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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70

作者:非天夜翔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61章 协助


    “这本是百妖图鉴。”老佛爷说,“郑老知道你喜欢学习,希望你帮他把最后的五页填上,不是硬性规定,带在身上,平时打听打听就行。”


    迟小多随手翻了下,说:“没问题,我会努力的。”


    老佛爷道:“你要不要先看看要求?”


    “不用。”迟小多说,“我回去慢慢看吧。”


    老佛爷又道:“第二件事,你手上拿着的是封魔瓶,郑老需要你帮忙,捕捉一枚天魔种。”


    所有人看着老佛爷。


    “天魔种是什么?”可达问。


    “报告随后会给你们。”老佛爷道,“第三件事,信封里有一份法宝图录,郑老想请你试试看,仿制一个。”


    “哦。”迟小多要拆信,项诚却制止了他。


    迟小多明白过来,这么郑重地封住,里面说不定是什么不传之秘。


    “一年为限。”老佛爷道,“不管能否完成,明年郑老都会在考场上等你,东西要全部交回,不要有负担,郑老说他和你有缘,你多半能完成他办不到的事,至于为什么这么说,我不清楚,也不会追问,你可以放心。”


    “嗯。”迟小多说,“我会尽力的。”


    老佛爷掏出一个鼻烟壶。


    所有人:“……”


    “自觉点。”老佛爷冷冷道。


    大家只得先吐出一口气,迟小多收起东西,项诚却道:“我不闻。”


    “随你。”老佛爷说,继而把鼻烟壶一抖。


    长桌两侧,大家配合地吸气,继而打了个喷嚏。


    可达:“??”


    曹斌满手鼻涕,手指分开,莫名其妙,老佛爷却起身走了。


    迟小多:“……”


    午饭后,车来了,项诚收拾了东西,背着两个包,说:“上车。”


    “没事了吗?”迟小多问。


    项诚嗯了声,陈真也不勉强他们,说:“回去以后大家再出来吃个饭。”


    项诚也不回答,直接上车,迟小多说:“那么我们回家吗?”


    “嗯,回家。”项诚说。


    迟小多说:“回家很好。”


    项诚按着迟小多,就在后座上亲,迟小多忙制止他过分亲热的举动,两人一路辗转上了火车,沿途项诚就像头狼一样,时刻不让迟小多离开他的视线五米以外。


    第三天,他们回到那间小出租屋,居然还来了个贼,把他们的电风扇和电磁炉偷走了,迟小多愤怒无比,要去报警,项诚却大方地说:“不要了,反正也懒得带。”


    接着把门一关,就开始摇床。


    迟小多觉得很好笑,自己的蜜月居然是在这么个出租屋里度过的,两人吃饭叫外卖,足不出户,就在出租屋里呆着,连着一整周的时间,北京的天气凉了下来,秋天十分干爽,而项诚的频率保持在一天两到三次,简直要让迟小多抓狂。


    最后迟小多提议出去户外走走,这样可以分散一下项诚的精力,出门的时候感觉连路都走不稳了。


    北京初秋,满大街金黄色的银杏落叶,项诚去租了个自行车,带着迟小多跑了不少地方,在车流中穿来插去。


    “要么咱们就在北京落户吧。”项诚把车支在路边,两人在树下坐着,说。


    思归在一旁跳来跳去,吃迟小多给它的碎杏仁。


    迟小多:“啊?为什么?”


    “我喜欢这个地方。”项诚道,“很美。”


    迟小多说:“其实我更喜欢广州一点,广州东西好吃啊。你喜欢北方吗?”


    “不。”项诚说,“那就回广州,因为和你在一起,突然觉得北京很美。”


    迟小多明白了,在这里有他们很美好的回忆,不过广州是他们认识的地方,迟小多其实也很喜欢。


    “在北京落户太难了。”迟小多说,“买个一千万的房子都没户口呢,只能问问驱委,能不能解决户口。不过我觉得如果你去驱委上班,可能陈真会想办法给你解决吧。”


    “那算了。”项诚答道,“不想和他们混。”


    路上人很少,背后的小房子里放着京剧,项诚看迟小多的眼睛,迟小多的龙瞳已经在郑老的指点下内敛了。


    “你看这个。”迟小多终于有时间好好看一下郑老给他的东西了,在家里的时候连话都没法说,刚要和项诚开口,项诚就要来吻他。


    项诚亲了亲迟小多的耳朵,抱着他,也不怕人看,迟小多靠在他怀里,翻出郑老师的那个百妖图鉴,对照自己的笔记本。


    “最后五页。”迟小多说,“巫山之灵、亡鲲、黑翼大鹏、战死尸鬼的首领——战死尸鬼王和阴阳幻化狐。”


    迟小多又翻了翻前面的内容,发现需要他去补完的部分是“亡灵书”的内容。


    “我明白了。”项诚说,“这些都是只能用龙瞳才能看到的东西。”


    迟小多说:“郑老也有龙瞳,金色的。”


    “我不知道有什么区别。”项诚说,“天地间的奥秘还有很多,不过我空了帮你打听打听,要碰运气,一年里全部搜集齐很难,能碰上一个就不错了。”


    “嗯。”迟小多说,“天魔种是什么也没说。”


    “这个不管。”项诚说,“驱委会出报告,待会咱们去拿报告就知道了。”


    迟小多撕开火戳,拿出里头的一张纸。


    内里是一幅星图,六颗星星连在一起,对应一个星体仪般的装置,下面密密麻麻地写着注释。落款是“郑衾”。迟小多心想这估计就是他的名字了。


    “字写得不错。”项诚有点惊讶,说,“应该是郑衾亲自写的。”


    “和你的比呢?”迟小多问。


    “他的是馆阁体。”项诚说,“我的是瘦金体,不是一个类型。”


    迟小多心想真是高大上,我又不是皇帝,为什么……啊!迟小多马上明白过来了。


    “嗯。”项诚说,“郑衾以前多半在钦天监干活,这张图快两百年了。”


    “他多大年纪了?”迟小多问。


    “不知道。”项诚摇头。


    迟小多仔细阅读内里的注释和说明,郑衾交给他的是一把短匕首,名字叫星剑。在古代传说中,太阳、月亮与星辰都是星体,它们对应天脉的力量,而制造出来的匕首,则有化去魔的强大力量。


    但材料非常地难找,还要根据星辰的运行轨迹,来进行各种运算,最终的成品是一个二十公分长的短匕。


    “好难。”迟小多说,“还要汲取很多奇怪的力量。”


    “先放着。”项诚说,“走吧,去灵境胡同领证。”


    今天发证了,迟小多兴高采烈,打算领到证后把证书内容p掉,拍照发个朋友圈。


    灵境胡同里,驱委大楼仿佛翻新过一次,原本在装修的二楼开张了,一楼改成了大堂,办事处都搬上了二楼。迟小多上了二楼,赫然发现多了东边的一排十个独立窗口。


    独立窗口上有宽大的led屏,上面是考过的名单,旁边有一个拿号机。


    “项诚。”窗口内说,并递出一张条子,让他去缴工本费。缴过钱后,项诚和迟小多各拿到了一个小本子,迟小多路过“任务自助机”前时,好奇地看了一眼。


    “哎?”迟小多笑着说,“好先进,现在驱委分派任务都用这个了吗?”


    项诚在他身后看了一眼,迟小多又说:“还有预付金一千五,好少。”


    “只能当路费。”项诚答道。


    自助机上,许多内容在不断滚动,内里有全国各地汇总的妖怪详情,大部分是“信息不明”,有些只是给出了地点,以及当地联络人。


    譬如:【阿勒泰地区,四名喀纳斯游客失踪。】


    【评估实力:一级或二级驱魔师,需降妖设备师一名。前期资料信息内容朝驱委外勤部领取,接待机构:乌鲁木齐驱魔师分部,食宿自理。绩点(有)。】【北戴河酒店灵异事件。】


    【评估实力:二级以上驱魔师,需降妖设备师。接待机构:河北驱魔师省办事处。包食宿。绩点(无)。】“这么多?”项诚也有点诧异,自助机上众多消息不住滚动。


    “哎,你是降妖师吗?”一个中年人过来问道。


    “啊,是的。”迟小多说,“有什么能帮您的?”


    “帮我刷一下你的证可以吗?”中年人说,“我这任务没法接,没降妖师帮忙。不用你干活,在我旁边看着就行,不去也可以。”


    迟小多:“……”


    “不行。”项诚说。


    “我给你钱!”中年人说。


    迟小多想顺便帮他,项诚却说:“任务不能乱接。”


    “就在朝阳区。”中年人说,“你看,一个很简单的任务,查一个风水骗子,跑个腿完事。”


    迟小多看了项诚一眼,中年人又朝项诚说:“兄弟你行行好,混口饭吃不容不易。”说着拿出个钥匙扣让项诚看。


    项诚看了眼那中年人挂钥匙的玉佩,朝迟小多点点头,于是迟小多便掏出自己的证书,在自助机上刷了电子芯片,帮那中年人接了。中年人千谢万谢,打印出表格,走了。


    “也帮我接个嘛。”


    “帮个忙呗。”


    瞬间一群人涌了过来,迟小多狼狈不堪,跟着项诚跑了。


    “全要降妖师帮忙。”项诚说。


    “大部分。”迟小多去按了下电梯,上陈真的办公室,两人在电梯里聊了几句,现在驱委似乎更倾向于团队合作,想让大家互相配合、协助。不过对项诚来说,显然他是一点也不喜欢与别人合作的。


    陈真的办公室在装修,上面贴着一张条子:陈主任办公室改到七楼组织部。


    “全部装修了啊。”迟小多有点认不出驱委了,仿佛刚搬过一次,两人又下楼去,项诚看了眼办公室门口,门半掩着,陈真正在里头和人谈事。


    “进来!”陈真朝外头说。


    迟小多抬头看门外,外面是组织部的牌子。


    陈真朝他俩点头,示意先等一会,和另一个人谈地方驱委的事,迟小多恰好发现这里也有一个自助机,便和项诚站在机器面前看。


    “咱们要接一个吗?”迟小多问。


    “随你。”项诚翻了下,迟小多说:“好多没有酬劳,都要到地方再谈的。”


    “一般会有接待人谈价格。”陈真趁着对面的人看报告时,抽空回答一句,“绩点在年终考核的时候用,给干活干得多的驱魔师和降妖师发奖金。怎么样?这个系统还不错吧。”


    “好像佣兵接任务的感觉。”迟小多笑道。


    “都信息化处理了。”陈真说,“现在都在年底通过绩点总数来结算奖金,不用再每次只领一点点,不过还有很多内容需要继续完善。”


    “怎么什么任务都要降妖师?”项诚问。


    陈真解释道:“因为降妖师要负责战后总结,和提交报告,很多任务过程里的事件,驱魔师不会去追根问底,就只好通过降妖师来完成。”


    “而且驱委进行改革以后,当务之急是建立一个完善的信息库。”


    “陈主任。”对面那人看完报告以后开口道。


    陈真喝了点水,继续帮那人解决事情。


    迟小多开始玩自助机了,他把信息菜单往回翻,看了眼总目录,总目录首先是“登录”。


    于是迟小多用自己的证书放上去。


    “指纹也可以。”陈真说。


    迟小多试了下指纹,果然可以!登录以后出来迟小多的个人资料,下面有绩点考核评分,目前是“零”。


    “你的试试?”迟小多朝项诚说。


    项诚把拇指按上去,同样出现了自己的人物介绍。


    登录后可以浏览整个总菜单,分类是:“驱委介绍”“近期热点”“妖怪信息”与“驱魔任务”四大项。


    “驱委介绍”是五六页洋洋洒洒的三个代表、中国梦以及内部建设等文章,还有林语柔、周茂国等人的照片、介绍。


    “近期热点”是最近驱委进行的改革内容专题,变固定补贴制为多劳多得的个人责任制,实现了全国任务信息联网,大家可以在任意一个地方接到任务,并且建立任务的档案,传输给驱委的电子系统。


    完成以后则需要把过程在当地驱委做一个详细的报告,直到考核部给出一个评分。


    有些任务在帮助了当地政府,以及协助民间解决问题后,民间还会付给驱魔师与降妖师一点酬劳,这个酬劳在以前是不允许收的,以避免驱魔师吃拿卡要。但是现在可以了,每个人根据任务完成的情况,可以填表申报这项酬劳,并且缴纳个人所得税。当然酬劳是封顶的,每一项不允许超过四千。


    太好了!迟小多心想,项诚终于有希望月入过万了。


    “先看看妖怪信息。”项诚说。


    迟小多翻了下妖怪信息,里面有一项规定,是要求降妖设备师提交妖怪信息,根据驱委的妖怪管理局评定后,会付一笔酬劳。


    信息录入词条不多,大部分还需要专业人才的鉴定,迟小多回头问:“妖怪信息在哪里交?”


    “需要文档。”陈真说,“还要尽可能的手绘图,能有3d建模就更好了。”


    “手写可以吗?”迟小多问。


    陈真说:“可以的,就在信息部的办事窗口,那里会有专人给你扫描。”


    真是太规范了,迟小多开始翻阅妖怪资料,打算抄一点在本子上,却发现大部分都是常见妖怪,很少有自己需要的。


    “看完了?”


    “嗯。”项诚有点心不在焉地回答,并退回总菜单,进入了“驱魔任务”里。


    驱魔任务就是先前他们在二楼办事处大厅看到的内容,里面先有一个分级,分为:“一级任务”“一级与二级任务”,和最后的“不限”。


    迟小多心想不限的意思是什么人都可以接任务吗?连降妖师也可以?他选了不限栏目,发现里面的任务确实不难,项诚说:“这个是没考过的人接的。”


    迟小多说:“看看一级与二级。”


    项诚点了中间项,里面大概是一些抓妖的、调查的,全国各地汇总后发过来的。


    最后迟小多点开了一级。


    一级内容有许多的凶杀案、失踪案。


    背后和陈真谈话的人终于起身走了,陈真起来给他俩倒水,项诚说:“这个绩点考核怎么算?”


    “由当地驱委给你算。”陈真答道,“现在不用落户,也不分什么地域了。”


    “会乱。”项诚答道。


    “不会。”陈真说,“拿到一注的全国只有四百多个,乱不到哪里去。反正你接下来了,别人就接不到了。”


    迟小多问:“完不成的话呢?”


    陈真说:“有一次申请协助的机会,信息会再次在自助机上显示出来,过了期限还没完成,就会被禁止执行任务三个月,并且写一份检查,分析自己失败的经过。”


    “连续三次出现同样的情况。”陈真说,“扣证察看,再乱来的话会吊销,还有,外勤与善后出问题的话,同样会记录在个人资料里,怎么样,这个不错吧。”


    迟小多玩着那个自助机,发现在“驱魔任务”里,还有个“组团出发”的功能,心想设计师一定是魔兽玩多了,还带随机地下城招募的。结果里面一大排缺降妖师的任务登记,全部都在求求求,跪求,冰天雪地三百六十度后空翻求降妖师的感觉,当即哭笑不得。


    “还行。”项诚难得地认同了一句,这样他就不用疲于奔命地到处和人打交道了,简直是去掉了心头大患。


    “来谈谈你的问题吧。”人走了以后,陈真坐下,长吁了一口气,似乎很头疼。


    项诚翘着脚,坐在陈真对面。


    “驱委需要你的力量。”陈真开门见山地说。


    “免谈。”项诚冷冷道。


    陈真想了想,说:“那么,我需要你的帮助。”


    迟小多耳中传来项诚和陈真的对话,心想项诚能拿到证,陈真应该从中出了很大的力,至少应该是答题卡给过了吧,如果陈真请求帮助,还是得想想办法。


    “我要帮小多完成他的任务。”项诚说,“没有时间。”


    陈真抽出一根烟,递给项诚,帮他点上,项诚只是眉毛略微一抬,连谢谢也没说。


    “周老师顶替了王雷的职位。”陈真和项诚对着吞云吐雾,陈真稍稍一吹,一条烟雾幻化出的龙在他们周围盘旋,“现在驱委迫切地需要新的力量,这些年里,几乎没有能挑大梁的人。”


    “我说句不客气的话。”陈真又道,“组织缺人,轩何志、方宜兰、周宛媛……李贸文、盛鸿飞、齐尉、格根托如勒可达……大家的实力,我想你大概都是知道的。”


    迟小多耳朵动了动,有点奇怪陈真为什么突然说起完全不相干的话题,项诚没回答,随手翻了翻陈真桌上的一本小册子。


    “我们。”陈真说,“包括这次考试,最后顺利抵达终点的一批人,大约二十来个人,代表了目前驱委最强的学生。”


    项诚冷冷道:“上头有人,我不操心。”


    “他们终究是要退位的。”陈真说,“连格根托如勒可达,都通过了考核,可见这届的能力有多水。”


    “可达会诅咒你的。”迟小多说。


    陈真:“我说的是实话,有什么的?可达就是个大男孩,总是长不大。比起七十年前的苍狼白鹿,他和周宛媛的实力都实在欠缺。”


    “我和你敞开天窗说亮话。”陈真又道,“项诚,你的实力在有证的驱魔师里,可以排得进前十。”


    “我选择题错了很多。”项诚漫不经心道,“不敢当。”


    “别和我扯这些有的没的。”陈真哭笑不得,把烟按了,又说,“这里的前十,也是全国的前十,这简直是悲哀,我们都能成为顶尖的人了,可见人才有多匮乏?全中国,在灵异领域上,一旦出了什么事,就等着我们去解决。”


    “所以周老师才会这么生气。”陈真说。


    “嗯。”项诚问,“说完了?”


    陈真:“……”


    陈真知道项诚下一句就是:“我走了。”


    项诚正要起身,陈真却道:“能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你想清楚,项诚,在每个人的身上,都有着他与生俱来的责任,每个圣人都有过去,每个罪人都有未来,退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项诚深吸一口气,改变了坐的姿势,迟小多怔怔地看着他们。


    “你要我做什么?”项诚答道,“不用再心灵鸡汤了。”


    “接任务。”陈真说,“帮我把那些只有你才能做的事情解决掉,你也需要赚钱是不是?抓点妖怪,小打小闹,改变不了自己。”


    外面敲门,陈真说:“等等,现在没空!”


    “是我——!”可达哀嚎道。


    迟小多马上给他开了门,可达惨叫道:“帮个忙!我听说你来了!快快快!举手之劳!”接下来一边飞速按自助任务机一边紧紧握着迟小多的手。


    “别把证借给他!”陈真马上说。


    可达已经拉着迟小多的手,在指纹采集机上一按,陈真起身,任务机上已嘀嘀嘀地响了起来。


    “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可达大声唱,讴歌人生的幸福美满与迟小多的不朽,继而狠狠地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


    老婆被占便宜,项诚勃然大怒,要起身去揍可达,可达却已在陈真和项诚的怒火中化作脱肛的野狗离去,留给三人一个活奔乱跳的背影。


    陈真:“……”


    项诚:“……”


    迟小多:“……”


    “你随便选一个任务吧。”陈真简直上气不接下气,快要被可达气得心脏病发。


    项诚:“他搞什么?!用小多的证去领任务了?”


    陈真摆摆手,靠在转椅上喘气。


    “我突然发现我有一根金手指哎。”迟小多道。


    陈真和项诚各自一手覆眉,没眼看了。


    “我不想再涉杀人案了。”项诚说,“除非和小多的任务有关联。”


    陈真想了想,说:“有好几个案子,经我手的,查失踪、身份,但身份案大多涉及到政府内幕,如果你不怕麻烦,可以考虑给你申请援助。”


    “什么样的援助?”项诚道。


    “人力援助。”陈真说,“派点人去协助你,譬如周宛媛、曹斌之类的……”


    “还要那俩饭桶去给我添乱?”项诚怒极反笑,说。


    外面急促敲门,陈真怒道:“又是谁?!没空!”


    砰一声,门被踹开,周宛媛冲进来,扑通一声,单膝跪地,诚恳抱拳。


    “英雄!”周宛媛朝着迟小多声情并茂地大喊道,“请救小女子一命!”


    陈真马上冲出去扯自助任务机的电源线。


    “啊……”迟小多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周宛媛冲前,抱上,横着拖出了办公室。


    “小女子本住苏州桥下那城边……”周宛媛大叫道,“家中本来有屋又有田……”


    “你胸部好大……”迟小多还来不及挣扎,就被周宛媛斜斜拖过来,挟在身前,拖出走廊,消失在另一间办公室前,项诚追出去。


    “……占我大屋夺我田,我爷爷跟他来翻脸,惨被他一棍来打扁……”周宛媛的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间办公室里,一声自助机接取任务的“嘀”。


    “谢英雄再造之恩!来生做牛做马为报!”周宛媛又把迟小多送了回来。


    陈真:“……”


    项诚:“……”


    迟小多:“……”


    “耶!”周宛媛放声狂笑道,“解脱了!”


    迟小多回到办公室,手腕上还有周宛媛用力过度的指甲印,三人无语。


    “他们这是要做什么?”迟小多问。


    陈真说:“怕被逼婚,不想呆在驱委,找不到降妖师,接不到任务。算了不提这事了,继续说,你也可以申请法宝协助。”


    迟小多哐当下巴掉地,说:“几级的?”


    “除违禁级以外的。”陈真答道,“可以外借的都行。”


    项诚看了迟小多一眼,迟小多正在对法宝如饥似渴中,说:“借一个研究一下呗。”


    陈真知道终于打动迟小多了,而打动了迟小多就意味着搞定了项诚。


    “落魂钟?”项诚说。


    陈真:“落魂钟不行。”


    “双鱼玉佩?”迟小多问。


    “想也不要想。”陈真说,“你疯了!”


    “沙漏。”项诚说。


    第62章 郑州


    陈真想了想,说:“沙漏你用不了,需要周宛媛协助你。”


    项诚说:“灵气锁,开一次灵气锁,能让我用一段时间。”


    “你要沙漏做什么?”陈真说:“周老师确实答应过,谁带组织部,就打开灵气锁,借给部长使用,现在还没交给我。如果能要到,借给你们无妨。”


    “现在就去借。”项诚说,“我考虑帮你这个忙。”


    陈真只得把自助机再插上,写了张条子,交给项诚,说:“你去找周老师,在这种时候,你说话比我说话管用。”


    项诚拿到条子,起身走了。


    迟小多翻自助机看,朝陈真问:“曹斌和可达不是在部门内上班么?”


    “曹斌革职查办了。”陈真答道,“领了个二级证。可达怕被逼婚,申请出去留职游历,一直没批,刚刚被你放跑了。”


    迟小多嘴角抽搐,陈真又说:“你有什么计划?”


