟小多晕头转向,被魔化的巴蛇呕了出来,巴蛇转身要对付剩下的人,迟小多却喊道:“项诚——!”


    巴蛇仿佛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过头,那一刻,迟小多的声音,与项诚脑海中的景象重叠在了一起。


    “项诚……”


    黑暗的树林中,巴蛇低下头,看着姚姬。


    “项诚!”迟小多吼道。


    陈真抬手,拦住跑向巴蛇与迟小多的驱魔师。


    迟小多怔怔地看着魔化的巴蛇,巴蛇浑身散发着黑气,不清醒地用力闭眼,睁眼,竭力辨认迟小多。


    迟小多从包里拿出了同样散发着黑气的大日轮与蚀月弓,递给巴蛇。


    “我帮你找到了。”迟小多抬着头,眼睛通红,说:“你的东西,我们走吧。”


    项诚:“……”


    犹如一道强光,轰进了无边无际的黑暗,犹如一道闪烁着雷光与烈焰的炮击,彻底轰穿了他的灵魂,陈真手里拿着心灯,不住发抖。


    黑气从巴蛇的七寸位置刷一声散了开去,实体状的巴蛇在空中鳞片分解,化为碎片飘开,项诚现出身形。


    迟小多跑向项诚,然而九尾狐冷笑道:“这样就完了吗?!想得太轻松了吧!”


    电光石火间,九尾狐砰然爆发出一阵冲击波,发出狂笑,千丝万缕的缠丝气迸发,射向四面八方,项诚朝迟小多冲来,抱着他躲向树后!所有驱魔师双眼放空,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灰暗的天光之下。


    开封府,龙亭湖驱魔师埋伏着的第二道防线外,无数妖怪冲出了隐蔽点,朝着湖心冲来!


    “陈真!”林语柔马上道:“小心它的天狐幻力!在你们的外围还有妖怪!”


    陈真祭起心灯,背后却一声冷笑。


    “陈主任。”景浩道:“是时候做一个清算了。”


    陈真立即转身,景浩一掌切来,陈真左手心灯,右手将手链一抖,飞身跃起,身在半空中,四处都是闪烁着银光的飞剑。


    “蠢货!”景浩怒吼道。


    饕餮猛地撞向陈真,心灯直飞出去,落进了龙亭湖中。


    “不要管我们,准备……”


    陈真的声音断了。


    清明上河园,开封府,铁塔三处,中央区域开始发出强光。天际风云流散,云层中隐约有金符在闪烁。


    然而九尾天狐幻惑之力所到之处,所有施法的驱魔师竟难以行动,就连可达与周宛媛都停下了脚步。


    所有人内心的怨恨被强行抽出,在脑海中回荡。


    项诚抱着迟小多,躲在树后,项诚的心脏处仍然散发出隐约的黑气,他不住喘气,用力摇头,看迟小多。迟小多抱着他的脖颈,吻在他的唇上。


    “你快走。”迟小多说:“带着这个,我替你拦住他们,否则驱委一定会把你抓起来。”


    迟小多把挎包挂在项诚的脖子上,里面有他的法宝。


    “我……我……”


    “走!”迟小多说:“他们已经知道你的身体里有天魔种,不会放过你的!”


    项诚怔怔地看着迟小多,迟小多的身影再次与姚姬重合。


    “走。”迟小多再次凑上去,吻了他的唇,说:“不要怕,等你找到解决妖魂的办法后,回来找我。”


    “你……小多,我不能离开你……我……对不起……”项诚的眼睛通红,说:“我的心要被撕开了……我……对不起,小多,我是想拿到法宝以后回来带你走的……”


    “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迟小多说:“没关系,好好照顾自己。”


    项诚:“……”


    “走啊!”迟小多推搡项诚:“再不走,待会他们用法阵诛妖的时候,你也会一起受伤的!”


    项诚与迟小多对视片刻,平静呼吸,项诚低下头,印了一个吻在迟小多唇上,说:“我很快就回来。”


    继而他捡起包,冲了出去。


    胡新阳悬浮在龙亭湖上,迟小多冲出了树后,与胡新阳遥遥相对。


    胡新阳冷笑道:“愚蠢的人,还想用什么法阵吗?当年姚姬妄想逃离圣地,带着她的儿子逃跑,居然连我这增援都能暗算,性命都不顾了。若不是中了那一枚毒牙……”


    “所以现在,你是来取回他们性命的吗。”迟小多说:“可惜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呀。”


    天地仿佛静止,戾气一瞬间汇聚起来,狐妖的幻惑之力发散到最大,唯有迟小多在这幻惑之力的狂潮中不为所动,龙瞳闪烁着绿色的光。


    接着,他左手拿着用猞猁皮绷起的手鼓,右手朝写满符文的鼓上一弹。


    清脆的声音咚的一声,一只巨大的发光猞猁拔地而起,仰天长啸。


    迟小多又是一弹,周围的戾气一瞬间退散,胡新阳瞳孔陡然收缩,不受控制的全身发抖。


    迟小多朝鼓面狠狠一拍,第三声咚的声响,犹如波浪扩散,解去了所有被幻惑之力控制的驱魔师!


    “我先杀了你!”胡新阳怒吼道。


    紧接着九尾天狐迸发出黑气,冲向岸边的迟小多,迟小多不避不让,迎着胡新阳再次一拍手鼓,胡新阳发出惨烈的哀嚎,一只巨爪从黑气中探出,攫住了迟小多,裹着他在湖面上翻滚。


    龙亭湖另一侧,苍狼与白鹿从背后冲来,掀飞了饕餮。


    “现在!”陈真喊道,继而捡起心灯,天空中乌云洞开,现出烈日。


    烈日炎光阵接二连三发出强光,从天顶射下,一道光击中了黑气中的胡新阳,黑气散去,胡新阳与迟小多现出身形。


    “你输了。”迟小多避开胡新阳抓向他左眼的手指,死死扼着他的喉咙,黑气裹着他俩在湖面上乱窜,迟小多把他猛力一掀,让胡新阳的背脊对着落下的强光。


    胡新阳的面孔开始融化。


    “你永远不会……得到……你想要的……”


    龙瞳射出绿光,灼烧胡新阳幻化为狐的面孔,胡新阳发出临死前的呐喊,先是全身强光迸射,继而出现了一只白狐,白狐再次恐怖地哀嚎着,皮毛在这灼烧下尽毁,现出形貌骇人的骨骼,最后连骨骼也在烈日炎光阵的照耀下焚烧起火。


    迟小多的龙瞳一见绿光,便痛苦大喊,转过头,胡新阳一死,迟小多便直落下去,摔进了布满碎冰的龙亭湖里,咚的一声。


    紧接着,陈真冲向龙亭湖,跃进了湖水里。


    寒冷刺骨,迟小多在落水的一瞬间登时失去了意识,一头青色的巨蛇穿过冰冷的湖水,蜿蜒而来,将他托在头上。


    陈真悬在水中,按着自己的心脏位置,痛苦地躬起身体,巴蛇身躯一卷,将陈真与迟小多带到一起,游向湖岸边,将他们推了上去。


    项诚冒出水,猛吸一口气。


    “抓到他了!”


    驱魔师们上前,用符印铐住他的双手,收缴了项诚的包和武器。


    迟小多冻得脸色苍白,嘴唇发紫,感觉到有人用毛毯包起了他,一时间声音就在耳畔,一时间声音渐远,伴随着可达和周宛媛焦急的呼喊声,他伸出手动了动,摸到曹斌的手指。


    再次失去意识前,迟小多最后的记忆是项诚的脸。


    第72章 归期


    关于九尾狐与魔种的善后报告:


    涉案人:一级驱魔师项诚、一级降妖师迟小多


    报告结果:斗争过程中触发特级警报,涉案人员数万人,开封龙亭湖暂时封闭。


    组织批复:以《河南开封爆发大范围流行感冒》为善后新闻,送交各电视台,电台,有关善后人员要切实控制好离魂花粉的传播。


    黄河岸畔,旌旗与招幡猎猎飞扬,上游壶口处奔腾而来的咆哮河水夹带着碎冰,奔腾向东。河南省驱委的别墅里,项诚被一个封印困缚在椅子上,他的头发桀骜不驯,眼眸深邃,眼睛下带着睡眠不足的,浓重的青色,眼里密布红丝。


    门被打开,林语柔走进来,外面分由两人把守,林语柔坐在办公桌后,项诚抬眼,望向林语柔。


    “聊聊吧。”林语柔说:“我一直没想到,你对我们的恨这么深。”


    项诚沉默不答。


    另一栋别墅里,迟小多安静地躺在沙发上,陷入了沉睡,壁炉里燃烧着跳动的火苗。


    陈真、可达与周宛媛三人各自坐在客厅一角,疲惫不堪。


    可达手里玩着一个打火机,周宛媛说:“你确定?”


    “老佛爷这么吩咐了,有什么办法?”陈真答道。


    可达说:“这次的事,怪我。”


    “不,怪我。”陈真说。


    可达:“小多什么都没说,想必就是怕我们把项诚的传家宝给收走了,反倒把他逼到天魔的阵营里去。”


    “是我判断错了形势,但是如果让我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陈真答道:“项诚的内心十分不稳定,就像一个定时炸弹,唯一的办法,就是彻底洗掉,重新再来。”


    周宛媛说:“这么喜欢领责,怎么不到隔壁去,把责任担下来?”


    “我是想担。”陈真说:“担得了?九尾狐最开始就想利用我们和项诚的嫌隙,诱发出他的心魔,再把他带到圣地去。”


    审讯室内,林语柔看着项诚,项诚久久不发一言。


    “我很佩服你的勇气。”林语柔说:“你就像你的父亲一样,有责任感,有担当,我以为在迟小多击破九尾天狐的那一刻,你会趁机脱逃,不会再回来的。”


    “爱情给我勇气。”项诚沉声道:“就像我的爸妈一样。”


    “你真的以为你的父母之间,是纯粹的爱情么?实话告诉你吧,你的妈妈,只是在利用你的爸爸。”林语柔说:“你知道组织为什么拆散你的父母么?”


    “岂止拆散而已。”项诚淡淡道:“你是杀了她。”


    “我不得不动手,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相恋的,根据周茂国的报告,你的爸爸,在一次诛魔的任务中遇见了她。”林语柔淡淡道:“对了,不得不说一句,项建华是周茂国那一届里最有培养资质的驱魔师,失去他,是我们最痛心的事。”


    项诚看着林语柔的脸庞,她的表情一如既往,无悲无喜,就像看透了许多事一般。


    壁炉里的火焰跳跃,可达朝陈真道:“那条狐狸这么大费周章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他体内的种子。”陈真答道:“利用我们和他之间的嫌隙,催化那枚种子,让巴蛇彻底黑化,回归天魔麾下。要不是迟小多,项诚最后就会发狂,在九尾狐的控制下,杀掉我们所有的人。”


    可达道:“现在人也带回来了,事情也平了,妖也除了,还想怎么样?”


    “事情还没有平。”陈真说:“魔种是永远除不掉的,它一直在项诚的灵魂里。”


    “那要怎么办?”周宛媛蹙眉道。


    陈真沉默了很久很久。


    项诚忽然开口道:“我知道,她要把我带到妖族里去。”


    “你愿意去?”林语柔眉毛一动,说:“你一半是妖,一半是人,你的母亲生下你之后,巴蛇的主魂便附着于你的身上,与你相伴相生,无法剥离。”


    “在你七岁的那年。”林语柔说:“你记得你的母亲走了么?”


    项诚没有回答。


    林语柔说:“她的真正身份,是负责孕育一代又一代天魔的圣女。她在山林里沉睡,每一千年醒来一次。孕育天魔的方式,需要两个条件,一是象征地脉的蛇魂,另一个条件,则是从天空中采集而来的魔种。”


    说着林语柔打开包袱,把那个雕像放在项诚的面前,雕像是条蛇,缠绕着一个裸体的女人。


    “蛇魂诞生一次需要一千年,魔种采集齐备,也需要一千年,蛇魂与魔种结合,方能孕育出新的天魔,而各代天魔也以千年为周期,消湮,再生,如此轮转。”


    项诚深吸一口气,微微发抖。


    林语柔又道:“比起约定的时间,她提前三十年醒来,醒来之后,与你父亲相识,并令蛇魂脱胎而出,成为了你。”


    “不过她很快就发现,天魔与圣地所有的妖魔都在找她,所以她在你七岁那年,偷走了你父亲的两件法宝,蚀月弓与大日轮,回到天魔的身前。”


    “这样一来,你的父亲失去了两件传家宝,只好把降魔杵与捆妖绳传到了你的手里。天魔用它的力量,腐蚀了另两件法宝,预备用来对付我们人。”


    “天魔将它体内最原始的魔种交给了她,让她感孕。”林语柔又道:“可是她体内的蛇魂已经没有了。天魔还不清楚,在她的体内植入的魔种,在又一个七年后,被她带了回来,放到了你的身上。”


    “你的母亲瞒过了所有人。”林语柔冷漠地说:“就连组织也找不到魔种的下落,她瞒天过海地转移了魔种,而王雷潜伏在协会里的这些年,为的就是调查这件事。”


    “王雷翻阅了所有协会的报告,结合九尾天狐当年所知,再从你内心里窃取了一部分你所知的记忆,拼凑起了完整的过程。”


    “现在蛇魂与魔种,都在你的身上,万事俱备,等到蛇魂与魔种完全融合,你就将脱胎换骨,成为新的天魔。那只狐狸,已经激发了你的魔种,只是功亏一篑,仍然没有完全唤醒它的力量。”


    “我们当初以为魔种在你的妈妈体内。”林语柔说:“为了世界和平,拆散了你的父母,并且错杀了她,很抱歉,在此,我替参与巴山会战的所有同僚,向你致以诚挚的歉意。”


    项诚看着林语柔,林语柔又道:“天魔的手下,那些杀不光的妖和魔,始终没有放弃入侵人间的打算,在这一千年里,杀了我们一千四百九十三名同事,一百一十三万名百姓因为天魔的存在而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所以我从未后悔过自己的所作所为,想必你的父亲也是。”林语柔注视着项诚,说:“巴山会战我们同样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你的父亲因与你母亲结合,三魂七魄中了巴蛇的蛇毒,无药可解,最终魂魄散尽而死。”


    项诚的瞳孔陡然收缩,脑海中闪过一幕。


    父亲临死前,发起了高烧,最后浑浑噩噩,失去神智。


    “小多他……”项诚忽然开口道。


    “幸好,迟小多的体内还没有你的毒素。”林语柔说:“在你们相处的时候,巴蛇还未曾被魔化,我想你可以放心一点了。”


    项诚点了点头,说:“谢谢你。”


    “不客气。”林语柔说:“那么,我该说的都说完了,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没有了。”项诚答道。


    项诚与林语柔沉默地对视着。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项诚说:“你可以什么都不说,直接用金光烈火杀了我。”


    “老佛爷到底想做什么?”可达问。


    陈真答道:“不要问了,开始吧,各位。”


    周宛媛道:“不和小多告个别吗?这样对他太残忍了。”


    陈真随口答道:“不必了,对他来说是好事。”


    “这他妈的还算好事……”可达无奈摇头,周宛媛从包里掏出一张黑胶唱片,递给可达,可达拆开封套,上面是贝多芬的《悲怆·第三章 》。


    “过平平淡淡的生活。”陈真耸肩道:“过小日子,想爱谁就爱谁,不算好事?我想要这样的生活还没有呢。”


    可达正在把黑胶唱片放在一个老式的唱机上,动作一顿,望向陈真。


    “我觉得你应该去看一下心理医生。”可达自言自语道:“你压力太大了。”


    周宛媛诧异地张着嘴。


    陈真摆手,说:“真不用,什么悲欢离合,爱恨情仇,闻下离魂花粉,从此没烦恼,我是个理智的人,开始吧。”


    “那项诚怎么办?”可达说:“老佛爷打算判他个无期徒刑?”


    陈真答道:“她答应了我,五年之内,会安排项诚回到迟小多的身边,哪怕问题解决不了。”


    窗外的日光投射进来,项诚与林语柔对视良久。


    “组织没有杀你的打算。”林语柔说:“因为杀了你,魔种也不会消散,蛇魂会离开你的身体,造成更大的麻烦。”


    项诚盯着林语柔看,林语柔不自然地别过头去,避开他的目光。


    “我们会使用一个仪式,把你的蛇魂设法暂时封印住。”林语柔说。


    “然后关我一辈子。”项诚说。


    林语柔纠正道:“关到我们找出解决魔种的办法为止。”


    “很公平。”项诚道:“是我心甘情愿地要回来,自然任凭你们处置。”


    林语柔站起身,看了项诚一眼,说:“那就这样吧,迟小多会被更改记忆,送回他该去的地方,当一个普通人。”


    “能让我再见他一面么?”项诚说。


    “放下吧。”林语柔冷淡地说:“有什么放不下的?活得越长,你就越知道凡事都要放下,聚散离合,都不过是过眼云烟。”


    黑胶唱片在机器上缓慢地旋转,飞快地迸发出一连串水滴般的音符,迟小多微微震动,像是要在梦中醒来,却始终没有睁开双眼。茶几上放着他的那枚铁戒指,他在睡梦中,无名指轻轻动弹,睫毛不住颤抖。


    陈真注视着迟小多熟睡的面容。


    可达和周宛媛都没有作声,安静地看着迟小多。


    外头敲门声响,曹斌拧开门把,推开门,站在门边守护,林语柔站在门外,项诚走了进来。


    房中三人先是一惊,继而纷纷站起身。


    项诚没有说话,双手被发光的符咒捆缚着,他缓慢地走到迟小多身前,低下头,鼻梁贴着他的耳朵,轻轻摩挲,闭上了双眼。


    迟小多陷入了熟睡之中,眼皮稍微动了动。


    音乐沉静下去,犹如漫天雪花一般飘荡,裹着他们在一起的所有回忆旋转,唱片机上发出淡淡的白光,每一片破碎的回忆都被奇异的符文封印住,在思维的海洋中闪烁。


    项诚跪在迟小多的身前,两只手握着他的手,片刻后,他缓缓起身,朝向陈真。


    “陈真。”项诚回头说:“我求你一件事。”


    陈真看着项诚,答道:“我尽力。”


    “小多就交给你了,我怕有人要绑架他……”项诚说。


    说话间,项诚上前,凑到陈真耳畔,陈真侧过头,正要低声交谈,就在这一眨眼间,项诚突然抬脚一勾,陈真淬不及防,被项诚两手勒住脖颈,变故发生得实在太快,林语柔一转身,抖出金珠。


    项诚已化作一团咆哮的黑气,冲垮了别墅的屋顶,裹着陈真直冲出去!


    “后会有期。”项诚道,将陈真甩出去,林语柔恐怕伤及陈真,收回金珠。


    “给我追!”林语柔怒吼道:“看什么!可达!”


    可达和周宛媛这才回过神,朝外跑去。


    霎时间驱委外,黄河岸上的招幡全部化形,成为赤红白青金的五色蟠龙,朝着喷发出黑气的巨大巴蛇冲来!


    巴蛇发出痛苦的吼叫,驱魔师全部被惊动追出,紧接着那巨蛇冲进了水里,黄河刷然倒灌,形成了巨大的水墙,林语柔双掌挥出,遥遥一按!漆黑的水墙中出现一双血红色的蛇眼,紧接着所有蟠龙全部冲进河中,消失了。


    三秒后,一里外,巴蛇幻化出黑色的滔天黑气,聚合为双翼,飞向天空,消失得无影无踪。


    迟小多仍在熟睡,陷入了一个甜美的,绵长的梦境里,嘴角微微扬起。


    贝多芬的悲怆仍在持续,流淌向远方,回荡在天空之下。


    钢琴的音符,大河的乐曲,在黄河两岸的风里碰撞、传递,就像那些高高扬起的经幡,许多事,许多人,仿佛自天地初开时,便在那里,永无更改。


    虚无缥缈的宿命是那么的坚不可撼,因果轮回的磅礴巨力推动天脉与地脉,挟着天地间万物的灵魂,形成一个无时无刻咆哮着,旋转着的巨轮,永不停息。


    第73章 缘起


    2016年1月1日,广州。


    这是一个温暖的冬天,虽然在跨年的夜晚前有过几场细雨,滋润了这个南方的城市,然而寒流迟迟不来,世界也就一副暖冬的景象。羊城的鲜花开得温柔灿烂,地铁挤得一如既往,集市繁华得一如既往,车流堵得一如既往。


    棠下的大排档依旧噪杂得喜气洋洋,上下九的喇叭依旧放得震天响,天河城里依旧熙熙攘攘。


    而迟小多,也依旧当着他的单身狗。


    “十、九、八、七……”


    “新年快乐——!”


    迟小多站在广州塔下,随着庆祝新年的人群一起欢呼,新年夜,广州塔绽放出瑰丽的光辉。


    “新年快乐!”迟小多朝着每一个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笑着喊道。


    项诚在雪里长途跋涉地走着,筋疲力尽,最后倒在了雪地里。


    一个披着白色的斗篷从远方走来,那一刻,项诚的眼中,无数温暖的画面闪烁而过,最后陷入了黑暗中。


    风雪茫茫的山上,篝火的光映照着项诚的脸,他醒了,下意识地用拇指去触碰无名指根上的戒指,发现还在,于是按下了心。


    他吁了口气,艰难地坐直,头发乱糟糟的,胡子很久没有刮了,连着三天没有吃过东西。


    少年用一个空罐头放在火上,烤豆豉鲮鱼,侧脸露出诡异的魔纹。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封离,新年快乐。”少年说:“巴蛇,终于找到您了。”


    “我不会跟你们回去。”项诚说。


    那少年说:“除了回圣地,您还能去哪?人间在四处通缉,您的大名,已经上了驱魔师的内部通缉令,他们要在一年后,天魔降世之前彻底除掉您身上的魔种和蛇魂。”


    “而圣地也在全力以赴地寻找您。”


    项诚沉默。


    “如果不想回去。”少年说:“我准备有一个办法,但是我想听听,您是怎么想的。不过我建议,最好还是回去向天魔效忠,否则,这个愿望很难达成。”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项诚说。


    少年摘下斗篷,现出胡新阳的外貌。项诚眯起眼,眉头拧了起来。


    少年说:“四百年前,九尾用一个赌约,赢走了我的脸,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没有脸,这个说来话长,以后熟了,再慢慢说。”


    “您为什么要找齐六件不动真武?”少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天魔对项家十分忌惮,我相信您的仇恨不在驱委,不在母亲,也不在父亲身上。您只是想杀掉天魔,是这样么?”


    项诚冷冷道:“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没有人知道。”少年说:“我猜的,离开圣地,我冒着很大的风险。”


    项诚的心脏处发出黑气,犹豫片刻,少年说:“您随时可以选择杀我灭口,也可以选择相信我,除此以外,我们别无选择。”


    广州塔前:


    “新年快乐——!”一长队的人搭着肩膀,开火车过来,穿过人群。


    大家缓慢地朝出口移动,马路上堵得水泄不通,迟小多喊完新年快乐,戴上耳机,去找自己的自行车,回家去。


    人生二十七年,还是没有找到男朋友。


    啊啊啊——迟小多要疯了,又过一年了啊,还是没有男朋友,自己到底是生下来干嘛的,明年还是凑合一个吧。


    迟小多下定决心,这次不管王仁给他介绍谁,都一定要上床,否则等老了就没人喜欢了。


    王仁打了个电话过来,说:“新年快乐——”


    “新年好。”迟小多骑着自行车,慢慢地避开走在自行车道上的人,小心前行。


    “明天能来加班不?”王仁说:“年底了,忙不开。”


    “齐齐约我喝茶呢。”迟小多说:“给我介绍男朋友。”


    王仁说:“那喝完茶过来帮我看看图吧。”


    迟小多只得敷衍地应了,考过证以后,去北京玩了一次,回来心就野了,老想往外跑,却不知道该去哪儿。如果有个男朋友,和他一起去走遍各种旅游景点,走遍全中国,走遍全世界,多好啊。


    可是男朋友不用上班吗?迟小多心想这年头要找个既不愁吃喝,又要有时间,还要182公分左右长得帅喜欢读书身材健美叽叽大爱运动出了柜不骗婚不形婚大学本科以上学历不抽烟不喝酒有车有房会做饭的男朋友,实在是太难啦!


    上次去北京也是一个人去的嘛,为什么自己去北京玩就能玩得很开心,回到广州以后就总是觉得寂寞呢?迟小多想来想去,只能归结于春天快来了,基因令他迫切地需要找个伴儿。


    迟小多回到家,挨个发了短信问候朋友们新年好,那边齐尉来了个电话,叮嘱他明天要记得过来相亲,迟小多满口好好好,并且许下了一个美好的愿望,希望对方有剑眉星目,高挺鼻梁,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嘴唇轮廓分明,喉结性感,眼睛深邃。


    奇怪,迟小多的脑海里依稀浮现出一个形象,感觉就像理想中的男朋友一样,这就是传说中的梦中情人标准吗?


    翌日:


    “这是轩何志。”齐尉笑道:“阿志,这是小多。”


    轩何志笑着朝迟小多点头,把包放在座位上,穿着一身迷彩服,风尘仆仆的,戴着露指手套。


    迟小多第一个印象就是,哇,好帅,像个兵哥,浓眉大眼的,而且笑起来很暖。


    可是,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


    闺蜜朝迟小多使了个眼色,眼里带着询问:喜欢吗?


    迟小多想了想,嘴角动了动,趁着轩何志看手机的一瞬间,飞快地摆了下手。


    闺蜜和迟小多坐在一侧,齐尉和轩何志坐在一侧,双方冷场。


    迟小多心想好尴尬。


    “你当兵的吗?”迟小多问。


    “小时候想当兵。”轩何志摘下帽子,捋了下头发,脸上露出不羁的,英俊的笑容,答道:“后来没当成。”


    迟小多点点头,轩何志问:“你做什么的?”


    迟小多答道:“建筑行业,给排水设计师。”


    轩何志由衷地赞叹道:“了不起,我最崇拜你们搞建筑设计的了!”


    迟小多:“……”


    闺蜜:“……”


    “祖国的设计师。”轩何志说:“国家发展全靠你们!太了不起了!设计师劳苦功高,现在广州发展得好啊!北上广,就数你们广州房价便宜,你们做建筑的功不可没……”


    齐尉马上撇清关系,说:“我俩是坐高铁认识的,刚好轩兄弟坐我旁边,聊了一会,轩兄弟一表人才,正好晚上吃个饭。”


    “哦——”闺蜜和迟小多一起点头,心想:马屁精,马屁精。


    闺蜜和迟小多一起研究菜单,双方又冷场了,齐尉开始打电话,轩何志朝迟小多说:“你的手机是吧。”


    迟小多点了点头。


    轩何志说:“真有钱。”


    迟小多硬着头皮问:“你打算在广州呆几天?”


    轩何志说:“至少两三年吧,我喜欢到处闯荡。正想租个房子,找份工作,你那里有房子吗?”


    迟小多:“……”


    迟小多不会拒绝人,齐尉也有点看不下去了,咳了声,说:“小多你帮着打听一下?”


    “好……好的。”迟小多说:“价位有什么要求吗?”


    “越便宜越好。”轩何志答道:“下个月的饭钱还没着落呢,你平时都在哪儿吃?在家?”


    “单位。”迟小多说:“午饭在单位吃,最近年底忙,晚饭也顺便一起解决了。”


    轩何志说:“哦?你们食堂外人可以进去吗?”


    闺蜜和迟小多心里的火山一起爆发了。


    迟小多用了吃奶的力气忍着,让自己不要笑出来,说:“那个……”


    “我可以买餐票。”轩何志说:“广州吃的太贵了。”


    “是请了个阿姨给我们做饭。”迟小多还是不死心地想尝试一下,问:“你会做饭吗?”


    做饭好吃的男生最帅了,然而轩何志想了想,说:“从来没做过,不过可以试试。”


    闺蜜瞬间就炸毛了,说:“这个还能随便试的啊!会吃死人的吧!”


    迟小多终于忍不住了,趴在桌上一直笑,轩何志莫名其妙道:“笑什么?”


    迟小多忙摆手,说:“你太幽默了……”


    一顿饭吃完,齐尉打了个响指让人买单,轩何志忙道:“我来我来。”说着要抢单。


    迟小多突然觉得似乎还是可以交往一下,然而轩何志嘴上说着“我来”,却没有任何实质上的行动,服务员把单放在他面前,轩何志看了半天,手在包里摸来摸去,翻来翻去,摸了接近三分钟。


    迟小多善解人意地说:“我来吧。”


    齐尉看不下去了,伸手去拿单,轩何志忙道:“我来我来,你们这里可以刷卡吗?”


    服务员说:“可以的。”


    齐尉懒得和轩何志废话了,直接扔给服务员一张工行的黑卡,轩何志笑呵呵地,给了齐尉胳膊一拳。


    迟小多去接了个王仁的电话,闺蜜去上洗手间,轩何志把手伸进包里,笑着说:“齐兄,买单的钱没用上,我看还是先还给你吧。”


    “你收着吧。”齐尉欲哭无泪,一手扶额。


    “那我就先收着,下次空了,请他出来吃饭。”轩何志说。


    齐尉:“……”


    轩何志把迟小多送到家门口,迟小多说:“认识你很高兴。”


    轩何志抬头看小区,说:“挺高档,你家是两室一厅吗?”


    迟小多:“……”


    迟小多心想还是快点跑好了,撒了个谎,说:“是单间,今天太晚了,就不请你上来喝茶了。”


    “没关系……”轩何志说。


    迟小多刚松了口气,孰料轩何志却接着说:“……现在才十点,我刚到广州,也没地方去,上你家坐坐好了。”


    “不不。”迟小多忙道:“我爸在家里呢。”


    “哦?”轩何志说:“你爸不是出国了吗?”


    迟小多:“他这几天回来看我。”


    轩何志只得作罢,说:“那我住附近的招待所吧,有便宜实惠的吗?”


    迟小多心想妈呀,原来行李都带在身上呢,好险,于是带他去附近的小酒店,订了间房,轩何志又在包里摸半天,迟小多迅速地数了五百给前台,押两天,反正晚饭本来也是想请客的,五百当请一顿饭好了。


    “你回去吧。”轩何志说:“我这就休息了。”


    迟小多热泪盈眶地和他道别,心想这人太神奇了。


    回到家里,迟小多发现窗台上又蹲着一只鸟儿。


    这只小鸟已经来过好几次了,每次都在阳台上跳来跳去,可能是天冷了没地方去,每次迟小多都会给它放点吃的,这次想想,索性把它放进来了。


    “不要到处拉便便喔。”迟小多朝那只漂亮的鸟儿说:“这个给你做窝。”


    迟小多把围巾放在一个装过水果的木盒子里,把鸟放进去,那只鸟儿十分温驯,也不乱动,窝在木盒子里睡了。


    齐尉给迟小多打了个电话,说:“对不起啊,我不知道那个姓轩的这么奇葩。”


    迟小多忙答道:“没关系没关系,要给他找房子吗?”


    “别理他了。”齐尉答道,继而转念一想,又说:“还是随便给他找个房吧,钱让他自己付。”


    迟小多答道好的好的,于是挂了电话,王仁的电话又来了。


    “明天一定要来给我看图了啊!”王仁说:“今天相亲相得怎么样了?”


    迟小多嗯了声,答道明天再给你八,王仁又道:“今天陪一个房地产商喝了酒,认识了他世家侄,一个大帅哥,你猜怎么着?也是个gay,还戴个耳钉,私底下找我,让帮介绍个受呢,奇怪他怎么看出来老子的,明天你早点过来,收拾收拾,晚上一起吃个饭。”


    迟小多问:“很有钱吗?”


    “妥妥的高帅富!”王仁说:“千万把自己收拾好看点啊。老子的项目就靠你了!”


    迟小多:“妈蛋!你再说一次?!”


    王仁不小心说漏了嘴,忙道:“挂了,晚安。”接着飞速挂了电话。


    第二天晚上:


    “我一看见你就喜欢上你了。”


    对面那个穿着西装,身高将近一米九,胡须刮得铁青,眼睛带电,鼻梁高挺,嘴唇轮廓分明,身上带着淡淡的古龙水的帅气、多金、气质男认真地朝迟小多说。


    迟小多:“……”


    “来来。”王仁介绍道:“这是迟小多,这是斯琴格日勒……”


    “格根托如勒可达。”男人自我介绍道。


    “对对。”王仁哈哈笑道:“瞧我这记性。”


    “行了,没你的事了。”可达打发王仁,说:“回去忙吧,明天康总会给你电话的。”


    “好的好的。”王仁朝迟小多使眼色,意思是伺候着啊。


    迟小多:“……”


    可达两手朝后,搭在沙发上,翘着脚,笑看着迟小多。一脸“真喜欢你啊”的表情。


    好帅!迟小多心想,但是感觉有点gay,不是那种娘炮型的gay,就是太有男人味了,反而显得gay了起来,有句话叫什么来着,物极必反,man极必gay。


    “你……你好。”迟小多忽然觉得这个人好眼熟,感觉很像自己认识的一个人,但又想不起是谁了,好帅啊,就像霸道总裁爱上我那种言情小说里的男主角的感觉。


    可是也不是自己的类型……


    可达潇洒地朝迟小多抛了个飞吻,一手拍拍身边的座位,说:“坐过来吗?”


    服务员过来倒水,看了两人一眼,迟小多心想坐在你身边被你搂着,以后这家餐厅我还来不来啊!


    不过就算不坐过去,这家餐厅人均两千多,自己也绝对不会来的。


    “你是少数民族吗?”


    “蒙古族。”可达答道:“吃点什么?随便点,这家餐厅我可以签单。”


    迟小多:“……”


    那我就不客气了,迟小多点了自己喜欢吃的,把菜单递给可达,可达说:“咱们什么时候登记结婚?新西兰、英国、美国可以同性结婚的几个州,随你选。”


    迟小多噗的一声把水喷了出来。


    “不要这么幽默。”迟小多说:“我会当真的,先当朋友看看吧。”


    可达哈哈笑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看着迟小多,迟小多被他看得很不好意思。


    “我怎么觉得……”迟小多忽然有种熟悉感,是即视感吗?他问:“咱们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


    可达答道:“前世,你相信前世吗?”


    迟小多:“……”


    迟小多实在接不上这么一上来就如火如荼谈恋爱的节奏,完全跟不上他的步伐啊啊啊!


    两人吃着饭,天南地北地聊了会,迟小多赫然发现,和可达还挺有共同话题的。高帅富居然还上b站,玩微博,看日漫,收手办。


    “除了这些,你平时还喜欢做什么?”迟小多说。


    “不做什么。”可达说:“我最怕让我做什么,水瓶座,最讨厌安排。以前让我去政府部门坐班,哎呀,简直玩死我了,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嘛,就喜欢宅在家,看看动漫,打打游戏,让我当领导,太痛苦了,还好现在解脱了。”


    “你这么有钱,还要去政府部门坐班吗?”迟小多好奇地问。


    “家族的原因。”可达说:“总要有一个人去管的。”


    “那现在呢?”迟小多说:“辞职了吗?”


    “确切地说,算出公差。”可达说:“不过我打算趁着这次公差,就赶紧跑路了。”


    迟小多心里的印章飞出来,在可达的脸上盖了个“二世祖”的戳,不过觉得他还是挺可爱的,虽然没有那种很强烈的爱情,还是可以试着相处看看。


    “买单。”可达掏出一张黑卡。


    迟小多已经对这个黑卡满天飞的世界绝望了。


    “我自己回去吧。”


    吃过饭出来,可达提着西装外套,和迟小多在路上走。


    “你不请我去家里坐坐?”可达问。


    迟小多心想不会吧,怎么一个两个都喜欢去我家啊。


    “下次吧,我家很乱。”迟小多说。


    可达说:“我打个电话,把你们王总叫过来,让他给你拖地。”


    “不用不用。”迟小多说:“他会碰坏我的手办的。”


    “我想参观一下你的手办呢。”可达答道。


    迟小多说:“下次,下次一定。”


    可达突然伸出手,摸了摸迟小多的头,说:“要加油喔。”


    这个动作令迟小多心里突如其来的一阵温暖,感动得热泪盈眶。但是还是没有那种爱情的感觉。


    怎么办啊呜呜呜——迟小多回家以后抱着被子滚来滚去,难道这辈子就再也别想要爱情了吗?可达可以试着处处,有共同语言,高帅富不一定靠得住,万一人家只是玩玩呢?虽然王仁极力担保,可达的人品不会有问题,就是想找个爱人。但是迟小多还是不敢相信王仁的包票。


    第二天正上班的时候,中午,轩何志给他打了个电话。


    迟小多都把这个人给忘了,听到声音才想起来,多半是约自己吃饭。


    “怎么啦?”迟小多问。


    轩何志说:“前台让我续费,我还住下去吗?下午帮我续一下费?”


    迟小多瞬间一阵风中凌乱,手里签字的圆珠笔chua一下划了半张纸。


    挂了电话以后,迟小多决定还是尽快给他找个房子住算了。刚好可达给迟小多打了个电话过来。


    “小多。”可达说:“哎呀!你猜猜我现在和谁在一起?”


    迟小多:“??”


    可达说:“今天出来谈了个项目,恰好遇见你的一个朋友,世界真小啊哈哈哈!”


    迟小多心中一动,问:“是齐尉吗?”


    齐尉在一旁笑着说:“原来你俩认识啊。”


    “等等……轩何志他……”迟小多要找齐尉,齐尉却把电话交给了可达。


    “晚上过来玩不?”可达热情洋溢地说:“我正住在齐兄在海心沙这边的别墅呢!风光真好啊,晚上来烧烤开party?!”


    “不……不了。”迟小多桌上的图堆成山,说:“改天吧。”


    可达说:“要不你搬过来住?”


    迟小多一手扶额,说:“我还是……先住家里好了。”


    可达说:“你不要误会,就是房子太大,空空荡荡的,一个人住起来晚上怕黑,就想随便找个人陪陪,热闹点。你不喜欢,我绝对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这样吗?”迟小多心念电转。


    当天傍晚,门铃按响,可达挂着耳机去开门。


    “任务完成了。”可达朝电话里说:“他应该会住进来……”


    可达一开门,看到外面站着轩何志,两人都是一愣,轩何志满脸堆笑道:“主任,您怎么也来啦?哟,这地方不错,别墅吗?”


    可达:“……”


    第74章 旅途


    迟小多把轩何志这个烫手的山芋扔回给齐尉,白天上班,晚上一如既往地当单身狗,可达倒是每天睡觉前会发个微信,问他晚安,轩何志先前还提议来接送他上下班,被迟小多果断拒绝了。


    还是没有男朋友,啊啊啊——春天快要来了,桃花快要开了,迟小多很想去山里看一下桃花,可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去了也没意思。


    可达经常来约,迟小多觉得和他聊天挺好玩的,奈何年前太忙,一天晚上没回可达微信,第二天对方就跑到单位里来了。


    “昨天怎么不回我消息?”可达旁若无人地在单位里嚷嚷,说:“我很担心的,知道吗?”


    迟小多忙解释是昨天太累了,回到家就睡了。


    可达大大咧咧地在办公室里一坐,王仁立马谄媚地倒上水,说:“您随便看看。”


    可达和甲方关系好,王仁不敢得罪了他,迟小多说:“那你坐吧,晚上一起吃饭?”


    “晚上带你和王总,大家一起去放松一下吧。”可达说。


    王总忙道好的好的,当天晚上,把他们带到了天河体育场后头的“董事长超级会所”,可达又打了个电话,把齐尉也喊过来了。


    迟小多:“……”


    外面敲了敲门,轩何志推门进来。


    王仁:“???”


    齐尉:“……”


    可达:“……”


    王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朝轩何志问:“你谁?”


    轩何志笑着说:“我是齐总和可达兄的……朋友。”


    迟小多:“……”


    可达说:“谁让你过来的?”


    轩何志说:“家里没饭吃,大家都出去了,我……看到你们在群里说,来这个会所,门外问了名字,就进来了。”


    迟小多尴尬得要死,说:“还有群?什么群?你们……都认识吗?”


    “刚认识不久。”轩何志朝迟小多解释道,继而左右看看,问:“有小吃吗?”


    齐尉那表情非常精彩,拿了张菜单给他,说:“你点吧。”


    轩何志于是乐呵呵地点了一堆吃的,突然想起什么,说:“哦对,我打了个车过来的,司机还在外头。”


    齐尉:“……”


    可达和齐尉明显拿他没办法,齐尉只得拿出一百块钱,让服务员出去给司机,找了钱以后,轩何志自然而然地把零钱收了。迟小多只好装作看不见,两个相亲对象,外加王仁,齐尉,大家一起跑到会所来叫鸭!这算什么事啊!艾玛,迟小多心想得怎么想个借口跑路。


    “好了,放松一下。”可达说:“来,把人都叫进来吧。”


    “我不不,我不放松了。”迟小多说:“你们放松就好了。”


    王仁安慰道:“人家不做黑的。”


    “就是就是。”齐尉在一旁说:“不做黑的,你在紧张个啥。”


    迟小多心里咆哮道这不对吧,不做黑个鬼啊!你们到底是想干嘛,要么大家来玩个群p吧!


    可达潇洒地打了个响指,进来一群帅哥,分别给他们按脚。


    可达和齐尉,王仁开始聊项目,轩何志坐着看电视,大家其乐融融,迟小多怎么看怎么奇怪,但是好像又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按脚而已,一连忙了很多天,确实需要放松,迟小多被按着按着,有点困了,闭上眼睛。


    “去推个油吧。”齐尉说:“我给他点个。”


    “我来吧。”王仁说:“这里我熟,我知道他喜欢怎么样的。”


    “你别多事。”可达语重心长地说。


    迟小多依稀听到他们的谈话开始朝着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忙睁开眼,说:“推油?推什么油?”


    “去放松一下。”可达强调道。


    “我要走了。”迟小多马上说:“你自己放松吧……”


    王仁道:“给格根托如勒总也放松一下。”


    “不要这么叫我!”可达说:“太难听了!来来,齐总已经给你点好了!小多,去吧,包你满意!”


    “你也放松一下吧。”齐尉朝可达说。


    “我不放松了。”可达说:“我已经很放松了。”


    “我都快要不认识放松这两个字了!”迟小多炸毛道:“我走啦!”


    “老总,我们不做黑的。”按脚小哥笑道。


    “是啊,他们不做黑的。”轩何志附和道:“你就去吧,看在主……可达兄一番好意的份上。”


    “是啊。”可达说:“听说这位不随便给人推油的。”


    齐尉接着说:“正厅级以下的发话,他都不理人的呢。”


    迟小多:“……”


    王仁:“你们以前来过?点的谁?我看看?”


    可达和齐尉交换了个眼色,两人一起起身,把迟小多拱着出去了,可达说:“你就去吧,保证他不对你动手动脚,有事你随时喊就行了,我就在外头。”


    迟小多:“正厅级以下又是什么鬼啊!你们不要这样……”


    门关上,迟小多满脸通红,站在按摩房间里,里面花瓶里插着一束花,房间里放着舒缓的音乐。


    门外响起说话声,迟小多马上坐到床边,翻了下精油的价位单。


    有人敲了敲门,迟小多说:“请……请进。”


    他突然觉得这个场面有点似曾相识,又是即视感吗?门被推开,进来一个男人,两人对视,迟小多心想:好帅!