    迟小多耸耸肩,说:“跟着项诚走吧。”


    项诚回来了,拿着一个小布包,里面是那个沙漏,迟小多好奇地打开看了一眼,见沙漏底部有一个特别的符印,发出淡淡的金光,心想这应当就是传说中的灵气锁了。大多数威力强大的法宝都是认主的,但是只要主人给它施加一个法印,能暂时瞒过法宝,令从法印中流过的气息,被法宝误认为是主人在操作。


    当然,次数也是有限制的。


    “那就这样。”陈真说,“写个收条,只能借给你三个月,而且只能使用一次,相信你会妥善使用的。”


    项诚写了收条,陈真递给他报告,说:“你看一下内容,我会联络当地刑警协助你。”


    项诚把报告收了,过去和迟小多看自助机,陈真又说:“这个给你,小多,是驱委发的考试补贴。还有,你今年考了第一名,有一笔奖金,是商店街里的代金券,一共两万。”


    迟小多心花怒放,接过信封,里面是二十张一千的消费券,还有一摞现金。


    项诚:“我呢?”


    “体力劳动者不是人。”陈真答道,“没有。”


    项诚:“……”


    “我也没有呢。”陈真说。


    项诚只好作罢,在自助机前登录,选了任务。


    “我想接这个任务。”项诚朝迟小多说,“可以吗?”


    “当然。”迟小多说,“我其实没关系,跟着你就行。”


    任务地点:【河南省郑州、开封等地。】


    任务内容:【调查潜伏在民间的一只妖怪,为驱委提供有关天魔种以及图腾的线索。具体内容洽组织部报告。】迟小多:“!!!”


    天魔种!


    正是迟小多需要搜集的东西,项诚看了一眼,便退出登录,说:“回去再研究。”


    陈真说:“有困难随时找组织。”


    项诚嗯了声,迟小多说:“小朗他……”


    “他在做一个法宝方面的研究。”陈真说,“想进信息部,帮组织的忙,可能这几天没空,你要离开前和他单独约时间吧。”


    “行。”迟小多答道。


    两人下了二楼,迟小多先去办事窗口,把自己的本子拿出去给办事员扫描,对方说:“哟,你搜集到的内容可不少啊。”


    “还行吧。”迟小多觉得自己的词条根本不多。


    “你确定全部给出来?”办事员问。


    “当然。”迟小多奇怪地问,“有什么问题吗?”


    办事员说:“在这里稍等一下。”


    “为什么要保留?”迟小多朝项诚问。


    “有些人觉得这些是不传之秘。”项诚答道。


    迟小多说:“对喔,好像你也从来不朝组织交这些。”


    “我只是懒。”项诚随口道,“不想写字。”


    迟小多笑着说:“为了世界和平嘛,不应该藏私,不过以后你可以朝我口述,由我来记录好了。”


    项诚一手搭在迟小多的肩上,警惕地防备着随时有人过来抱迟小多的大腿,请求挂靠顺便出任务。不过也许过个几年,等降妖师多了,情况会有所好转。


    “好了。”办事员递出来,说,“你的信息录入经过考核,绩点是四百四十点,这里有四张一百的代金券,可以在楼下花。”


    太好了!居然还有代金券!这实在太适合自己了,迟小多千恩万谢,接过本子,两人下商店街去。迟小多拿着一张单子,开始shopping。地下商店街也改头换面了,变成所有铺子集合在广场内的集合杂货超市,货架上放满了一叠叠的符箓、画符用的朱砂盒、做照妖镜用的镜子、甚至有放在冻柜里的妖怪内丹和眼珠子……


    迟小多买了个鸟嘴,放在嘴巴前一开一合。


    “这个可以做个抓妖怪用的勾。”迟小多说。


    项诚笑了起来,他也是第一次接触降妖师的世界,光怪陆离的材料,就像一个新世界。


    “你以前没做过法宝吗?”迟小多说,“这种蛇的筋……嗯……”


    保鲜盒里放着几条筋,迟小多偷瞥项诚,觉得他可能会不喜欢,就决定还是不要了。


    “你要吗?”项诚问,“要就买,我还有钱。”


    “你看到蛇制品会不舒服吗?”迟小多问,“譬如蛇皮钱包什么的。”


    “当然不会。”项诚奇怪地说。


    那就好。


    这个筋可以拿回去,做一种弩的弦。喔这里还有个极寒之地,蟹妖的钳,怎么用呢?不管了,先买下来再说,以及一卷吞水兽的鬃毛。


    还有桃木、乌木和花梨木,花梨木只要一点点就要一万多,迟小多不敢买,买了很小的两截乌木,可以做两个印章。


    地下居然还有生活超市,少部分日用品可以用代金券买,于是迟小多买了点菜,和妖怪的钳子一类放在一起,项诚买了符箓和金光铁去结账,出去推自行车,两人一人戴着一个耳机,后座放着乱七八糟的东西,迟小多趴在车把上,刷着手机。


    “在找什么?”项诚问。


    “买机票。”迟小多说,“不是要去郑州吗?”


    “坐飞机?”项诚的表情有点不对。


    “嗯。”


    “会掉下来吗?”项诚问,“万一堕机怎么办。”


    迟小多:“……”


    迟小多解释了一下,那个字不能用堕,然后保证没问题,项诚才半信半疑地信了,但是还是有点紧张。


    要离开北京了,迟小多给陈朗发了个短信,陈朗最近似乎非常忙,回道,周日下午来找他。


    迟小多想找朋友们告别,然而周宛媛和可达的手机都关机,曹斌也不知道去哪了,陈真太忙没空,只得约他们回来了再聚。


    周日中午的飞机,陈朗一直没来,项诚大包小包地收拾了东西,把生活用品塞进编织袋里,这是驱委临时帮他们租的房子,准备转给下一任住客,迟小多便把带不上飞机的都留给了下一位,两人挤地铁去机场。


    “我都想好了。”迟小多说,“你看,这里是我们的生活费。”


    “这么多?”项诚诧异地看。


    迟小多说:“我把咱俩的存款都买了理财产品,这样一个月至少有三千可以花用,就不缺钱了。”


    “你太贤惠了。”项诚说,“什么都不做,就能有钱?为什么?”


    “呃……”迟小多说,“类似于利息,你当成利息就行了。”


    项诚对经济学本来就不太明白,就连存在银行里,为什么银行不朝人收保管费而是会倒找储户钱都理不清楚,在他的印象里,一摞一摞的钱进了银行以后,就会放在银行的箱子里的。


    迟小多十分好笑,解释了很久,项诚才点了点头。


    到得机场,还有两个小时登机,项诚又开始紧张,看这看那,托运行李的时候安检机一响,项诚就恐怕被盘问,一脸通缉犯的戒备表情。


    迟小多也有点怕万一什么法宝触发了警报就完蛋了,还好最后只是洗发水。


    “为什么我们站的地方有毯子?”项诚又问。


    “因为你是拯救世界的大英雄!”迟小多说,“他们特地铺着地毯欢迎你。”


    项诚:“……”


    “感谢两位搭乘我们的飞机。”对方说。


    项诚和迟小多拿着登机牌出来,项诚又说:“太热情了,有点不怀好意。”


    迟小多:“……”


    迟小多说:“因为你是拯救世界的大英雄啊。”


    项诚笑了起来。


    迟小多走到安检前,项诚已经要进去了,迟小多突然心里一动,转头看。


    陈朗踉踉跄跄地跑过来,迟小多大叫一声,冲过去,和他抱在一起。


    【我在整理资料。】陈朗说,【刚把你的分类录入完,我来晚了。】【我好想你啊!】迟小多在他的板上写,【你要好好生活!】【你们要好好在一起。】陈朗又写道。


    迟小多拉着陈朗的手,忽然间陈朗在他的手心写:【项诚、巴蛇。】迟小多:???


    陈朗:【一切小心。】


    迟小多表情变了,还来不及说,陈朗就在他的手臂上写:【帮助项诚战胜黑暗。】陈真过来,拍拍他俩。


    还有半小时,迟小多和陈朗依依不舍地分离,陈朗点点头,又写:【一定会没事的。注意保护好时间沙漏。】【好的。】迟小多突然得到了这个消息,但是想想,可能陈朗只是因为关心他才这么说的。


    “再见。”陈真说,“期待和你们再次相聚。”


    迟小多又和陈真拥抱,陈真拍怕他的背,说:“去吧,别让项诚等太久。”


    迟小多看到项诚在安检后收拾东西,便朝他们再次挥手,走了。


    两人各背着一个包,进了候机厅。


    机场外,陈真路过另一个安检口,突然发现了某个人的身影。


    “格根托如勒——”


    可达瞬间闪了进去,朝陈真扮了个鬼脸。


    陈真要追进去,却被拦在外头,拿可达没办法。


    陈朗:【?】


    【算了,走吧。】陈真朝陈朗说。


    两人离开安检,看到戴着gucci墨镜,拖着个prada行李箱,围着爱马仕丝巾的周宛媛,意气风发地走进来。


    “哎,怎么没人接待老娘?”周宛媛去掉心头大石,总算不会被逼婚了,简直是心花怒放,刚托运好行李,一转身,看见陈真面无表情地站着,瞬间转过头去,在值机柜台飞快螃蟹状挪移,横着插入了经济舱队伍里。


    “我已经看见你了,周宛媛。”陈真道,“别跑!”


    “大家帮个忙!”周宛媛摘下墨镜喊道,“大爷大妈行行好啊!帮我拦住我前夫!我不想再看他下跪了!让我离开这个伤心地吧!”


    周宛媛制造了一起八卦性质的骚乱,恨不得能让陈朗开口叫声“妈”,陈真马上道:“别听她胡扯……”


    然而周宛媛已经跑得飞快,消失了。


    头等舱候机室,项诚和迟小多大吃大嚼,不亦乐乎。


    可达“哈哈哈”地走过来,拍拍迟小多的肩膀,说:“终于不用被逼婚啦,哎呀!这次可是多亏了你。”


    “可达!”迟小多热泪盈眶,和他抱在一起。项诚面无表情地揪着可达的衣领,把他拖到一边去,塞给他一大包薯片。


    迟小多:“你也去郑州吗?”


    可达一拍大腿,脸上乐开花。


    “照啊!类类类……”可达摇头晃脑,唱道,“大王派我来巡山,类类类——”


    “一个任务吗?”迟小多问。


    可达拿出报告,说:“调查一个公交车失踪案,你们呢?”


    “好多郑州的案子喔。”迟小多说,“不过我们还有开封。”


    “还有十分钟。”可达说,“太好了,他乡遇故知,真是巧啊,又能抱项大仙的大腿了,我去上个厕所,等我。”


    可达去上洗手间,迟小多和项诚靠在一起,一人一边耳机,用手机看电影。


    “哎呀——哈哈哈哈哈——”周宛媛响亮的笑声,“真巧啊哎呀,世界真小啊哎呀——”


    迟小多看了周宛媛一眼,项诚正在喝水,当即一口水噗了出来。


    “你也去郑州吗?”迟小多问。


    “老娘去洛阳。”周宛媛不可一世地说,“大王派我来巡山——呀,终于摆脱那只冻鸡侠,多谢你了迟妹妹……”


    迟小多:“……”


    周宛媛笑得犹如花儿一样妩媚,可达上完厕所,说:“快快快,上飞机了……”


    周宛媛和可达打了个照面,两人的笑容都僵在脸上。


    上了飞机,项诚让迟小多坐窗边,空姐给他们端水,项诚忙说谢谢。


    “换个位置好吗?”周宛媛说。


    可达和周宛媛坐在一起。


    迟小多回头看了眼,又询问地看项诚。


    项诚:“换吧。”


    于是迟小多与项诚起身,和可达与周宛媛换了个位置,结果周宛媛和可达还是坐在一起。


    可达做了个手势,小心翼翼地说:“我是说,分开换一下……”


    项诚说:“不行。”


    飞机起飞,迟小多趴在椅背上朝后望。


    “你们就不能把话说开吗?”迟小多说,“好尴尬啊。”


    周宛媛说:“可达,你是个好人,但是我是绝对不会嫁给你的。”


    可达点点头,说:“宛媛妹子,我也一定不会娶你的。”


    迟小多说:“那不就行了?”


    周宛媛一手扶额,彻底没脾气了。


    一小时后,飞机降落在郑州机场,周宛媛和他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去洛阳。


    “终于……”可达吁了口气。


    “还会有后续的。”迟小多面无表情道。


    “嗯。”项诚说。


    可达:“不要乌鸦嘴行吗!”


    迟小多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充满了好奇心,可达热烈招呼他们去住朋友家,被项诚无情地拒绝了,让他不要当电灯泡。当天傍晚,两人先找了个金水区的房产中介,预备租房。项诚特别提出不合租,要有暖气,不能四面漏风的。


    看了两个地方,最后项诚对一个安静小区里的两室一厅很满意,据说早上楼下还有鸡蛋摊饼和胡辣汤,迟小多也非常满意,租金两千八,稍微贵了点,花园却很舒服。


    迟小多取款出来,给中介数钱,一叠一叠地数出去,数了三个月外带两千押金,不由得有点心疼。


    “你确定咱们能住这么久吗?”迟小多问。


    项诚答道:“能早点办完事当然好,就当来旅游了。”


    迟小多一想也是,还没在北方过过冬,听到会下雪,还挺期待的,就是一下出去近万。


    “明天我去找工作。”项诚说,“你在家里玩就行。”


    迟小多说:“没东西玩啊,抠墙皮吗,我也想去找个工作。”


    “那你做饭吧。”项诚想了想,答道,“不许找工作。”


    迟小多:“我不会做饭,只会番茄炒鸡蛋啊。”


    “那你等我下班回来给你做饭。”项诚答道。


    迟小多:“那我做啥!”


    项诚:“在家里想我。”


    中介小妹一直笑,数了钱,交给他俩收条,说:“帅哥们,拜拜。”


    项诚关上门,直接转身,把迟小多抱着,扑到床上。


    “一整天没做。”项诚在迟小多耳畔说,“憋死了。”


    迟小多喘着气,揉揉项诚的头发,这个出租屋里很舒服,家具很少很空旷,他们稍微说几句话,就有回声的感觉,生活很简单,却让迟小多觉得再幸福不过了。


    第63章 查探


    足足三天后。


    “我们是不是该做点正经事了啊!”迟小多终于有感而发道:“来了以后就呆在家里,我连楼下的路都不认识呢。”


    项诚抱着迟小多,迟小多已经有点受不了了,推了推他的脑袋,说:“办正事了……”


    项诚只好说:“那好吧。”


    迟小多又有点怕项诚生气,总是小心翼翼的,项诚一不说话,迟小多就想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心里七上八下的,偷偷看项诚。


    “痛了吗?”项诚说。


    “有……有一点。”迟小多说:“一天两三次,感觉还是太多了,我觉得我们要注意可持续发展啊。”


    项诚笑了起来,迟小多说:“我去买菜,你给我做饭吃吧。”


    项诚答道:“一起去吧。”


    迟小多道:“不不,我自己去。”


    迟小多换好衣服出门,秋天的郑州一片萧瑟之意,换了个环境令他感觉到十分新鲜,河南话还听不懂,大家却都对他很热情。他买了几天吃的菜,还给项诚买了一条烟,回来的时候看到项诚在餐桌前看报告书。


    这份可怜的报告,从陈真交给项诚开始就没怎么动过,思归正在好奇地看煤气炉。迟小多把家里布置了一下,心想以后等自己买房了,和项诚一起装修,结束漂泊的日子,一定很美好。


    项诚咬着笔帽,眉头深锁,端详报告。


    “要怎么做?”迟小多问。


    项诚摘下笔帽,说:“找一个人,但现在,大家都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也不知道他是男是女。只知道目标就在华司雅苑小区附近,这里一共有一千四百八十户。”


    迟小多洗着菜,头也不抬地问:“找他做什么?”


    “驱委怀疑他很可能是妖。”项诚说:“潜伏在这里,给妖怪们当接应,这是从另一个案件里推断出来的。”


    “事件最初的当事人是豫文建设集团的一名高管,长期到大世纪洗浴中心去洗脚按摩,和服务员谈上了恋爱。”


    迟小多:“哈哈哈,好好笑。”


    项诚翻了下报告,说:“这名姓张的高管已经五十五岁了,很快会退休,结果爱上那个按摩服务员……”


    “老男人谈恋爱,就像老房子着了火。”迟小多打趣道:“对方是男的女的?”


    “女孩子。”项诚答道:“接着就是权力,美色,金钱,老男人包养了那女孩,老男人有老婆,有小孩,老婆小孩都在国外,女孩据说也爱他,结果老男人对这个小情人说了不少事,两人地下情关系持续了一年半。”


    “后来这个高管被上头查了。”项诚说:“被敌对派系搞下台,判了个挪用公款,招标受贿的罪名,证据全部来自于他的情人。”


    “啊?”迟小多有点不明白了,问:“为什么?”


    项诚看了迟小多一眼,说:“那个小情人是张高管对头派来的,被安排到洗浴中心里,为了搜集他的证据搞他。开始时是作风腐败,乱搞男女关系,这名高管被抓进去以后,一度要求男女关系的乱子自己收拾,不要牵连无辜。”


    “结果总经理不管,专案组顺藤摸瓜,查出一大串,包括行贿受贿,一下全部抓了。最后造成豫文集团的大清洗。”


    迟小多十分感慨,项诚翻过一页,说:“英雄难过美人关。”


    “那个情人呢?”迟小多说。


    “失踪了。”项诚答道:“最后见到她,就是进了华司雅苑里,蹲点很久,没有再出现。”


    迟小多:“感觉只是一个普通的案子。”


    项诚:“嗯,但还有另一件事,是有所牵连的。”


    迟小多关上水,把菜收拾好,项诚过来切菜,烧油,准备下锅。


    “华司雅苑里,有一个单位。”项诚说:“是王雷曾经购置的房产。”


    迟小多:“他是郑州人?”


    “不是。”项诚答道:“他和河南完全没有任何关系,只来过一次郑州。”


    迟小多仿佛感觉到了一点什么,项诚又说:“豫文集团旗下的一个承包商,在施工的时候,曾经请人看过风水。而看风水的人,是托王雷的一个朋友介绍的。”


    “那个朋友呢?”迟小多说。


    “住在开封。”项诚又说:“这就是所有的分析内容,现在我们需要找出躲藏在华司雅苑里的人,或者妖,也许能顺藤摸瓜,揪出王雷,至少得到他的去向,这是陈真分析的。”


    项诚把午饭做好,两人坐在桌前吃,迟小多一边吃一边说:“好混乱。不过我大概能理解一点陈真的猜测。”


    “嗯?”项诚给迟小多挑掉鱼刺:“说说?”


    迟小多:“如果换一个线头,从北京那里开始理,应该是这样的。”


    “首先,王雷和豫文建设集团的老总,或者是里头的什么人认识,有时候帮忙给介绍看看风水,赚点钱,有时候帮平点事,当做副业。”迟小多说:“毕竟建筑业都对这方面比较慎重。”


    项诚:“嗯。”


    迟小多:“某一天呢,豫文集团的老总想搞掉他们的副总,所以就设了个美人计,托王雷帮忙办成这件事。”


    “嗯,是的。”项诚说:“我觉得最开始不一定就是美人计,只是寄期望于普通人力量办不到的事。”


    “比如说扎那个高管小人什么的。”迟小多笑道。


    项诚点点头,迟小多又说:“但是王雷没有这么做,而是给他们介绍了一个妖,或者当中间人,让别人介绍了一只妖,接近那个姓张的高管。”


    项诚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迟小多又说:“于是就发生了后面一系列的事情,妖怪扮成人,把张高管迷得神魂颠倒,最后顺利地把他扳倒了,在要被抓的时候,逃进了小区里。”


    “那么你觉得这只妖是什么呢?”项诚问。


    迟小多搜刮着脑海中的记忆,说:“要看当事人的反应,也许是狐狸,迷惑人很厉害的那种,当然如果张高管本来就贪图美色,也许随便一只漂亮的妖怪,都能把他搞定吧。”


    两人吃着饭,项诚全程沉默不语,吃完以后去洗碗,迟小多说:“我有什么漏掉了的吗?”


    “就怕不止一只妖怪。”项诚说:“中原地区历史悠久,民间妖怪多,要慎重。”


    那倒有可能,迟小多心想,如果不小心捅了妖怪的老巢就麻烦了。


    项诚洗好碗,说:“下午出去走走?”


    迟小多早就想出门逛了,各种巴不得,跟项诚出门坐brt,两人先到华司雅苑门口去转了几圈,一个高档小区,有门卫,进入需要刷门卡。旁边一群大妈抱着小孩聊天,占位置,准备晚上在外面跳广场舞。


    “有妖气吗?”迟小多问。


    “没有。”项诚说:“哪里看得出来,你看看?”


    迟小多用龙瞳看了一会,没看出有什么异样。


    “什么也没有。”迟小多答道。


    项诚说:“翻进去看看。”


    项诚躬身让迟小多踩着背翻墙,倏然被巡逻的门卫发现了,喊道:“什么人!”


    “快跑!”迟小多说。


    项诚要摸离婚花粉,却忘了带出来,两人只得急急忙忙地跑路。


    进不去小区,怎么办?


    两人在外面兜了几圈,迟小多的手机接到了短信。


    【河南省驱魔师协会欢迎您,注册驱魔师与降妖师,请到协会办理手续,入口位于以下地点(萧记烩面馆)等十二处……】“去驱委看看吧。”迟小多说:“说不定有线索。”


    于是两人进了烩面馆,左看右看,有人进了厨房,项诚与迟小多便跟着进去,领班经过,说:“厨房里不能进。”


    “奇怪,入口在哪里?”迟小多莫名其妙地说,看了领班一眼,说:“需要暗号吗?天王盖地虎。”


    “宝塔镇河妖。”领班答道:“怎么了?”


    “进驱委。”项诚说。


    “区委是什么?”领班说:“二七区区委不在附近,出门打车。”


    迟小多:“不知道是什么你又说宝塔镇河妖啊!”