    男人头发漆黑,皮肤很白,鼻梁,嘴唇,五官都很温润,有种儒雅的风度,穿着白衬衣,黑西裤,衬衣袖子挽到手肘——


    ——可惜也不是……哎。


    男人右手解下左手的名表,放在桌上,朝迟小多点了点头,笑了笑。


    “你好。”


    “你好……”迟小多有点忐忑,这人气场好温和,又有种坚定而果断的感觉。


    “我叫陈真。”那男人说:“你呢?”


    “迟小多。”迟小多很紧张。


    陈真朝他说:“平时工作很辛苦吧,先趴下。”


    “力度可以吗?”陈真问。


    “嗯。”迟小多闭着眼睛答道,陈真推着他的背,说:“长期坐办公室,需要注意颈椎。”


    “谢谢。”迟小多说。


    “听王总他们说,你在找男朋友?”陈真说。


    迟小多登时满脸通红,不敢回答。


    陈真没再问下去,迟小多说:“你来这个会所多久了?”


    “刚来。”陈真说:“我不做黑的,祖传的老中医推拿,刚到广州,没地方落脚,正巧看到在招人,就过来试试。”


    “哦——”迟小多心想这么有风度的男人,根本不可能是鸭子。


    陈真按完a面,让迟小多翻过来,准备按b面,但额上全是汗,说:“我坐下,先休息会。”


    “你没事吧。”迟小多看陈真一直在喘气。


    “心脏不太好。”陈真答道:“先天的。”


    迟小多说:“我觉得你比较需要放松一下,找个人给你按按吧。”


    陈真摆手,示意不用,喝了点水,起来说:“来,继续吧。”


    迟小多觉得陈真比自己还累,都不好意思了,陈真说:“我家里有个弟弟,听不见,得出来赚钱养家。”


    “啊。”迟小多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种预感,接下来陈真是不是会说:“可以去你家住吗?”


    “在广州感觉怎么样?”迟小多靠在床头,看陈真按自己的小腿。


    “还行。”陈真答道:“就是房价太贵了,还没地方落脚呢。”


    迟小多:“……”


    陈真与迟小多对视,陈真笑了起来。


    迟小多说:“要么问问齐总和大个子?他们家房间好多。”


    陈真:“……”


    陈真自顾自地笑了起来,迟小多嘴角抽搐,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却一时半会脑子里一片混乱,千丝万缕的,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好了。”陈真去洗手,问:“洗个澡吗?”


    迟小多下床,觉得确实放松了很多,陈真说:“衣服给你准备好了,我去签名结账。”


    迟小多洗过澡,出来被寒冷的夜风一吹,清醒了点,陈真穿上外套,说:“齐总让我借个车,送你回去。”


    车停在迟小多家楼下,陈真的车灯照着花园,迟小多忽然说:“我怎么感觉咱俩在哪里认识?”


    “是吗?”陈真想了想,答道:“我也觉得。”


    车停在静夜里,外面下起了小雨,迟小多没有下车,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迟小多感觉到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打开了,似乎是一种唤醒了过往沉睡着的,相同的感受。


    与记忆无关,纯粹是听到一首歌,就会想起某个夏季校园里香樟树下沙沙摇晃的影子;又或者闻到炒菜的味道,就会想起冬天早上温暖的被窝。犹如通感一般,然而通感的这头他抓住了,另一头却埋藏在浓浓的迷雾里。


    “在想什么?”陈真问。


    迟小多摇摇头,笑了起来,陈真也笑了,顺手捏了捏他的脸。


    “走了。”陈真说:“早点睡。”


    迟小多下意识地想和陈真多聊几句,虽然没有爱情的感觉,但和他在一起觉得很舒服,就像素未谋面的兄弟一样,想必陈真经常照顾弟弟,身上一直有兄长那种可靠的气质。


    “上来喝杯茶吗?”迟小多开车门,下意识地问了句。


    本来在迟小多的预料里,陈真这么善解人意的男人,应该会说:“太晚了,下次吧”,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陈真考虑了一秒,便说:“那就打扰了。”


    陈真答应得这么爽快,迟小多反而不好意思起来,招待他上楼,说:“我家里很乱。”


    “有空可以请个阿姨打扫。”陈真把车钥匙放在一旁,脱下西服外套,随意而自然地挂起来,边走边解袖扣,坐在沙发上,有点疲惫地吁了口气。


    “不舒服吗?”迟小多正在冰箱里拿水。


    “没有。”陈真马上抬头,朝他笑道,并翻了翻桌上的一本《山海经》:“你还看这个?”


    “前天经过旧书店,突然想看,就买了。”迟小多倒水煮茶。


    陈真到窗户前,检视窗外,看了一圈,回来摸了摸思归缩在窝里的头,说:“挺可爱的鸟儿。”


    “自己飞过来的。”迟小多说:“我查了很多观鸟的资料,都不知道它是什么。”


    “可能是一种已经灭绝的季候隼。”陈真答道。


    “你知道?”迟小多惊讶道。


    “随便说说。”陈真接过迟小多递给他的茶,说:“怎么不找个室友合租?”


    “习惯了。”迟小多说:“喜欢一个人住,多了个人,总觉得怪怪的,找个直男吧,打电话,看漫画不方便,找个gay,又容易往暧昧的方向想。”迟小多尴尬说。


    陈真点点头,喝了会茶,两人又闲聊一会,迟小多问:“你弟弟也在广州吗?”


    “他在老家。”陈真答道:“打算等稳定了,接他过来玩几天。”


    “嗯。”迟小多本着互相了解的原则,说:“你出柜了?”


    陈真说:“差不多吧,爸妈已经去世了,喜欢男的女的,都差不多。”


    迟小多说:“你弟知道吗?”


    陈真想了想,摇摇头,不知道是说“不知道”,还是“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脸上现出一点点的疑虑,朝迟小多说:“他的耳朵先天听不见,也不能开口,需要经常有人照顾。”


    “啊。”迟小多点点头,陈真说:“我想给他找个温柔的女朋友,可是他太抗拒了。”


    迟小多马上就明白了,陈真也挺不容易的,带着个弟弟,不管是和谁,都完全没法谈恋爱,也不能爱上谁,不管是结婚还是别的什么,他的弟弟一定会很敏感。如果是小说里,不如这两兄弟就相依为命算了,但是现实里当然不能这样。


    迟小多说:“你一定会找到合适的,我等了二十七年呢。”


    “我等了三十二年,不,三十三了。”陈真摇摇头,笑笑起身,答道:“不早了,先回去了,改天介绍你俩认识。”


    “好。”迟小多答道:“我很喜欢你,我们可以当好朋友,你弟弟来了,我带他去玩,吃好吃的。”


    “保持联系。”陈真说:“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叫我。”


    迟小多把陈真送出门,关上了门,觉得陈真这人挺好的,可以考虑看看。


    陈真出了小区,可达,轩何志,齐尉在外面等着。


    陈真摊开手,齐尉和可达一人给了陈真一百块钱。


    “我打个欠条。”轩何志说。


    陈真:“……”


    四人上车,陈真开车,没入了广州川流不息的夜里。


    “他不会出现的。”齐尉说。


    “他会的。”陈真漫不经心地打方向盘,答道:“这次不能让他再跑掉,否则我的心思就白费了,特别行动组……就少这么一个至关重要的一个人,偏偏总是无组织无纪律,擅自行动……”


    “你觉得他会回来么?”可达问。


    轩何志说:“主任,项诚不是已经魔化了么?乔大师下的命令,一旦碰上他,绝不能掉以轻心……”


    陈真打断了轩何志的话头,说:“我没有决定,谁说都不管用。”


    齐尉又道:“这样下去总不是个办法,得想个办法让小多住过来,天魔迟早会来抓住他的,迟小多是唯一能对抗项诚心魔的因素。”


    陈真说:“一步一步来吧,我也怕圣地派人来找他,现在圣地没有对他动手,也就意味着他们不用拿他来要挟项诚……”


    “……不拿他来要挟项诚,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事。”陈真若有所思地说:“这也意味着……”


    陈真没有再说下去,其余人心照不宣。


    这也就意味着,项诚已经完全投靠了天魔一方,不需要再拿人间的羁绊来要挟他了,这确实不乐观。如果天魔还在忌惮迟小多对项诚发挥的作用,也就证明项诚仍未完全魔化并失去自我。


    陈真叹了口气。


    迟小多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一条蛇。


    第二天早上,他满头大汗地醒过来,忘了梦里和那条蛇做过什么,火速去查周公解梦,结果发现梦见蛇是怀孕的意思,当即大囧。


    早上起来,齐尉把他拉进了一个群里,群名叫“单身狗相亲群”。


    迟小多:“……”


    里面是可达,陈真,轩何志,齐尉。


    迟小多瞬间就风中凌乱了,他们几个还在很热络地聊天,迟小多心想你们能不能这么主动互相认识啊!实在是太雷人了吧!相亲对象们自己开了个群,还自娱自乐地互相聊天。


    可达:【早啊。】


    陈真:【小多起床了?】


    轩何志:【你们早饭吃了吗?能帮我带一份吗?】


    迟小多:“……”


    【早。】迟小多哭笑不得道。


    这天迟小多去上班,下班的时候出来,看见陈真穿一身运动衣,刚跑步锻炼完,在设计院门口等他。


    迟小多:“你……陈真,你不是心脏不好吗?”


    陈真笑了笑,擦了把汗,说:“得锻炼身体,否则更容易不行。”


    陈真身后还跟着一只脏兮兮的德国狼狗,朝着迟小多呼哧呼哧地吐舌头,摇尾巴。迟小多笑着过去,陈真拿着一个馒头喂它,狼狗天真无邪地跳来跳去。


    “你养的吗?”迟小多问。


    “路上跟着我的。”陈真说:“不知道哪来的野狗。”


    “挺帅的啊。”迟小多说。


    德国狼狗抬起一只脚,在树下尿尿。


    迟小多:“刚刚还在说你帅!能不能别这样啊!”


    德国狼狗尿完以后转过来,朝着迟小多微笑坐着,微微咧开嘴,舌头晃来晃去。


    “野狗吗?”迟小多看它的毛发,脏兮兮的,和一团抹布一样。屁股上还掉了毛,露出粉红的皮,菊花脏脏的,耳朵缺了块,脸上还有道不明显的疤。


    “我那里不能养狗。”陈真说:“你能收留它吗?好像有主人培训过的,你看,砰!”


    陈真比划了个手势,那狼犬马上倒地。


    “握手。”陈真又道。


    狼犬抬起爪子,朝向陈真,片刻后保持平移,把爪子朝向迟小多。


    迟小多:“好聪明!”


    陈真说:“这种狗训练一下可以买菜,据说还可以陪你斗地主,我看你家也没人,要养吗?”


    迟小多有点心动,但是这么大一个狗,每顿都会吃很多的吧,吃很多也就算了,还是吃得起的,然而,吃很多就意味着拉很多,每次都要拉一脸盆的话,迟小多实在没功夫去给它收拾。


    何况还很有可能拉在床上或者尿在沙发上。


    “还是不要了吧。”迟小多说:“我每天要上班,没空遛它,一定会寂寞的,每天我们带点狗粮,出来喂它怎么样?”


    “唔。”陈真理解地点头,说:“那就送到收容所去人道毁灭吧。”


    狗:“……”


    迟小多:“……”


    “把它放走不好吗?”迟小多道。


    “万一感染了狂犬病,也会被人道毁灭的。”陈真笑着说:“大型犬只,被人抓走了不是吃肉就是关收容所,反而容易得病,走,咱们一起去处理下,不痛的,打个针,安乐死就好了。”


    狗摇着尾巴,跟在陈真身后,迟小多疯了,完全无法理解这么恶魔的话是怎么从这么帅的陈真嘴里说出来的,马上说:“停!我养它!”


    陈真说:“没关系,我没考虑到你的难处。”


    迟小多说:“没有什么难处,我每天会请假遛它的!”


    陈真道:“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人也有生老病死,众生平等,狗就更逃不过了。”


    迟小多突然有点触动,他说:“嗯,很有道理,不过我要养它,就这么说定了。”


    于是这只狗就顺理成章,进了迟小多的家。


    “给你起个什么名字呢?”迟小多戴着手套,在浴室里给狼狗搓澡。


    “叫郎犬吧。”陈真狡猾地笑了笑:“明天带它去打防疫针,顺便上个牌。”


    “不如叫陈犬吧。”迟小多怀疑地看着陈真,突然道:“你是不是算准了我会收留它,才说什么人道毁灭的!”


    迟小多要拿洗狗水泼他,陈真迅速笑着起身跑了。


    郎犬:“呜——汪!”


    迟小多发现这只狗还是挺懂事的,不会叫得吵死人,就是有点掉毛,脖子上的皮都破了,不知道被怎么虐待过,耳朵也在发炎,身上可能有寄生虫,肚子上还有点溃烂。


    迟小多和陈真一起合力给它上了药,迟小多说:“给它脑袋罩个东西吧。”


    “没关系,他不会舔掉药膏的。”陈真笑道。


    迟小多还是有点不放心,给郎犬的脑袋上戴了个朝外敞着的纸盒子,郎犬洗过澡以后就软趴趴地裹着毛巾,在脚边烤暖炉,冬天还可以踩在它的身上暖脚。一叫名字就过来了,就是吃起来太凶。第一次迟小多没掌握好给它吃多少,倒了一脸盆的狗粮,泡了水,郎犬吃了半盆下去,接着就吐了。


    吐完以后还埋头下去继续吃,迟小多登时天雷滚滚,忙给它减少饭量,郎犬便常常徘徊在吃得过饱和吐出来的边缘,不断循环。


    “这狗怎么和饿死鬼投胎似的。”闺蜜过来看迟小多的时候,随便吃了点水果,郎犬连苹果核都叼走了。


    “以前被饿疯了吧。”迟小多说:“要控制食量。”


    “吃这么多也没长胖嘛,肚子里是不是有蛔虫?”闺蜜说:“给它吃药打打虫试试,你的相亲对象们呢?你家都变成动物园了,不打算搬个大点的房子吗?”


    郎犬在小鸟的旁边做了个窝,最开始迟小多还生怕它会把鸟儿也一起吞了,没想到它俩倒是一直相安无事。


    “不了。”迟小多说:“这样挺好,有狗狗陪着,又没这么寂寞了。”


    闺蜜乏味地说:“最好是这只狗能变成一个王子,这样就什么都满足了。”


    迟小多一头黑线。


    “对了。”闺蜜说:“最近不忙的话,陪我去澳门一趟吧。”


    闺蜜毕业以后耽搁了n年,现在家里终于勒令她快点找对象,结婚去。


    于是呢,闺蜜被要求联系了一个与林家世交,回国发展的学霸,两人通过通讯软件聊了一段时间,现在家里要求闺蜜到澳门去,旅游散散心,对方的家人也很热心,想让双方孩子互相接触看看。


    闺蜜本来觉得对方不冷不热,无奈老妈成天在耳边念叨,只得当做回珠海,顺便看看老师同学,再一起过境。


    迟小多正好也要放春节假了,今年的春节来得很早,稍微想了一下,过年也没地方去,便答应了下来。闺蜜给迟小多看了对方照片,一直怀疑他是gay,迟小多看了一下,确实很gay。


    “是有一点……”迟小多说。


    照片上那少年白白净净的,和迟小多一样高,戴个钻石耳钉,眉眼里有股冷漠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五官也长得很精致。


    “像个……”迟小多想了想,说:“像个陶瓷人,很有钱吧。”


    “衣服裤子都是定制的。”闺蜜答道:“他家里倒是没啥钱,不过他在给一个有钱人当顾问,他家里得瑟的哟,跟一步登天了似的。”


    “他老板做什么的?”迟小多问。


    “海运。”闺蜜说:“有七十艘船呢,总载重一百九十多万吨。”


    迟小多张着嘴,妥妥的豪门啊,看看照片,又看闺蜜,闺蜜一脸女汉子的表情,说:“我先上,不行的话你上好了。”


    迟小多心想原来还可以这样的吗,不过看起来这少年也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是个受的感觉,白白净净的,实在无法把他和面前大大咧咧,一边涂指甲油一边时不时扯bra带的闺蜜联系到一起。


    大海漆黑一片,快艇乘风破浪,驰往遥远的海岸,岛屿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项诚一袭黑衣,站在船头,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封离站在他的身后,白色的围巾随风飘扬。


    “今天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封离说。


    “会出来的。”项诚漫不经心地答道。


    第75章 幻梦


    时近岁末,迟小多最后一个项目终于搞定了,王仁特别给迟小多包了一个大红包,特别感谢他的美色在格根托如勒总面前,为设计院做出的贡献。


    迟小多兴高采烈地准备把这笔钱给存起来,跨上自行车出来,陈真傍晚又出来跑步,当一个良好市民,为建设文明城市,净化雾霾而努力吸尘。


    “你要放假了是吗?”陈真说。


    “对。”迟小多停在路边,朝陈真笑着说:“正想给你说声,准备去澳门一趟。”


    陈真:“……”


    “什么时候决定的?”陈真道:“怎么突然要去澳门?”


    迟小多说:“回珠海看老师,顺便去澳门,怎么啦?”


    陈真有点失望,说:“不来和我们一起过年?”


    迟小多有点尴尬,说:“你们安排节目了?”


    陈真明显没想到迟小多有人约,说:“正好和轩何志,可达,大家一起在广州过个新年。”


    “没关系。”迟小多说:“年初二我就回来,一起去放风筝?”


    陈真马上道:“那我们也去澳门好了。”


    迟小多心想我还没邀请你呢!能不能不要这么主动啊!


    “这个,只怕不方便……”迟小多说。


    “哦。”陈真说:“刚好我弟弟也要来,想着介绍你们认识,一起出去玩玩,带他逛逛呢,没事,我让他别过来了,自己在家里呆着。”


    迟小多头上三条黑线,说:“我不在你也可以让他来广州吧。”


    “没有人陪他。”陈真说:“不知道能朝会所请假不。”


    迟小多:“……”


    “我去问问吧。”迟小多只好答道。


    过了一会,微信群里,大家都知道迟小多要去澳门过年了。


    轩何志:【小多,你要去澳门玩吗?能带上我吗?】


    可达:【正想出去走走,什么时候去?我联系那边派个车。】迟小多:【我没有要带你们去啊!】


    轩何志:【那帮我在免税店顺便带点东西?回来把钱打给你。】陈真:【你先问一下。】


    可达:【就是,不问怎么知道呢?大家一起玩也热闹啊。】迟小多硬着头皮去问闺蜜,闺蜜当场就疯了,说:“你要带三个相亲对象去看老娘相亲啊!这是要干嘛?!”


    迟小多只得说:“那我去拒绝他们了。”


    迟小多正在想怎么回复,片刻后,闺蜜又打电话来了。


    “我哥也要去。”闺蜜语气无悲无喜,说:“这下爽歪了。”


    “呵呵呵……”迟小多安慰道:“往好处想,你哥在,好歹有人帮拎包嘛,是不是。”


    于是,年廿九,迟小多把郎犬和小鸟送到宠物店里去托管四天,齐尉弄了辆两地牌照的车,轩何志开车,可达、齐尉、闺蜜、迟小多挤一车,陈真带着一个少年上了车。


    “这个是我弟弟陈朗。”陈真朝大家介绍道。


    陈朗非常清秀,迟小多第一感觉好帅!但是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不,为什么会这么想,关喜不喜欢什么事啊!难道是相亲相多了的惯性思维吗。


    大家纷纷朝陈朗打招呼,陈朗点头笑了笑,抬起手,在身前挥了挥,意思是说嗨。


    “你俩坐一起吧。”陈真给迟小多一个ipad,说:“在这里写字,他能看,听不见。”


    接着大家就都不管陈朗了。


    迟小多:“……”


    这是要干嘛,直接扔给自己了吗?为什么大家都这么默契,陈朗上了车就没人理了。


    【迟小多。】陈朗在板子上写了三个字,指指自己,又写:【小朗。】迟小多:【你好。】


    陈朗看着迟小多微笑,迟小多被笑得心里有点发毛。


    陈朗:【感觉就像和你认识了很久呢。】


    迟小多:【我也是啊哈哈哈。】


    冷场。


    陈真在倒后镜里偷看他们。


    迟小多:“……”


    陈朗一直拉着迟小多的手不放开,迟小多尴尬得要死,看看窗外,找话题来和陈朗说,问他到广州感觉怎么样,陈朗回答一切都很好,比北方湿润很多,很喜欢粤菜,很清淡。


    聊着聊着,迟小多渐渐地和陈朗熟了起来,赫然发现对方也很爱看书,话题一拍即合,迟小多感觉自己就像和陈朗认识了很久一样。


    【我总感觉,你就像一个老朋友。】迟小多说。


    陈朗写道:【我在飞机上看了个电影,说: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迟小多赞叹实在太有道理了。


    从广州到澳门,需要大半天,年关将近,高速路有点堵,中途大家下车吃午饭,迟小多已经开始和陈朗无话不谈了,随便什么话题都可以发散开来说很久。


    吃饭的时候,大家脸色都有点凝重。


    “发生什么事了吗?”闺蜜问:“怎么感觉都黑着脸?”


    “没有没有。”可达说。


    “有吗?”陈真答道:“第一次出境呢,有点紧张是真的。”


    众人点头,席间很安静,可达,轩何志,齐尉和陈真都在聚精会神地发微信,迟小多说:“你们还有个什么群吗?”