    领班:“……”


    项诚只得退出来,找了两圈,说:“没错啊。”


    迟小多又看了下短信,发现还有一条。


    【……对门沙县小吃。】


    迟小多:“……”


    两人终于找到了入口,项诚朝老板点点头,带着迟小多进厨房,里头老板的女儿正在炒菜,两人便进了橱柜,传送到河南省驱委办事处。


    “哇——”迟小多瞬间傻眼,被传送出来的地点正在黄河边,是一个占地不小的度假村,共十二座小别墅,和灵境胡同,玉兰花巷又有不同,门口挂着金碧辉煌的“河南省驱魔师协会”牌匾。


    迟小多还是第一次看到黄河,滚滚河水自西向东奔腾而去,一望无际。门口的路直接汇入河里,河滩前,河面上插上了不少竖竿,竿上挑着白色的布条,随风飘扬。


    别墅中间的花园里,一个大妈带着六个年轻女孩,拿着把跳舞用的扇子,跟着录音机里的豫戏排演,迟小多和项诚站在门口朝里看,大妈收起扇子,关上录音机,看了他们一眼。


    “恁找谁呢。”


    “内个……”迟小多有点紧张,说:“没找谁,过来看看,我们是外地人,过来熟悉情况。”


    “咿!拜山头!”大妈笑道:“随便走走吧。”


    于是两人就进去了,连个门卫都没有,度假村里的别墅都是办事处,貌似很有钱的样子,办事处门口都挂着牌,外勤、组织、妖怪管理处、信息、人事部门。还有个独立的降妖设备师协会。


    迟小多登时有种找到组织的感觉,摇着尾巴冲进去了,心想老子现在也是有组织的人了!


    然而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有人嘛?”迟小多在里面喊完以后外面喊。


    一名领导模样的中年人把客人送出来,和对方亲切握手,亲自把人送上门口停着的奥迪。


    “好的好的。”中年人远远地挥手,说:“改天喝酒!”


    奥迪开出门,朝黄河前的斜坡开了进去,河水朝两边自动退开,又掩过来,车消失了。


    迟小多和项诚在一旁看,心想多半又是什么结界。


    “哎?您好。”迟小多说。


    中年人看了他们一眼,迟小多说:“我们是刚到这里的。”


    那中年人走过来,项诚说:“外派驱魔师。”


    “我是降妖师。”迟小多笑道。


    “你们好!”中年人忙伸出两手,和他们郑重握手,说:“来,两位小朋友,请进,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双方自我介绍了一番,中年人叫黄铮,让迟小多和项诚喊他黄叔,外面排演舞蹈的是黄嫂,本省驱委的主要办事员大多都去北京考试了,还有些留在灵境胡同办事,一时半会没回来。


    黄铮听了项诚说的,并且看了下他们的报告,说:“嗯……谢谢两位这么热心的支持我们的工作。”


    “大家都是驱魔师。”项诚说:“也是我们的工作。”


    黄铮笑了笑,点头说:“这样,我给你们开一张介绍信,拿着到金水区公安局去,可以调查一点情况。”


    迟小多心想太好了,果然有证就是方便不少,黄铮又点了几下鼠标,调出两人的记录,确认了他们的信息,说:“自助任务机还没有装上,你们需要登记任务,就先在这里办吧。”


    “行。”迟小多说,并坐到电脑前,去调阅记录,查到了两人接受的这个案子里,那名张高管的个人履历,以及小情人的照片,还需要那小情人的居住地和籍贯等身份信息。


    “晚上一起吃个饭!”黄铮说:“给两位接风!”


    “不麻烦了。”项诚也没想到对方这么热情,说:“办事要紧。”


    “不不不,一定要的!”黄铮说:“来了都是客,还是为我们郑州出力,为维护世界和平奋斗的朋友,这饭一定要吃!不吃就是不给你黄叔面子了!”


    项诚也没办法,只得点头答应,黄铮开完介绍信,迟小多突然想起,问:“可达来报道了吗?”


    “谁?”黄铮让他们上车,迟小多解释了,黄铮说:“还有朋友?来来来,一起叫过来!”


    迟小多心想要吃不能自己吃,干脆把可达拖上,不然不会和领导打交道好尴尬的样子。黄铮叫司机开了辆小型客车,车停在门口,朝他老婆喊了声,说让大家一起出门吃饭。


    于是驱委的成员都来了,大家浩浩荡荡地上去,司机把车直接开进黄河,从另一侧的路上穿出来,进市区,定了个包厢,吃大时代食府的豫菜。可达在食府外面等着,哈哈哈地和黄铮握手打招呼。


    席间迟小多和项诚全程无语,黄婶还热情地要给迟小多和项诚介绍对象,黄铮又挨个拉着他们喝酒,不到一顿饭下来,大家亲热得和一家人似的。


    吃过饭后,黄铮又带着大家去唱歌。


    迟小多:“……”


    项诚:“……”


    “那边的朋友你们好吗?”可达尽情地嗨着,还要项诚唱。


    “我好想走。”迟小多哭笑不得道。


    “我去说一声。”项诚也有点郁闷,这实在是太热情了。


    “待会吧。”迟小多小声道:“再坐一会,现在就走不好的。”


    唱到十一点的时候,项诚终于受不了,说要先回去了,黄铮便理解地点头,可达还在和黄婶一人一个麦,情歌对唱,于是迟小多他们先走了。黄铮又吩咐让司机把他们载到家门口,临走时再三打包票,有事一定要开口,驱委就是你们的家。


    下车被秋风一刮,迟小多简直哭笑不得。


    “太热情了。”迟小多说:“黄婶人真好,和广州的人完全不是一个风格的。”


    项诚说:“因为咱俩有证,他们才客客气气的,上次来郑州,黄铮连人都不见的。”


    热闹了大半天,唯一有用的就是开了张介绍信,浪费了一个下午的时间,还不如在家啪啪。


    “明天去派出所看看吧。”迟小多说。


    第二天,有了驱委以特别办事处名义的介绍信,两人很轻松地得到了派出所的接待,所长亲自给他们找出了宗卷,解开档案袋的绳子,说:“这个案子,大部分地方也不是我们接手的,金水区只负责了一小部分。”


    “知道的。”项诚答道:“一定不会传出去。”


    迟小多翻了一下,找到那个女孩子的名字,叫胡秀娟,于是摊开本子,在上面记录。


    所长问:“吃饭了吗?”


    “吃过了!”项诚与迟小多异口同声道。


    “我看晚饭要么……”


    “不不。”迟小多马上道:“谢谢所长。”


    所长只好笑着点头。


    胡秀娟,籍贯开封,身份证上显示二十岁,很清秀的一个女孩子。


    根据派出所的调查,胡秀娟也没有回过家,从案发之后就失踪了。


    “我觉得她一定还在华司雅苑里。”项诚说。


    “这个高档小区住的都是什么人?”迟小多看到里头有不少好车,感觉守备还是挺严的。


    项诚摘下墨镜,两人又在小区外看了一会。


    “需要进去调查。”项诚说:“找个机会,半夜进去吧。”


    “直接潜入吗?”迟小多说:“我觉得潜入反而找不到你想要的,而且这么多户,也很难排查,这么长时间,慢慢来,不要着急。”


    项诚打了个唿哨,天空中思归飞下来,停在他的手心里,连着好几天,思归都在附近盘旋,没有见到任何可疑迹象。


    两人路过人才市场,项诚说:“我顺便找个工作,钱快花完了。”


    他们身上的钱就只有迟小多考试后拿到的五千补贴,外加几个月里存款理财的开销,在北京衣食住行,外加过来郑州租房子的花费,机票钱等,已经花得差不多了。


    “取一点出来用。”迟小多说:“还有一百万呢。”


    “不要动存款,我来赚。”项诚朝迟小多说:“你在外头等我会,我进去转转。”


    项诚进了人才市场,迟小多在外面等着,一个小时后,项诚拿了个名片出来,说:“走。”


    迟小多家里两室一厅,他在另外一个房间开了个小小的工作室,把制作法宝的工具准备好,预备做点东西。项诚则找了份工作,去缴了保证金,迟小多开始完全不想让他去做体力活,但突然发现其实项诚非常聪明。


    因为他找了份快递员的活儿……为了迎接双十一,快递正在招募临时工,而项诚押了两千块钱和身份证,领到了一辆摩托车,在自己的要求下,分管的片区划到了华司雅苑。


    于是这样一来,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进小区去调查了。


    “那我呢?”迟小多傻眼了。


    “你在家。”项诚说:“买菜,想我,等我回家。”


    第一天下班,项诚带着个蓝色的大麻袋,扛回来一大包东西,快递点关门了,只好暂时先存放在家里,明天一早带过去。


    有些客户还不填单子,直接把地址发到项诚的手机上,项诚和迟小多于是就得在家里把单子填上,派货赚一块,揽收赚两块。项诚穿一身快递红灰黑相间的制服,人长得又高又帅,歪歪地戴着顶帽子,看得迟小多流口水。


    “明天带你去兜风。”项诚说:“摩托车到手了。”


    迟小多说:“明天不送件吗。”


    “先玩再说。”项诚认真地一笔一划,对着填快递单,两人忙到晚上十点,制服play了两个小时以后就睡了。


    迟小多早上坐在项诚的摩托车后座上,被项诚和快递箱子夹着,先去吃早饭,到处玩一玩,接着在快递点外等项诚和一群快递小哥分拣件,把该发的全部发出去,揽收的全部装车,装完以后,出来抽根烟,和迟小多并肩坐着吃盒饭。


    下午项诚则开着车突突突地去送件,迟小多在楼下看件,项诚挨家挨户地敲门。


    “疑?”下午的时候迟小多突然说:“待会转回去一下,等会儿。”


    “怎么?”两人经过广场,迟小多看到大妈们占的位置,说:“我也有个办法。”


    当天项诚派完件,迟小多就在广场上等着,等到大妈们集合了,开始放凤凰传奇的音乐,迟小多便跟在后面,一起跳广场舞。


    “你也来跳呀!”领舞的大妈说。


    “是啊是啊。”迟小多说。


    “你哥哥呢?”隔壁的大妈问。


    “他在家里数件呢!”迟小多答道:“他待会也来跳!”


    小区里的大妈们都知道这两兄弟了,项诚每天挨家挨户敲门派件,蓬头垢面遗世而独立的女子,风韵犹存的大妈,天天窝在家打dota的宅男……迟小多经常会出现,给项诚守东西,一回生二回熟,大妈们都开始议论迟小多和项诚的来历。


    于是被问起的时候,迟小多便编了个故事,说在郑州念大学,因为风湿生病,需要调养,休学一年,表哥项诚送快递给他赚点学费生活费。


    大妈们据此脑补了一个两兄弟相亲相爱,相依为命,互相扶持的感人故事,进出小区还朝迟小多打招呼。现在迟小多用需要运动复建为理由,加入了广场舞的军团,准备打听点事。


    晚上大妈们七点半,吃过饭洗好碗,做完家务,会准时在这里跳舞,附近也有不少大叔过来跟着跳。此处成为小区内部最有效的八卦聚散地,谁家生了小孩,谁家找小三被一巴掌,谁家贪污受贿被双规,谁家卫生巾塞了下水道……诸如此类,消息比飞的还快。


    迟小多的小脑不太协调,学起广场舞有点吃力,大妈们还很热心地教他各种分解动作,包括:扬、洒、挥、转、后蹲、错步,抖肩等一系列充满技术性,展现了劳动群众力与美的动作,迟小多勤学苦练,通过反复的练习,最终取得了大妈们的一致称赞。


    “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


    项诚骑着摩托车,在歌声里过来,把摩托车一支,进了方阵里,迟小多前进着迈步,不停左右抖动双肩。


    项诚也跟着一起跳,两人侧身,左手优雅地挥出去。再跟着大部队一起转圈。


    快递小哥是大妈们最欢迎的,长得帅不说,关键是谁的八卦都没有项诚多,大家没事干就让迟小多去找项诚套八卦。譬如说四栋602那个单身妹子到底找有没有对象,三栋212的男人怎么老是带人回家,是不是聚众赌博或者吸毒。


    “今天有什么发现吗?”跳完以后大家休息一下,闲聊八卦,迟小多问项诚。


    “没有。”项诚掏出手机,给迟小多看,上面是单元名字,半个月里他送了快一半的小区快递,还没有发现端倪。


    第64章 天狐


    “哎,我说你俩。”一个大妈说,“成天形影不离的,啥时候找对象呀。”


    迟小多被问得最多的就是这个,个个都把他当干儿子看。


    “我还没毕业呢!”迟小多恬不知耻地说,“才二十一,我妈不让处对象啊,说耽误学习。”


    “那你呢?”大妈乙说,“小项啊,你也找个对象,你们这行赚的是辛苦钱,得攒钱娶媳妇呗。”


    项诚答道:“小多没毕业,我不结婚,得照顾他,我书读得少,也没人要我。”


    “英雄不论出身嘛。”大妈们纷纷道。


    “你俩是舅表么,还是姨表嘛?”大妈丙问。


    “舅表。”项诚答道,“小多是我舅的孩子。”


    “哦——”大家理解地点头,知道项诚的妈肯定让儿子多照顾一下外甥,可以理解,两兄弟感情也好,实在是太萌了。


    当然大妈们是不知道萌这个字的确切意思的,只是越看他俩越喜欢,无意中燃烧起了腐女之魂。


    “等双十一。”迟小多小声和项诚说,“双十一发咱们这个快递的多,到时候应该能覆盖到八成。”


    项诚低声道:“你确定?双十一就这么神奇?”


    “必须的。”迟小多说,“就算是妖怪,也一定会忍不住在双十一买东西,放心好了。腰好点了吗?”


    迟小多把手伸进项诚的制服里,摸摸他的背脊和腰,项诚太高,背着个麻袋跑来跑去的,腰的负荷太重,容易酸痛。快递小哥们普遍没过一米七五,重心低了比较好扛东西。项诚一米八五每次都鹤立鸡群的,要不是因为力气大筋骨好,估计干几天活就得在床上躺着。


    回去以后迟小多给项诚贴了缓解肌肉疲劳的药贴,项诚却满不在乎,抱着他,现在每天送快递,消耗了多余的精力,也没机会随时随地扒掉以后来一炮了。但晚上这一次是必须保留的。


    “腰不疼吧……啊啊啊……”迟小多喘着气问。


    “有不一样吗?”项诚说着挺腰深深一顶。


    “没有……啊!”迟小多摸着项诚的健硕的肩膀,来回摸他腰上的肌肉线条,继而滑下去,项诚两腿分开,手肘撑着,俯身吻迟小多,迟小多抱着他的臀,摸来摸去,心想项诚的屁股好翘……


    三天后,双十一前夕到了。


    项诚长这么大,第一次体验到购物的疯狂,初冬的郑州已经很冷,树上的叶子都掉光了。广场舞也没人跳了,今天大妈们全都跑光了,剩下空荡荡的广场,秋风卷落叶。


    所有快递小哥都在备战,项诚高出所有人一个头,一脸迷茫地听着。


    “三点左右第一批快递就要来了!”主管说,“大家有信心吗?!”


    “有——”


    “让我听听你们的声音——”


    “有!”大家齐心协力喝道。


    “我们的口号是——”


    “快通快通!路路畅通!”快递小哥们一起喊道。


    “就地解散!”主管说,“准备应战!”


    说着主管背起包,小哥们各自出去抽烟,项诚出外面,看到迟小多在萧瑟寒风里刷手机,热泪在风中飘零:“我抢到啦!我抢到啦!”


    “抢到什么?”项诚问。


    迟小多道:“抢了好多衣服!”


    项诚:“……”


    没多久,车来了。


    六辆大货车轮流停在网点外,开始卸货,分货,所有人一哄而上,飞快地拣件,小件盒子飞来飞去,主管就像玩杂耍的一样,盒子在手中绕圈。这边还没卸完,下一辆车又来了。


    “疯了!”项诚道。


    “快快快!”主管吼道,“不要说话了!来,小项!过来采访一下!记者来了!”


    项诚:“……”


    记者在外面狂拍照,项诚朝着镜头,勉强笑了一下,记者顺便采访了一下迟小多。


    “这位小帅哥,你怎么在这里刷?”


    “我蹲点等快递啊!”迟小多快乐地说。


    “买了多少东西?”


    迟小多:“三千!剁手啦!”


    闪光灯chuachuachua地拍完照,记者说:“快到顺丰那边去。”


    “快通的小哥今年能吸到不少粉了……”


    记者跑了,项诚和一群快递员从三点多一直分拣到早上七点,迟小多靠在墙角烤着暖炉瞌睡,项诚百忙之中扔过来一个包裹,落在迟小多怀里,说:“你的。”


    迟小多迷迷糊糊地醒来,拆包裹,里面是零食,正好当场买了当场收,和项诚吃了点零食填肚子。八点半,所有小哥们无视了到来的第十二辆卸货车,各自骑上摩托,冲向各自的片区,开始发货。


    迟小多戴了顶快递的小帽子,开始给项诚码件,用建筑与结构的专业知识,在一辆摩托车后码了两百多个件,屹立不倒。


    “走!”项诚跨上他的“骏马”,像个骑士一般,威武地带着迟小多,一起去派件。


    摩托车后面的快递就像摞塔一样,却始终不倒,在沿途晨练的大爷大妈的惊诧的眼光下,驰进了华司雅苑。


    这次的货几乎覆盖了整个小区,项诚抱着一摞货物,上楼去,迟小多抽货物派件。


    叮咚,项诚按门铃。


    “拆包检查一下。”项诚隔着防盗门说。


    “不用拆了。”里面的男人打着呵欠,穿着睡衣开门,接过快递。


    “那签名吧。”


    “买的什么呀?”后面女主人问。


    项诚看了迟小多一眼,迟小多摇摇头。


    叮咚。


    “包裹。”项诚说,“双十一的。”


    房间里,一只小鹿犬对着两人狂吠。


    迟小多在项诚背后打了个叉,项诚跟着迟小多,怀抱一堆快递下楼。


    叮咚。


    “双十一快乐——”迟小多笑着说,“快递来啦。”


    “不是让晚上派件的吗?!”里面一个男的不耐烦地说,“还让不让人睡了!”


    “你……”项诚要拉防盗门把那人拖出来揍一顿,迟小多忙拦住他。


    男人随手签了个字,迟小多心想大爷,都十点了耶……


    两人刚要走,那男人骂了句脏话,项诚把快递一扔,迟小多道:“别冲动!”


    “干嘛?想打架?”那男人道。


    接着项诚不由分说,一手伸进防盗门的圆圈里,揪着那男人的衣领拉着他,当当当地在防盗门上撞了几下。


    项诚掏出离魂花粉一抖,那男人打了个喷嚏。


    “???”


    迟小多:“……”


    叮咚。


    “包裹。”


    “啊呀,谢谢。”


    叮咚。


    “包裹。”


    “呀,今天两兄弟一起来啦?哦这个是儿媳妇买的呀,等我去拿老花镜……”


    “老头子,你看到我眼镜了吗?”


    “奇怪,放在哪里了……”


    迟小多欲哭无泪,把包裹放在门口,两人跑了。


    “进来喝杯茶呀。”


    叮咚。


    “包裹。”


    “喵——”


    一只猫隔着防盗门,朝外面伸出爪子,挠了挠迟小多的裤腿,“啊啊啊啊——”迟小多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叫道,“妈呀,好萌啊啊啊——”


    迟小多被那只猫萌得快要站不稳了,里面出现了一个男孩,朝外看了一眼。


    “拆包检查一下。”项诚说,“这里签收。”


    迟小多抬头,看到那男孩。


    “喂。”男孩问,“疯狗,这充气娃娃你买的?”


    迟小多:“……”


    项诚:“……”


    一个男的在里面说:“谁送的吧。”


    里头一个男人起身,朝外看了眼,那男人皮肤黝黑,嘴角微微扯了扯,露出犬齿,舌头舔了下尖牙。


    迟小多侧过头,闭上右眼,用左眼看进去,看见了房里缭绕的一层雾气。


    男孩随手签收了,问:“还有吗?”


    “没有了。”项诚漫不经心地说。


    里面把门砰地关上,迟小多与项诚对视一眼,项诚指指电梯,示意进电梯里说去。


    “是他吗?”项诚按下电梯,问。


    “他买的什么?”迟小多问:“充气娃娃?”


    项诚眉头拧着,回忆片刻,答道:“一个盒子。”


    “你觉得呢?”迟小多也不能确定,他看到了那个单位里有异常之处,却没法确定。”


    迟小多来不及拍照,那男人的身影却一再浮现在脑海里,一个瘦瘦的,犬齿很明显的男人,看样子有二十四五岁,虽然皮肤有点粗糙,却并不老。可以看得出是长期漂泊的长相。脸上还带了点脏兮兮的疤,头发乱糟糟的。


    他穿着一身黑,黑色的高领毛衣,黑色的西裤,蹲踞的姿势很奇怪,膝盖朝两侧分开,两手垂在胯前,像个什么动物——狗吗?会是一只狗妖吗?


    不过项诚有时候也这么蹲,所以不能作数。


    迟小多又敲开一家门。


    “叮咚。”


    “快递。”项诚说。


    里面燃香的气味缭绕着,一个脸上浮肿的男人开了门,瞪着他们。


    “快递。”项诚重复道。


    迟小多警觉地发现了,男人接过快递,签了字,迟小多不敢在他面前用龙瞳,生怕打草惊蛇,两人退出来后,迟小多说:“看门牌号。”


    “4栋307。”项诚也察觉了,说:“妖,不过不知道是什么妖。”


    “彘妖。”迟小多说,并翻出笔记本对照,说:“你注意到他家的客厅很乱吗?全是生活垃圾,直接铺在地板上。”


    “嗯。”项诚答道:“猪的生活习性。”


    “它还点了香。”迟小多说:“用檀香的气味来掩盖。”


    “就是它了。”项诚说:“找到目标就好办,晚上过来。”


    上午的件派完后,迟小多既累又渴,整个人陷在睡眠不足的燥意里,项诚便把他先送回家去,让迟小多先休息,自己继续去派件,预备晚上再出动侦查。


    迟小多不知道为什么,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了那个穿黑衣服,蹲在地上的男人。夜十一点,项诚带着吃的回来了,今天完全忙得没时间去抓妖。


    “晚上还出去吗?”迟小多边给项诚的腰上贴药边说。


    “暂时不去了。”项诚说:“可能这里的妖比咱们想象中的多,明天再跑一天,看看情况。”


    迟小多打了个呵欠,日夜颠倒后总是没什么精神,项诚今天也累得不行,除了跑来跑去的累,更重要的是精神高度紧张,不能送错东西。于是两人商量好把这几天晚上的几次存起来,过了双十一再补回来,便抱着睡了。


    迟小多觉得黑色毛衣,黑色西裤,露脚踝的皮鞋这种搭配挺好看,于是就在网上也给项诚买了套。三天后,项诚终于送完了双十一的货,预备晚上出去侦查。迟小多给他分析了几户重点排查对象。


    “没有夜行服,穿这套出去。”项诚穿了一身黑,对着镜子看了看,说:“怎么样?”


    你到底是去刺探敌情还是去走t台的啊!迟小多简直没眼看了,说:“好吧,就这样吧。”


    “你在家等,电话联系。”项诚把白色的耳机塞在左耳里,手机插到后裤袋。


    迟小多:“当然不行!你想什么呢!”


    项诚说:“你就不能在家里等我吗?”


    “我是降妖师嘛。”迟小多说:“我需要记录你的一举一动啊。”


    思归在外面敲了几下窗口,迟小多把它放进来,揣进衣兜里,说:“走。”


    项诚说:“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你保护我啊。”迟小多说:“一级驱魔师呢。”


    项诚只得给迟小多围上围巾,带着他出去,迟小多心想这就对了,英雄去拯救世界怎么可以没有拖油瓶呢?电影上都应该有个拖后腿的才对啊。


    两人已经商量好了路线,然而一出门去,却发现到处都是大雪,一身黑的项诚走在路上非常显眼。


    迟小多:“……”


    还有女孩子偷拍他俩。


    “要么等再晚一点。”项诚说。


    “喝杯奶茶,再等等吧。”迟小多提议道。


    于是两人在书吧里喝了热奶茶,顺便看看书,温暖的灯光下,十点了。北方的习俗和南方不一样,迟小多颇有点不太习惯,广州深圳直到半夜12点还灯红酒绿,郑州一到夜里八点大街上连车都没多少。


    白茫茫的大雪里,项诚背着迟小多,翻墙进小区里去。


    两人站在墙下,迟小多说:“我要尿尿……奶茶喝得太多了。”


    “尿吧。”项诚说,转过身,在迟小多牛仔裤后袋里摸了根烟,烟圈散开,飞向栏杆上的摄像头。


    迟小多跟着项诚到第一间楼下去,项诚固定好蓝牙耳机,戴上手套,低声说:“抱紧了。”


    迟小多抱着项诚的脖颈,匍匐在他背上,项诚先是揪着外头的排水管道一跃,飞速攀爬上去,在阳台上来回弹跳。


    “积雪很滑。”迟小多说:“小心点。”


    “嗯。”项诚回头看,下面门卫正在巡逻,两人站在一个空调机位上,一块雪掉下去,落在保安头顶。两人马上侧身,躲在楼房外墙的缝隙处。


    保安抬起头看了一眼,拿手电筒照了照,自言自语,走开了。


    项诚与迟小多小心地爬过两个阳台,对照位置,再翻过一个楼道就是彘妖住的单位,两人背对马路,正要离开阳台时,忽然听见楼道里有人在说话。


    一个男人站在楼道的窗前打电话,项诚便停下脚步。迟小多望向阳台里,里面的一家人正在看电视。


    必须等楼道里的人走了才能经过,否则马上就会被发现,被人发现了没关系,惊动彘妖就不好了。


    “在这里等一会。”项诚贴着迟小多的耳朵说。


    “嗯。”迟小多出身地从阳台上朝里看电视,电视里正在播甄嬛传。


    于是项诚和迟小多就躲在别人家的阳台外,一起看甄嬛传。


    “华妃好狠。”迟小多说。


    “对。”项诚说:“最后怎么样了?”


    “皇帝驾崩了。”迟小多答道。


    广告时间,迟小多才想起正事,说:“人走了吗?”


    打电话的男人离开了,项诚沿着阳台过去,示意迟小多在外面等,里面十分安静,只有客厅里点着一盏红色的夜灯。


    “嘘。”迟小多示意项诚看顶上,项诚抬头看,阳台上挂着一个铃铛。


    项诚抬起手,先用捆妖索交错布设下绳网,封住铃铛,再把它小心地摘了下来。迟小多轻轻拉开铝合金玻璃窗门,项诚在门外贴上两张符箓,拿出石敢当,交给迟小多,手执降魔杵,朝客厅里走去。


    一拉开窗户,臭味就直扑出来,迟小多快要被熏晕了。他闭上双眼,复又睁开,看见客厅里有一股奇异的能量流动,充斥了各处,就像千丝万缕的深紫色光带,而发源地,则是面朝阳台的一个神龛。


    神龛里,供奉着一个怪异的雕塑,雕塑发出淡淡的光,朝周围发散出光带。


    项诚走出一步,被迟小多在身后拉住衣角,迟小多打打手势,示意有陷阱,左手比了个“三”的数字,项诚便朝侧旁绕了三步。右七前四……迟小多紧张地看着飘带,直到项诚走到神龛前。


    他取出镇妖幡,把神龛上的雕像小心地包了起来。


    内里传来震天响的呼噜声,彘妖泡在浴缸里,缸中全是发臭的黑水。


    项诚比了个ok,迟小多好奇地朝里望,摸出手机,给彘妖拍了张照。项诚抖开捆妖绳,彘妖犹如被吊芭蕾一样地绑了起来,瞬间发出杀猪般的哀嚎声!


    “卧倒!”项诚突然转头,迟小多背后,窗玻璃哗啦一声爆碎,一个人从阳台外冲了进来!


    迟小多朝前一个飞扑,然而还没落地,背后衣领便一紧,被提到阳台上去,迟小多瞬间错步,搭着那人的手臂要过肩摔,对方反应却比他更快,侧过手一挡他的腰,迟小多无法使力。


    “你放妖,我放人。”一个男人的声音充满嘲弄地说。


    项诚提着彘妖,说:“成交。”说着把那臃肿的彘妖一抖,彘妖咕噜噜地滚到阳台边去。


    那男人放开了迟小多,说:“等你很久了,项诚实。”说着像条狗一样吠了声,露出犬齿,不怀好意地打量项诚。


    男人穿一身深黑色的高领毛衣,黑色吊脚西裤,低邦黑皮鞋,和项诚两人一身全黑,彼此对峙。


    项诚警觉地眯起了双眼。


    “把妖交出来。”项诚道。


    迟小多站在项诚身后,警惕地看着那男人,正要使用龙瞳,却被项诚回手,一手蒙住了眼睛,迟小多从项诚的指缝中望出去,看见那男人邪气地笑了笑。


    紧接着,那男人朝后翻,一个闪身,翻出了阳台。


    项诚收回捆妖绳,迅速追了出去,朝迟小多打了个手势,把蓝牙耳机戴上。迟小多也戴上耳机,拨通项诚电话,两人保持着联系,项诚顺着屋顶追出去,迟小多把裹着雕像的镇妖幡收进随身的挎包里,拉开门,追出单元楼外。


    天地间大雪纷纷扬扬。


    项诚的声音在耳机里传来:“那家伙对这一带不熟。”


    “追上了吗?”迟小多跑出电梯,出了花园。


    项诚:“他在找路,不知道想去哪里。”


    迟小多说:“放它走吗?”


    “有思归盯着。”项诚答道。


    迟小多停下脚步,面前站着一个少年。


    “小多?”项诚警觉地问。


    迟小多说:“我想我找到目标了。”


    “可惜你没有抓住我的能力。”铺满雪的路上,走过来那个少年。


    迟小多猛然想起那天派快递时:


    “拆包检查一下,这里签收。”


    “喂。”男孩问,“疯狗,这充气娃娃你买的?”


    “你的朋友叫疯狗,对吧。”迟小多眉毛微微一抬,说。


    “嗯。”少年嘴角牵了牵,说:“你可以叫他郎犬,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胡新阳。”


    项诚的耳机里传来两人的对话,他正在犹豫不决,犬妖抓着彘妖,上了一辆金杯面包车,思归展翅飞去,停在车顶上。


    “我马上过来。”项诚朝电话里说。


    迟小多的龙瞳一闪,看清楚了胡新阳的真身。


    胡新阳的背后,幻化出一条将近五米长的的尾巴,尾巴庞大而占据了不小的空间,那布满花纹的尾巴发着光,占满了整条街道,再刷然发散成许多条,继而又合并为一条。


    “久仰了,迟小多。”胡新阳说。


    “久仰。”迟小多说:“九尾天狐。”


    项诚正在飞快地朝这里跑来,脚下一顿,神情愕然。


    “小多?你听见了吗?”项诚说:“马上离开那里!那是最危险的妖怪之一!”


    “九尾天狐。”迟小多看着胡新阳的双眼,说:“迷惑异能最强大的妖怪,天狐与龙、凤、魈、鲲并列,为五大上古妖族图腾之一,看来胡秀娟也是你。”


    “不错。”胡新阳说:“很聪明,果然有龙瞳就是不一样,理论上你也是我们妖族的人,何必和人类混在一起呢?”


    正说着话,胡新阳的脸上现出猫纹,九条尾巴发散开去,散发出强大的气势!


    迟小多暗自心惊,感知妖怪的能力也是降妖师的必备技能之一,然而在没有对比的情况下,他很难去判断九尾天狐到底有多强。


    “给你一个机会。”胡新阳冷冷道:“加入我们。”


    “否则呢?”迟小多稍稍低下脸,抬眼注视胡新阳。


    “否则就死。”胡新阳稍稍一抬眼,抬起手,手里缭绕着一团黑气。


    “你奈何不了我。”迟小多说:“鸱吻的魂魄在守护我,你的迷惑之术对我来说不适用,你能控制世间所有的生物,却控制不了被龙瞳守护的我。”


    “那么就试试看?”


    胡新阳猛然睁大双眼!


    迟小多登时觉得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入侵了自己的双眼,龙瞳登时发生了剧烈的颤抖,他本能地想后退,那是低级动物面对食物链更高级主控者的畏惧与恐慌。


    然而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退,除了鸱吻的龙瞳在帮助他,更多的还要依赖自己的意志!这个时候一旦臣服,就会被九尾天狐彻底控制!人类的意志力是所有生物里最顽强的,他必须依靠自己的意志去与胡新阳抗衡,哪怕是半步也不能退后。


    胡新阳释放出更强大的威压,刹那间平地仿佛卷起一道无形的旋风,卷着雪朝四面八方飞散开去!


    第65章 控制


    交锋只持续了不到三秒,迟小多挺住了,紧接着胡新阳呲牙,发出一声咆哮,朝迟小多冲来!


    迟小多迅捷无比,一脚后退,扬起漫天风雪,胡新阳两指已戳到了他的双眼前,迟小多闭眼,后仰,左手一抬格挡胡新阳的探目勾指,胡新阳右手拍迟小多左手腕,用的恰恰是散打武艺,迟小多心中一震,转身抬腿,一式旋踢。


    胡新阳抬腿格挡,两人脚法互错,再次分开。


    迟小多手腕护住面门,低头躬身,风雪里,迟小多龙瞳光芒闪烁,漫天雪花飞扬,两名少年彼此一粘身便即分开,胡新阳的动作快得迟小多来不及反应,一切全凭直觉,以传统武术互殴。


    然而胡新阳的速度越来越快,迟小多脑海中一片空白,眼里只有对方的手势,继而大喝一声,抬腿下扫,刷的一声雪花喷扬起来。胡新阳再次以手指勾来之时,迟小多一矮身,两掌齐出,打中胡新阳的胸腹,把他推得倒后直摔出去!


    胡新阳踉跄起身,迟小多警惕地看着他,以防他再次扑上前。


    “你……你……”


    “遇上对手了吗?”迟小多呼哧呼哧地喘气,冬天一身衣服太笨重了,他不住回想起刚才胡新阳的动作,诧异自己的反应居然会这么快,是龙瞳吗?胡新阳的每一招都清清楚楚,被龙瞳分解,剖析。


    胡新阳躬身,背后散发出黑气,要朝他扑来,迟小多动作比他更快,把手探入包里。


    “你以为寻常的那点小伎俩能挡住我么?”胡新阳冷笑道。


    “我觉得……这不是小伎俩。”迟小多喘着气,把沙漏从包里掏了出来。


    胡新阳动作一滞,迟小多心里祈祷这家伙千万不要知道自己没有半点法力的事实,否则就要被它抓走了,然而就算不用这招唬它,最后的结果也一定是人被抓,沙漏被收缴。


    “你的幻惑天赋玩不转了吧。”迟小多又说:“动武也打不过,想破釜沉舟了吗?”


    胡新阳一时有点举棋不定,迟小多知道狐狸很狡猾,这招顶多只能蒙住它几分钟,希望项诚快点赶来。


    胡新阳再次站直,现出奇怪的笑容,说:“我们来打个赌怎么样?”


    “打什么赌?”迟小多说。


    “赌我能不能从你身边带走巴蛇。”胡新阳缓缓道:“你有龙瞳,巴蛇可没有,你本身是人,巴蛇的本身是妖。”


    迟小多想也不想就答道:“你输定了。”


    “别高兴得太早。”胡新阳道:“赌注是你的龙瞳,如果我赢了,等着我下手来挖走你的眼睛吧。”


    迟小多心念电转,天魔种、妖族、九尾天狐,种种看似毫无关联的元素在这个时候,被窜在了一起。包括项诚的身份……


    “为什么要带走项诚?”迟小多沉声道。


    “嘿。”


    一句话未完,高空中,项诚和着风雪扑下,吼道:“让!”


    捆妖绳化作天罗地网,当头一罩,胡新阳不避不让,双手一合,雪地轰然爆碎,到处都是横飞的冰棱,风雪卷着捆妖绳倒飞回去,巨网罩向迟小多。


    项诚冲上前,抱着迟小多一滚,两人滚到雪地里,项诚看也不看,挥手洒出一把黄豆,继而抖开降魔杵,斜斜一掠,幻化出智慧剑,挑起一道金光,斩向胡新阳!


    胡新阳一身怒吼,化作两米来高的白色九尾狐,朝着项诚一撞,爪子直按下去,项诚横剑格挡,狐妖与项诚相撞的瞬间,狐眼猛然瞪大,瞳孔收缩成一条线。


    那一刻项诚仿佛受到震撼,怔怔看着它的双眼,狐妖猛然一发力,金光炸开,项诚倒飞回去,撞上一家防盗网,发出巨响!


    “项诚!”迟小多喊道。


    九尾狐朝着项诚发动了啮咬与扑击,到处都是横飞的冰晶与利刃,项诚狼狈不堪,金光豆飞来,却奈何不得九尾狐,镇妖幡一抖开,便被九尾狐利爪扯住。


    “不要看它的眼睛!”迟小多吼道。


    项诚闭上双眼,低头从九尾狐身下滚过去,然而九尾狐却在一秒内化为人型,抬脚一扫,项诚睁眼,竖起降魔杵,一拳猛击胡新阳面门,胡新阳展开双臂,再次切换成狐妖形态,尾巴卷住降魔杵,项诚紧握降魔杵,被拖得直飞出去,摔在消防栓旁。


    迟小多冲过去,扶起项诚,胡新阳化作人型,朝他走来,项诚咳了几声,踉跄站起,挡住了迟小多。


    胡新阳稍稍低下头,注视着项诚。


    “给你三个月时间。”胡新阳说:“天魔一直在等你。”


    “我不会去。”项诚沉声道。


    “你早就动摇了。”胡新阳道:“速度点,把你在的人间的事做一个了断。你不属于这里,不属于人,你既不是人,又何必在人群中自讨苦吃?”


    项诚:“……”


    胡新阳注视着项诚的双眼,一股强大的气势笼罩了他们,迟小多的龙瞳里浮现出一幅奇异的景象。一只灵魂状的巨大狐狸发出白光,低头,正在以自己的妖力强行震慑项诚,而在项诚的身上,则出现了青色的巴蛇,巴蛇仿佛在九尾天狐的面前不舒服地挣扎,要脱离它的控制。


    “你要的蚀月弓与大日轮都在我们手里。”胡新阳又道:“还有你母亲临死前的遗言。你不想知道她为什么背叛了你父亲吗?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么?”


    “别听它的!”迟小多怒吼道,继而冲上前,挡在项诚的身前,龙瞳发出强光,胡新阳的威势登时收敛,灵魂状天狐消失了。


    项诚猛地回过神,要追上前去,胡新阳却道:“想清楚了就来见我。”


    项诚冲到胡新阳身前,胡新阳却化作一股旋转的风雪,消失得干干净净。


    项诚以降魔杵拄地,不住喘气,猛力摇头,仿佛在摆脱刚才胡新阳的控制,小区里不少楼房亮起了灯,项诚说:“走。”


    两人翻过围墙,下来的时候项诚脚一滑,险些摔倒。


    “你没事吧。”迟小多担心地问。


    项诚摇摇头,神色有异。


    “不要听它的。”迟小多说:“它在诱惑你,狐狸最擅长的就是幻惑。”


    项诚的瞳孔一时放大,又一时缩小,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最后扑倒在了雪地上。


    “项诚——!”迟小多恐慌地喊道。


    迟小多把项诚连拖带拽,打了辆出租车,出租车司机是个好人,听说项诚晕倒了,忙把他带上车去。


    “这兄弟怎么了?喝大了?”司机问。


    “他……他低血糖。”迟小多胡诌道。


    “干啥的咧。”司机又问。


    “送快递。”迟小多说。


    司机理解而同情地点点头,到家门口后,迟小多说:“师傅您帮我个忙,让我背着他。”


    “不不。”司机收了钱,说:“我帮你背上楼去。”


    两人手忙脚乱,上了楼,迟小多把昏迷不醒的项诚放在床上,千恩万谢地把司机送走。外面寒风呼啸,两人一身雪,被暖气一烤,全身湿透,迟小多摸了摸项诚的额头,似乎有点烫。


    糟糕了,这下怎么办?


    项诚居然倒了,这在迟小多的生平中是前所未有的事,九尾狐、那只狗,还有彘妖……一夜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令迟小多登时有点手足无措。要上报驱委吗?报中央还是报地方?小区里狐妖已经跑了……思归呢?思归也不见了。


    冷静下来冷静下来……先冷静。


    迟小多深吸一口气,翻开自己的手册,翻到实践部分守则第六条。


    【实践过程中,假如遭遇驱魔师死亡或失去行动能力,不要惊慌,先设法通知最近的驱委,阐明详细情况,申请救援。】这个不可行,涉及到巴蛇与九尾天狐,还有项诚与胡新阳的那些对话……迟小多继续朝下翻。


    【若无法联系驱委,必须设法自救,首先找寻安全的地方躲避。】这里已经是安全的地方了吧,迟小多四处看看。


    【……设计一个简易的防妖结界,以免路过的妖怪起意袭击。】这个迟小多是会的,他翻找项诚的随身包,在家里所有的窗门处贴上符箓。


    【根据袭击的妖魔类型,采取不同的救治手段。】


    九尾天狐,是幻惑类的妖,幻惑法术会对精神产生攻击,让人陷入精神错乱与梦境里。迟小多翻了下手册,里面没有这种大妖怪的记载,结合刚刚最后,九尾天狐说的,让项诚想清楚了以后去找它。


    也就是说,天狐的精神攻击不会持续太久,顶多就是一阵子。


    【幻惑类,使用少量离魂花粉与燃烧幻梦符的灰烬,协助者与被幻惑者的头发灰,调和50毫升水服下,激发梦境,再以当头棒喝式唤醒。】迟小多给项诚擦了下额头的汗水,低声道:“项诚?”


    项诚没有回答,迟小多按比例配合了唤醒药,嘴对嘴地喂项诚喝下。


    项诚额上满是汗水。


    “项诚?”迟小多持续叫着项诚的名字:“项诚!”


    项诚的梦境被激发了,他躺在床上,一身汗,不住地动,嘴里喃喃念着什么,迟小多吼道:“项诚!”


    项诚没有反应,动静越来越大,迟小多抬起手,要给他一巴掌,把他叫醒,却舍不得下手。


    “项诚?!”迟小多焦急地说。


    项诚嘴唇微微张开,迟小多低下头,吻在他的唇上。


    项诚登时醒了,脸色苍白,大吼一声,抬起手臂,迟小多摔到床下,项诚猛地起身,四处看看。


    “小多?”项诚忙下来,让小多起身。


    “醒了。”迟小多道:“谢天谢地。”


    项诚长吁一口气,疲惫地跪在迟小多身边。


    “没事吗?”迟小多摸摸项诚的脸,再次吻了吻他的唇。


    “没事就好。”迟小多拍拍项诚,项诚委顿不堪,迟小多扶着他上床去,说:“你被九尾天狐迷惑了。”


    项诚闭上双眼,靠在床头,什么也没说。迟小多说:“刚刚很难受吗?”


    “做了一个梦。”项诚沉声道:“半个梦。”


    “思归呢?”迟小多说。


    “去追踪敌人了。”项诚答道。


    迟小多说:“案情查清了,胡新阳应该就是那个胡秀娟。一只九尾天狐,不是咱们能应付的,先得回报组织。”


    项诚本来闭着眼睛在思考,听到这话时,马上睁开了双眼,说:“不行,在它手上有我家的传家法宝。”


    “它在骗你。”迟小多说:“不要相信它。”


    “它没有骗我。”项诚答道:“我知道在它手里。”


    迟小多说:“怎么知道的?”


    项诚没有说话,迟小多过来,摸摸他的额头,项诚说:“我没有被控制,得去把我家的东西找回来。”


    说着项诚要下床,却不住喘气,迟小多说:“你先休息会,不急在这一时,它一定布下了陷阱在等咱们,而且去哪里也不知道。还得通知本地驱委搜查华司雅苑,就怕里面还有妖怪潜伏着。”


    “思归来监视我,连你也来监视我?!”项诚突然说:“是陈真让你这么做的?”


    迟小多一愣,不敢相信地看着项诚,气氛一下变得紧张起来。


    “我……我没有啊。”迟小多有点懵,说:“我真的没有……可是你……”


    “对不起。”项诚冷静下来,答道:“是我被梦里的事影响了。”


    “做了什么梦?”迟小多放下本子,坐到项诚身边。


    “梦见我妈。”项诚说:“梦见她留在天魔那里的一段记忆。”


    “什么记忆?”迟小多说。


    项诚:“为了抓住她,周茂国买通了我爸,拿我的性命来威胁她。”


    “这不是真的。”迟小多道:“胡新阳活了一千年,是很强大的妖怪,它知道怎么利用人心来达到自己的目地。”


    项诚没有说话,靠在床头。


    “我不会把这件事上报的。”迟小多答道:“但驱委得知道九尾天狐就潜伏在河南境内,否则会很危险,一定要事先提醒他们。”


    “你报吧。”项诚说:“你的身份是独立的,你是降妖师。”


    迟小多沉默良久,看了眼项诚,项诚显然心情很不好,迟小多便道:“那算了,你先休息一会。”


    项诚沉默。


    “你饿了吗?”迟小多说:“我去做点吃的给你吃,煮面可以吗?”