    “没有。”齐尉把手机收了起来。


    【别管他们。】陈朗说。


    迟小多点头。


    一路上大家都心事重重的感觉,迟小多总觉得哪里不对。


    “你们是不是急尿啊。”闺蜜说:“急尿就下车去找厕所,用得着这脸色吗。来是你们自己要跟着来的,一出门个个这德行,什么意思呢。”


    “啊。”可达提议道:“不如我们来唱个歌吧。”


    陈真响应道:“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有一丝顾虑——”


    “你就这样出现,在我的世界里……”轩何志跟着唱道。


    气氛突然变得热烈而欢脱起来,迟小多有种进了精神病院的错觉,大家一起随着节奏拍手。


    “可是你偏又这样,在我不知不觉中,悄悄地消失——”轩何志高唱,放开方向盘,飞速啪啪拍手。


    闺蜜:“……”


    迟小多:“……”


    “你——存在——”齐尉晃来晃去,说:“下面的朋友大家一起唱!”


    “哟呵!”陈真去开雨刷,车前喷水,雨刷有节奏地晃来晃去。


    “你们还是不要说话了。”闺蜜道。


    “大家都有点晕车,到渔人码头就好了。”齐尉朝他们说。


    车在路上开得慢了点,路边一个女人招手,挎着个爱马仕的包。


    “什么事?!”陈真摇下车窗。


    “我简直受够了!”那女的说,陈真马上打眼色,陈朗马上拉迟小多的衣袖。


    【对了,小多,你玩过这个游戏吗?】陈朗问。


    迟小多:“???”


    迟小多要朝外望,陈朗却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这个游戏我家狗狗很喜欢。】


    【它也会玩游戏吗?】


    【它喜欢在一边看我玩。】


    【这一关我过不去。】


    迟小多于是帮陈朗玩那一关,外面女人说:“大侠,可以载我一程吗?我也到渔人码头,人家打不到车。”


    “美女,上车。”轩何志朝她吹了声口哨。


    齐尉摇下车窗,大吃一惊:“哎!周宛媛!你好你好!”


    “呀!是齐尉啊!”周宛媛热情地和齐尉握手,说:“太好了!他乡遇故知啊!”


    闺蜜:“……”


    “她怎么知道我们到渔人码头?”闺蜜莫名其妙道。


    “怎么啦?”迟小多好奇地问。


    可达忙开车门,让那女人坐上来。


    “你好。”女人朝迟小多说:“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周宛媛。”


    “轩何志。”


    “陈真。”


    “格根托如勒可达。”


    众人一脸无聊地轮流自我介绍。


    闺蜜瞬间就炸毛了,说:“这叫什么事啊?说载人就载人的?”


    迟小多一脸迷茫,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和周宛媛握了手,周宛媛妩媚而温柔地甩了下头发,长发甩了后座可达一脸,可达狼狈地把周宛媛拨开。


    “小妹妹,对不起。”周宛媛说:“你当我不存在就行了。”


    闺蜜:“……”


    迟小多:“……”


    齐尉抵达落脚地,在酒店里开了七个海景大套房,闺蜜已经有点状况外了,看到周宛媛在前台和齐尉,陈真说话。


    闺蜜问迟小多:“周宛媛是谁?不会是我哥相好的吧。”


    迟小多也觉得有点奇怪,为什么这么巧在半路上遇见个认识的,就带到酒店里来了,而且这个叫周宛媛的好像也有点面熟,可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这里没有办事处。”周宛媛低声说:“老娘昨天晚上被一群妖怪追了九条街!你知道吗?啊?你们四个大男人在广州吃香的喝辣的住别墅,让我跑来这里侦查,住个小客栈我容易嘛?热水都没有的……给我换个有spa的……否则陈主任,你给我小心点……”


    “回去给你补贴。”陈真小声道:“齐尉给她换个豪华spa房!不要说了!迟小多过来了!”


    “那个……”迟小多牵着陈朗的手,两人好奇地看。


    齐尉转身道:“怎么?”


    “我俩想住一起。”迟小多笑着说。


    “已经订好了。”齐尉说:“待会你们互相串门就行,房间很宽敞,很大的床。”


    门童推行李过来,陈真和可达错开的时候,陈真小声说了句话,可达点头。


    哇,好漂亮的房间,超大落地窗海景,外面还有游艇,时近黄昏,外港的灯火闪烁,海面上还有游轮。迟小多第一次来享受这种地方,先查了下单子,看看打坏烟灰缸和电视机要赔多少钱,结果什么都没有。


    这房间一晚上应该很贵,虽然是陪闺蜜来的,但如果只有两人来澳门,肯定也不会这样消费。迟小多心想要不等回去以后,酒店的价格算一下,买点等值的礼物,送给齐尉礼尚往来好了。


    反正年终还包了个大红包。


    迟小多给闺蜜发微信,开始聊明天晚上见面的事,闺蜜让他待会过去,参考一下自己的着装。


    迟小多还带了套西装过来,以闺蜜的小表弟身份一起去见面。


    外面敲门声响,迟小多去开门,却是轩何志。


    “你房间里的咖啡和茶,还有白糖要吗?”轩何志道。


    迟小多:“请随便拿……”


    “洗发水我也……”


    “我要用的!”迟小多说。


    轩何志把糖包搜刮走了。


    隔壁房,陈真第一件事就是解领带脱外套,交给陈朗,陈朗把西服挂好,外面有人敲门,齐尉一阵风过来,说:“尽快,通知他们七点在楼下餐厅吃饭的。”


    “快快快。”陈真道:“有烟吗?”


    齐尉递给陈真一根烟,轩何志忙摸火机给陈真点火。


    周宛媛进来了,可达敲敲门也进来了。


    “让小朗去盯着小多。”周宛媛说。


    “小朗盯不住。”陈真说:“可达过去……算了,先等等,资料呢?”说着朝陈朗打了个手势。


    陈朗从包里掏出一叠资料,交给陈真。


    “叶敏博。”周宛媛说:“朝祥海运公司董事长,他们与何家一直保持着贸易往来,这次通过收购慈林海运的方式,把经营重心转移到了澳门。”


    “你确定叶敏博的儿子与天魔一派有关?”齐尉问。


    “你是本地的,你认识叶家吗?”周宛媛反问道。


    齐尉答道:“听都没听说过。”


    周宛媛道:“没名没姓没来历,从来不和这边合作的一间海外船运公司,现在突然出现在澳门,里头没有鬼谁信?”


    “澳门和香港是最好的据点。”陈真说:“组织管不到这边……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到这边的时候,他们已经在酒店下榻了。”周宛媛说:“七星级的,我查不出什么来,人也见不着,只能标记他们的车。”


    “他们的司机出来吃饭。”周宛媛又道:“出来在一个店里吃猪扒包……陈主任,你们天天吃香的喝辣的,我呢?啊?!”


    “吃什么先跳过。”陈真道:“待会齐总请你们吃自助餐,然后呢?”


    “他的手下在店里和一只变成了人的锦鲤妖接头。”周宛媛说:“然后老娘就开始跟踪锦鲤妖呗。”


    “锦鲤妖走了以后,又到一个民宅里去,我就在民宅对面的客栈住下了,这家客栈在山上,我用的无线,没联网。”


    “结果用照妖镜照了下,整个客栈里,包括方圆几里,全是山精野怪。”周宛媛怒气冲冲地说:“我不敢打草惊蛇,半夜到对面民宅去,想听听对方说什么,对方有个大妖怪,一下就被发现了,被妖怪们追着下山,丝袜都勾、破、了!”


    “是锦鲤大王吗?”可达担心地问道:“这只妖怪谁都不敢惹的吧。”


    “不知道大怪是啥。”周宛媛说:“不过我偷听到了一句,内容是:巴蛇大王吩咐……没了。”


    外头有人敲门,大家马上起身,可达拉开衣柜门躲进去,轩何志也要跟着进,被可达一脚踹了出来,周宛媛和轩何志马上躲到阳台上去,齐尉闪身到窗帘后。


    陈朗蹲着整理行李,陈真去开门。


    “我哥呢?”闺蜜问。


    陈真还以为是迟小多,吓得不轻,说:“不知道,没见他人?出去了吧。”


    闺蜜说了声奇怪,转身走了。


    陈真松了口气,朝可达说:“快过去盯着小多。”


    轩何志和周宛媛两人挤在阳台落地窗边上,周宛媛嘴角抽搐,片刻后,隔壁房的阳台拉开落地窗,迟小多走出来欣赏海景,突然看到周宛媛和轩何志两人挤在阳台一个狭小的角落里,差点被吓得心脏病发。


    “你们……”迟小多的世界观崩塌了。


    接着陈真到阳台上来,朝他们说:“没事了,快进来!”


    陈真和迟小多打了个照面。


    陈真:“……”


    迟小多:“……”


    “太奇怪了!”迟小多说:“我看到轩何志和周宛媛抱在一起耶!”


    闺蜜说:“这伙人有神经病,你没发现吗,从早上开始就不大正常。”


    “而且陈真还说;‘没事了,快进来’。”迟小多说:“他俩躲在陈真的房间里,是要干嘛?”


    闺蜜耸肩,换好衣服,朝迟小多说:“这套怎么样?”


    外头又有人敲门,可达进来了,一屁股坐下,迟小多和闺蜜额头上三条黑线。


    “过来坐坐。”可达说:“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嘛。”


    “朋友你个头啊!”闺蜜道:“才认识一天好吗?”


    可达赖着不走,闺蜜只得和迟小多眼神交流。


    “降魔杵,智慧剑和捆妖绳在驱委锁着。”陈真说:“事发之时他来不及将三件真武化作灵态收走。”


    “大日轮和蚀月弓,已经魔化了。”陈真又道:“被他吸摄并且保存在体内,我猜在他脱逃之后,已经把这两件法宝顺利赋灵了。但是另外三件,他是绝对带不走的。”


    齐尉靠在椅背上,疲惫地吁了口气,说:“他来澳门,会不会是为了找金刚箭?”


    陈真说:“也可能是在这里发展据点。”


    “只有我们五个人。”周宛媛说:“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吧,项大仙肚子里那么黑,我怀疑他现在已经在考虑怎么整咱们呢!”


    陈真没有说话,齐尉说:“未必,现在还不知道他是友是敌。我始终觉得他是没有完全魔化的。”


    “这个论证已经千百次地拿出来,说服我们自己过了。”陈真说:“魔化也好,另有隐情也罢,至少要与他再见上一面,才能判断。”


    周宛媛提醒道:“但如果项诚是敌人,就完蛋了。”


    “怕他做什么。”轩何志说:“我们有迟小多。”


    数人:“……”


    “你还是不要说话了。”陈真无力道。


    齐尉说:“我们一直在做的事,不就是诱他出来么?现在他光明正大地出来了,就像陈真说的,魔化也好,另有隐情也罢,总得当面说开,以后是敌人,该动手的就动手了。”


    陈真叹了口气,说:“我始终觉得,项诚是个心里有数的人。上次是被九尾狐控制,脱离了我们所有人的掌控,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胡新阳已经死了,天魔对所有属下的内心操控都已经减弱,按道理说,项诚还没有被完全控制。”


    齐尉:“假设项诚只是进了圣地,想单枪匹马去捣毁天魔呢?”


    “理论上,那是不可能的。”陈真答道:“天魔在继承和更迭代上,和你所想象的不一样,它不是用夺魂的方式,而是相当于培养一个继承人,在有限的条件下,把自己的力量和精神影响,灌输到下一代的继任者内心里去。”


    “换句话说。”陈真说:“项诚完全魔化之后,天魔的力量就会完全消失,而项诚会成为新的天魔。这个过程,至少还有一年,项诚在圣地待得越久,理论上就越危险,这也是为什么老佛爷坚持要把项诚留在驱委的原因之一……”


    敲门声响。


    “吃饭了吧。”迟小多说:“这身最好看了。”


    “是吗。”闺蜜在镜子前看了眼,穿一身晚礼服,拿着一个手包。


    迟小多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风度翩翩的年轻人,身高一米八,戴着黑框眼镜,背后跟着个男人,男人挟着公文包。


    “请问,林囧小姐住这里吗?”年轻人问。


    迟小多:“胖头鱼,找你的。”


    可达正在喝水,当即一口水喷了出来。


    闺蜜上前去,一手扶额,问:“什么事?”


    可达朝门外望。


    “这是我的名片。”年轻人把名片递给迟小多,迟小多接过,是朝祥海运的一个经理。


    “明天晚上,除夕夜八点。”年轻人说:“在澳华公主号上,邀请您与您的朋友一起参加晚宴,若能赏颜前来,老板将荣幸之至。”


    “一定一定。”迟小多说。


    闺蜜接下请柬,里面夹着两张船票,知道第二天要凭这个才能上船去,把它收好。


    晚饭的时候,在自助餐厅里,迟小多朝众人说了,大家静了片刻。


    “呵呵呵没请你们。”周宛媛幸灾乐祸地笑道。


    闺蜜:=_=


    陈真说:“我们也一起去吧,蹭顿饭吃。”


    迟小多:“只有两张船票。”


    闺蜜:“是啊是啊,你们在酒店等就好了。”


    迟小多:“或者齐齐和可达……你们可以把游艇先买下来?”


    众人:“……”


    齐尉说:“我们也是有点身份的,由你介绍一下,届时主动拜访他,不会拦着不让上船的吧。”


    可达说:“就是,老子也是上流社会的呢。”


    轩何志说:“齐总,格根托如勒总,不如我给你们当马仔吧。”


    “不要这么称呼我!”可达郁闷地说:“难听死了!”


    迟小多说:“还是……不要了吧。”


    迟小多的脑海里出现这群人上船去的画面,轩何志一定会不停搜刮免费东西。真想把刀叉一摔,说别人是来相亲的耶,你们添什么乱啊。


    齐尉说:“表妹,我是你表哥……”


    “不行!”闺蜜都要哭了,眼眶通红,把餐巾一摔,说:“这是我的人生大事啊!哥哥你怎么这样!不帮忙也就算了,带这么一大群莫名其妙的人过来捣乱!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大过年的,一定要让我丢人吗?”


    众人只好不说话了。


    闺蜜从出门心里就堵着,到这个时候终于爆发了,心酸得要死,饭也吃不下去,起身就走了。迟小多忙追过去安慰她。


    众人各自扶额,东歪西倒。


    “你说你造不造孽。”周宛媛教训陈真。


    “我也没有办法。”陈真叫苦道:“你以为我想的吗?难道告诉她相亲对象可能是个妖怪吗?”


    “算了算了。”齐尉说:“待会我去朝她道个歉,大家先吃吧,海鲜还是可以的。”


    陈真端起杯子,众人碰杯。


    “为了世界和平……”


    “。”


    然而,吃饭还是很重要的事,闺蜜回房换了身衣服,又和迟小多下来了,两人海吃海喝了一通,齐尉过去道歉,当天就像什么都没发生。


    “其实可以让他们去啊,到时候咱们假装不认识就好了。”迟小多提议道。


    “免谈!”闺蜜斩钉截铁地说。


    迟小多只好作罢,当夜他吃得东西顶喉咙,陈朗过来和他一起睡,两人说了会话,迟小多便睡了。


    在他的梦境里,又出现了那天的大蛇。


    那是一条通体乌金色,隐隐透出深青光泽的巨蟒,它从起伏的深海中现身。


    迟小多手里提着一盏灯,仰起头,站在黑暗之中。


    “这是什么地方?”迟小多下意识地左右看,面前是漆黑一望无际的海滩,巨蟒从海水里探出头,低低注视着他。迟小多伸出手,想触碰它,巨蟒感觉到了,把头伸向岸边。


    大海的浪涛刷刷作响,迟小多感觉到熟悉的气息。


    “你……是谁?”迟小多问。


    巨蟒倏而转头,潜入了黑暗的海水里。


    “等等!”迟小多醒了,睁开双眼,胸膛起伏,额上满是汗水。


    陈朗正在旁边睡觉,他的呼吸均匀,迟小多给他盖好被子,坐直身体一会,脑袋有点痛,便起来喝了点水,走到落地窗前,拉开窗户,走出阳台去。外港沉睡了,余下遥远的,一星半点的灯光。


    而就在他出去的一瞬间,听见仿佛有什么人在头顶翻过去。


    他们住的是最高层,顶上就是天台了,迟小多好奇地抬头看,一脸疑惑。


    他看到月色下,在天台顶楼的一角,站着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


    迟小多:“!!!”


    迟小多还来不及开口,突然听见“嗤”的一声轻响,像是有人在按香水瓶,继而突然困得无以复加,整个人垂下来,趴在阳台栏杆上。


    紧接着背后出现一个黑影,把他挟在肋下,飞出了酒店!


    刷刷刷三声拉开落地窗的声音,连着三间房的阳台上,倏然间跃出人来。


    第76章 重遇


    可达、陈真、轩何志同时飞出,可达在空中侧身,旋转,变幻为一只发出蓝光的巨狼,轩何志一挥手,树木一刹那倒伏下去,弹起,承住了巨狼落地的重力,无声无息地令战狼翻了过来。


    巨狼一抖擞全身毛发,从头到尾,变幻为与黑夜相同的保护色,陈真与轩何志揪着它的耳朵,翻身爬上去。


    齐尉快步上了顶楼天台,推开门,看到的却是一个纵身跃下十二层楼的黑影,齐尉追到天台尽头,只见风衣飘荡,男人消失楼房拐角。齐尉按着耳机,追向天台另一面,说:“他们还没有离开,别中了调虎离山计。”


    苍狼躬身,喉咙中发出一阵轻响,含糊的声音道:“就在这附近,没出花园,禁制还没有触发。”


    轩何志悄无声息地下去,在花丛里穿行,陈真低声道:“到后面去看看。”


    酒店外,有醉酒的客人夜归,伴随着女孩的清脆笑声,已熄灯的另一栋楼后,一楼豪华客房的落地窗外,现出苍狼。


    月光照着黑色的巨狼,犹如梦境一般,挨间套房看过去,发光的、绿莹莹的双眼注视着房内。


    “不在这里。”陈真说。


    酒店花园,灌木丛隐蔽处,一个放打扫工具的小屋后。


    “迷晕他做什么?把人送回去。”男人的声音说。


    一个嘶哑的声音说:“可是我以为……”


    “我说,把他送回去。”男人重复道。


    另一个少年的声音道:“巴蛇大人,您已经暴露行踪了,我建议最好能把他带走,等陈真明天来,再和他谈条件。”


    “你们都不是陈真的对手。”男人沉声道,“我来这里,不是想抓人,谁让你们擅自跟过来的?退下!”


    穿着一身黑风衣的男人躬身,横抱起迟小多,把他抱到花园里的长椅上去。


    “等等!”迟小多在梦里朝巨蟒喊道,跑向海中,他的双脚踩进了海水里,那触感如此地真实。


    海水翻滚,迟小多提着灯,朝海里照进去,灯光在海面形成了一个模糊的光斑,那一刻,巨蟒再次从海中抬起头,转过蛇躯,侧头望向迟小多。唰地一下飞快地朝他横了过来。


    迟小多被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差点摔倒,继而笑了起来。


    巨蟒把头凑到迟小多面前,飞快而温柔地以蛇吻在他的侧脸上轻轻一碰,继而喷发出漫天的黑气,离开了海水,朝着月亮蜿蜒飞去。


    “你是谁?!”迟小多大喊道。


    他醒了。


    阳光灿烂,迟小多躺在床上,盖着被子,陈朗骑在被子身上,摇了摇他,迟小多只觉脑袋一阵隐痛,两眼直转圈圈。最后视线焦点定在陈朗手里的ipad上。陈朗在ipad上写了个三个字。


    【我好饿。】


    迟小多从被窝里伸出手,写:【带你吃早饭。】


    迟小多一天都在想昨天梦里的事,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肚子,不会是真的怀孕了吧?


    今天是除夕,酒店里的人多了起来,陈朗很喜欢自助早餐里的粥和沙拉,迟小多心不在焉地吃着,轩何志在牛奶区搜刮免费的糖包和茶包,可达打着呵欠下来,说:“待会带你们逛街。”


    “他们呢?”迟小多问。


    “周宛媛待会过来。”可达说,“和我们一起去,陈主……陈真、齐总和轩何志自己出去玩了。”


    迟小多吃过饭上去找闺蜜,闺蜜正要出门去看一个幼儿园同学,大家便商量好各自行动,傍晚六点回来换衣服,一起出门。


    “我看附近就有很多店……”


    周宛媛说:“去一号广场啦。”


    于是可达两手插着裤兜,一米九的高帅富,带着迟小多和陈朗吃着鸡蛋仔,跟在周宛媛身后,陪她逛街。


    “喜欢吗?”可达朝迟小多说,“买。”


    “我只是看看。”迟小多站在橱窗前。


    【这个糖好像很好吃。】陈朗朝迟小多说。


    可达说:“喜欢吗?买。”


    迟小多:“……”


    “要吗?”可达朝迟小多说,“这套休闲装你穿不错,买。”


    迟小多算着自己的年终,到时候要还给可达钱的,怎么能白拿人家东西,又不是提款机。


    周宛媛说:“可达,过来刷卡。”


    可达盯着周宛媛,说:“小姐,你有没有搞错,我只是答应来拎包的。”


    周宛媛道:“你不是说买买买吗?陈真答应给我协力人员报销一个包一套衣服好吗!”


    可达说:“陈主任答应报销,我可没答应给你报销。”


    周宛媛:“我没换钱,你就先帮我垫一下吧。”


    可达只得给周宛媛垫钱,朝迟小多问:“这个包要吗?给你也买个?”


    “这个是女款的!”迟小多哭笑不得道。


    “要吗?”可达路过一个商店,手指拈着黑卡,朝迟小多一递,说:“买买买,卡拿去,随便刷。”


    “为什么我没有这种待遇啊!”周宛媛不乐意了。


    “我只是觉得好奇而已!”迟小多说。


    迟小多看着那个蛇皮的包,想起了梦里的巨蟒,评价道:“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人类实在是太残忍了。”


    周宛媛又在试一条红色的晚礼服长裙,拿着个手包,说:“喂,可达,过来刷下卡。”


    可达摘下墨镜,上下打量周宛媛,翻了下吊牌。


    “九万澳币,你确定陈主任会给你报销?”可达问,“我建议你先打电话问问。”


    “哎。”周宛媛惋惜地说,“都是为了任务的成功率啊,你总不能让我穿着淘宝货去参加这种上流社会的晚宴吧。”


    可达说:“那个……宛媛妹子,就算任务成功了,万一陈主任看到报销单据,心脏病发了可不好……我建议你还是先给他打个电话,要么给你老爸打个?”


    周宛媛一把揪着可达的衣领,把他拖到面前,微笑着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他已经答应过了!你觉得他要不是答应我给我买买买,我会大过年的跑到这里来吗?大不了我自己出,ok?”


    迟小多和陈朗勾肩搭背,在一个甜点店外面买酸奶吃。


    陈朗在选酸奶上加的料,迟小多随意地瞥了下附近,看到了不少人,簇拥着一个男人在一家很贵的男装店里选衣服。


    好帅呀!迟小多被那人的气场吸引了注意力,忍不住转过身看。


    四个跟班,两人各站一边,守在店里,店员把封门的柱子提出来,封了店,整个店里的导购都在为那个男的服务。


    男人只有一个背影,身材挺拔,肩宽背直,另外一个像是助理般的人提着西服外套,给他试穿。迟小多看不见他的正面,有点心动的感觉,就像是看到小说里出来的花花公子一样。


    陈朗选好了,递给迟小多,迟小多经过那家店前的时候,忍不住又好奇看了一眼,想看看那男人的脸是怎么样的。


    就在那一刻,男人没有转身,他的助理却很快地转过头,侧脸一瞥迟小多,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迟小多感觉到了一股杀气,心想不会是看一眼也会被杀掉吧,还是赶紧走好了。


    “怎么了?”男人淡淡道。


    “没什么。”助理微微躬身。


    周宛媛在镜子前照来照去,转来转去,拿着手机自拍。


    可达无聊地看着她,说:“恕我说句扫兴的话。”


    周宛媛柳眉一竖:“怎么?”


    “你都打算买了!”可达抓狂道,“回去再照镜子不行啊!”


    周宛媛不耐烦道:“店的镜子是特制的,照起来才好看,灯光才足你懂不懂?!”


    迟小多和陈朗一见周宛媛便惊为天人,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周宛媛这才换回原本的衣服,让可达拎包,四人又逛了会,迟小多心想这样回去也不好,于是买了几个打折的男式钱包,给陈真他们一人送一个,又给闺蜜和陈朗买了点小东西。


    晚上六点,大家在酒店集合,陈真坐在房间里,朝齐尉和轩何志画出地形图。


    外面敲门,轩何志去开门。


    “当当——”迟小多进来了。


    陈真和齐尉迅速把白纸一收,扔进垃圾桶里。


    迟小多提着大包小包进来,说:“春节快乐喔。”


    “你的发票。”可达把发票给陈真。


    陈真看了一眼,朝迟小多说:“买了不少东西?逛得还高兴吧?”


    “大家一人一个钱包。”迟小多说,“我先走啦。”


    迟小多每人发了一个钱包,陈真笑笑,把钱换出来,轩何志颇有点受宠若惊,说:“我也有?”


    轩何志感动得要哭了,说:“第一次收到这么贵的礼物。”


    陈真说:“回去准备吧,晚上我们也不在一起玩,不过过了十一点回来,大家一起倒数。”


    迟小多嗯了声,回自己房去。


    陈真等人走后,朝可达比了个“ok”,拿过笔,说:“刚才说到……轩何志你混进厨房……”又顺手扯了张纸,解释道:“等到游轮出海以后……”


    陈真用笔在纸上画了几下,翻过来看了眼,三张发票,十二万的消费额。


    “陈主任!”


    “挺住!”


    “陈真!”


    “要叫救护车吗?”


    可达:“……”


    陈真按着心脏,不住喘气。


    迟小多和陈朗整理买的东西,迟小多还给陈朗买了很多小摆设、糖和吃的特产,陈朗兴高采烈地把东西装好。


    【你晚上和你哥哥一起吗?】


    【嗯,哥哥说带我出去玩。】陈朗说,【你们玩得开心。】当夜,可达开车,周宛媛坐在副驾驶位上,迟小多看他俩穿得非一般地正式,有点奇怪,问:“你们也要去什么晚会吗?”


    可达说:“对啊,星光酒店有个跨年晚会,我们打算去看看。”


    “你们玩得开心。”周宛媛把请柬递给两人,温柔地笑道,手指刮了刮闺蜜的脸,说,“相亲加油。”


    “你们也是。”闺蜜脸红了,傲娇地说。


    迟小多换上了西服,和闺蜜一起进了码头,迟小多说:“奇怪,周宛媛除了最开始认识你哥,好像剩下的时间完全没理他耶。”


    闺蜜也觉得很奇怪,周宛媛除了上车时和齐尉你好你好了一番,接下来的时间里几乎把他当空气,不过不缠着齐尉就行,闺蜜的敌意基本打消了。


    闺蜜伸手挽着迟小多,上了跳板,一名工作人员在收邀请函,迟小多拿出请柬,打开,里头夹着两张麦当劳的优惠券。


    迟小多:“……”


    闺蜜:“……”


    工作人员彬彬有礼地看着他们。


    迟小多马上摸电话,要找可达,闺蜜一头黑线,说:“人都不知道跑哪去了,我给封离打个电话,你等等。”


    可达和周宛媛停了车,在停车场远处看了一会。


    “进去了。”周宛媛打开手包,检视装备。


    “快走。”可达说。


    周宛媛答道:“再等等,万一撞上了被骂死。”


    “饿死了!”可达说,“为了穿上这件衬衣我一天没吃东西了!”


    周宛媛:“……”


    “妈蛋。”闺蜜说,“有种土包子进城的感觉。”


    “以前房地产商请我来过这种游轮活动。”迟小多说,“自助的,不要紧张。”


    “你会跳舞吗?”闺蜜说,“我好后悔没有学跳舞!”


    “不会。”迟小多说,“待会你不要站在舞池边上,到最外围去,倚着甲板上的栏杆,四十五度眺望夜空,就有人找你搭讪了。”


    “封离呢?”闺蜜说,“我觉得他一定是存心想整我。”


    “没有的事。”迟小多小声说,“人家的圈子就是这样的嘛……习惯就好。别怕。”


    “好多老外。”闺蜜说。


    迟小多也有点紧张,英文半溜不溜的,幸好没有人注意到他,侍者端上餐前的饮料,迟小多说:“白水,谢谢。居然还是依云耶。”


    “欢迎欢迎——”一个少年的声音说。


    迟小多和闺蜜一起转头看,看见闺蜜的相亲对象出来,迎接几个老外。


    “接了电话,也不来和我打个招呼。”闺蜜说。


    “说不定太忙了。”迟小多说,“待会肯定会给你打电话的。”


    可达和周宛媛上了船,周宛媛充满御姐气地瞥了侍者一眼,侍者对着本子登记,说:“两位是……”


    “哎!!”周宛媛笑了起来,发现了什么,完全无视了那侍者,一路走上甲板,可达哈哈大笑,跟上去,侍者不敢强留二人,抬头看了眼,见周宛媛过去,拍了下一个高大的中年人的肩。


    那中年人转头,周宛媛登时有点尴尬,继而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认错人了。”周宛媛甜美地笑道。


    可达追上,哈哈地笑,说:“我就说你认错了。”


    中年人忙风度翩翩地朝他们握手,说:“没关系没关系,您是……”


    “白鹿传媒。”周宛媛胡诌了个。


    “哦——”中年人道,“久仰久仰……”


    可达微笑,站在一旁,抽空瞥了眼查岗的工作人员,又有人上船,查票的就不管他们了。


    “第二梯队也上去了。”齐尉朝耳机里说,“轮到第三梯队了。”


    轩何志在船下四处张望,整理了下衣领,穿着一身服务生的黑西裤白衬衣,扯了扯领结,背着个包,混进了游轮侧舷的工作人员出入口。


    轩何志出示下午弄到手的工作牌,被放行了。


    “船尾甲板没人。”轩何志朝耳机里说。


    齐尉和陈真绕到船尾,轩何志掏出包里的一个图腾,一手按在图腾上,陈真掏出另一个图腾,放在集装箱上,两个图腾同时亮起光,空间荡起了水纹,出现通道。陈真牵着陈朗,闪身进去,齐尉紧随其后,人进去后伸出手,把图腾一拎,拿进了扭曲的空间之中。


    “第三、第四梯队顺利上船。”陈真跨进船尾甲板,轩何志打开门,示意他们顺着楼梯下去,陈真把陈朗抱下来,轩何志打开一扇舱门,让陈朗进去。


    里面是一个很大的茶室,中央还有个舞台,陈真整理了下衣领,到一张小茶桌旁坐下。


    舞台中间挂了一块幕布,正在放电影,陈朗一坐下就被吸引住了。


    陈真比划道:【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陈朗朝陈真比划:【一切小心。】


    陈真朝耳机里说:“先按兵不动,听我指挥。”


    轩何志朝他们说:“我就在后面的配菜室,放心。”


    轩何志进了配菜间,隔着圆形的窗口,能看到休闲茶室和舞台。


    陈真检查陈朗随身的包,里面是一叠护身符,朝他点点头,起身和齐尉走了。


    游轮鸣响汽笛,彩灯闪烁,游轮一震,起锚,出海。


    “怎么还没开餐?”周宛媛问。


    可达说:“我也饿死了,正在等,我看到烤全羊了。”


    周宛媛说:“这身晚礼服太显眼了,早知道买黑的。”


    “这么多穿红的。”可达说,“迟小多不会发现。”


    “他人呢?”周宛媛低声道。


    “角落里。”可达说,“照妖镜准备。”


    迟小多和闺蜜并肩站在舷窗前,看外面的彩灯一闪一闪,天空中银河如带,游轮开放了五层,顶上一层是水吧,第二层一半是露天的甲板,一半是餐厅,甲板舞池,餐厅里吃自助。


    第三层是茶室咖啡厅以及表演厅,第四层外围是电玩游戏厅,中间是个小型赌场。第五层是宾客休息处,接到邀请的人不下两千,十分热闹。


    “各位。”餐厅里响起一个少年的声音,大家都停下了交谈,少年说,“请随意,我代表朝祥海运全体人员,谨祝各位新年快乐,财源广进。”


    众人纷纷鼓掌。


    自助餐开餐,迟小多火速去取盘子,可达咽了下口水。


    “快点。”周宛媛说,“我去拿烤全羊,你去切三文鱼,拿个大点的盘子。”


    “火鸡交给你了!”可达说。


    周宛媛和可达各抽一个餐盘,分道扬镳,杀向两张桌。


    “我想去看春晚。”迟小多一边拣菜,一边朝闺蜜说,“不知道今年有没有赵本山。”


    闺蜜:“你能不能出息点啊!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宴会,你和我说赵本山?!”


    “可是他的小品真的很好笑啊!”迟小多说。


    闺蜜说:“快点,先把龙虾抢到了再说。”


    “你们……”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


    “封离?”迟小多眼睛一亮,笑着说。


    封离认真地看着两人,他穿着修身的西服,皮肤比迟小多还白,两人对视一眼,封离避开了迟小多的目光,稍稍闭上眼,温和一笑。


    “请问是林囧吗?”封离朝闺蜜问。


    “是……是的。”闺蜜答道,反应过来,说,“这是我表弟,迟小多。”


    “你好。”迟小多说。


    封离摊开手,闺蜜把手放在他的手里,于是封离亲吻了她的手背。


    封离说:“照顾不周,非常抱歉。”


    封离的眼睛始终有点稍微低着,眉毛却是微微地扬着,让人有种温和而妩媚的感觉。


    “哪里话。”闺蜜笑着说,“给你添麻烦了。”


    封离说:“纸醉金迷的夜晚,多少令人有点烦心,您不嫌此处庸俗,是我最大的荣幸。请问晚上有什么计划吗?”


    迟小多心想好精致,而且……感觉好二次元!就像漫画里走出来的人一样!完全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美男子啊!


    闺蜜说:“没……没有。”


    封离说:“我带您四处走走如何?”


    闺蜜看了眼迟小多,迟小多马上心神领会,说:“就交给你了。”


    封离说:“我去准备一下,抱歉请先稍等。”


    说着封离稍稍躬身,转身离开去打电话,想必是安排事务。


    “好帅好斯文啊。”迟小多惊叹道,“说话还都用敬语!”


    “照片比真人好看。”闺蜜说,“你不觉得吗?太斯文了,比你还受,也没你帅啊。”


    迟小多见过的美男子里,估计只有陈朗能和他一较高下了,可惜小朗今天晚上没有来。片刻后,封离吩咐完事回来了。


    “我自己去走走。”迟小多说,“你们不用管我了。”


    封离说:“后舱甲板上可以看到澳门的景色,夜景不错。”


    迟小多点点头,拿了点吃的,端着一杯饮料,朝闺蜜使了个眼色,示意好好谈,沿着长桌走了。


    可达和周宛媛看到迟小多过来,马上闪到一旁去。


    迟小多拿了一点烤牛小排,到后舱门去,侍者马上为他推门,躬身。


    迟小多离开以后,在他的身后有人也要跟着出去透风,侍者做了个“拦阻”的动作。


    “请从前面走。”侍者说,“甲板层船尾不开放参观,很抱歉。”


    迟小多站在船尾,这是个封闭式的玻璃温室,四周全是纤尘不染的玻璃棚,透过它可以看到夜空灿烂的繁星,而温室里只有一张桌子。


    彩灯闪烁,把温室装饰得非常温馨,侧旁有一个侍者站着拉小提琴。


    好美啊!


    梦幻一样的彩灯与甲板,还有远方的澳门半岛。山上,岸边,五光十色。迟小多转头看了眼门上挂着的木牌,上面画了个q版的大头蛇。


    四周十分安静,涡轮的声音被隔绝在温室外,靠近船舷的地方,站着一个穿西装的男人,背对自己。


    “我走错地方了……对不起,打扰了。”迟小多意识到这个地方,很可能是个私人地盘。


    男人抬头看着夜空,随手按下了船舷处的一个按钮,温室里,所有的彩灯都灭了。


    “来我这边。”


    第77章 晚餐


    男人:“喜欢看星星吗?”


    “小时候很喜欢。”迟小多答道。


    迟小多把盘子放在桌上,走过去,站在男人身旁。


    那男人戴着一顶帽子,低低压下来,挡住了脸,身上有股很好闻的味道,烟草气息,混合着男性的肌肤气味。


    好帅啊,迟小多有种晕眩的感觉,这么高这么帅,在这种地方出现,估计还很有钱,应该是个直男吧,他在等谁?女朋友吗?


    “你在这里等人吗?”迟小多问。


    “是的。”男人答道。


    迟小多说:“我一定打扰你了,我还是先……”


    “没有关系。”男人答道。


    迟小多还来不及细想,男人就问:“你是哪里人?”


    “珠海。”迟小多说,“没有什么工业污染,经常在海边的礁石上看星座,有时候在想,宇宙真的太神奇了,那些遥远的星星上,是不是也有像我们一样的人在看咱们。”


    男人静了会,嗯了声,答道:“我倒是没有想到这些。”


    “你看星星的时候都在想什么?”迟小多问。


    “大片大片的黑暗,和一星半点的、孤独的光。”男人说,“但是夜空里,永远有光为你亮着。”


    迟小多笑了起来,男人出神地看着星空。


    “光明不是无处不在,它只是黑暗里的一盏灯,永远为你亮着。所以在你要战胜外来的敌人之前,先得战胜你内在的敌人,你不必害怕沉沦与堕落,只消你能不断地自拔,与更新。”男人说,“你知道是谁说的吗?”


    “前半句不知道。”迟小多想了想,说,“后半句是罗曼罗兰吧。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因为我的内心,总是过不去自己那一关。”男人答道。


    “为什么?”迟小多眉毛一动,好奇地问。


    迟小多的心跳一直很快,和这个男人说话的时候,有种很幸福的感觉,仿佛他的每句话里,都充满了调情的味道。


    他们甚至没有互相自我介绍,然而迟小多站在他的身旁,就忍不住想看他,即使他没有露脸,他修整的身材,按在栏杆上露出的手指,以及声音里充满了男性的、雄厚的、磁性的嗓音,都让迟小多心跳加速。


    迟小多有点好奇,很想看看他的样子,男人侧过头,感觉到了,按了下船舷上的开关,灯又亮了起来。


    “吃点东西?”男人摘下帽子,朝迟小多说,“你一定饿了。”


    迟小多看到那男人的样子,瞬间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妈呀!好丑!


    迟小多瞬间就幻灭了,男人很黑,皮肤粗糙,坑坑洼洼的,眉毛稀稀落落,长着一对招风耳,鼻子倒是很好看,然而这样的五官太不协调了,扔在人群里,就是个不能再丑的、充满了马来人种风格的男人。


    然而男人目不转睛地看着迟小多,却让人有种丑帅丑帅的感觉,迟小多怔怔看着他,在那一刻,强烈地生出一个念头——


    ——还是好帅。


    “你长得很帅。”男人说。


    迟小多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短暂的惊吓过后,突然间心里有种桃花开了的感觉。


    “谢谢,你也……”迟小多下意识地也想恭维一下对方,然而说“你也好帅”反而像是在挖苦他,说“你好有钱”又太蠢了。


    “你不帅。”迟小多说,“但很亲切。”


    “谢谢你没有睁着眼睛说瞎话,我长得很丑。”男人礼貌地答道,“只是有钱,佛靠金镶,人靠衣装,脱了这身衣服,很多人连看也不会看我一眼。”


    “不不不。”迟小多笑道,“怎么能这么说呢?不过我觉得真的……你还是有点帅的,可能我的审美和一般人不太一样吧,对我而言是这样。”


    是我喜欢的类型啊啊啊!但是怎么长得这么丑!迟小多快要无语了。


    “坐吧。”男人示意他坐下,“你是什么星座的?”


    “水瓶座。”迟小多说,“你呢?”


    男人说:“狮子座。”


    “水瓶座,生日不就在最近?”男人随口道。


    “是的。”迟小多哎了声,想起生日居然就是明天,说,“明天是我生日呢。”


    “那提前祝你生日快乐。”男人说。


    “谢谢。”迟小多笑道,想起还没问他名字,说,“要么明天我请你吃饭吧?我们上岸去,我带你玩,我叫迟小多,你呢?”


    “lla。”男人用标准的音节发出了这个拗口的意大利名字。


    迟小多:“……”


    “我还有一个中文名字,叫作‘诚’。”男人答道,“你可以叫我佘诚,但这个名字很少人知道,请你不要对外提起。”


    “好的。”迟小多马上说。


    佘诚问:“吃点什么?”


    迟小多说:“我吃自助就好,我去给你拿点?”


    “让厨房做。”佘诚按了下铃。


    “你以前一直在国外生活吗?”迟小多问。


    “嗯。”佘诚答道。


    侍者进来,给两人点单,佘诚让人把盘子撤了,点了几道菜,说:“你刚上船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你和一个女孩子一起上的船,我以为是你的女朋友。”


    “那是我闺蜜。”迟小多说,“封离正在陪她。”


    佘诚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侍者上了红酒和头盘,佘诚问:“在澳门玩几天?”


    迟小多说:“可能到……年初二或者年初三?你对澳门熟吗?”


    “不太熟。”佘诚说,“今天早上出去逛了一圈,感觉没什么好玩的。”


    “说好了,明天一起。”迟小多答道,“我来过好几次了,对澳门熟悉一点,你也是叶总,或者封离请过来的吗?”


    “我就是叶总。”佘诚随口答道,“这艘船是我的。”


    迟小多:“……”


    短暂的安静后,迟小多的世界观崩塌了,心想不会吧,真的碰上霸道总裁了啊!佘诚三根手指拿起酱碟,浇在迟小多盘里的食材上。


    “可是你说你姓佘……”迟小多说。


    佘诚答道:“我随母姓。”


    佘诚打了个响指,一指门外,示意那个拉小提琴的可以滚出去了。


    “小多呢?”陈真在耳机里问道。


    可达打了个饱嗝,在船舷前看海,答道:“去船尾甲板了,封离的老板邀请了他。”


    “看出什么没有?”陈真在咖啡吧里调自助的茶水,小声问道。


    “照不出封离是什么妖怪。”周宛媛拿着化妆镜,假装补粉,小声道,“要么是个人,要么是个连照妖镜都照不出来的灵兽,可是我总觉得这家伙在哪里见过,到底是谁?”


    “陈真。”齐尉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我看到项诚了。”


    所有人沉默片刻。


    封离带着一个高大的男人出来,经过宾客,朝一个老头鞠躬,双方握手,谈笑。封离带的那个男人非常英俊,头发有点卷,显然精心打理过,戴着一副眼镜,鼻梁高挺,朝老头子笑了笑。


    陈真马上道:“没有任何伪装?”


    “没有。”齐尉说,“多了一副眼镜,身份是封离的跟班。”


    “封离一定是妖。”可达说,“让我去会一会他。”


    “小心一点!”陈真道,“都不要擅自出手,这里不是内地,没有办法善后,出了事马上就会上头条的!”


    “知道了。”可达说,“你快想办法。”


    “已经联系澳门海警了。”陈真低声道。


    齐尉问道:“封离的老板又是谁?”