    项诚说:“不要麻烦了,睡吧。”


    迟小多固执地说:“我也饿了。”


    迟小多去开燃气炉,想了想,决定给项诚煮粥吃,淘米下锅,已经是十二点了。


    刚刚项诚那句话,迟小多倒没有因为他不相信自己而生气,只是觉得他强大的外表下,内心可能很敏感,而且充满了猜疑,已经到了连对他都有点紧张的地步。是因为以前,他一直提防着所有人吗?


    “项诚。”迟小多说:“要怎么熬粥才好吃?放一点点油进去是吗?”


    项诚没有回答,迟小多出去,看到他躺在床上睡了,摸摸他的额头,有点发烧。


    他要拿回家传宝物,这个没有错,迟小多细想了下,不动明王的六臂所持法宝,右臂一智慧剑,二金刚箭,三大日轮。左臂一捆妖绳,左二蚀月弓,左三降魔金刚杵。


    现在已经有智慧剑、捆妖绳与降魔杵了,还差三样。项诚不让自己上报组织,也许是怕一旦这件事被揭露,组织派人围剿九尾天狐,另两样法宝就会再次落到驱委手里。


    迟小多一边熬粥,一边分析整个过程,煮好粥后,项诚已经睡熟了,迟小多不想叫他起来,便自己喝了点,剩下的保温,爬到项诚身边躺下,给他盖好被子。


    入睡前,迟小多想起了他们第一天晚上,项诚做的那个梦,他期望能看到更多他的内心,知道他的过去。但他一闭上双眼,仿佛就看见胡新阳幻化出的一双狐眸在注视着自己,如影随形,无所不在。


    许多人的双眼,在梦境中逐一浮现,齐尉的眼睛、陈真担心的眼神、老佛爷犀利而带着怀疑的目光、可达在电梯里,犹豫着看他们的神色、曹斌复杂的眼色、周茂国意味深长的眼神……


    郑老师的龙瞳……无数人的注视,最后幻化成鸱吻那巨大的,发着光的眼睛,安静地看着迟小多。


    最后,梦里的场景回到了雪地上。


    “你知道为什么他一直让你跟随在身边么?”胡新阳淡淡道。


    迟小多站在雪地里,拉开搏击的架势,随时提防着胡新阳。


    “这里是你营造出来的幻境?”迟小多看看周围,无边无际的大雪,令他觉得十分寒冷。


    胡新阳打了个响指,两人回到了广州,那是项诚骑着自行车,载着迟小多,在珠江边停下,要去医院探望杨星杰的时候。


    迟小多站在自行车前,项诚则背对他,站在江边抽烟。


    “听一下他内心是怎么想的吧。”胡新阳说。


    【带着他吗?】项诚熟悉的声音在整个幻境里响起:【去北京,就会碰上周茂国,考证?考进驱委,说不定能报仇……带着他的话,也许那伙人会对我放松戒心。】【带着他有什么用……】


    【这样对他不太公平,广州的事情已经办完了,还拖上个无辜的人类……还是不要再利用他了……】项诚回头看了一眼,看到迟小多期待的目光。


    【算了,是他自己要跟的,是福是祸,看他的命吧。】


    项诚把烟头扔了,走向自行车。


    迟小多:“……”


    胡新阳带着嘲讽的意味:“看吧,你们人就是这样,把很多东西赤裸裸地剖开来说,心里简直血淋淋的,什么都不剩。”


    迟小多看着马路对面的项诚。


    “再看看这个。”胡新阳又打了个响指,场景切换到驱委办公室。


    “哟,这是什么地方?”胡新阳注视着会议室里端坐的几人,有王雷,林语柔,陈真,可达。


    “这就是灵境胡同里面,你们人的总部?”胡新阳说。


    项诚站在迟小多的身边,第一次迟小多和陈真把他从鬼打墙的幻境里解救出来后,接受领导们的盘问。


    【这个时候如果突然出手,能不能杀掉林语柔?】项诚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这么一来,再揪出周茂国,他们一定就有防备了,而且不好全身而退……拿小多当人质的话呢?他们应该不会对小多动手。】【不好对付……另外那个人是谁?没见过。】


    【还是再等等,说不定能引出周茂国。】


    胡新阳又打了个响指。


    那是北京的出租屋,迟小多睡着了,项诚正在翻看迟小多的笔记。


    【他居然也想考降妖师。】项诚内心的声音传来:【如果他考过了,驱委会不会派他跟着我?也好,这小子没有半点自保能力,正好可以利用他朝他们传递假消息,陈真似乎很喜欢他。】场景再变,切到了项诚与迟小多面对面躺着,在阿尔山客栈的房间里。


    “不管我做什么。”项诚说,“你都和我一起过日子吗?”


    “当然了!”迟小多说。


    “嗯。”项诚自言自语道,“我也爱你。”


    【他会阻拦我杀人吗?这么说,我反而不知道怎么办了。我还没有在他的面前杀过人……】【可是驱魔师已经考了,也肯定考过了,要不还是让他回去,别让他再跟着了。】项诚伸出手指,侧着刮了刮迟小多的脸。


    胡新阳说:“看到这些有意思吗?”


    迟小多答道:“很有意思,原来他没有放弃报仇,这也是你的天赋之一吗?”


    “你应该知道九尾的幻惑之力。”胡新阳坐在床头柜前,懒洋洋地说:“既可以探知任何生物的内心,又可以操纵它们。你们人的心,比我们妖魔可怕多了。你是降妖师,你应该知道,我们不是梦魇,我们不编织任何梦境,换句话说,你现在看到的东西,都是真实的,而不是我在撒谎。”


    “嗯,你能看到并操控一切的内心,除了和你们一样强大的生物。”迟小多说:“譬如龙,所以你读不到我的内心在想什么。”


    胡新阳冷笑,迟小多说:“可是你读到的记忆是怎么来的呢?它是真实存在,并且浮在人心里,就像大海里沉沉浮浮,发着光的,印象最深刻,也是最珍贵的记忆,所以你能读到这些的原因是,项诚一直记得它们。”


    胡新阳的表情一变,迟小多冷冷道:“项诚为什么会一直记得这些呢?很简单,因为他在这些时刻里,经过了艰难的抉择!你隐藏了他内心更多的话,撒谎不只意味着编造,还包括了隐瞒!这里是我的梦境,退散吧——!”


    迟小多划出一个镇妖符印,胡新阳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呐喊,梦境垮了,迟小多猛地睁开双眼,浑身湿得像是从水里捞起来一样。


    “项诚?”迟小多摸了摸身边,项诚还裹着被子在熟睡。


    第66章 抉择


    快递公司给员工配了个单独的手机,上面一大堆电话,问他怎么没去上班,还有很多客户的短信,查单子问怎么还没到。


    项诚醒了,摸手机。


    “不要管了,先休息。”迟小多说:“你生病了,刚才又做梦了吗?”


    “一些小时候的事。”项诚答道。


    “不要往心里去。”迟小多心想,胡新阳直接的力量已经被他第一次配置的解药所驱散了,否则项诚将一直陷在梦里。


    项诚说:“我先去把快递送了。”


    “我去。”迟小多说。


    迟小多在客厅里把东西收拾进项诚的麻袋里,拖下楼摞好,戴上头盔,围着围巾,去帮项诚把扔在家里的件送完。


    幸好已经过了双十一,否则就死定了,迟小多从早上九点跑到下午两点,顺便去帮项诚把快递网点的件给送了,朝主管打了个招呼,说生病,没法送件了。


    “生病就不用来了。”主管说:“双十一已经过了,回去休息吧,过几天给你哥结钱,结完不用来上班,双十二等通知。”


    换了别的人估计得气死,迟小多却松了口气,挨家挨户地敲门,把件送好,大妈们问:“咦?怎么今天是你来?你哥呢?”


    “生病啦。”迟小多说:“下个月不做了,他临时工,太高了,干体力活容易腰劳损。”


    “哎等等!”大妈朝迟小多说:“来,把这个拿去。”


    迟小多接过大妈给的水果,还有鸡蛋,说:“谢谢!”


    迟小多送完件回去,收拾出小区里大妈们送他的东西,还有缓解肌肉疲劳的贴药,和一些乡下老人家给的草药,放在桌上。


    迟小多想起梦里的那一幕,越想越是后怕,这是幻惑能力。却不同于寻常的幻术,狐妖的强大在于,它所攻击的,都是每个人内心最薄弱的地方。也许这就是心魔,是他最在乎之处。


    自己已经成功地用龙瞳抵御了九尾天狐的威压,胡新阳的力量仍悍然侵入了他的记忆里。


    这么说来,项诚所遭受的冲击也许更难以战胜。


    “起来了。”迟小多小心地叫醒项诚。


    项诚发着低烧,迟小多给项诚喂药。


    项诚就像个一头毛躁的大小孩,抱着被子,吃了片退烧药,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我帮你辞职了。”迟小多说。


    “嗯。”项诚冷淡地答道。


    迟小多翻过手册,却对这样的情况束手无策,连驱委也没有关于九尾天狐的资料。这种梦境似的引导,毫无解除方法,项诚只会在梦里想起许多小时候的事,这些事情又是真实存在的。


    “你会不舒服吗。”迟小多说:“你可能中了他的幻惑之术。”


    “我没有。”项诚说:“梦里的事都是真的。”


    迟小多说:“这种幻惑,就是把你过往的回忆不断地翻出……”


    “我没有。”项诚说。


    “好的。”迟小多想了想,说:“不管怎么样,胡新阳的事情,你先暂时放着,不要再睡觉了,也不要再想它的事。”


    迟小多心想项诚只是普通的发烧吗,这个病是因为九尾天狐得的?他试了试项诚的额头,根据他的知识,狐妖的力量只会攻陷人的内心,并不会让人生病。项诚应该只是被狐妖攻击之后心神震荡,导致外感风寒。


    狐妖的力量作用于梦境,虽然最开始一刹那的幻惑术被迟小多强行拦截了,后续却多少还有影响。现在最关键的,是暂时不要睡,要让他清醒,并且在清醒状态下解决大部分的心结,才能再次入睡。


    “你喝一点提神的咖啡。”迟小多泡了杯咖啡给项诚喝。


    迟小多观察了他一会,也无法确认他是否做过梦。如果他一睡觉就做梦的话就麻烦了,胡新阳的幻力已经超越了所有他所知的妖怪的力量,令他颇有点束手无策的感觉。


    要隔绝这种幻力,只有两条路走,一:杀掉九尾天狐,得去找组织想办法。二:说不定心灯能驱散掉这种力量。


    “我觉得。”迟小多试探地问项诚:“项诚?”


    “什么?”项诚正在走神,抬头看了眼迟小多。


    迟小多说:“去驱委吗?我觉得需要通知他们九尾天狐的事,否则一旦被偷袭,会很麻烦。”


    “你去吧。”项诚答道:“我还有点事,得出去一趟。”


    “去哪里?”迟小多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下午三点半。


    项诚还在想事,随口道:“你不管了。”


    迟小多只得又坐下来。


    “我觉得我们需要谈谈。”迟小多有点郁闷外加烦躁,说:“项诚,聊聊你的过去,可以吗?”


    项诚抽着烟,不说话,迟小多说:“从我们在一起第一天开始,我就对你一点也不了解。你从来不向我提过去的事……很少。只说过一次,是那次我们在火车上,去北京的时候。”


    项诚平静地说:“我爱你,你也爱我,别的很重要?”


    迟小多看着项诚,觉得他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在会所里英俊的项诚,一身高级西服,帅气时尚的项诚,穿着破旧民工迷彩服,背着一个编制袋的项诚。在北京与他靠在一起看电影的项诚……


    他从未遭遇过这样的爱情,也从未想过,在一起之后他们需要变得如何。


    但不管怎么样,他知道现在也许是他们共同面对的,最大的难关之一,就像从前在书上读到过的无数个小故事一样,人和人相爱,需要一起去克服所有的困难,才能走到天长地久。


    “我……以前,是这样想的。”迟小多艰难地选择措辞,说:“我不太喜欢别人来盘问我的过去,毕竟我爸妈……嗯,你也知道我的家庭是怎么样的,所以我从来不打听朋友的过往。如果愿意对我说,自然会开口提起。”


    “可是我爱你,我觉得你碰到了困难,所以我希望知道你的心里是怎么想的。”迟小多说:“说出来,我们一起承担。”


    “你不懂的。”项诚说:“你不要知道,如果你在一开始就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永远不会和我在一起。”


    “你一直想给你妈妈报仇,是这样吗?”迟小多突然说。


    项诚看了迟小多一眼,按灭了烟蒂。


    几乎有那么一瞬间,迟小多觉得他终于看到了真正的项诚。


    “是的。”项诚说。


    “谢谢你告诉我这句话。”迟小多说:“我相信你,可是……”


    “陈朗告诉了你什么?”项诚突然说。


    迟小多:“……”


    一个多月前,项诚站在安检口回头看。


    陈朗抱着迟小多,和陈真远远地看他,陈朗马上别过了目光,继而朝迟小多用手指说了一些话。


    项诚又道:“所有的人都让你提防我,是不是?陈真甚至反复盘问你,想知道我平时的表现,否则他为什么让你住到他家里去?”


    迟小多的心里突然一下就愤怒起来,但他接着又意识到,项诚这么说,也许只是受到了狐妖的影响,不是他的本意。


    “怎么可能?”迟小多认真地说:“在认识你之前,我甚至还不知道陈真是谁呢,我们从来没有讨论过你,小朗也没有,他只是让我注意你的心魔,让我陪伴你,让我们好好地过,我知道你想报仇,不要被九尾天狐的力量影响,项诚。”


    “我没有!”项诚眉头深锁,说:“他们杀了我的母亲,你没看到我的梦境么?!你进入过我的梦境,你提着一盏灯,站在江心的木筏上,你都看见了!”


    项诚显然非常生气,气息急促,说:“我爸爸用我当诱饵,让我的妈妈回来,周茂国带队,整个驱委的人都来了,他们杀了她,是我害死了她……”


    “为什么?”迟小多说:“那一次也是你的梦吗?可是我只是看到了一点,只有一点,我不知道前因后果。但我相信一定不是你想的这样,因为胡新阳也试图影响过我,他在撒谎!”


    “他隐瞒了很多事,他只是向你展现了你所不知道的那一幕,他的幻惑之术欺骗了你。你知道为什么你的爸爸和妈妈……”


    “我怎么知道?”项诚反问道:“我怎么知道?!因为她是妖!这就是她的原罪!”


    “你冷静点,项诚。”迟小多觉得项诚的表情忽然有点狰狞,他无法判断现在的项诚所说是他真正的所想,还是被胡新阳控制了精神。然而他隐隐约约也怀疑到,自己虽然抵御了胡新阳的控制之力,被那只强大的妖怪潜入了梦境后,多多少少也受到了一点影响。


    否则他现在不会和项诚谈这样的问题,他以前对项诚是毫无保留的相信,也许在最开始时,他反对驱委,迟小多也会站在他这一边。


    但现在不是,现在的项诚只是受到了控制,他的行为是反常的。


    “冷静点。”迟小多说:“我爱你,项诚,我是爱你的,我绝对不会背叛你。”


    项诚渐渐平息下来,说:“对不起,小多,我也爱你,我想到梦里的那些事,我就控制不住。”


    “我知道你爱我。”迟小多挪开椅子,过去坐到项诚的身边,拉起他的手臂,让他搂着自己,两人沉默片刻,项诚的眼里带着泪水。


    “你想怎么样?”迟小多说。


    “取回我的东西。”项诚平静地说:“然后报仇,谁参与了当年巴山的行动,都要用命来偿还。”


    迟小多的那感觉又回来了,项诚就像被九尾天狐洗脑了一样,他的脑海中又响起了胡新阳的那句话——


    ——“打个赌如何?赌我能不能从你身边带走巴蛇。你有龙瞳,巴蛇可没有。”


    迟小多小心地说:“项诚,如果,我只是作一个假设,万一那年的悲剧,驱委也是迫不得已呢?”


    项诚深吸一口气,全身都在颤抖,迟小多马上说:“不管是不是,哪怕你想报仇,我们都必须先查出当年的真相,不是九尾天狐告诉你的,有所保留的真相,而是我们自己通过调查,得出的真……”


    “我就知道你和他们是一伙的!”项诚怒吼道。


    迟小多马上站了起来,要躲开项诚,本能的反应告诉他,项诚也许会把东西扫到地上去,或者用烟灰缸砸他。


    然而项诚没有,只是看着迟小多。


    “你第一次这样吼我。”迟小多看着项诚。


    项诚闭上眼睛,长叹一声,拇指和中指揉了揉自己的眉毛。


    “我会一直陪着你。”迟小多说:“如果这件事到了最后,我们必须站在驱委的对立面,我也不会离开你。”


    项诚说:“我和驱委本来就是对立面,我是妖,你们是人,你不懂的,你在他们眼里,你犯再多的错,你都是他们自己人,除非到了迫不得已,大家都会原谅你,宽容你,我哪怕什么都不做,站在那里,所有的人类都会猜忌我,提防我……”


    窗外响起了轻轻的叩击声,思归回来了,迟小多忙起身把它放进来。


    “找到了吗?”迟小多问。


    思归进来后先是飞向餐桌,侧过头看着项诚,项诚警觉地抬起手,防备思归,思归退后几步,再次飞了起来,停在迟小多的肩上。


    迟小多:“……”


    一时间房内寂静无比,唯有迟小多和项诚的呼吸声,在那一刻,迟小多清晰地感觉到思归的羽毛竖立起来,似乎释放出了杀气,随时要袭击项诚。


    怎么会这样?!


    “它是来监视我的。”项诚放下手,平静地说:“我爸爸留下思归,为的就是随时杀掉我。”


    “不……不会的吧。”迟小多看看思归,伸出手,放在它的身上,思归的羽毛平复下来。


    项诚起身,进去穿上衣服,迟小多问:“你去哪里?”


    “你,哪里都不要去。”项诚说:“在家里等我回来。”


    “等等!”迟小多追出去,项诚却跨上了送快递的摩托,迟小多喊道:“项诚!”


    迟小多在雪里滑了一跤,摔得十分狼狈,思归飞起来,迟小多又喊道:“思归!”


    思归也随之飞走了。


    半小时后:


    迟小多把包一甩,背在后面,闯进了驱委。


    四点多,驱委里来了不少人,都是从北京回来的驱魔师,正在自助机上查任务。


    迟小多跑进大厅里,朝前台问:“黄铮主任在吗?”


    “他去登封少林寺出差。”一个办事员妹妹说:“发生什么事了?你们的案子办得怎么样?需要支援吗?”


    后面自助机前,不少人看着迟小多,迟小多回头望,朝他们点点头,以示打招呼,好几个人是认识迟小多的,但迟小多叫不出他们的名字。


    “你好啊。”


    “你好。”


    “有麻烦吗?”


    “你搭档呢?”


    “没有。”迟小多镇定下来,答道:“有点事需要办,找北京那边联系,谢谢。”


    迟小多借了电脑,用自己的名字和证书号码登录驱委内部网,噼里啪啦地打字,录入九尾天狐的信息,并留下了“危险级”,需继续探查的内容,考虑到胡新阳说的要带走项诚的那句话,根据迟小多自己的推断,九尾天狐很可能是与景浩在一起的。


    但是他没有分析具体的原因,只是标注上“个人推测”,并在落款处写上“项诚、迟小多”。


    接着他点了提交,办事员妹子给他接了杯茶,问:“项诚呢?”


    “在家分析案情。”迟小多说,并且一边给可达打电话,那边可达的手机一直占线。


    “刚刚已经和黄主任取得联系了。”妹子说:“他说让你在协会等一等,待会回来找你吃个饭。”


    “不了不了。”迟小多忙道:“我得马上回家一趟,请黄主任尽快派人排查华司雅苑,我怕妖怪还有同党。”


    妹子去回电话,迟小多看了一眼,电脑里,批复非常的快。


    【专案已由外勤部转组织部。】


    【已得到格根托如勒可达汇报,案件现由组织部办公室接手。情况如何?】迟小多:【是陈真吗?】


    【是的。】


    迟小多:【我陷入困境中,需要协助,我和项诚都无法对抗九尾天狐。】【会尽快派给你支援人员,请就近向可达,周宛媛求助。】陈真几乎想也不想就给出了答复。


    迟小多着急想去见项诚,回复了陈真:【我走了。】


    “能给我派个车吗?”迟小多说。


    “请稍等。”妹子说:“我请示一下黄主任,去哪里?”


    “去……”


    迟小多站在大厅中央,人来人往,他感觉到项诚与他维系着的那枚戒指,已经越来越远,正在往东边去。


    “东边,东边是什么地方?”迟小多问。


    “开封吗?”妹子说。


    这个时候,可达终于来电话了。


    “陈真让我马上来驱委协助你们。”可达说:“朋友带我过来的,差点把我飙出心脏病来,你和项诚在哪里?”


    “我在驱委。”迟小多说:“项诚自己追妖怪去了,可达,你有车吗?”


    “喂,老段。”可达说。


    那边含糊地应了声,迟小多说:“能带我们一程吗?我需要追踪另外一只妖怪。”


    电话那头,一个男人的声音说:“没问题,去哪儿?”


    可达说:“先去接人,小多,你要回家收拾一下吗?”


    迟小多说:“不用,快出发。”


    迟小多跑出驱委,一辆兰博基尼从黄河里开出来。迟小多翻了下包里的法宝,周茂国的沙漏被项诚带走了,远处,兰博基尼按了下喇叭,可达摇下副驾车窗,朝迟小多喊道:“上车!”