    陈真说:“轩何志,你负责随时保护小多。”


    轩何志应声,可达朝周宛媛走去,周宛媛收起照妖镜,挽着可达的手臂,两人跟在封离那群人身后,进了船舱。


    “这位项先生,是我家中世交。”封离彬彬有礼地说,“精擅鉴别领域。”


    “你好——”白胡子老头朝项诚笑道。


    项诚表情冷漠,只是稍微一点头,便算打过招呼了。


    数人进了第四层。


    可达和周宛媛要从梯级下去,却被外头侍者一挡,示意待会再进。


    “这里不能进?”可达问。


    “暂时不开放,非常抱歉,两位。”


    “没事。”周宛媛随口道,“我们就随便转转。”


    侍者关上了小赌场中央的门,可达便与周宛媛绕道,两人进了四层的船舱狭道后,周宛媛说:“从下面走。”


    可达快步下了第五层,第五层是宾客休息室,周宛媛打开一扇门,一撩晚礼服裙摆,跨上床头柜,拆下通风口。可达说:“你就不能选个斯文点的突进方法。”


    “我衣服九万块钱耶!九万!”周宛媛道,“我都不怕勾破你怕什么?”


    可达只得钻了进去,两人从四楼通风口出来,是游戏厅后面的吧台,游戏厅还没开放,一个工作人员正在整理筹码,周宛媛先出现,马上一扬离魂花粉,工作人员打了个喷嚏,可达再一虚晃,单手切在他脖子后,工作人员晕了过去,可达让他坐好,假装若无其事。


    “你巡逻。”可达说,“我去赌场看看。”


    可达大摇大摆,口哨里吹着歌,两手插在裤兜里,进了走廊。


    门口,封离正在吩咐侍者一些事,倏然抬头,与可达打了个照面。


    可达登时僵住。


    封离穿着一件黑色的马甲,头发漆黑,额发垂下,挡住了左侧的眉眼,手上戴着一枚宝石戒指,面容美得慑人心魂,皮肤白皙,就像女扮男装一样。


    “请问您是……”封离现出询问的神色,转向可达。


    可达:“……”


    可达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根。


    封离:“……”


    “这里是……赌博?赌场?”可达四处看看,回过神,朝封离现出不羁的一笑。


    “是的。”封离客客气气地答道,“但是现在还没开放,您介意到茶座喝杯咖啡,待会再下来吗?”


    可达已经连脚步都挪不动了,说:“可以,哈哈!”


    嘴上这么说,然而可达却不住打量封离。


    封离迟疑片刻,里面传来谈话声。


    “可达,你在做什么?”陈真在耳机里问。


    可达已经完全无视了陈真,封离说:“既是如此,就请进来坐坐吧。”


    封离吩咐人把赌场的门打开,可达跟着走进去,白胡子老头在一旁坐着,与项诚各据一张沙发说话,侍者送上酒,各取一杯。


    “请问,怎么称呼您?”封离问。


    “我姓昌。”可达说,“你呢?”


    “封离。”封离答道,“昌先生请坐,失陪一会。”


    封离招呼可达在另一张沙发处坐下,侍者端着个盘,过来换筹码。可达掏出信用卡放在盘上,随手拿了个数字牌子翻过来扣着。


    “发票开一下。”可达说。


    “先生,我们没有发票。”侍者答道,“收据可以吗?”


    “卡单上给我盖个你们赌场的印吧。”可达说。


    侍者点点头。


    封离过去另一张沙发前,朝项诚说了几句话,项诚马上抬头,望向对面的可达,可达朝他皮笑肉不笑地一咧嘴,露出唇边犬齿。


    “我看见他了。”可达朝耳机里说,“我在赌场。”


    陈真答道:“齐尉马上下去支援你,不要担心,在这种地方,他们也不敢随便动手,否则就没有办法再在人类社会隐藏下去了。”


    迟小多和佘诚聊了一会,很奇怪的是,每次当迟小多提到什么的时候,佘诚都能心照不宣地接下去,就像一个认识了很多年的老朋友,令迟小多颇有点相见恨晚的感觉。


    “然后就辞职了……”迟小多说,“把证挂在朋友的设计院里,自己背包去北京玩了半年,想看看有没有新的生活。”


    “一个人吗?”佘诚问。


    “嗯。”迟小多说,“本来以为可以打开一个新世界的大门,结果没想到,最后还是觉得到处漂泊挺累的。”


    佘诚说:“小时候我也常常这么想,世界这么大,难道连个安身立命、开始新生活的地方都找不到吗?但是走的路越多,就越怀念家的感觉。”


    “对对。”迟小多答道,“就是那样,所以说,人也是……哎,在家里过平平淡淡的日子,总觉得不新鲜,出去转悠一圈,又觉得,那不是自己的地方,想回家。可是回来了,又觉得还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没意思。”


    “同感。”佘诚答道,“孤独。”


    迟小多觉得好笑,说:“都是矫情,很多人连饭都吃不饱呢。”


    佘诚静静地看着迟小多,没有接他的这句话,迟小多说:“我吃饱了,感谢你的招待,今天一定给你添麻烦了。”


    “不会。”佘诚说,“我一直希望等的那个人来……”


    迟小多心中一动,这个地方好像就是专门开来二人世界,吃烛光晚餐的,可是佘诚是在等什么?最后也没有人来啊,还是说他想自己吃这么一顿年夜饭?


    “留个联系方式?”佘诚说,“明天一起在澳门逛逛,想去香港吗?”


    “没办通行证。”迟小多说。


    “没关系。”佘诚说,“打个招呼,后天就能办好,你电话多少?”


    他们互相留了电话,外头有人敲门,一名保镖推门进来,双手戴着白手套,捏着一个蓝牙耳机,躬身帮佘诚戴上。


    “什么事?”佘诚问,接着开始打电话。


    迟小多心想可能他有事要办,该起身告辞了,但他又很忐忑,没想到这么一个几十亿身家的有钱人会陪他聊了这么一个多小时,佘诚专心地听着耳机里说的话,点头道:“知道了,你自己决定。”


    保镖退了出去,佘诚手指按掉通讯,朝迟小多说:“要上洗手间吗?”


    “不不。”迟小多说,“你有事办……我不打扰你了。”


    “我没有这么说。”佘诚答道,“从刚刚我就感觉到了,你为什么一直急着要走?”


    迟小多有点尴尬,解释道:“我……你的时间一定很宝贵,我怕给你添麻烦。”


    “每个人的时间都很宝贵。”佘诚说,“你愿意用宝贵的时间来多陪我聊一会么?”


    “好的。”迟小多笑了起来。他再愿意不过了,虽然佘诚第一眼看上去很丑,然而看久了却觉得奇迹般地顺眼起来,如果不是这么有钱,说不定迟小多真的会考虑一下。


    外貌都是皮相,每个人都会老的,何况男生的身材好,可以额外加很多分。再被衣冠这么一衬,无形中气质也好了,已经没那么惊世骇俗了。但是迟小多很忐忑,因为对方感觉完全就是用泡妞的路数在和自己聊天,听得多说得少,就像有钱人玩小受一样,让他觉得有点缺乏安全感。


    当然这只是迟小多自己脑补的,佘诚这个人反而很给他安全感。


    佘诚就这么静静看着他。


    “甜品?”佘诚问,“冰淇淋吧。”


    迟小多打了个饱嗝,忙摆手,佘诚说:“酸奶冰淇淋,帮助消化。”


    迟小多实在是太受宠若惊了,这么多年里,第一次被人这么殷勤地对待,而且还是一个素不相识、在游轮上认识的陌生人!他该不是看上我了吧!不会吧!


    一个高帅富……不,高丑富,找他东拉西扯地聊了一个多小时,说没有那方面的意思,谁信啊!


    “你为什么怕耽误我时间?”佘诚说,“而且我觉得你,有点坐立不安的感觉,是怕说错话吗?”


    “谢谢。”迟小多朝端冰淇淋的侍应说,接过酸奶,稍微朝佘诚笑道:“我是觉得……你应该,嗯,会忙着接待那些生意伙伴吧。”


    “其实我不是叶总。”佘诚说,“只是一个打工的,我是运齐船坞的项目负责人,帮叶总照看今天的晚宴。身上西装是找我哥们儿借来的。”


    迟小多差点被冰淇淋呛着。


    佘诚忙坐过来,帮迟小多拍拍背,两人对视,迟小多脸上一红。


    “船上的工作人员都是外包的。”佘诚坐回去了点,伸了个懒腰,跷起脚,把裤脚撩到膝盖,打趣道,“今天叶总本来要在这里请他的一位老相好,可是临时有事,不来了。我正想自己吃年夜饭,刚好你来了,就请你吃顿。”


    “回去以后,叶总给我们公司转款,我才会给他们发薪,所以都不敢得罪我,所以今天来充充老板。”佘诚说,“我也是第一次吃这么好的东西呢。”


    迟小多快要被佘诚给笑死了,心想早说嘛,害我紧张了这么久。


    “你们船坞每次都承包这么大的项目吗?”迟小多问。


    “不知道。”佘诚说,“我是从总公司外调过来的,你喜欢吗?喜欢的话以后我可以经常带你混进来,只要是我手下的项目。”


    “会被抓住的吧!”迟小多说,“老板都不知道去哪儿了,咱俩在这里吃了顿烛光晚餐,没问题吗?”


    佘诚哈哈大笑起来,迟小多哭笑不得。


    “回去以后我们还联系吗?”佘诚说,“你要以为我是叶总,多半就不理我了,生怕被骗,对不对?”


    “并没有。”迟小多面无表情地说,“你脑补得太多了。”


    “你刚才就是给我这种感觉。”佘诚问,“冒昧地问一句,你交女朋友了吗?”


    “没有。”迟小多说,“刚才那个是我闺蜜啊。”


    “那,男朋友?”佘诚问。


    迟小多:“……”


    “你的条件,应该很好找。”佘诚说,“我刚刚在甲板忙活的时候,一看就知道你是gay。”


    迟小多好囧,说:“这么容易看出来吗?”


    “还行。”佘诚想了想,说,“以前经常在海上,见得比较多。”


    佘诚看着迟小多,迟小多心里觉得很好笑,像个以前看过的什么电影一样,两人跑到有钱人的派对上去大吃大喝一番。


    “你也是……也喜欢男的吗?”迟小多说。


    “嗯,我长得太丑了。”佘诚叹了口气,说,“长得丑连搞基的权利都没有,没人要我,脱掉这身西装,不会有人正眼看我的。人类就是这样,什么都要看皮相。”


    迟小多差点无意识地说我要你啊,不过好险收住了,自己都觉得有点奇怪怎么会突然这样想。


    “有合适的对象。”佘诚说,“可以帮我介绍个吗?”


    迟小多说:“当然可以。”


    迟小多第一次心想,不如……


    迟小多想了半天,问:“你喜欢什么样的?”


    佘诚说:“你这样的。”


    迟小多:“……”


    迟小多满脸通红,心脏狂跳,心想今天是怎么了,简直和发神经一样,该不会是真的喜欢上这个人了吧,这是一见钟情吗?可是一见钟情的不都是颜控吗?不会有第一眼就看上这么丑的吧!


    “你相信一见钟情这回事吗?”佘诚问道,眼里现出笑意,问,“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迟小多心里在想的又被他猜了个准,说:“可能吧,我也说不准,有感觉就行。”


    “对我有感觉吗?”佘诚又问,“你脸红了。”


    迟小多心想你能不能不要像个机关枪一样啊!突然有种被霸道总裁攻陷的感觉,这手段也娴熟了吧!


    “没有!”迟小多马上否认道,“一点也没有呢,你自我感觉太良好了。”


    “你喜欢我。”佘诚说,“对不对?刚才我就觉得你喜欢我,知道我不是叶总以后,你更喜欢我了。”


    迟小多道:“哎!你还来劲了啊!”


    佘诚又爆发出一阵大笑,迟小多说:“小心叶总找你算账喔,正事不干,在这里调戏客人。”


    “对了,刚才说的,都是骗你的。”佘诚止住笑,一本正经地说,“我真的是叶总。很久没有像今天这么开心了。”


    迟小多:“……”


    第78章 赌局


    迟小多已经被佘诚绕晕了,说:“到底是不是?你不要逗我玩了。”


    佘诚没有回答,反而说:“去走走,消消食吧,你想看电视吗?饭后我想抽根烟。”


    “好的。”迟小多说,怀疑他真的可能是那个叶总,但是这家伙太腹黑了,说不定待会还要逗自己玩。


    “你赌钱吗?”佘诚问,“带你去小赌玩玩如何?


    “我不太喜欢赌博。”迟小多对赌钱深恶痛绝,佘诚突然道:“对,你应该不喜欢,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忘了。”


    迟小多:“??”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的?”迟小多问佘诚。


    佘诚一转念,说:“因为你刚才说到澳门赌场很多,不喜欢赌博,所以没怎么玩。”


    “有吗?”迟小多记得自己好像是说过在澳门没去赌钱的话,但是没提到不喜欢赌博的事情。


    “下楼梯小心。”佘诚牵着他的手,从地毯上下来。


    “我不反对你赌钱。”迟小多说,“真的没关系的,只是我不赌。你完全可以随意,不必管我。”


    公海上,漆黑的海面浮现出一只巨兽的背脊,在海面上一现即逝,潜入游轮之下。


    那是一条开天辟地的海兽,尾部在游轮上稍稍一蹭,碰上船的左侧。


    游轮猛地摇晃起来,迟小多猝不及防,大叫一声,佘诚马上把他拉到自己怀里,护着他的头,两人从楼梯上摔下去,落到了走廊一侧。


    迟小多半晌没回过神,佘诚紧紧地把他抱着,片刻后,船又是微微一震。


    “什么事?”


    “暗流。”佘诚抱着他,彼此的呼吸只在咫尺之间。


    “没事了吗?”迟小多抬头看天花板,手里搂着佘诚的脖子。脑子里开始胡思乱想,心想会沉吗?于是出现了泰坦尼克号里肉丝和杰克的场面,好雷人……


    “再等等。”佘诚说,“先不起来。”


    迟小多的心脏狂跳,被佘诚压在地毯上,两人看着对方的脸。佘诚动了动嘴唇,那一刻,迟小多生出奇怪的念头,想把嘴唇凑上去吻他,不不不,这也太直接了!好歹微信先摇一摇吧!不对!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啊!


    而且他感觉到佘诚的下面硬了。


    上面脚步声,保镖忙下来,问:“老板?”


    “没事。”佘诚起身,拉着迟小多起来,问,“发生什么事了?”


    “有暗流。”保镖答道。


    佘诚点了点头,保镖上前去走廊尽头,为他开门。刚出去,佘诚的电话又来了,他吩咐道:“请他在那里等就行了,招待好点。”


    迟小多脑补出了一个惊险的澳门本土风格警匪片,并猜想佘诚会不会是什么大Boss。在这一刻,他本能地觉得有点危险,问:“对了,我朋友不知道去哪儿了,我得先找到她。”


    “给她打个电话?”佘诚问。


    迟小多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说不出来,给闺蜜打了个电话,闺蜜答道在船头认识了一个人,两人正在聊天,不用管她。迟小多还是有点不放心,佘诚便道:“过去看看她?”


    佘诚打开一扇门,外面是甲板,闺蜜确实在那里,迟小多朝她喊了声,闺蜜回头,朝迟小多挥手,示意他下去,便放下了心。


    佘诚问:“又在想什么?”


    “没什么。”迟小多说,“我的朋友们今天听说我来了,也很想过来呢。”


    “给他们打个电话?”佘诚说,“都请过来玩吧。”


    “这都到公海了。”迟小多说,“明天可以叫上他们一起吗?”


    迟小多主要是想着陈朗,如果能带陈朗一起,他一定很喜欢。


    “你喜欢的话当然可以。”佘诚说,“现在也可以把人请过来,叫个直升飞机或者快艇去接就行,直升飞机快点。”


    迟小多忙道不不,太麻烦了,佘诚带着他进了茶座包厢,保镖过来,为他点雪茄,舞台中央正在演一个童话剧,不少小孩子在茶座里坐着。侍者过来上甜点和两杯咖啡。


    赌场内:


    “相传这是你们中国,唐代的东西。”


    一个穿着旗袍的美貌女人接过翻译递来的匣子,放在桌上打开。


    里面是一杆隐隐约约,发出金光的短枪。


    “在你们中国明朝的时候。”翻译根据老头子的葡萄牙语解释道,“传说这杆神兵是上天赐予明皇帝的,明神宗万历八年,朱翊钧把它赐予戚继光,后来被东瀛人盗出,再在琉球群岛遭遇了一场海难,马蒂尼先生的家族打捞到了它。”


    项诚戴上白手套,从里面取出短枪,翻过来,扫了一眼,一瞥枪尾锈迹斑驳的区域,便放回去,两手背在身后,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封离征求地看着项诚,项诚稍微一点头,眯起眼,示意没问题。


    那名叫马蒂尼的白胡子老头摘下雪茄,朝翻译说了一句话。


    “对你们中国来说,这是非常重要的一件文物。”翻译说。


    封离答道:“是的,不过最后它将归属于何方,还未可知。”


    手下过来低声说了几句话,封离站直了身体,朝外望去,说:“放她进来。”


    片刻后周宛媛犹如一袭红云般卷了进来,先是一扫全场,马蒂尼哟地笑了声,朝她动了动眉毛,周宛媛嫣然一笑,目光依次扫过封离、项诚、那杆枪、穿旗袍的美女。


    周宛媛脸上满是不屑,径自走到可达的身边,坐了下来,项诚有意无意地一瞥周宛媛与可达的位置。


    “那么,就开始吧。”封离沉吟片刻,温和地说,“由我代替叶总,陪马蒂尼先生消磨今夜的时光。”


    封离做了个“请”的手势,众人纷纷起身,周宛媛看了可达一眼,可达也起身过去。


    马蒂尼还不知道可达的来历,可达却微微一点头,到赌桌上的其中一个位置前坐下。


    “昌先生也有兴趣么?”封离问。


    “当然。”可达说,“下来这么早,就是为了过过赌瘾的,想必不会拒绝我吧。”


    “当然不会。”封离笑道,“来者都是客,请坐。”


    马蒂尼却有点诧异,点点头,朝翻译说了几句话,翻译问:“这位先生是……”


    “家族企业。”可达说,“做包包,买买买。”


    众人都笑了起来,周宛媛也过来,一手按着牌桌,站在赌桌一旁。


    另一张椅子旁,站着项诚与封离二人,他俩都不入座,封离做了个“请”的动作,侍应把筹码取来,躬身朝可达面前一推。


    一百六十万的筹码。


    马蒂尼那边上筹码,封离面前上筹码,荷官摊开手,准备发牌。


    茶座里,夜间表演开始,侍应端上酒。


    佘诚抽着雪茄,迟小多喝了点咖啡,觉得味道真好,开始有人在台上变魔术。


    齐尉接替可达与周宛媛,上了甲板的餐厅。


    轩何志在厨房里烤牛肉,一边烤一边吃。


    陈朗张着嘴,好奇地看杂耍和魔术表演。


    迟小多却有点被分散注意力,他总觉得佘诚在看他,然而他有意无意地转过去,佘诚却一本正经地看表演。


    暗淡的灯光下,佘诚的侧脸还是蛮好看的,主要是鼻子挺,耳朵和皮肤都看不清楚了,一个朦胧的轮廓,反而有种酷酷的味道。


    “好看吗?”佘诚问。


    “还行。”迟小多吃着开心果说,“我比较喜欢超级变变变那种搞笑的,喷火还是有点……太习以为常了。”


    佘诚说:“我说,我的脸。”


    迟小多:“……”


    迟小多满脸通红,佘诚说:“不如我们还是互相看对方吧,我觉得你比表演吸引人多了。”


    迟小多忙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失礼了。”


    佘诚朝耳机里吩咐了句话,迟小多假装全神贯注地看表演,然而舞台上,后台出来个人通知,杂耍下台去了。


    迟小多心想不是吧,会害你们晚上拿不到出场费吗,我不是故意的啊!


    舞台上来了个歌手,这个歌手还是挺有名的,迟小多吓了一跳,居然他也来献声?


    歌手朝各位笑了笑,全场鼓掌,歌手便坐了下来,灯光一变,开始唱歌了。


    柔和的音乐里,佘诚和迟小多面前的桌上,点了一盏摇曳的灯。


    音乐响起,唱的是麦当娜的“”。


    “here?”


    “thisisnbe……”


    “wehadit,ibelievedinu……”


    “我想看你一会。”佘诚说,“请原谅我的冒昧,这是我的真心话。”


    迟小多:“……”


    迟小多完全不知道如何回答,有点感动,佘诚什么也没说,就这么静静地坐着看他。迟小多感觉到自己真的心动了,他起初只是对佘诚有好感,但是这么面对面地坐着,在朦胧的灯光下,在音乐的流淌之间,他读到佘诚的眼里,有许多话,那是没有意义、不属于任何语言的一种表达,纯粹是内心的赤诚交流。


    仿佛随着时间每过去一分,他们就在这短短的半个夜晚里,对彼此灵魂的认识便更进一步。


    “deepinmyheartialing……”


    “……”


    “有什么感觉?”佘诚问。


    “嗯……”迟小多盯着佘诚看,说,“很奇怪的感觉,就像是……真糟糕,我们才认识了两个半小时呢,你其实是在催眠我吗?”


    佘诚看了眼表,又抬眼注视迟小多的双眸。


    “两个小时四十七分钟。”佘诚说,“你看我像催眠师吗?”