    “往哪里走?”驾驶座上,一个男人回头,与迟小多握手,迟小多和他握了手。


    “这是段世星。”可达说。


    段世星点点头。


    “不会是去开封吧,靠,刚开过来又要开回去?”段世星说,继而打方向盘,出发。


    车一开出驱委,思归便从天顶下来,迟小多忙打开车窗,把它放进车里。


    “找到人了吗?”迟小多问。


    思归抬起头,朝向东边。


    段世星开车上了高架桥,前面是长长的车队。


    “堵车。”段世星说:“休息会儿吧。”


    迟小多:“……”


    可达:“……”


    今天是周五晚上,出城的路堵得水泄不通,管你兰博基尼还是东风大卡,一律三二一不许动。


    “我打个电话。”段世星说:“看能不能调个直升飞机过来。”


    “附近没地方停。”可达说。


    “直接用钢索把车吊出去。”段世星道。


    “不行,太嚣张了。”可达安慰迟小多,说:“项大仙不会有危险,放心。”


    段世星从倒后镜里看着迟小多。


    迟小多疲惫地靠在后座,点了点头,可达从副驾驶位上爬过来,搭着他的肩,拍拍他,表示安抚。


    迟小多不敢朝可达说发生了什么,回想起与他们过往打交道的细节,赫然发现,陈真、周茂国的一言一行,仿佛都有着深意。


    “项兄弟为什么不找帮手就突然行动了?”段世星问。


    “我不知道。”迟小多什么也不敢说,在心里答道:项诚为什么会突然行动,是怕他的家传法宝一旦被驱委得知在狐妖手里,驱委派人围剿妖狐之后,最后也许就得不到了。


    可达与段世星对视一眼,可达轻轻摇了下手指,示意他不要再问了。


    天空中大雪飞扬,中原地区迎来了三十年不遇的暴风雪,高速路上,私家车全部堵着,项诚骑着摩托,在车队中穿插来去,扬起大雪。


    而路旁,一个白色的兽影转瞬即逝。


    加油站外,项诚买了碗泡面,顶着风雪,站在路边等泡面泡好。


    手机不住震动,电话来了,还有几条微信消息闪烁。


    电话是北京的,微信消息是迟小多发的。


    【在骑车吗?我不敢给你打电话。】


    【回来,不要冲动,项诚,我相信你能战胜自己的。】


    项诚吃完泡面,看了眼手机,电话没再打了。他把手机揣上,要上车走人,电话又来了,这次是个陌生来电号码。项诚迟疑片刻,没有接。


    是谁?


    项诚眉头深锁,回忆这个电话,正要接时,陌生来电又断了。


    项诚要回拨,这次有了第三个手机来电,这个电话和前两个号码都不一样,是个北京号,这次项诚毫不迟疑地接了。


    “项诚?”陈真的声音说。


    项诚沉默不语。


    “什么事?”项诚点了根烟,倚着便利店的后墙。


    “马上离开那里。”陈真的声音在电话里说:“九尾天狐不是你能对付的。组织会尽快派人过去协助你。”


    “协助我?”项诚冷冷道:“是监视我吧。”


    胡新阳变幻为陈真的脸,在仓库里戴着蓝牙耳机,发出陈真的声音,身边站着的人是王雷,王雷沉默地注视着胡新阳。


    “我是为你好,项诚。”胡新阳用陈真的声音说:“真想找你麻烦,就不会换电话了,这个号码没有被组织监听。”


    “想说什么,说吧。”项诚漫不经心地弹了下烟灰。


    第67章 冲动


    “你不要冲动。”胡新阳用陈真的声音朝电话里说:“否则只会引起老佛爷的警觉,该给你的,都会给你,就连智慧剑,周老师都交给你了。你需要什么,有话好说,没有必要这样。”


    项诚深吸一口气,答道:“你在我身边安排了多少耳目?”


    “小多是好孩子。”胡新阳放低了声音,说:“他是在救你,项诚,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停下你所有的动作,回头,他和格根托如勒可达,马上就过去接你。回郑州去,我答应你,这件事妥当结束后,我会把蚀月弓和大日金轮交给小多。”


    “说完了?”项诚冷笑一声。


    胡新阳把蓝牙耳机摘下来,稍稍拿远一点,脸部犹如融化了一般,变化出周茂国的容貌。


    “电话给我。”胡新阳用周茂国的声音说。


    “你的父亲还活着的时候,追踪了那只狐妖许多年。”胡新阳用周茂国的声音冷冷道:“你们项家与它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项诚站在风雪里,抬头看着天空,反常的平静。


    项诚眉毛一扬,喃喃道:“不共戴天之仇?就因为它救了我的妈妈,要让她远离我爸爸,是这样么?”


    胡新阳语气变了,带着斥责道:“项诚,你自始至终,都是我们这边的人,不要被心魔控制!不要忘了,你父亲临终前的遗言。”


    “好一个你们这边的人。”项诚冷冷道:“所以我的父母死无全尸……”


    胡新阳摘下蓝牙耳机,飞快地变幻成陈真的脸,小声说:“定位到了……”


    王雷马上按下按键,中断电话。


    项诚脸色一变,跨上摩托,风驰电掣地朝开封驰去。


    王雷眉头深锁,说:“这人非常狡猾,迟早会被他发现,狐仙,您要小心他将计就计。”


    “我知道,除非他永远不睡,只要他再睡一次,我就能读到他的内心。”胡新阳说:“所有的天魔种都用上了,包括当年被他妈种在巴蛇魂里的那枚,你把他想得太聪明了,王雷,你还有眼线在驱委?”


    王雷答道:“已经都被拔掉了,要察知驱委,就得冒险启用法宝,会被反向追踪到。”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马上查清楚来接应他的是谁。”胡新阳吩咐道:“通知景浩前去拦截。”


    “是。”王雷答道。


    风雪飞扬,迟小多倚在车窗前,沿途一连串喇叭声,从六点半堵到七点半。


    段世星和可达正在讨论九尾天狐,据说这只万狐之祖存活了千年,曾经在不少朝代都出现过,之后又销声匿迹。


    “光靠咱们三个不是它的对手。”段世星说:“北京那边怎么说?”


    可达发微信,答道:“陈真给项诚打了个电话,派出来接应的人也联系过他,最初的两个电话没有接,后来是通话中,再后来就关机了。”


    迟小多身上盖着可达的西装,说:“强大的妖怪,一定也有它自己的弱点,许多妖怪都有自己的天敌,要打败它,就得找到它的弱点。”


    段世星答道:“我对它知道得很少,狐狸非常狡猾,每一年出现,都会将自己的行踪和消息抹得一干二净,你是降妖师,你应该读过不少书,书上怎么说?”


    迟小多摇摇头。


    “运用你的想象力。”可达手指比比动作,说:“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迟小多说:“根据我和它短暂的交手,它本身的战斗力不算太强,至少肉体是有破绽的,不像龙,凤凰一样,完全屏蔽法术和物理攻击。”


    “那么它强在哪里呢?”段世星两手放在方向盘上,回头问。


    “精神上的攻击和妖族特有的,气势上的威迫。”迟小多说:“它修炼了整整一千年,位于食物链的顶端,除却五大图腾之外,所有的妖和灵兽都会被它震慑。”


    “它的攻击力算不上很强。”迟小多说:“但在它的面前,不管是巴蛇,还是别的什么,都会生出恐惧之心,因为妖狐的肉身寿命太长了,而且灵力强大,就像狼遇见了老虎,无法有反抗的念头。”


    “除此之外?”可达问。


    “战斗的时候。”迟小多说:“它会发动幻惑,只要一秒,被它的双眼捕捉到你的思想,它的力量就会侵入你的心里,受到控制,哪怕是挣脱了束缚,这种控制还依旧存在着,它会利用你内心最薄弱的地方,来反复给你洗脑,改变你,激发你的内心的阴暗面。”


    “每个人都有的念头。”迟小多说:“一些阴暗的,怀疑的,背叛,报复,嫉妒,仇恨,愤怒……我觉得只有朝陈真借心灯,才能驱散它。”


    “不一定。”可达说:“我明白了,还是得找周宛媛过来,妈的。”


    “为什么?”迟小多反应过来,说:“苍狼白鹿吗?”


    “你们的苍狼白鹿也是图腾兽。”段世星漫不经心道:“不会被狐妖的气势镇压,看来我俩得躲着天狐了。”


    可达拨电话,安慰迟小多,说:“没事的,找到项大仙以后,让他尽量离狐妖远点,你们不要和它正面交锋,交给我和周宛媛。”


    迟小多稍安心了点,段世星说:“迟小兄弟,你休息会,车后有枕头。”


    车流开始缓慢地挪动,迟小多心想谢天谢地,终于动了,兰博基尼加速,段世星开始超车,可达正和电话里说了一半,马上道:“老段你小心点!”


    “知道了知道了。”段世星不耐烦地说:“这是兰博基尼!”


    “追尾妥妥的成废铁啊!”可达道:“别乱来!”


    兰博基尼刷一声冲得没影了,迟小多盖着可达的西服外套,靠在车上,一时间只觉疲惫得很。


    外面的雪,光秃秃的树一闪而过,铺天盖地,白茫茫的大雪中,迟小多站在荒凉的旷野里。


    一双狐眸出现在他的面前。


    “你的情人已经开始不受控制了。”胡新阳变幻出人型,靠在一棵树下,朝迟小多笑了笑:“你的打赌要输了。”


    “还没出结果呢。”迟小多说:“别高兴得太早,狐妖。”


    “到我们这边来怎么样?”胡新阳随口道:“佛说宁毁八层宝塔,不毁一桩良缘,你算半个妖,由我引荐,进圣地会很顺利。”


    “我不会投靠你们的。”迟小多说:“你太得意了,过于高调,成竹在胸的人,总会摔下来,景浩没有把你吃了么?我觉得你迟早会被他吃掉。”


    “景浩?”胡新阳笑了起来,说:“他在我的面前只是一个小喽啰……对了,我突然想告诉你一件事。”


    迟小多眉头蹙起,胡新阳说:“你别总是一副提防的样子,我不是来利用你传递假消息的,只是全部计划都安排好了,没事做,找你聊聊天,觉得你们挺有意思。”


    “什么事,说吧。”迟小多在雪地里背着手,慢慢地走着,低着头看地面,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那一片雪地上划着圈。


    胡新阳说:“去掉了妖魂和不动明王的真力,巴蛇的皮相就是个很普通的人类,我很奇怪,你是怎么看上这么一个人的?”


    “英俊,高大。”迟小多答道:“体贴,温柔,聪明,或者说有一点点腹黑。你们妖怪不懂人的爱情。在你的眼里,人都是一样的吧,你能看到一个真实的人,读到他的内心所想。”


    “是么?”胡新阳说:“在你的眼里很完美?”


    “不。”迟小多自顾自地在雪地里踩脚印,答道:“我从来就不曾觉得他完美过。”


    “聪明倒是真的。”胡新阳笑笑,说:“这家伙妄想将计就计,放任我的力量进入他的回忆里,把自己的心魔激发出来,夺回蚀月弓和大日轮之后,再把我杀掉。”


    迟小多抬头,看了胡新阳一眼。


    “很行险的办法。”胡新阳微微一抬眉毛,说:“一旦控制不住,彻底堕落,就谁也救不回来。”


    高速路通往天的尽头,飞雪苍茫,项诚的黑色风衣高高扬起,狂风犹如旋转的刀刃,将他的灵魂瓦解得支离破碎。


    “答应我三件事……儿子……”


    母亲的声音仍在他的思海中回荡,随着狂风无处不在,化作千万根针,体内巴蛇的妖魂犹如受到刺激,不断翻滚,随着巴蛇的挣扎,项诚不住喘气。眼前渐渐地趋于模糊。


    那片树林前:


    迟小多没有回答,心想是这样吗?这也是一个卧底式的将计就计?他发现自己总是跟不上项诚的思考节奏,他太聪明了,迟小多的思想很简单,从来都跟着项诚在跑,没有想过他为什么这么做。


    “你觉得他的计划能顺利吗?”胡新阳说。


    迟小多没有回答,他感觉到胡新阳在套话,但也许不是,如果不是的话,是什么意思呢?难道又是在欺骗他,让他以为项诚有自己的计划,混进了这群妖里当卧底,从而阻拦驱委的动作?


    不,自己的思想又被这只狡猾的狐狸带着走了,必须把梦境里,这场对话的主控权夺回来。


    迟小多踩完了脚印,雪地里出现一个驱魔符印。


    “你该不会是想用这个来对付我吧。”胡新阳失笑道。


    “当然不。”迟小多说:“只是突然想起了这个符而已。”


    迟小多站在符印中间,他知道这个时候,胡新阳也许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许知道。


    “你很寂寞吧。”迟小多忽然说。


    胡新阳的瞳孔微微收缩。


    “我觉得你一定没什么朋友。”迟小多说:“因为不管是妖还是人,只要你愿意,你都能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


    胡新阳冷笑一声,迟小多说:“在你过去的一千年里,有过喜欢的人吗?”


    这下轮到胡新阳沉默了,他打量着迟小多,眼里现出一丝杀机。


    “我突然觉得我应该尽快杀掉你。”胡新阳说。


    项诚猛力摇头,仿佛在竭尽所能地驱逐掉九尾天狐对他内心的影响,摩托渐渐地慢了下来,前方就是高速出站口。“开封”二字屹立于风雪之中。他拐了个弯,下了高速路。


    树林前:


    迟小多说:“先别忙,我们也来给你的内心做一做心理分析如何?强大的心理分析师,你的内心世界总是隐藏得很深,不过你没有发现么?”


    迟小多看着胡新阳,胡新阳微微眯起眼,说:“什么?”


    “妖和人,在感情上,往往是共同的。”迟小多认真道:“你有着和我们人类一样的感情。”


    “所以呢?”胡新阳冷冷道。


    “就像项诚的妈妈,爱上他的爸爸一样。”迟小多说:“妖也会有爱情,不过在爱情里,双方不会总是觉得对方是完美的……有时候,哪怕你爱一个人,内心多多少少,也会偶尔产生那么一点……”


    迟小多笑了起来,朝胡新阳说:“一点阴暗的小念头。比如说,我有时候会觉得项诚的生活习惯太糟糕了,尿尿的时候,总是会尿到马桶旁边去。”


    胡新阳冷漠地看着迟小多。


    “还有,经常邋邋遢遢的。”迟小多说:“穿衣服不懂搭配,皮鞋配个白袜子,秋裤会露出来……”


    “你到底想说什么。”胡新阳说。


    “哪怕是再好的朋友,偶尔也会有讨厌对方的时候。”迟小多做了个手势,说:“有时候只是一个念头……一点点,碰上你这种,有喜欢刨根挖底,窥探别人心底阴暗面怪癖的妖怪,就会让你愤怒。”


    “所以我觉得你应该没有朋友,也没有爱人。”迟小多又说:“有时候我觉得项诚他……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爱我,可能对他来说,报仇,传家宝,这些都比我重要吧。”


    “你也知道?”胡新阳说。


    “也许。”迟小多说:“不过我无所谓,也有可能是一样的重要,不过因为我看不到他的内心,所以……我宁愿相信,在他的心里,这些事和我一样重要。”


    “所以其实你挺可悲的。”迟小多看着不住在他梦境世界幻化出本形的九尾天狐,胡新阳的形态越来越大,成为一只山峦般的超级灵兽。


    “你能察知每一个人的心,却因此而永远没有朋友与爱人。”迟小多说:“你抗拒人类的相互利用,殊不知怨恨,嫉妒存在于每一个人的心里,与生俱来。你接受不了对你哪怕有一点点不忠的朋友,有私心的爱人,但我可以。”


    “闭嘴!”九尾天狐咆哮道:“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否则就等着粉身碎骨吧!”


    “我不会屈服于你的!”迟小多朝着那顶天立地的巨狐怒吼道:“永远不会!”


    九尾天狐咧开嘴,朝着天空发出一声咆哮。


    梦境世界哗然垮塌,迟小多猛地睁开双眼,却听见可达的一声怒吼。


    “小心——!”


    迟小多刚睁眼,眼前却一片漆黑,再一亮,自己轻飘飘地打了个转,失去了平衡,朝侧旁直滑过去,可达伸出手,狠狠地抱着迟小多,把他保护在手臂下。段世星猛打方向盘,兰博基尼在高速公路上飞速打圈,后面疾速驰来的车撞上跑车后尾。


    气垫弹出,段世星转得晕头转向,伸手一拍车门锁,咔嚓一声四个门打开。


    兰博基尼被铲得飞过护栏,朝对面车道翻了过去,迟小多一阵晕眩,两侧车门打开,段世星抱头一蹬,飞出车外,可达却抱着迟小多从跑车里翻滚出来,两人刚一落地,面前亮起远光灯!


    一辆超载的货柜车狂按喇叭,兰博基尼被迎头一撞,登成废铁,可达与迟小多伏在地上,货柜车从他们头顶直冲过去!


    可达冲过来,提着迟小多衣领,在雪地上借着冲力侧身一滑,冲向路边,两人铲过去的途中,十余辆私家车连环相撞,惊天动地,到处都是飞扬的雪花和相撞声,迟小多还没反应过来,可达又被一股巨力掀得飞起,撞在高速路旁的铁丝网上。


    迟小多一转身,看见段世星的表情,段世星穿着黑西装,要冲过来救迟小多,却终究晚了一步,一指迟小多背后,迟小多会意,扑在地上,段世星一个腿扫,把扑向他的一只巨大的黑色怪物扫得飞出去。


    “可达!”


    “啊!”迟小多被一只怪物扑倒在身下,爪子死死按着。


    那是一只狗一样的野兽,伸出舌头,嘴里散发着腥臭的热气,双眼盯着段世星。紧接着爪子收紧,扼住迟小多的喉咙。迟小多抬眼,看见可达的目光。


    迟小多抬手,轻轻地摇了摇,眼神示意,不要过来,继而用拇指抵着无名指上的铁戒,推出来,戒指掉在雪地里,迟小多手指一点戒指,作了个口型——先找项诚。


    一定要找到项诚,时间拖得越长,人的倦意就越重,不能让项诚睡着。


    两人立即抬手,示意投降,黑狗对他们却毫无兴趣,低下头,横着把迟小多衔在嘴里,咬着他的腰,转身越过高速路防护栏,消失在风雪茫茫的田园里。


    迟小多面朝下,被巨狗带着不住摇晃,手肘在它尖锐的牙齿上蹭来蹭去,蹭得破皮。


    那野狗意识到了嘴里的血腥气味,于是把迟小多摔了下来,迟小多落在旷野田地里,艰难地支撑着起身,巨狗稍稍躬身,披着雪,毛发根根立起,低着头,抬眼盯着他。


    “你……”迟小多说:“你想做什么?”


    巨狗发出一声咆哮,朝迟小多扑了过来!迟小多再次被按着,没想到它居然是想咬自己的喉管,挣扎时不住喘息,龙瞳射出一道绿光,直射那只黑色的妖犬!


    妖犬痛苦咆哮,一巴掌把迟小多拍开,那爪子的力道险些拍得迟小多吐血,他躬身跪在地上不住干呕,妖犬却倒在雪地里,痉挛了几下,妖身消失,幻化成人型。


    迟小多认得它,那个一身黑的,怪物一般的男人,胡新阳说过,他叫……


    “郎犬?”迟小多踉跄起身,全身都是雪,冰天雪地,快要把他冻僵了。


    郎犬咳了几声,站起来,朝迟小多走过来,迟小多要与他动手,郎犬却化作一道虚影,迟小多抬手格挡,却痛得惨叫一声,郎犬的手臂和小腿简直就像钢管,一撞上去险些骨折,迟小多手腕都快断了,要逃开的时候,被郎犬一拳打中小腹,后脑勺又挨了一式掌切,当即昏死过去。


    郎犬摇了摇迟小多,迟小多昏迷状态,脑袋晃了晃。


    “死了?”郎犬疑惑地问,继而凑到迟小多嘴巴上吻了吻,感觉到他呼吸的热气,才放心地把迟小多扛在肩上,转头望向远方。


    高速路方向,一点银光闪烁,思归来了。


    “糟糕,快跑。”


    郎犬只得转身,扛着迟小多,越过田野,徒步飞速奔跑。


    开封,夜九点。


    项诚被冻得满脸通红,眉毛上挂着冰,进了一家小卖部。


    “拿一瓶红牛。”项诚说。


    项诚在小卖部外把红牛喝完,竭力摇摇头,令自己清醒些,站在树下,看到一张纸条。


    “明日午时,龙亭湖见。”


    项诚掏出身份证,走向一家网吧,想了想,却打消了念头,找了家小餐馆,点了两个菜,喝茶吃菜,直到十点半,店家打烊,他才离开。


    不能开房,不能上网,一切使用身份证的都会被查到,项诚进澡堂里洗了个澡,在澡堂的休息间里坐着,手机也不能开,怕被定位,只好坐着发呆,翻休息间里的传单看。


    越是脑子放空,就越想睡,项诚的头稍稍朝下低,继而马上清醒过来,看了眼墙上的钟,深夜十一点四十。


    “你猜对了。”胡新阳说:“他没有睡觉。”


    王雷说:“诡计多端,蛇性。”


    胡新阳看了王雷一眼,王雷说:“得想办法让他睡。”


    “不忙。”胡新阳说:“现在才不到十二点,还有很多机会。”


    胡新阳掏出手机,收到了郎犬发来的照片,一个仓库里充满了惨白的灯光,地上躺着昏迷不醒的迟小多。


    “人抓到了?”王雷说:“交给我吧。”


    “等我先用完。”胡新阳淡淡道:“对方的增援到了么?”


    王雷说:“两点左右能到开封,景浩正等着。”


    胡新阳随手划出一个符文,空间犹如水波一般蔓开,那边现出了皑皑雪山,与一团黑色的,旋转的雾气。


    “任务进行得如何?”那边一个低沉的男声道。


    “回禀天魔,在下已查出了巴山的事情经过。”胡新阳说。


    胡新阳的双眼射出两道光,光束重叠在一起,现出一片黑暗的景象。


    第68章 杀几个人都杀不掉,还在这里玩连连看?


    “根据王雷的汇报。”胡新阳说:“景浩在驱委里看到的报告,和我自己的一些推测,再结合项诚的回忆,大概就是这样。”


    细密而绵延的雨水铺天盖地。


    一个穿着蓑衣的身影沿着蜿蜒曲折的江边小路前来,站在雨里。


    “爸。”项诚的声音道:“水缸满了。”


    屋檐朝下滴着水,落在项诚的头上,里头项建华的声音道:“盖子拿出去盖着。”


    木盖被推上水缸的声音,项诚忽而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跑出院子,望向遥远无边的黑暗,淋着雨,警惕地问:“谁在那里?”


    没有人回答。


    “什么?”项建华推门出来,问:“看见什么了?妖怪?”


    父子俩一起看着漆黑的夜晚,项建华提着灯,照向伸手不见五指的道路,项诚回去拿了一把桃木剑出来,说:“不知道什么妖怪。”


    项建华拦下儿子的武器,说:“不要提剑就杀,人有坏人,妖有好妖,你妈以前还收留过受伤妖怪在咱们院子里。”


    项建华提着灯,在屋子周围绕了一圈,什么也没找到。


    那个身影坐在树上,沉默饮泣。


    项诚看到了,朝树林里张望,并示意父亲,朝树上指了指。


    “去睡吧。”项建华说。


    “可是……”


    “去睡。”项建华又说。


    项诚又看了两眼,只得进屋去睡下,片刻后他不放心地坐起来,把耳朵靠在窗台前偷听外面的动静。


    “让我看看他……只看一眼。”


    一个很低很低的声音,像是女人的声线。


    “他睡了。”项建华小声说:“怎么又回来了?”