    迟小多哈哈地笑了起来。


    “你很可爱。”佘诚说。


    “你也很可爱。”迟小多说,“你经常这样泡妞……不,泡小受吗。”


    “这让我太伤心了。”佘诚说,“我从来不这么对任何人,你相信今天晚上的宴会,其实是为了庆祝你的生日吗?”


    迟小多说:“别这样,夸张过头就不好笑了。”


    “生日蛋糕都准备好了。”佘诚说,“你不相信?待会就让他们端出来。”


    迟小多说:“肯定是刚才让人做的吧。”


    “……”


    “……”


    佘诚耸肩,眉毛一抬,没说什么。


    迟小多知道佘诚肯定是想泡自己了,他总觉得这样不大好,而且有点怪怪的,但是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老实,而且觉得真美好,就像一个完全不真实的梦一样。


    就在这个时候,佘诚又接了个电话,显然确实很忙,吃饭的时候也许他让人不要打扰了,但是一到晚饭完毕,电话就接二连三的。


    “我觉得您也许要过来了。”


    “我看看情况吧。”


    佘诚摘掉耳机,想了想,迟小多说:“有事吗?有事不用理我,我在这里等你,绝对不会走的。”


    “有一点小事。”佘诚说,“但是不想和你分开,可以陪我一起过去吗?不会冷落你。”


    迟小多忙道:“不不,我找个地方看电视也可以的。”


    佘诚说:“如果我说我希望的话呢?”


    “那可以。”迟小多答道。


    佘诚便起身,说:“走吧。”


    保镖等在门外,迟小多和佘诚下楼梯,进了四层游戏厅。


    陈真和陈朗正在打游戏,陈朗骑着个摩托车,左摇右晃。


    陈真无意中一瞥,看见佘诚和迟小多从远处走过去,马上说:“我看见小多了,小多身边的是谁?”


    “我不知道。”齐尉说,“我猜测是他们老板,刚刚我在茶室见到他们走在一起,是个凡人,我感觉不到任何妖气。”


    佘诚走进赌场厅内,桌上的筹码堆成了山,佘诚朝马蒂尼点头微笑。


    “lla!”马蒂尼笑道。


    “martiny!”佘诚与他握手,拥抱。


    “您好。”佘诚又朝可达点头。


    迟小多看到可达和周宛媛的时候瞬间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


    “哈哈哈!叶总,您好您好!我是rurakodak。”可达起身,与佘诚握手。


    佘诚彬彬有礼地与可达握手,自我介绍道:“lla。”


    迟小多:“……”


    原来格根托如勒可达可以这样翻译,迟小多实在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封离低着眉眼,桌上的筹码一大半在可达的面前,可达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佘诚只是随意看了一眼,便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坐到封离和项诚身前,空着的椅子上。


    迟小多朝可达咬牙切齿,票的事情还没找他算账,可达只装看不到,与周宛媛两人大杀四方。


    “看电视吗?”佘诚朝迟小多问。


    “好……好的。”迟小多想应该是可达赢太多,封离发飙,让佘诚过来救场了,这实在太不靠谱了吧,赢了多少钱?桌上的东西又是什么?


    项诚拿着遥控器过去,走过去,随手交到迟小多手里,那一刻,赌桌上,好几个人仿佛都屏住了呼吸。


    “哦谢谢。”迟小多看了项诚一眼,就开始按遥控器。


    项诚站在迟小多身边,沉默地注视着他的侧脸,眼睛里带着复杂的神色,一句话没说。


    “怎么啦?”迟小多问。


    封离朝项诚招手,项诚一瞥,便转身离开了。


    赌桌背后有个超大的显示墙,随着迟小多一按,春晚开始了。


    一片欢天喜地,喜气洋洋,哐当哐当,五颜六色的吉祥物在屏幕上跳来跳去。


    可达正在看牌,瞬间风中凌乱。


    周宛媛:“能不能别看这个?”


    “全部台都是啊。”迟小多换了几个台。


    马蒂尼问翻译,是不是电视机坏了,翻译忙解释道不是坏了,是这样的。


    “你喜欢看什么就看什么。”佘诚说,“不用理别人。”说着又朝周宛媛道:“小姐,这是我的船,我也喜欢看。”


    周宛媛:“……”


    一片红彤彤的春晚舞台灯光下,三人继续赌钱,可达被歌曲联唱吵得心烦意乱,连忙示意迟小多把声音开小点。


    片刻后,开始讲相声了,于是三人就在相声的背景下玩梭哈。马蒂尼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听不懂中文,时不时问翻译,翻译把笑梗解释给马蒂尼听,马蒂尼哈哈大笑。


    听到好笑的地方,佘诚也笑了起来,迟小多则笑得在沙发上打滚。


    不到一个小时,佘诚把可达的筹码又赢了回去。


    “不行了不行了。”可达伸了个懒腰,说,“风水轮流转,我出去走走。”


    马蒂尼面前的筹码已经快光了,周宛媛始终注视着那个匣子。


    “我来吧。”周宛媛说。


    荷官发牌。


    “你会不会啊!”可达站在旁边看了眼,说,“这个时候怎么能跟?”


    “你能不能闭嘴啊!”周宛媛道,“老娘看你搓半天都没说话,瞎起哄什么?”


    “你打麻将啊?”可达说,“还带‘搓’的。”


    迟小多:“……”


    迟小多好奇地看着桌子上那个匣子,心想他们几个是要干嘛?能不能快点?


    佘诚看了眼迟小多,示意马上就好,马蒂尼的筹码剩下两个,与此同时,他终于把匣子押了出来。


    侍者上前,提着一箱筹码放在马蒂尼面前,替过箱子,马蒂尼却按着箱子,说了句话。


    翻译说:“马蒂尼先生说,筹码他要,箱子他也要,刚才的一千万筹码,只是置换箱子的交易权。”


    “嗯。”佘诚说,“很合理,我也是这么想的,请。”


    迟小多隐隐约约猜测,匣子里是不是一个什么贵重物品?他突然有点明白了,应该是马蒂尼要用赌博的方式,来和佘诚交易这个匣子,匣子里是很重要的东西吗?他听过一些地下交易的方式,使用筹码来洗钱,或者避过政府的耳目,来交易无价之宝,佘诚该不会是在做非法买卖吧!


    马蒂尼哈哈笑了几声,摇摇头,佘诚朝他微笑,又看了眼周宛媛,问:“小姐还跟吗?”


    “跟。”周宛媛说。


    “再玩最后一场。”佘诚说,“项诚,你去吩咐把蛋糕送过来。”


    “是。”项诚低声道。


    这一刻,除了马蒂尼之外的人,又是一静,可达、佘诚、封离、周宛媛四人同时望向迟小多。


    迟小多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耳朵稍微动了动,想起了什么事,转头看了一眼,项诚也转头望过去,两人目光一触,迟小多便莫名其妙地继续看电视去了。


    “那么……”佘诚说,“梭哈了,不玩了,准备吃蛋糕。”


    封离一躬身,把一千万筹码推向赌桌中央。


    “梭哈就梭哈!”周宛媛道。


    可达小声说:“你确定给报销?周小姐,这么来会死人的,要不要先打个电话问问?”


    周宛媛:“……”


    “管他的。”周宛媛小声道,“反正这票干完,失败也别想混了。”


    可达只得躬身,把筹码也推出去。


    第79章 跑路


    马蒂尼笑了笑,摇摇头,身边的美女接过锁上的匣子,推向中央。


    迟小多看了赌桌中间一眼,不由得也紧张起来。


    11点30。


    周宛媛看了眼牌,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箱子上,迟小多隐隐约约,想到了一件事,先前周宛媛半路上车的身份,齐尉和可达等人对她的态度……所有不合理的细节,在这一刻都一下清晰起来。


    他们是不是就是为了这个箱子来的?!迟小多被自己的猜想吓了一跳,轩何志、陈真、可达、包括齐尉!还有周宛媛在内……这些人突如其来,没有任何预兆地出现在自己身边,一个接一个,是不是就为了今天晚上?


    可是认识陈真在闺蜜接到来澳门的邀请之前,他们是怎么知道自己也会来澳门的?难不成在一个月前,齐尉就知道佘诚会来了?


    他们一定是国家的情报组织成员!迟小多心想,对!一定是这样!他根据自己看过的零零七等侦查片拼凑起了一个完整的故事——马蒂尼要在除夕夜与佘诚交易一个重大的国家文物,于是特工组织内部人员陈真、周宛媛、齐尉、轩何志等人,各自扮演自己的角色,想方设法潜入,来截住这一次交易!


    所以他们借助闺蜜的身份,与封离相亲,再想方设法地混上船去!难不成闺蜜也是国家一级特工?可是不像啊,对了!她之前找自己一起去学柔道!可是特工不是本来就会打架的吗?


    刚才佘诚这么接近自己又是为了什么呢?为了套话吗?他一句关于陈真的事也没有问啊!


    迟小多理清了总体脉络,知道自己卷入了一个惊天大阴谋中,但是细节函待补充。


    他站起来,过去看赌桌,佘诚朝他说:“很快就好。”


    迟小多点点头,心想要不要帮忙抢这个匣子,可是帮谁呢?帮可达吗?他隐约又觉得哪里不对。


    佘诚翻牌,三张6。


    马蒂尼翻牌,一张a。


    周宛媛的明牌有一对7,顷刻间“哈哈哈”地大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


    项诚色变,周宛媛哎呀哎呀地起来,说:“真是不好意思,东西交出来吧。”


    封离淡淡道:“别忙,最后一张难不成也是7吗?我看不大可能。”


    周宛媛手指拈着暗牌:“我、赢、了。”


    门打开,推进来一个六层的大蛋糕。


    “祝你生日快乐——”轩何志吹着口哨,推着餐车。


    迟小多:“……”


    可达哈哈大笑,佘诚沉默地注视着二人,马蒂尼起身说了句话,翻译道:“马蒂尼先生说他已经输了,很遗憾。”


    周宛媛把暗牌一翻,是张3。


    所有人:“……”


    周宛媛:“发什么呆!动手啊!”


    顷刻间周宛媛把桌子一掀,迟小多心想动手了动手了,赶快躲到沙发后面去,然而封离却喝道:“格根托如勒可达!你找死!”


    马蒂尼色变,抓起筹码箱,要逃向门外,轩何志却一脚踹向餐车,餐车直撞过来,佘诚喝道:“别开枪!”


    马蒂尼的保镖抽出手枪,赌场内枪声大作,外头响起尖叫。


    “东西拿到了吗?”陈真朝耳机里道,“海港巡逻队已经过来接应了!马上走!”


    黑夜里,数辆军用直升飞机射出探照灯,飞向海面中央的游轮,飞机上开始喊话,甲板上的宾客不明就里,纷纷朝天空眺望。


    又是连声枪响,赌场内子弹横飞,马蒂尼怀疑中了封离的埋伏,一连声催促逃跑,周宛媛将桌子一翻,闪身抢到枪,一秒内放倒了四个人。


    “别碍事!”周宛媛一脚把翻译踹开。


    可达扑上前去,接过周宛媛的手枪,朝着佘诚与封离一伙人开枪,双方完全无视了马蒂尼与他的保镖们的存在,在赌场内展开了激烈的枪战!


    子弹横飞,封离提着一台连发机关枪出来,朝着可达扫射,佘诚一脚踹向匣子,匣子打着旋在地面滑向迟小多,佘诚吼道:“抱紧了!”


    “你你你……你不是好人……”迟小多抱着匣子,躬身要跑,佘诚却追着他冲出去。


    可达朝耳机里吼道:“跑出来了!”


    轩何志追向佘诚,身在半空,连人带身体的重量挥出一刀,佘诚一个飞身,抱着迟小多旋转了一百八十度,一脚踢飞椅子,轩何志唰地一刀,把椅子砍成两半!


    “不要用法术!”陈真说,“绝对不要用法术!没有办法善后!”


    迟小多要跑,却被佘诚抓着手,猛地拖回自己怀里。


    “相信我!跟我走!”佘诚看着迟小多,两人注视了一秒,佘诚便低头吻了下去。


    那一刻迟小多脑海中一片空白,佘诚拖着迟小多的手开始逃跑,穿过游戏厅,陈朗还在游戏厅里骑摩托车,背后是夺命飞奔的佘诚与晕头转向的迟小多。


    “那是我的初吻啊啊啊——”迟小多怒吼道。


    佘诚只是笑,没说话。


    齐尉从旁杀出,与迟小多一个照面,迟小多登时愣住。


    “你怎么也……”


    “你快逃!”齐尉喝道,拉开架势,瞬间与佘诚对了三招,把迟小多拖了过去,佘诚一脚直取齐尉膝弯,顺势又把迟小多拖了回来,背后机枪扫射追了过来,到处都是横飞的游戏机残骸,佘诚护着迟小多躬身跑进了大厅内。


    “马上举起你们的双手!”


    “这里是澳门外港巡逻警务……”


    扩音器里的声音还没喊完,封离便提着重机枪朝着窗户一路扫射,到处都是尖叫与玻璃残渣,陈真追出来,却被另一名保镖扑倒,可达回身一脚,把保镖踹飞出去。


    可达与佘诚的保镖在用手枪互相枪战,陈朗还没察觉发生什么事,骑在摩托车上左摇,右摆。


    佘诚和迟小多躲到电动游戏机后,陈朗专注地沉迷在赛车中,背后是砰砰大作的枪响,仿真电子舱阵阵震动。


    迟小多连忙朝陈朗打手势,陈朗发现了他们,十分惊讶,低头看两人,佘诚把陈朗拉下来,让他躲到吧台后面去,免得吃了流弹。


    “走。”佘诚说。


    继而佘诚拉着迟小多的手,朝着楼梯后面一转,齐尉几次要开枪,却生怕伤到了迟小多,左手持枪,右手聚起一团火焰。


    “先上去!不要管我!”佘诚道。


    迟小多爬上梯级,齐尉火光脱手,轰的一声产生了爆炸,佘诚险些摔下去,轩何志在空中翻滚,借着旋转之力,持刀冲来,佘诚怒喝一声,两手抓着被轰断的梯子扶栏,双脚来了个大回旋。


    迟小多转头看,目瞪口呆。


    太帅了!佘诚西装飞扬,脚踝绞着轩何志手腕一旋,令轩何志整个人摔在地上,身上掉出好几瓶听装可乐,在地上滚来滚去。


    “走!”佘诚狼狈冲上甲板,按着耳机,朝电话里说,“我先走了!后续就交给你了!”


    “不要用法术!”封离的声音道,“不要化形!无论如何都不要用!否则会被天魔察觉到的……”


    带发动机的气垫救生艇落水,佘诚一脚跨出栏杆,站在船舷前,转身朝迟小多伸出手。


    寒冷的海风跨越了天地,穿过了怒海朝迟小多刮来,他的手里抱着匣子,看着佘诚。


    “跟我走。”佘诚说。


    迟小多回头看来处,直升飞机朝他们飞来。


    他会是坏人吗?要用我当人质吗?迟小多下意识地想到,佘诚是好人还是坏人?他与佘诚的双眼对视,在那短短的半秒内,他仿佛读到了他的内心,就像黑暗的夜空里闪烁着的一颗明亮的星辰。


    接着,他抱着匣子,跃出船舷,佘诚笑了起来,在半空中把他一抱,两人飞向气垫救生艇,迟小多摔得头昏脑涨,佘诚蹬着发动机一抽绳,救生艇掉头,突突突地驰离游轮,进入了黑暗的海中。


    “人抓到了吗?”可达问。


    “那家伙把迟小多带走了!”轩何志喊道。


    陈真道:“齐尉把项诚看好,别让救走了!可达带人去追救生艇!”


    紧接着游轮猛地一倾,船上所有人发出大喊。


    幸亏船没有沉没,只是要接人的直升飞机无法靠近舷窗,海底射出接二连三的水箭,天空中直升飞机拔高,来不及接走人,便追向海面。


    气垫救生艇风驰电掣,射向海中,远方追来发出灯光、四处扫视的直升飞机,风大浪急,迟小多被喷得一脸水。佘诚紧紧抱着迟小多,两人全身都是水,湿淋淋的,佘诚低下头,把迟小多搂在怀里,迟小多抬起头,看着佘诚。


    “冷吗?”佘诚亲了下迟小多的额头,低声道,“对不起,是我不好。”


    迟小多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眼泪突然就下来了。


    “你到底为什么要带着我跑出来?”迟小多问。


    “因为我喜欢你啊!”佘诚说,“不是说了吗?!”


    直升飞机越来越近,迟小多说:“这个时候就不要表白了……我们会被追上抓回去的!你看啊!都是你……”


    佘诚一回头,说:“不要担心!我有办法!”


    迟小多还要再说,佘诚却在他的身上摸来摸去,摸出他的手机,接上耳机,塞进他的耳朵里,开了首歌。


    迟小多:“……”


    手机屏幕上,唱片的图样开始旋转。


    救生艇越来越快,几乎是在海面上飞,带着迟小多与佘诚不住颠簸,迟小多只觉几次要被甩飞出去,却都被佘诚紧紧抱着。


    大海仿佛在那一刻被惊醒,开始疯狂地翻涌,海面底下仿佛有远古的巨兽要挣脱束缚,冲上天空!


    佘诚朝迟小多喊道,“看后面!”


    农历年倒数,游轮上射出千变万化的焰火,照亮了整个夜空。砰!砰!砰!


    焰火灿烂无比,在夜空下绽放,一连数十发,继而在十秒内疯狂射出上千发,几乎要轰穿了天顶,一道环形的金色冲击波飞速扩散!咻咻咻的声音传到数里外,无数旋转着的流星纵横交错,绕着整艘游轮一瞬间迸发,照得世界犹如白昼!


    “不会吧!”迟小多抓狂道,“这种时候还有心情放烟花啊!”


    “本来是打算在十二点放给你看的,蛋糕也没吃成,都被他们搅黄了。”佘诚皱着眉头,在迟小多耳畔道,“生日快乐,新年快乐,媳妇,没关系,你都会想起来的!”


    “什么?!”迟小多喊道。


    “我说,媳妇!”佘诚大声道。


    “你在说什么啊啊啊!”迟小多本来是想装没听见的,被佘诚这么一喊整个人都恨不得钻到海里去。


    佘诚看着迟小多,迟小多哭笑不得道:“你在东拉西扯什么!我们现在是在跑路!”


    “换个称呼?!老婆怎么样?”佘诚又问。


    “不是称呼的问题啊——!”迟小多在惊涛骇浪中迎风流泪。


    “悠着点。”封离朝耳机里说,带领手下,退到顶层甲板,说,“我们也准备跑路了,祝你好运。”


    “辛苦了。”佘诚朝耳机说,“新年快乐,封离。”


    封离低下头,带领所有的手下朝着大海深深一鞠躬。


    继而所有人在空中转身,跃向水里,封离的身体在空中发出光,迸发出九条光尾,现出妩媚的狐身,继而猛地一抖,入水,化作一尾白色的九尾银鱼,带着上百条黑色的游鱼一起转弯,游向岸边。


    “不行。”陈真朝齐尉道,“请龙!快!否则追不上了!”


    齐尉站在船尾,咬着一张符纸,双手结剑印,闭上双眼,浑身迸发出金光,紧接着划出手势,展开双臂,朝海中一跳!


    下一刻,海水中冒出一条褐色的长龙,隐没了身影,十秒后,褐龙在远方出水,掀起一阵惊涛骇浪,朝着两旁卷去。褐龙飞快地追向救生艇,而救生艇越来越快,已离开了游轮的视线。


    遥远的天际,传来一阵马达声的嗡鸣,一艘水上飞机飞来,拦住了救生艇的去路,就在救生艇风驰电掣,射向飞机之时,佘诚喊道:“抱紧我!”


    迟小多紧紧地抱着佘诚的腰,佘诚猛地一扯侧舷上控制绳,救生艇打横,离心力把两人甩得飞出去,飞进了水上飞机的舱门内。


    “啊啊啊——”迟小多摔得眼冒金星,佘诚额头在飞机里一撞,发出巨响。


    “你没事吧!佘诚!”迟小多说。


    佘诚竭力坐直,说:“关……关上舱门。”


    迟小多把舱门关上,佘诚拉起操纵杆,水上飞机掉头,起飞,飞向乌云密布的天空下。


    迟小多系上安全带,飞机在天空中穿梭,迟小多回头看,佘诚却道:“把匣子背在身上。”


    匣上绑着带子,迟小多把它斜挎在身前,朝佘诚问:“你还会开飞机?!”


    “封离教我的。”佘诚说,“才学了一天,你看看雷达,有东西追过来吗?”


    “有三个光点。”迟小多说。


    佘诚一边打开各种仪表,实在记不住哪个有什么用,无意一瞥迟小多,问:“想玩玩?”


    “不不不!”迟小多差点吓尿,说,“这个千万不能玩!你好好开!”


    佘诚显然心情很好,笑了起来,回头看机舱后面,说:“你困了就到后头去睡会。”


    迟小多心里叫苦道大哥这种时候谁能睡得着啊!


    “饿了?”佘诚又问。


    迟小多说:“我都快吐出来了!”


    “那我尽量开稳点。”佘诚说:“相信老公。”


    迟小多心里怒吼道:谁和你老公老婆啊啊啊——


    “直升飞机被甩开了。”迟小多松了口气,看到雷达上没有光点了,“现在去哪里?”


    佘诚说:“你看地图,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迟小多抱着匣子,朝佘诚说:“这是文物吧?”


    “是吧。”佘诚怔了一秒,说,“怎么?”


    “走私文物要判刑的啊!”迟小多抓狂道,“这是犯罪!”


    “没关系。”佘诚说。


    “什么叫没关系……”迟小多心里叫苦不迭。


    佘诚说:“用完把它还回去就行,你说了算。”


    迟小多忽然想起,现在是相当于把文物带回祖国了吗?!这么说来,佘诚也是好人啊!错怪他了!