    “让我看看他,只看一眼。”


    “不要再回来了。”项建华说:“快走,走!”


    脚步声进来,项建华关上了院门。


    “那是谁?”项诚突然问。


    “一个老朋友。”项建华答道。


    “是妈妈吗?”项诚突然问。


    “是你妈妈,我会在这里吗?”项建华反问道:“以前你妈妈收留过的一个妖怪,刚好路过,就想过来看看你。”


    “她知道妈妈的下落吗?”项诚又问。


    项建华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睡吧。”项建华说。


    项诚闭上双眼。


    此刻,胡新阳抬起手,映像中的光度增强,雨夜里,外面雨水哗啦啦地响,项诚在雨声中入睡,紧接着是鳞片摩擦房梁的声音,一条通体靛蓝色的巨蟒从他的身体内浮现,仿佛听到了什么动静,于是抬起头,穿过窗户,游弋出院子。


    “项诚……”女人的声音颤抖着说:“项诚!”


    她满脸泪水,看着那条靛蓝色的,发出微光的巨蟒。


    巨蟒不明所以,侧过头,眼睛里倒映出女人的容貌,绕她一圈,女人喜极而泣,像是想伸出手摸摸它,又不住紧张害怕起来。


    “项诚。”女人的声音说:“我是妈妈,我是妈妈!”


    它的双眼专注地看着女人,眼里充满了温柔。那女人哭了起来,抱着它的蛇头,不住摩挲,哽咽道:“你想跟我一起走吗?”


    巴蛇专心地侧过头,用蛇头迷恋地蹭了蹭女人的脖子,又靠在她发抖的肩膀前。


    “对不起,儿子……”那女人抬起手,手里捧着一枚黑色的雾,喂到巴蛇的嘴里,她发出难受的哽咽,泪水从她的脸庞上淌下。


    “不要怪妈妈。”女人的脸出现了奇异的黑色魔纹,并且布满她的全身:“妈妈也没有办法。”


    巴蛇颌下动了动,天魔种在它的体内稍稍显得鼓胀起来,巴蛇转过头,要把它吐出来,蛇身随着呕吐的动作前探,并不住甩头,却无论如何也吐不出被喂下的种子。


    而躺在房里床上的项诚,也猛烈地动了起来,发出干呕的声音。


    “项诚?”


    项建华从阁楼上下来,屋外,项诚的母亲马上走了。


    “这个时候,圣种已经喂到巴蛇的体内去了。”胡新阳说:“但姚姬这贱人,居然不声不响,瞒着我们所有人。”


    天魔的声音道:“难怪在姚姬的体内再找不圣种了。”


    胡新阳抬手一抹,画面中出现了周茂国与项建华,两人正在院里坐着喝啤酒,项诚在厨房里吊烤一只野兔。秋高气爽,晴空万里。


    “这是他的记忆。”胡新阳说:“人类派周茂国过来,说服他父亲。”


    “这是他们在拉萨拍到的照片。”周茂国的鸭舌帽遮挡着脸庞,把照片交给项建华,说:“你看看。”


    “什么?”项诚擦着手出来问。


    “没什么。”项建华说:“去打两斤白酒。”


    项诚只得拿了钱去买酒。


    项建华说:“答应你可以,我有三个条件。”


    周茂国说:“我已经尽最大的努力在为你争取了,你的条件,组织是不会接受的。”


    “那么就算了。”项建华说:“我宁愿她留在妖族里,也不想拿项诚冒险。”


    “你们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周茂国说:“她抱着利用的目地接近你,只是想为你生下一个儿子,新婚那夜要不是我发现,现在项诚还不知道是怎么样呢。”


    项建华苦笑,摇头。


    周茂国说:“组织这次下了最后通牒,死了太多的人,如果再不阻止天魔的计划,下一个十年,一旦它彻底复活,整个人间就会生灵涂炭。你不愿意当坏人,就由我来做吧。”


    “我不会让你带走项诚。”项建华说。


    项诚买了酒回来,却看到门外周茂国压着帽檐,上了一辆越野车。


    “怎么走了?”项诚茫然道。


    “少废话。”项建华说:“去练剑吧。”


    项诚只得又去练剑,然而这次他多了个心眼,偷偷地绕回来,听到院子里,父亲正在哽咽。


    傍晚,项建华喝得烂醉,趴在桌上睡着了。项诚小心地在父亲身上摸来摸去,找那几张照片,却没有发现。他在阴暗的房里左翻右翻,最后在一个上锁的抽屉里找着了。


    里头是三张照片,第一张是一个图腾,图腾上,蛇缠绕着裸体的女人,项诚莫名其妙,再朝下翻,看见天葬台上,一个模糊的身影。那是一个跪在地上,长发飘扬的女人,她的嘴巴张开,朝着天空射出蛇的分叉舌头,黑气万丈,在明月的照耀下尤其惊心动魄。


    第三张同样也是抓拍,画面上有许多青面赤唇的妖怪,张牙舞爪,仿佛在进行一个什么仪式。一个女人只露出背影,走向祭坛,抓拍的角度非常刁钻,像是在屋里的横梁上。


    项诚只看到那个女人的背影,瞬间剧震。


    外头传来酒瓶倒下的声音,项诚马上把照片放回去,抽屉锁上。


    “林语柔当时派人潜入了圣地。”胡新阳说:“乃至我们遭到了偷袭,发现小贱人身上的圣种后,便让项建华将她骗回来,一举发动了巴山会战。”


    又是一个雨夜。


    “呼……呼……”项诚躺在床上,不住喘气,额上满是汗水,他赤身裸体,全身浮现出蛇的青色鳞片,就连眼睑也随之变得坚硬起来。


    “必须马上杀了他。”周茂国说。


    “法术是姚姬设的,只要让她解开。”项建华说:“项诚的命就能保住。”


    周茂国吼道:“你不要太天真了!项建华!”


    项诚十分痛苦,全身不住抽搐,周茂国说:“他体内的巴蛇正在挣扎,马上就要妖化了!”


    “思归!”项建华道:“保护这里!不要让他们带走项诚!”


    项建华抽出桃木剑,剑身上幻化出金光,周茂国马上追了出去。


    山峦的另一侧,黑暗里,胡新阳站在姚姬身后。


    “不要再前进一步。”胡新阳说:“你的体内孕育着下一代的天魔,绝对不能涉险。”


    “那是我的儿子。”姚姬平静地说。


    胡新阳道:“他们布下了这么一个局,就是为了夺取你体内的圣种。”


    “正因为他们布下了这么一个局。”姚姬答道:“我才不得不去,我的体内有万木复生之术,是不会死的。”


    “你疯了么?”胡新阳怒道:“万一圣种被他们击毁了怎么办?!”


    姚姬看了胡新阳一眼,侧过头,说:“我告诉你一件事。”说着凑到胡新阳身前,胡新阳全身一僵,脖子上扎入了一枚尖锐的蛇牙。


    姚姬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踏入了巴山一步,登时整个山林都为之沸腾起来,天空中暴雨倾盆,林间散发出嚣张的黑气,释放向天空,乌云密布的天顶,仿佛出现了一张巨大的,狰狞的怪脸,正在不甘心地嘶吼。


    项诚喘着气,一手扫过桌面,杯盘摔了下来。


    一声长鸣,声音划破雨夜,思归化身为发着白光的凤凰,从屋顶飞来,要将他赶回屋里去。项诚扶着墙壁,走几步就要摔倒,喘得快要断气了。


    “妈!”项诚感觉到母亲就在附近,不顾一切地大喊道。


    思归一个俯冲,要用爪子将他抓回去,周围却发生了奇异的变化,黑暗里幻化出一只巨手,猛的扼住了思归。思归在空中挣扎,散发出五颜六色的羽毛,房屋着火,熊熊燃烧。


    项诚跌跌撞撞地出了院外。


    “项诚!”姚姬冲来,抱住了自己的儿子,项诚大哭起来。


    黑夜里,姚姬与项诚飞向天空,然而天上,地面,到处都是飞行的驱魔师。


    “你在这里等妈妈。”姚姬说:“不要走开。”


    “别管我了。”项诚说:“我听见他们说设下了陷阱抓你,你快走!快走啊!妈!你快走——!”


    姚姬对项诚的话充耳不闻,她闭上双眼,飞向天空,一袭漆黑的长袍飘扬,再挥手一撒,抖开水袖。


    “全体驱魔师注意。”林语柔冷漠的声音回荡在天空下:“集中你们所有的法力,攻击她。”


    山林中,到处都是火球与雷电,大树燃烧着火,项诚奋不顾身地冲进了树林。


    “妈!”项建华怒吼道:“离开这里!!”


    姚姬安静地闭上双眼,召唤出埋在这篇土地下所有的兽灵。她的全身绽放出强光,身周无数妖魂旋转,环绕。一刹那间,铺天盖地,尽数朝天空中飞起。长江被掀翻,飞出黑色的魔蛟,山峦朝着天空释放出黑气。


    “等妈妈杀光他们,就带你走……”姚姬睁开双眼,喃喃道。


    她的额头现出散发着黑气的魔纹,双眼瞳孔收缩成一条线。


    紧接着,一条金龙咆哮着冲来,喷出烈焰,周围的树木都被点燃,山头化作燃烧的巨大火球。


    紧接着,项诚一脚踏空,摔下了五十米高的悬崖。


    “项诚——”姚姬凄厉的尖叫声划破了夜空。


    项诚睁开双眼,看到眼前的最后一幕是姚姬朝地面飞下,而金龙转身射向姚姬,与此同时飞来的,还有项建华与周茂国,以及另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收回金龙,金龙化作雷光万道的神鞭,卷住了姚姬,项建华则手持智慧剑,冲到了姚姬背后。


    空中浮现出一具沙漏,时间的流速变得缓慢下来,半秒,一秒——


    项建华手里的智慧剑无论如何刺不下去。


    “下手!”周茂国震喝到。


    项建华闭上双眼,一剑刺到姚姬背后。


    在项诚的眼里,只出现了一道快得几乎无法辨认的金光,操控金龙的男人最先飞向姚姬,项建华追上前去,似乎要出手解救,然而只是金光一闪,母亲的身体便喷发出血液,扑向项诚。


    姚姬拉住了项诚,落下江边,江岸卷起一阵狂风,项诚撞在石头上,喷出鲜血。


    天空中响起了林语柔的咒语声。


    姚姬面朝天空,发出刺耳而尖利的狂笑,瞪着双眼,望向天际旋转的金光咒文。


    “妈……你……”项诚的嘴里全是鲜血。


    “不要怕。”姚姬也浑身是血,抱着项诚,让他坐起来,温柔地说:“只是一点小伤,看,很快就治好了。”


    “你要活下去。”姚姬抱着项诚,在他的耳畔低声道:“为妈妈报仇……听你爸爸的,当个驱魔师,然后……杀了他们所有人……”


    姚姬唱起了一首优美的歌,在这歌声里,她的身体释放出光芒,项诚的摔伤愈合了。而天空中,林语柔的咒语终于准备完毕,万丈雷光落下。


    是永恒,也是刹那。


    项诚怀中,姚姬的身体化为粉末,彻底消失。


    胡新阳:“姚姬自始至终都在骗我们,她的体内根本就没有圣种,从最开始,圣种就被她转移到了巴蛇的身上。”


    天魔的声音道:“原来如此,难怪后来我找了这么久都一无所获。”


    双方沉默了很久,胡新阳最后道:“接下来,智慧剑被带走,封存在灵境胡同。姚姬带回来的蚀月弓和大日轮还在我们手里,剩下金刚箭,不知在何处。”


    “用不动明王的血脉孕育出的寄体,必然是前所未有的强大。”天魔说:“姚姬诡计多端,却也令我等因祸得福。”


    “是。”胡新阳鞠躬,收回了眼里的光束。


    天魔的声音最后道:“你素以智谋见长,当年姚姬执意归去,你竟未发现任何端倪,可见你也是个废物。”


    胡新阳不敢应答,天魔又道:“王雷,你这些年的刺探没有白费。”


    “是是。”王雷忙躬身道。


    胡新阳又道:“我们一定会将项诚带回来。”


    天魔发出一声冷笑,通讯消失了。


    深夜两点,迟小多脸上被泼了一盆冰冷的水,醒了。


    身边蹲着赤身的郎犬,郎犬正端着冰水朝全身淋,顺便泼了迟小多一脸。


    迟小多冷得不住打颤,端详郎犬这个裸男,郎犬非常非常的瘦,瘦得简直皮包骨头,肋骨根根分明,用一个蹲着的姿势洗澡,公狗特有的,巨大的阴囊和软垂的那物直拖到地上。


    “这是什么地方?”迟小多问。


    “你的屠宰场。”郎犬露出危险的笑容。


    郎犬搓了几下身体,穿上一条长裤,套上脏兮兮的毛衣,走过来,揪着迟小多的头发,让他仰起头,伸出舌头,舔了下迟小多的脸,啧啧赞叹,说:“你一定很好吃。”


    迟小多忍着脸上口水的不适感,唯一的感觉就是很冷,自己快要被冻僵了。


    他心念电转,不知道可达他们找到了项诚没有,寒风四面穿堂,他被扔在仓库角落里,手机也在一旁。胡新阳呢?和他的猜测有误差,本来以为胡新阳会把他抓回来当人质的,这样就能找到他们的临时窝点了。而胡新阳一定不会杀他,这么行险,多半能探到胡新阳的阴谋。


    郎犬捡起他的手机,左看右看,划了几下。


    迟小多不住喘气,嘴唇冻得青紫。


    “想要密码吗?”迟小多说:“让我暖和点,我就告诉你密码。”


    “你不要说。”郎犬说:“我先吃你一只手。”


    迟小多答道:“你吃我的手,我就永远不会告诉你密码,这样你拿到6plus以后,就只能拿着一块砖头了。”


    “是瓦片。”郎犬纠正道。


    迟小多:“……”


    “随便吧。”迟小多说:“我快要冷死啦,你留着我还有用对不对?不管是吃还是别的什么用,好歹也先给我解冻吧!”


    郎犬一想有理,但是怎么给迟小多保暖呢?他左看右看,要脱下毛衣,但自己不穿毛衣也冷。


    迟小多心想这个绑匪的智商似乎有点欠费啊,最喜欢你这种人了,让我想想怎么忽悠你把我放走。


    郎犬在仓库里到处嗅,最后找到一个桶,鼻子在桶前闻了闻。


    “汽油。”郎犬自言自语地说。


    郎犬把汽油拿过来,拧开盖子,朝着迟小多倾斜,迟小多忙大叫道:“不要浇在我身上!”


    郎犬:“你不是要保暖吗?”


    “我会被烧死好吗?!”迟小多简直败给他了,要不是刚才发现不对,怎么冤死的都不知道。


    “去那边。”迟小多说:“有个烂沙发,拆了里面的木头,拿过来,浇上汽油,点燃。”


    郎犬两三下拆了沙发,把木柴排开,迟小多说:“堆起来,堆叠到一起。”


    郎犬把木柴堆到一起,迟小多问:“有打火机吗?”


    郎犬伸出一手,汪的一声,手臂变幻成瘦骨嶙峋的爪子,在木柴上快得无以伦比地一抓,冒出点火星,轰的一声把柴堆给点燃了。


    迟小多心想谢天谢地,我都要冻得昏死过去了,火一燃起来,整个人稍微好受了一点。


    迟小多说:“密码是四个零。”


    郎犬把迟小多的手机密码解开了,说:“有游戏吗?”


    “有很多。”迟小多说:“电量满的,你自己玩吧。”


    “哪些是游戏?”郎犬又看看迟小多,问。


    “随便点一个吧。”迟小多说。


    “秋秋连连看看要登录密码。”郎犬又说。


    “你用我的登录吧。”迟小多告诉他密码,郎犬登录进去,问:“这里没歪飞,耗流量吗?”


    “我4g的。”迟小多说:“每个月10g的流量,你随便用吧。”


    郎犬说:“土豪。”


    郎犬登陆了,说:“4只鸡就是快,老大3个鸡,不让我玩游戏。”


    “老大是胡新阳吗?”迟小多问。


    郎犬听到胡新阳的名字,一个哆嗦,点点头,眼里流露出恐惧之意,不敢回答,按了几下手机,又问:“怎么玩?”


    迟小多只得凑过去,指导郎犬玩qq连连看,于是郎犬就聚精会神地玩了起来。


    两人玩着玩着,仓库门打开,项诚和王雷走了进来。


    迟小多差点就要叫出来,然而他突然感觉到有哪里不对,几乎是一秒内就反应过来了——那是源于气场的直觉,这是胡新阳改扮的!


    “项诚”走着走着,变成了胡新阳的外貌。


    郎犬还沉浸在他的连连看里,突然间整个人被提了起来,一头撞在仓库的墙壁上,咚的一声。


    “草泥马。”胡新阳冷冷道:“杀几个人都杀不掉,还在这里玩连连看?”


    郎犬撞得满头是血,撞完以后才惨叫一声,怀里还护着迟小多的手机。


    迟小多怒吼道:“有话好说!我让他玩的!你干嘛!”


    胡新阳一脚踹在郎犬胯间,随口道:“起来!”


    郎犬痛哼一声,整个人都蜷曲起来,胡新阳又踹了几脚,迟小多吼道:“别打了!”


    “还是担心你自己吧。”王雷笑道。


    迟小多:“……”


    胡新阳残忍地教训了郎犬一顿,郎犬被揍得鼻青脸肿,嘴巴里全是血,一只眼肿得老高,两腿不住发抖,扶着墙站起来,看着胡新阳,一手还抓着迟小多的手机。


    “跪着。”胡新阳随意地说:“没我的吩咐不许吃饭。”


    第69章 救援


    “想说什么,不用这么麻烦。”迟小多说:“在梦里喝个茶不就完了么?”


    “把他杀了吧。”王雷答道:“夜长梦多。”


    “不行,留着还有用。”胡新阳擦了下脸,抽了抽鼻子,朝迟小多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我是来提醒你,记得你的眼睛。”胡新阳按着迟小多的头,使劲摸了摸。


    “你不会得逞的。”迟小多说:“你想变成我去欺骗项诚,对不对?他这么聪明的人,一定能认出来。”


    王雷说:“我派景浩来监视他?”


    “杀鸡不必用牛刀。”胡新阳说:“他跑不到哪里去,一个降妖师,设备都没有,怕他做什么?”


    王雷只得作罢,迟小多登时感觉到了危险,冷冷道:“你又想做什么?你不会得逞的。”


    胡新阳要走,郎犬却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哀求的呜咽声。


    胡新阳想起来了,扔给郎犬一根火腿肠,郎犬忙扑上前去捡起来。


    “如果被他跑了,后果你知道的。”胡新阳道。


    郎犬蹲在地上,张着两腿,迟小多恍惚看见他正在摇那根不存在的尾巴。


    胡新阳离开仓库,深吸一口气,全身开始幻化,变为迟小多的外形。


    “走吧。”迟小多的声音说。


    迟小多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郎犬剥开火腿肠,在火上稍微烤了一下,塞进嘴里,囫囵吞了。


    吃下火腿肠后,一声诡异的“咕——”。


    迟小多看看郎犬腹部,又看自己肚子。


    “更饿了。”郎犬说。


    “忍着吧。”迟小多说:“我连火腿肠都没有呢。”


    郎犬只得不说话,小心地摸出手机,继续玩连连看。


    迟小多说:“你是犬妖吗?”


    “嗯。”郎犬显然对迟小多没有什么敌意,迟小多又说:“刚刚带我过来的时候,在高速路外头,为什么要咬我?”


    “饿了,控制不住。”郎犬答道。


    迟小多:“……”


    “你一天吃几顿?”迟小多又问。


    “看老大心情。”郎犬说。


    迟小多说:“今天吃了几顿?”


    “一顿。”郎犬答道。


    迟小多:“……”


    “你好歹也是个妖!”迟小多愤怒地说:“能不能争气点啊!”


    “老大不让我去偷吃的。”郎犬说:“会暴露行踪,你们人还会把我关到神精院。”


    迟小多:“是精神病院。”


    郎犬:“嗯。”


    郎犬聚精会神地玩手机,时不时地瞥一眼手机左上角。


    “来消息了吗?”迟小多说。


    “没有。”郎犬答道。


    “那你怎么老看上边。”迟小多问。


    郎犬:“我怕没电。”


    迟小多说:“不会没电的,95%呢。最少可以玩五六个小时。”


    郎犬:“嗯。”


    迟小多:“你为什么要跟着狐妖?”


    “吵死啦!”郎犬怒道:“不要说话,一直玩不过去啊!”


    “我帮你过。”迟小多说:“你把我的手解开。”


    于是郎犬把迟小多手上的封印解开了,迟小多帮他过了那一关,郎犬接过去,问:“有天天爱消除吗。”


    “有。”迟小多说:“不过你玩玛雅宝藏吧,这个一玩就停不下来。”


    迟小多的手解开了,在想要怎么逃跑的事,郎犬在一旁玩,玩着玩着又过不了了,说:“你帮我过。”说着拉开裤链,到仓库角落去尿尿,迟小多说:“去外面。”


    郎犬到外头去了,蹲在地上,抬起一脚,支着仓库的墙壁,迟小多心想好样的,真听话啊,于是点开地图软件,定位了自己的所在地点,直接转发到微信上去,发在“国家一级注册驱魔师”微信群里,并单独敲了下项诚。


    消息已经发出去了,有人看得到吗?可达应该能看到,迟小多心想。


    郎犬又回来了,蹲着看迟小多帮他玩游戏里的一关,迟小多玩过了,把手机递给它,郎犬兴高采烈地接过去继续玩。迟小多和他挨得很近,看到他的眉骨上好几道疤,耳根还裂开了,露出里头鲜红的肉,不知道是被扯的还是被冻的。两只手上全是冻疮。


    郎犬的眼睛还肿着,迟小多突然觉得他好可怜,说:“把我的脚也解开。”


    “你不要逃跑。”郎犬说:“老大会杀掉我的。”


    “不会的。”迟小多说:“我只是想出去给你拿点雪,敷一下眼睛。”


    郎犬说:“外面冷,不要出去。”


    迟小多说:“我就在门口,顺便尿尿。”


    迟小多出了仓库,瞬间一个躬身,跑了,郎犬耳朵灵敏地一动,把手机一揣,飞奔出去。


    “放开我……”迟小多喊道:“救……”继而被郎犬捂住嘴,又拖了回来。看来这家伙智商还不至于那么欠费。


    郎犬把迟小多倒提着,拖了一路,雪地里,迟小多倒着身体,看到了一个人,远远地站在树下,迟小多要看,那人却摆摆手,示意不要吭声。


    救兵来了!迟小多虽然没看清是谁,但彻底放下了心。


    郎犬又把迟小多的两脚封住了,迟小多说:“我要尿尿,刚才忙着逃跑了,没来得及尿。”


    “尿在裤子上。”郎犬头也不抬道。


    迟小多惨叫道:“那怎么行?!”