    “你……到底在做什么?”迟小多充满疑惑地问,“你也是特工吗?”


    “有人说。”佘诚自言自语道,“要我当个拯救世界的大英雄,你觉得呢?”


    迟小多:“???”


    倏然佘诚的神情一变,低头看水上飞机的雷达屏。


    “这是什么?”迟小多发现,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绿色的光团。


    茫茫夜空,层层乌云,怒海万丈。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一条磐龙飞出了大海,在空中盘旋蜿蜒,爪子、鳞片发出光,朝着水上飞机追来。


    “坐稳!”佘诚一扳操纵杆,飞机一个翻滚,避开飞来的磐龙,拉低高度。


    紧接着,乌云中仿佛有什么靠近了。


    站在龙头上的齐尉猛地一睁眼,抬头望向云层中。


    “谁?!”齐尉道。


    天际惊雷绽放,一道霹雳射下,磐龙怒吼一声,被闪电击中,朝着海中直坠下去!


    “又消失了啊。”迟小多说。


    “是谁?!”佘诚难以置信道。


    紧接着,第二发闪电击中了水上飞机,飞机拖着黑烟,俯冲向大海。


    迟小多张开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佘诚用尽全力,拉起操纵杆,飞机尾部发生了爆炸,把两人甩了出去。


    佘诚紧紧地揪着迟小多的衣领,把他拉近自己,迟小多看着佘诚的脸越来越近,紧接着,他被拉进了佘诚的怀里,再下一刻,坠海的冲击力犹如当头一棍,令他失去了知觉。


    然而海水灌来,又令迟小多在下一秒醒了,他猛灌了两口海水,被佘诚竭力托上水面,一个浪头拍来,佘诚冒出头,迟小多不住挣扎,佘诚却在他耳畔喊道:“别怕!不会有事的!”


    迟小多在海水里浮浮沉沉了一会,好不容易回过神,海面恢复了平静,两人都狼狈不堪,佘诚努力地划水,迟小多抱着他的脖颈,抬头看天。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迟小多问。


    佘诚满脸疑虑,抬头望向夜空。


    佘诚:“我不知道……”


    迟小多:“我们被攻击了吗?好像是雷电。”


    佘诚:“到底是谁?”


    迟小多不明所以:“是雷电啊。”


    “我知道是雷,可是……没有理由。”佘诚喃喃道。


    “现在怎么办?”迟小多说。


    佘诚:“……”


    迟小多:“……”


    大海静谧无比,风平浪静,乌云,狂风,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现出冬季公海上璀璨的银河。佘诚和迟小多泡在海水里,公海茫茫,不知何处是岸。


    “我的天啊——”迟小多的声音在天空下回荡。


    第80章 亡鲲


    一个小时后。


    “你累吗?”迟小多问佘诚,“换我来划水吧。”


    佘诚仰泳,迟小多趴在他的身上,佘诚答道:“不累,你抱着我就行。”


    迟小多:“你在朝哪里游?”


    “海岸。”佘诚答道,“就怕游不到。”


    “游得到才有鬼吧!”迟小多说:“我们在公海上吗?”


    “嗯。”佘诚安慰道,“不要担心,我们再也不会被分开了。”


    迟小多:“……”


    虽然是冬天,然而澳门外的海域还并不是太冷,就和三亚的冬天差不多,水温只有十来度。


    佘诚喃喃道:“不能化形,怎么办呢?”


    佘诚犹豫片刻,又看看迟小多,迟小多搂着他的脖子,佘诚湿了水,变得更奇怪了,不过他的身材挺好的,有胸肌有腹肌,西装已经随着大海而去了,白衬衣湿了水变得透明,脖子上全是水,让人觉得很性感。


    佘诚说:“亲一个吧。”


    迟小多:“……”


    “天空很美。”佘诚说。


    迟小多转头看天,银河确实挺美。


    “如果我们等不到救援。”佘诚说,“太阳出来以前就会累死,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迟小多说:“你完全没有半点愧疚呢,叶总。”


    “我说。”佘诚一本正经地说,“除去人间的繁华,钱,房子,工作,地位……只剩下你和我,在海上。”


    “这是耍流氓。”迟小多说。


    佘诚划着水,静静地看着迟小多,两人随着静谧的大海,起起落落。


    “我问你一句话。”迟小多说:“佘诚,你是坏人吗?”


    “我觉得我不是,你觉得呢?”佘诚答道:“真正的英雄,不是永没有卑下的情操,只是不被卑下的情操所屈服。你不必害怕沉沦堕落,只消你能不断的自拔与更新。”


    “你喜欢我吗?”迟小多说。


    佘诚点了点头,注视迟小多的双眼。


    迟小多回头看看天空,又转头朝佘诚说:“虽然我们才认识了几个小时……”


    “已经五个小时了。”佘诚答道。


    “可是我发现我好像也有点喜欢你。”迟小多说,“如果我们能活下去,我就和你谈恋爱好了。”


    “我们现在就可以在一起。”


    “已经在一起了。”迟小多哭笑不得道。


    “亲我。”佘诚说。


    迟小多犹豫了一会,把唇凑上去,佘诚马上贪婪地把舌头伸过来。


    “唔……”迟小多被佘诚吻着,感觉很舒服,心想这简直是疯了,年三十晚上去参加一个游轮上的聚会结果亲身参演了一场霸道总裁爱上我外加澳门赌神风云录外加孤海逃生的大电影,最后找了个这么丑而且又很有钱还身份不明的男朋友……可能待会睁开眼会发现自己在床上躺着吧。


    “好了好了。”迟小多说,“节省一下体力吧,我现在希望直升飞机持续搜捕咱们了。”


    迟小多把头靠在佘诚的胸膛前,佘诚持续划着水,避免两人沉下去,迟小多的背后背着那个匣子,增加了一点浮力,多少令佘诚的体力消耗没那么快。


    “你休息会。”佘诚说,“一二三、睡。”


    迟小多说:“不睡,万一明天力竭而死,今天就是人生的最后一晚了。”


    两人沉默片刻,迟小多在海浪的起伏声中,唱道:


    “here……”


    海浪温柔地冲刷着他们抱在一起的身体,往上,触碰不到星辰,往下,触碰不到大地。


    半空之中,只有他们静静地悬浮着,依偎在一起。


    就像浩瀚宇宙与虚空中的两个孤独的人,除了彼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依靠。


    真奇怪呢,明明是今天才认识的,为什么一举一动都如此地熟悉与自然。迟小多心想。


    “是那首歌吗?”佘诚低声问道。


    迟小多没有回答他,小声地哼着。


    “wehadit,ibelievedinu……”


    “……”


    周围的海水变得无比宁静,仿佛连最后的一丝波纹也消失了,整个大海就像一块平镜,倒映着天穹的千亿繁星。


    紧接着,海底升起一大块漆黑的背脊,犹如无尽世界中的一块孤单岛屿,又像是一艘一望无际的巨大方舟,把他们托了起来。


    迟小多:“!!!”


    佘诚躺在那怪物的背脊上,迟小多趴在他的身上,两人同样难以置信地转头,望向四周。


    迟小多刚要开口问,却被佘诚捂住了嘴,示意不要出声。


    那是一条足有上千米长的大鱼的背脊!


    它托起了两个人,在海面上安静地行进着。


    佘诚坐了起来,搂着迟小多,迟小多摸了摸身下的那块硬壳,像是龟壳,又像是鱼鳞。


    佘诚:“……”


    “是做梦吗?”迟小多眉头深锁,完全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事。


    “嘘。”佘诚说,“不是做梦,应该是个什么动物,不要说话,免得吓到了它。”


    “有这么大的东西?!”迟小多小声道。


    “不管它。”佘诚说。


    佘诚屈着一膝,坐在鱼背上,迟小多倚在佘诚的怀里,感觉到风迎面吹来,这条巨大的鱼载着他们朝着东边不住前进。


    海浪的声音一波接一波,巨鱼始终只露出背脊上的一小块,潜在水中,乘风破浪向前,不知道为什么,有节奏的海浪声,令迟小多昏昏欲睡。


    “我好困……”迟小多说,“我要撑不住了。”


    佘诚的胸膛起伏,隔着衬衣,体温传来。


    “睡一会。”佘诚说,“睡醒说不定就到家了。”


    “睡醒你就不见了……”迟小多说。


    “不会的。”佘诚小声答道,“我发誓……睡醒以后,我一定还在你的身边。”


    “嗯。”迟小多小声道,“你最好记得。”


    他的脑袋垂下去,靠在佘诚的臂弯里,睡着了。


    “这到底是什么?”佘诚喃喃道。


    “这是一只亡鲲。”一个浑厚的男声答道。


    佘诚:“!!!”


    “嘘,不要吵醒了你媳妇。”那男声答道。


    海面飞起了无数光点,聚合在一处,现出一个男人高大的身躯,他站在鱼背的尽头。


    佘诚呼吸急促,几次想开口,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诚实。”男人的声音说,“你把爹的骨灰看到哪里去了?”


    项诚道:“我……爸……”


    项建华发光的身影朝他们走过来,佘诚忙道:“我……是我不小心,爸爸……”


    “你把爸爸和妈妈的骨灰倒进海里了?”项建华笑着说。


    “我……”项诚无奈道,“来广州那天,冲进沟里,顺流向海了,我该死……”


    项建华没说话,项诚说:“爸爸,你的魂魄还在?”


    “这是一只亡鲲。”项建华说,“寿命与天地一般的古老,是大海里,死去的灵魂,附在一只鲲的骨架上形成的。你妈妈知道你有一天会到海里来,一直等着你呢。”


    海面上,更大的光体聚合成形,现出一个裙袍万缕,散向天空的仙女,她引领着亡鲲,朝着岸边飞驰而去。


    项诚全身颤抖,眼泪不受控制地淌出。


    “项诚,你都要照顾别人了。”姚姬温柔地说,“这么大个人,怎么还哭呢?”


    “妈……”项诚抬手,擦了把泪水,一手搂着迟小多,抬头,不住呜咽。


    “妈和你爸爸很好。”姚姬低声说,“辛苦你这么多年。妈对你不好,你不要恨妈妈,妈妈是爱你们的。”


    项建华笑了起来,说:“你也要成家立业了,总算看见了。”


    “可惜妈妈没能看到你俩,好好地在一起,一直在一起。”姚姬转身,现出发光的脸庞,一道光纱飞来,缠绕着项诚与迟小多。


    “妈妈和爸爸,为你们骄傲……”


    姚姬与项建华化作无数光点,汇向天际星穹。


    星辰在旋转的天仪下散向远方,夜幕褪去了那一抹亘古的宝石蓝,曙光万丈,在天地相接的尽头一闪。


    地脉将世界的能量,那贯穿灵魂的光与热,送向天空,而海岸线出现在天海交接之处,群山葱翠,一如既往。


    世界一晃,一晃,青葱鸟叫,山林里的空气清醒得能让人的知觉醒过来。


    迟小多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


    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就像一场梦。


    他趴在那个男人的背上,被他背着,在田间的小路上走,他们身上的衣服半干不湿,佘诚的西服外套没了,穿着湿后近乎透明的白衬衣,两人身上的鞋子也没了,佘诚赤着脚,在泥地里走,裤脚卷到膝盖。


    一片泥泞,仿佛刚下过雨。


    “我们……”迟小多说。


    “怎么了?”


    “那个……叶总。”


    “叫老公。”


    迟小多:“……”


    迟小多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有种被介绍结婚的感觉。


    “那个,叶总。”


    “你叫我项诚吧。”


    “你到底姓什么!”


    项诚没答话,背着迟小多一路朝前走,迟小多扒在他的肩上,歪着脑袋看他,项诚侧过脸要亲迟小多,迟小多敏锐地闪避了他的吻。


    “你答应过我的。”项诚眉毛一扬,看着迟小多,说:“怎么?上岸了就想赖账?”


    迟小多:“啊对!咱们是怎么上来的?”


    他记得最后出现了一条巨大的鱼,载着他们游向岸边。


    “你先把这笔账算清了。”项诚一本正经地说:“咱们再来谈别的事。”


    “那个……”


    “别装傻。”项诚说:“跟不跟我在一起?”


    “好……吧。”迟小多勉强地说,心想这人真是丑得别有一番风格,然而想起昨天晚上种种,就像不真实的梦境一般,却又都挺美好的。


    “怎么回答得这么勉强?”项诚又说。


    迟小多亲了下项诚的耳朵,项诚半张脸登时红到耳根。


    “放我下来……”


    “地上脏。”


    “没关系……”


    “安静点!”


    迟小多只好不动了,被项诚背着在田间走。


    “叶总。”迟小多说:“昨天咱们怎么上岸的?那条鱼……是什么妖怪吗?”


    “你相信世界上有妖怪吗?”


    “我外婆说……”


    两人渐行渐远,雷州半岛的群山笼罩在蒙蒙的烟雾里,迟小多忽然觉得这个对话似乎有点熟悉感。


    “半夜有艘渔船救了我们。”项诚侧头,答道:“上岸以后我替你道过谢了。”


    “是吗?”迟小多充满疑惑,问:“鱼呢?”


    项诚反问道:“什么鱼?”


    “你别忽悠我!”迟小多哭笑不得道。


    项诚说:“你睡着了,做梦的吧,渔船船长说,让咱们沿着这条路走,一个小时就能到镇里。”


    是吗??迟小多自己也糊涂了。


    前方果然出现了一个小镇,项诚让迟小多站在一个干净的地方,迟小多心想要报警吗?但昨晚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报警也会很危险的吧。


    “你有钱吗?”迟小多问。


    项诚浑身上下摸了摸,一部诺基亚的vertu湿了,钱包都没有,迟小多的钱包里,钱已经被泡得破破烂烂。连个提款机都没有,项诚找到一个红包,打开里面是泡得软软的,二十张一千的澳币。


    “给你的新年红包。”项诚把红包给迟小多,拿了一张去换。


    有钱就方便了很多,项诚在镇上小卖部后面冲干净脚,两人各穿了一双拖鞋,迟小多想给陈真打个电话,却被项诚制止了。


    “回去听我安排。”项诚答道。


    “你接下来去哪里?”迟小多问。


    项诚答道:“跟着你。”


    迟小多:“封离他们不会找你吗?你公司不管了啊?”


    项诚说:“封离自己会解决事情,我是你男朋友,跟着你有问题吗?”项诚抬起头,朝迟小多笑笑。


    没想到这家伙笑起来还挺好看的,不!这完全不对吧!迟小多要再问,项诚只说回去再解决,一定不会害他,于是迟小多只得作罢。


    两人在镇上花钱吃了面,坐摩托车到附近的大巴车站去,项诚买了票,四个小时,回广州。迟小多清醒过来,觉得这事情实在是来的太突然,有种窝藏犯罪分子的感觉,回去以后这家伙应该不会拿自己当人质来要挟陈真吧。然而他又觉得,身边的这个“叶总”出乎意料的可靠,仿佛比从小到大认识的每一个人都靠谱很多。


    项诚睡着睡着,整个人倒在迟小多怀里,迟小多看着他睡熟的脸,心里稍微一动,有点想凑上去吻他,不过真的好丑哈哈哈,这样的男人,除了个子高点,身材好点,不露出自己有钱的话,应该没什么人会看上他吧。


    好像找个条件一般点的男朋友也不错的,起码不容易出去偷吃。迟小多心想算了算了,我就把你收了吧。


    项诚睡了一路,到了广州,两人身上全是盐,项诚又说:“再坚持会,马上就到家了。”


    “你知道我家怎么走吗?”迟小多又怀疑地说。


    项诚想了想,说:“你带路吧?”


    于是迟小多就这样,拣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男朋友回家,项诚一开门进去便道:“怎么怎么乱?你洗澡去吧。”


    迟小多:“……”


    项诚轻车熟路,进来就把沙发上的衣服裤子抱起来,扔到阳台去,接着旋风一般地给他打扫家里,迟小多彻底傻眼。


    “这个怎么办?”迟小多拿着匣子,说:“我先和你约法三章,叶总。”


    “叫我项诚。”项诚答道。


    “你到底叫什么?”迟小多快要被他玩死了。


    “叫我‘老公’。”项诚伸出手指点了点,说:“不好意思出口的话,叫我项诚,但别在别人面前这么称呼我。”


    “随便什么吧。”迟小多哭笑不得道:“那就叫项诚好了……不对!”


    迟小多想起先前在赌场里,似乎还有一个人,也叫“项诚”,是什么意思?他有点疑惑了,这个名字在第一次听见时,仿佛是很熟悉的人。


    项诚静静地看着迟小多,迟小多的表情变了又变,竭力要想起一些什么事,却抓不到思绪里的那根线头。


    “老婆,你想说什么?”项诚打破了这个宁静。


    “我还没答应你呢。”迟小多哭笑不得道。


    “可是你昨天晚上已经答应了。”项诚眉毛一抬,无辜地说。


    迟小多傻了,确实答应过,还没法赖账,但是自己好像还确实喜欢他了,除却第一面受到的冲击,现在看下来,项诚居然越看越喜欢,虽然很丑,但看久了却有种别样的魅力。


    但是项诚这种态度实在不能忍啊啊啊!简直是牵着他的鼻子在走,迟小多第一次被这么吃得死死的,无论自己想什么,对方都知道的感觉。


    “这个。”迟小多拍拍匣子说:“必须还回去,倒卖文物是不对的。”


    “我是把它从境外买回来,再带到中国内地。”项诚说:“为国护宝呢。”


    迟小多说:“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除非你把它还了。”


    “行。”项诚爽快地答道:“既然你这么说,今天太阳下山前就还回去。”


    “但是这样……会被判刑吗?”迟小多是个法盲,又怕项诚把文物上交了,会被抓去坐牢。


    “你希望我蹲号子吗?”项诚答道。


    迟小多:“……”


    “偷偷还回去好了。”迟小多说。


    项诚答道:“没关系,我钱多,走走人情,能取保候审。”


    迟小多又开始担心项诚被抓去坐牢的事,项诚噗的一声好笑,坐在茶几前,开始对匣子上的密码锁,迟小多躬身看,意识到项诚似乎是在骗他,说:“你是不是骗我的!”


    项诚避而不答,问:“约法三章,第二件和第三件事呢?”


    “你要把你到底在做什么。”迟小多说:“为什么会突然看……那个……”


    “看上你。”项诚答道。


    “嗯对。”迟小多说:“你是什么人,什么身份,全部告诉我,不许撒谎。否则被我知道了,就……分手!”


    “好的。”项诚微一沉吟,叼着一把水果刀,手指拨动密码锁,闭着眼睛,侧过耳朵听声音。


    妈蛋,还会开锁?!不会是江洋大盗吧!迟小多屏住呼吸,不敢开口打扰他,看着项诚专注地想办法开这个箱子,闭眼倾听的样子超帅。项诚却睁开眼,停下动作,从嘴里摘下水果刀,开始撬锁,主动问道:“第三件事呢?”


    迟小多示意他先开,项诚却要先知道,迟小多想了想,似乎也没什么别的条件了,只要对自己坦诚,外加别作奸犯科杀人放火就行,反正长这样子都能接受了,喜欢最重要,别的都不重要。


    “暂时没有了。”迟小多说。


    “钱都上缴?”项诚问。


    迟小多差点吓尿,这家伙身家也好几十亿吧,自己绝对管不过来,忙道:“不用不用,没关系的。”


    “第三条,我所有的东西都给你,怎么样?”项诚问。


    迟小多感觉到项诚在说反话,一下就玻璃心碎了一地,看来从昨天晚上开始,都在逗我玩呢。


    “没什么了。”迟小多无聊地说:“是我多管闲事,算了。”


    “没有逗你。”项诚诚恳地说:“我说认真的。”


    迟小多:“……”


    这个时候,匣子咔擦一声被打开了,项诚说:“来,我给你看个东西,这件事说来话长,不过你会知道我对你的一片真心的。”


    迟小多满脑袋问号,项诚当着他,打开了匣子,说:“你看这个……”


    里面是一柄短枪,迟小多的视线从短枪挪到项诚脸上。


    迟小多:“???”


    项诚只是看了一眼,便盖上了箱子,突然骂了句脏话。


    “怎么会?”项诚自言自语道。


    “怎么啦?”迟小多打开匣子,说:“我再看看?”


    项诚眉头深锁:“这下糟了,居然不是……”


    “这和真心有关系?是赝品吗?”迟小多想到这群人忙死忙活,折腾一晚上,居然拿了个赝品,忍不住大笑起来。


    “是赝品?”迟小多追问道。


    项诚没说话。


    迟小多:“太好了!这样就不用坐牢了!”


    项诚:“……”


    迟小多上前来,抱着项诚的脖子,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


    项诚差点就要爆发,被这么一亲,什么脾气都没了。


    “我洗澡去了。”迟小多放下心头大石,刚才确实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爱上这家伙了,否则为什么会担心他坐牢的事?


    迟小多去拿衣服,出来的时候看到项诚坐在茶几前抽烟,面前放着那杆短枪。


    “咦?!”迟小多说:“我家怎么会有烟灰缸?!我不抽烟的啊,你从哪儿找出来的?”


    项诚摆摆手,看了迟小多一眼,示意他去洗澡,眉头拧着,皮肤坑坑洼洼的,五官都有点郁闷得扭曲了,头发被日光灯一照,油油腻腻的,越看越丑。


    “你们到底和这根烧火棒什么仇什么怨啊。”迟小多问。


    “待会再和你解释。”项诚叼着烟说:“算了,命中注定的。”


    “不是你要的那个东西?”迟小多说:“对吗?”


    项诚点了下头,迟小多便识趣地不再问了,洗到一半时,听见项诚在外面忙活,有杯盘的声音,像是在做饭。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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