    郎犬:“有什么不行的?我经常尿在裤子上。”


    迟小多:“……”


    “你以前也玩过天天爱消除吗?”迟小多换了个话题,问。


    “老大的手机里有。”郎犬紧张地消除着方块,答道。


    “他手机给你玩?”迟小多说。


    “很少。”


    “你怎么不自己买个手机天天玩。”


    “没你们人的钱。”


    “可以办合约机。”


    “没有身份证!你不要问了行吗!”郎犬游戏挂掉了,愤怒地说。


    迟小多忙道好好好,安静片刻后,迟小多心想,为什么外头那人还不来救呢?是什么人?看体型不是项诚,也不是可达,更不会是陈真,下午五点多陈真就说派支援来了,现在是半夜三点,上飞机下飞机,坐车过来,差不多是这个时候。北京来的人?


    他瞥向外头,看到窗外倒着写了一行拼音。


    “套话。”


    于是迟小多又问:“你老大平时在做什么?他说了为什么把我绑架到这里来吗?”


    “不知道。”郎犬开始玩植物大战僵尸2,按了几下,说:“要内购,怎么买?我要买只冰西瓜。”


    迟小多接过手机,输入密码给他买植物,问:“那个叫王雷的,什么时候和你们认识的?”


    郎犬:“他们一直认识啊。”


    迟小多心想自己的推断果然没错,又问:“你们小区里怎么这么多妖怪?”


    “天魔大人派过来的。”郎犬说:“那里是我们的临时办事处。”


    迟小多问:“你们平时有工资吗?”


    郎犬说:“没有。”


    迟小多说:“饭都吃不饱,还成天差遣你们干活。”


    “老大是我主人。”郎犬接过去。


    “你换个主人吧。”迟小多说:“我当你主人,每顿管吃饱,项诚做饭很好吃的。”


    郎犬居然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迟小多马上说:“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郎犬望向迟小多,迟小多正以为可以打动他的时候,郎犬的眼里竟然出现了凶光,令迟小多打了个寒颤。


    “不。”郎犬说:“老大是我主人。”


    迟小多心想那么你们就一起扑街去吧,等我脱缚,看我不整死那只狐狸。


    “办事处平时都干嘛。”迟小多说:“抓人来吃吗?”


    “不知道。”郎犬说。


    “你是什么狗。”迟小多问:“真身是什么犬种?”


    “德国狼狗。”郎犬答道,又问:“你是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迟小多觉得这个对话实在是太奇葩了,外头那家伙要自己问什么啊,完全摸不到头脑,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就不能把这只狗抓起来再威逼利诱吗,买一笼灌汤包它就直接投降了好吧!


    “你再不动手,我就要找陈真告状了。”迟小多冷冷道:“到底要问什么?!自己不会问吗?”


    “什么?”郎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疑惑的时候,突然间窗户轰然爆射,郎犬登时色变,化身为一只瘦骨嶙峋的黑狗,嘶吼一声,扑了上去!然而从窗户外冲进来那人动作却比他更快,刷刷两下抽出两把唐刀一绞,刀光卷起劲风,迟小多和身朝侧旁一扑,旋风将整个仓库里的木柴,汽油全部卷了起来。


    汽油飞洒而出,遇火即燃,化作烈红色的飞龙朝着郎犬倒卷过去,郎犬眼中现出恐惧的神色转身就逃,那人手里拿着一把刀,肩上扛着另一把刀,笑道:“哪里逃?”


    “别杀它!”


    紧接着一把锋利的唐刀旋转着飞去,把黑狗铮然钉在了仓库的墙壁上。


    那人全身都是雪,穿一身白色的雪地迷彩服,摘下帽子抖了抖,踏了踏地面,抖掉军靴上的雪,露出脸来,说:“对不起,出手晚了。”


    是轩何志,迟小多认得他,于是松了口气,点点头。


    “我一直不知道你想让我问什么。”迟小多说:“情况很急。”


    轩何志过来,从怀里掏出一枚沉香,在火上一晃点燃,划过迟小多脚上的封印,封印自己解了。


    “我来吧。”轩何志走向郎犬,用另一把刀抵着它的脖子,郎犬不住挣扎,肋骨下淌出雪,轩何志用刀在它的腹部划了个符阵,说:“显人形。”


    郎犬渐渐地变成了人,插在肋间的刀依旧钉着他,令他无法挣脱。


    “九尾天狐引诱项诚的目的是什么?”轩何志笑着问道:“识相点,说了就给你个全尸。”


    郎犬呼哧呼哧地喘气,口中冒出血沫,肺部被轩何志刺伤了。


    “说不说?”轩何志说。


    迟小多的心脏登时狂跳起来,原来轩何志想问的是这个?!


    “我不说!”郎犬答道。


    “那么,再见了。”轩何志答道。


    “别!”迟小多喊道。


    轩何志下刀时迟疑了那么一刻,迟小多说:“别杀它。”


    “咱们不杀它,九尾狐回来也会杀它。”轩何志朝迟小多说。


    “郎犬,你愿意跟着我们走吗?”迟小多问。


    他觉得这只妖怪还是不坏的,至少不是本性在作恶。


    “不会吧。”轩何志吓了一跳,说:“你要带着一只妖怪工作?”


    “老大是我主人。”郎犬不甘地吼道:“老大是我主人!”


    迟小多说:“我……不想杀它,算了吧,走。”


    轩何志收刀,郎犬身上的伤口就像被腐蚀了一样,冒出白烟,两人推门出去,路边的台阶下,停着一辆摩托车,轩何志戴着露指手套,骑上车,说:“陈主任派我和曹斌过来接应你们,可达让我先救你,他们已经收到消息了,在宾馆里,可达正在寻找项兄弟的下落。”


    “我先不走。”迟小多说:“有吃的吗?”


    轩何志看了眼表,三点半,所有的店都关门了。


    “盯着郎犬。”迟小多说:“他一定会想法去找胡新阳。”


    轩何志说:“那个……迟小多。”


    迟小多:“?”


    “可以先给我个评价不?”轩何志说:“回复陈真,用app作个评分。”


    迟小多只得用手机登陆驱委内部网络,发现多了一条“协力人员”,里面有“非常满意”“满意”“不满意”“非常不满意”四项。迟小多很想给轩何志打个不满意,但想想别人零下十度跑开封来救自己,好歹也是风里来雪里去,还是打了个非常满意。


    头顶响起雪声,迟小多吓了一跳,以为又是什么妖怪,却发现思归抖抖翅膀,朝树下看了眼。


    “太好了!”迟小多小声说:“思归!”


    思归下来,停在迟小多的手掌里,轩何志问:“这是项兄弟的凤凰?”


    “嗯。”迟小多觉得轩何志说不定是得到了什么任务,他不想告诉他太多关于项诚的事,免得言多必失。


    好冷……他们在桥下足足等了快十分钟,郎犬才一瘸一拐地出来,被轩何志伤得太重了。


    “刚才那一刀伤到他内丹了。”轩何志说:“只怕活不长。”


    迟小多放出思归,说:“思归,你可以跟着它吗?”


    思归飞进了风雪里,去跟踪郎犬。迟小多感觉自己快要被冻得僵硬了,说:“好了,咱们先去找点吃的,我再也不来北方过冬了……”


    轩何志骑着摩托,两人冒着暴雪,绕了几圈,找到个通宵营业的小店,迟小多进去就买泡面,一摸身上,发现没带钱,钱都在可达那里。


    轩何志说:“我借你二十块钱吗?”


    “谢谢。”迟小多答道。


    “你请我吃个泡面吧。”轩何志说:“我只带了二十。”


    迟小多:“……”


    你山长水远地从北京跑开封来,跟我说你身上只带二十块钱这是骗鬼啊!我看上去就这么像弱智吗?!迟小多只想把泡面扣轩何志一头,但想想还是忍住了,老板给两人泡了面,迟小多狼吞虎咽地吃了,边吃边给陈真打电话,北京那边没人接,估计是睡了。


    迟小多困得整个脑袋都要杵到泡面碗里去了,强打精神,给陈真发微信留言。


    片刻后,陈真的号码回了条微信。


    【哥哥在开会,马上带项诚离开开封,他们要去抓人。】轩何志有意无意地朝迟小多手机上瞥。


    满城大雪,城市的另一侧。


    “是,是。”曹斌拿着手机,说:“轩何志去救小多了。”


    陈真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尽一切努力,稳住他,我马上让周老师查宗卷。”


    “最好尽快。”曹斌说:“我们都不是他对手,可达那边情况不知道怎么样了。”


    “他在监视项诚。”陈真说。


    一身黑西服的曹斌挂了电话,再次变幻为胡新阳,朝王雷说:“他们现在去查1730号宗卷。”


    胡新阳的身后,跟着王雷与景浩。


    “曹斌的语气学得不像。”景浩说。


    “随他。”胡新阳说:“这个圈套,他们必须跳。”


    “接下来做什么?”景浩说:“还有八小时,光等?”


    胡新阳说:“你们回去吧,我还得玩一玩。”


    景浩说:“挖完迟小多的眼睛之后,人留给我慢慢玩。”


    胡新阳冷笑一声,不置可否,摇身一变,变为迟小多,走向马路对面的澡堂。


    项诚拿着关机了的手机,有点坐立不安,几次想起身,却又作不出决定,最后,他终于按下手机,开了机。


    手机上一百二十多个未接电话,以及qq,微信,短信息,全是迟小多发来的。


    【项诚,不要冲动。】


    【在哪?】


    【在吗?看到消息速回复。】


    ……


    项诚一条一条地看了,拇指放在回拨上,却一直按不下去,他编辑了一条短消息。


    【小多……】


    来电显示,迟小多,项诚登时有点发抖。


    “你在哪里?”迟小多的声音急促地说:“谢天谢地,终于找到你了!”


    “我明天中午就回去。”项诚说:“最迟四点到。”


    迟小多:“我在开封!”


    “你怎么又跟过来了?!”项诚怒道:“能不能听一次话?”


    “你在什么地方。”迟小多看了眼在外头抽烟的轩何志,不敢多说:“报地点,我马上过来,什么都不要做,什么都不要说。”


    项诚没有回答,沉默片刻,把电话挂了,迟小多再打过来,项诚没有接,关机了,躺在澡堂休息室的沙发上,看着窗外的大雪。


    他看见了迟小多朝这边跑过来,项诚登时一愕,继而提上包,冲出了澡堂。


    马路对面的一家酒店内,可达和段世星正在酒店一楼,可达一身衣服脏兮兮的,卷着衬衣袖子,段世星已经蔫了,脸上还贴着创可贴,两个男人在黑暗的餐厅里坐着,面前点着一盏温馨的小蜡烛。


    段世星:“……”


    可达:“……”


    段世星:“俩大老爷们,中间点个蜡烛,是谈恋爱还是怎么地,格根托如勒,你不嫌渗得慌么?”


    “别!”可达呵护着那盏蜡烛,说:“我怕黑啊!”


    段世星翻了几下手机,有点不耐烦地说:“你们驱委怎么总是这么事儿妈。”


    “我不知道啊。”可达说:“我也想快点把事办完了回去睡觉好吗,北京那边下来的吩咐,我有什么办法?”


    段世星说:“那人究竟是谁?值得这么大张旗鼓的。”


    可达耸肩,说:“陈真让我先不要行动,我告诉你吧,千万不要说出去喔,项诚和十年前的一桩旧案有关联。”


    段世星的眉头拧了起来,可达朝落地窗外,对面的洗浴中心看了眼。


    “巴山夜雨?”段世星问。


    可达点点头,答道:“项建华是他爹,驱委最忌惮就是这人,生怕他回来报仇。”


    “人品如何?”段世星问。


    可达说:“是个好人。”


    段世星:“算了罢,这世道就没几个好人。”


    可达答道:“真是好人,表面上不言不语,有时候我看着都替他抱不平。”


    “现在要做什么。”段世星道:“一句话,陪你折腾这一整天了,迟小多也没找着。”


    可达看看窗外,说:“马屁精找到人了,待会就带他过来,北京那边说先等等,看看情况……小多?”


    迟小多沿着马路过来,朝着对面洗浴中心跑去,可达与段世星马上起身,冲出酒店,段世星一个哆嗦,回来穿羽绒服。


    “这里这里!”可达小声招呼道。


    “迟小多”却充耳不闻,朝对面去了,可达情急之下跑出了马路,迟小多回头看了一眼,眼里现出奇怪的神色。


    “不要过去!”可达在雪地上险些滑倒,踉跄上前,拖着迟小多的手腕,要带他回酒店。


    而就在同一刻,项诚从洗浴中心里冲了出来,只是一瞬间的错愕,便明白了可达一直在监视他,登时怒不可遏。


    【他们正在等待大部队的增援,要杀掉你。】一个声音在项诚心里响起。


    “放开他!”项诚吼道:“滚!”


    就在一秒内,迟小多跑开,可达迎上前去,说:“冷静!项大仙!”


    项诚借着冲力一脚飞来,可达双臂一拦,段世星出了酒店,看见两人动起了手,登时色变,上前格挡,项诚甩出降魔杵,拦腰扫去。可达双臂划圈推出,苍狼怒吼,现身,将迟小多与段世星保护在身后!


    可达百忙之中吼道:“老段不要动手!是自己人!”


    飞雪爆射,项诚身后,黑色的巴蛇妖魂出现,卷着苍狼一个翻滚,继而蛇尾扫去,正中可达胸膛,可达本无意与项诚动手,采取守势,一句话未曾出口,正在张嘴时被巨力一拍,登时口吐鲜血,朝后摔去。


    “去你的自己人啊!”段世星摔在雪地里,抽出一把枪,指向项诚。


    砰砰砰三声枪响,项诚抱着“迟小多”一打滚,逃向洗浴中心,街道两侧,酒店里的客人被惊醒,房间的灯全亮了,段世星要追过去,可达却在雪地里挣扎着爬行,段世星忙过来扶着可达,两人踉跄朝酒店里躲去。


    第70章 猞猁


    小卖部里,迟小多一头毛躁,还在想办法联系项诚,轩何志却接到了可达的电话,那头正是段世星。


    “你们搞什么鬼!”段世星怒道:“人呢?救到哪里去了?!”


    段世星的怒吼声连旁边的迟小多都听见了,轩何志忙赔笑道:“人就在我这里,迟小弟说肚子饿了,想吃泡面,马上就过去了。”


    段世星那边静了会,小声朝可达说:“他说人在他那里,那刚才见到的是谁?”


    两边都是一段可怕的沉默。


    迟小多瞬间想到了唯一的可能。


    “你让我说。”迟小多接过电话,说:“可达呢?”


    “被你男人打伤了。”段世星说:“肋骨断了一根,刚接上。”


    三九寒冬,可达满头汗水,痛得五官都变形了,接过电话,说:“小多?你是小多吗?”


    迟小多的呼吸窒住了,可达说:“刚才那家伙是九尾天狐?”


    “应该是,不要让段大哥离开你的视线!你们在什么地方。”迟小多说:“我们马上过去。”


    迟小多挂了电话,上了轩何志的摩托车,四点半,两人赶往可达所在的酒店。


    是九尾天狐……他变成了自己,但项诚应该不至于连他都认错,接下来会怎么发展?他会抓住胡新阳,逼他交出法宝么?迟小多本想跟踪郎犬,现在看来这个计划只得暂时取消,不知道思归又去了哪里。


    必须把胡新阳彻底解决掉,否则所有人只会被它耍得团团转,说不定连陈真那边都会受影响,可是要怎么杀它呢?只要一次,一次,能破掉它的幻惑之力,让它的精神产生动荡,就能反过来克制它。


    “轩何志。”迟小多说:“你对精神攻击了解吗?”


    “什么?”轩何志回头说:“我不知道!我师父教的是自然里的力量。”


    迟小多眉头深锁,说:“要怎么克制九尾狐呢?”


    “只要抓住它。”轩何志说:“抓得住它就好办了!”


    “那是不可能的!”迟小多说:“这就是你们轻敌的地方,大家都觉得它没有什么武力,它的武力连我都能打个平手,可是它的精神攻击太强了!必须先破他的内心!”


    “不是我擅长的!”轩何志说:“也许你该问问陈主任!”


    迟小多静了片刻,忽然模模糊糊地抓住了一个点,轩何志的摩托一斜,掠过街角。


    它一定是有弱点的,孤独就是它精神里的一个弱点,但是这个弱点无法利用,除了孤独还有什么呢?暴怒、贪婪、嫉妒、恐惧,都能令一个人的内心动摇……恐惧。


    什么能让它恐惧呢?


    迟小多不相信它在这个世界上是无敌的,再强大的生灵,一定也有恐惧的东西。


    “狐狸的天敌是什么?”迟小多问。


    “我不知道。”轩何志答道:“我读书读得少。”


    迟小多沉默片刻,刚好周宛媛的电话来了,那边显然刚睡醒,一肚子火,说:“你们怎么这么能来事啊!大冬天的要去开封支援……”


    “宛媛!”迟小多说:“你知道狐狸的天敌是什么吗?是猞猁吗?”


    周宛媛那边沉默了一会,想了想,说:“好像是,怎?”


    “你那里有猞猁吗?”迟小多问:“我知道洛阳一定有的!成精的最好了!”


    “寒冬腊月大半夜的你让我上哪儿去找成精的猞猁啊!”周宛媛陡然惨叫道:“还嫌没玩够吗?!”


    “那皮和牙呢?”迟小多说:“拜托你了。”


    “开封说不定有!”轩何志听到他的对话,回头说道,电话响了。


    陈真的声音在电话里说:“现在成立临时指挥部,由北京接管可达的领导权限,轩何志,马上和格根托如勒可达,曹斌正赶过去支援你们,第二个任务,抓住项诚,不管他做什么。”


    轩何志答道:“收到。”


    摩托再次转弯,迟小多挂了周宛媛那边,说:“谁的电话?”


    “没事!”轩何志说:“是陈真!”


    项诚牵着迟小多的手,两人进了洗浴中心,到后门时,项诚朝外看了一眼。


    迟小多喘着气,抬头看项诚,眼里全是隐忍的泪。


    项诚说:“不是让你别跟过来么?”


    迟小多说:“他们已经在监视你了,怎么能不过来?”


    项诚不由分手,把迟小多搂进自己怀里,两人站在温暖的灯火下,项诚握着迟小多的左手,拇指按在他的无名指根上。


    “回去吧。”迟小多说。


    “不。”项诚放开迟小多,说:“我必须找到家传法宝。”


    “那东西对于你来说就这么重要吗?”迟小多答道。


    项诚没有说话,望向窗外,窗玻璃里倒映出两人的面容。


    “对。”项诚答道。


    “比我还重要吗?”迟小多又问。


    项诚看了迟小多一眼,没有说话。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执着地要找回所有的法宝吗?”项诚低声问,并摸了摸迟小多的头,拇指捋起他额前的头发。


    他低下头,和迟小多呼吸交错,迟小多却别过头去,不愿与他接吻,说:“我不想知道。”


    倏然间,项诚身上幻化出半透明的巴蛇之魂,发出一声轻嘶,迟小多猛然转头,要挣扎退开,九尾狐的妖魂现身!


    就在那一刻,巴蛇一张嘴,毒牙死死地钉在了九尾狐的脖颈上!


    迟小多惨叫一声,项诚紧紧扼着他的喉咙,把他整个人提了起来,双眼变得赤红,冷冷道:“这是你犯过的最大的错误,现在把东西交出来,看在你和我母亲的交情上,饶你一命。”


    迟小多的脸融化了,变成了胡新阳。


    室内,巨大的蛇魂以尾巴缠绕着九尾狐的身体,死死地勒住了它的脖颈。


    “等的就是这一刻。”胡新阳的声音响起,继而张开嘴,喷发出黑火。


    胡新阳背后,狐魂的双眼陡然睁开,变得巨大,射出强光,项诚浑身一震,要抽离妖魂的互相缠绕,却被胡新阳的力量吃得死死的,巴蛇七寸之处,一枚黑色的光体不住搏动,那是多年前被种在他体内的原始天魔种!


    天魔种就像另一刻心脏,搏动着发出声音,随狐妖的一波又一波精神激荡,搏动越来越快,令巴蛇的全身布满了紫黑色的血管!


    “给妈妈报仇……”


    “杀了他!”


    “你是妖……”


    “不要手软……”


    “后患无穷……”


    强大的精神冲击一幕一幕地冲进了项诚的脑海中,项诚发出痛苦的大叫,力量的天平朝着胡新阳倾斜。


    “激活你这枚圣种,简直是耗尽老子的看家本领了……”胡新阳冷笑道:“复活吧!巴蛇!”


    项诚的脸上满布魔纹,耳畔传来母亲的蛇嘶之声。


    “啊啊啊啊……”


    力量的狂潮犹如不受控制的飓风,胡新阳抽走了他的精神控制,唯剩天魔种由内至外,蔓延到了项诚的全身!


    “到此为止吧!”轩何志撞开了窗口,登时整个洗浴中心背面走廊,摆设炸得粉碎,胡新阳冷笑一声,抽身逃跑。


    轩何志与迟小多冲了进来,胡新阳转身就逃,项诚撞在走廊墙壁上,一头是血,迟小多要冲上去,却被轩何志拖开,项诚浑身沐浴着黑火,开始攻击轩何志!


    段世星破开第二扇窗,冲了进来,项诚全身黑火暴涨,内里冲出一只巨蛇,嘶吼着朝他们冲来,罔顾了迟小多,冲向轩何志!


    场面一片混乱,迟小多踉跄起身,甩出一条钩锁,卷向胡新阳的脚踝,胡新阳一绊,摔了个嘴啃泥,迟小多却已从背后冲了出来,扼着他的脖子,龙瞳射出万丈绿光。


    “你这个混账……”迟小多咬牙切齿地说。


    胡新阳露出诡异的笑容。


    “还有,最后一个引子,当引子也到位的时候。”胡新阳伸出一手,摸了摸迟小多的脸,笑着说:“你就能亲眼看到你的惨败了,猜猜那是什么?”


    突然间背后一声巨响,项诚收回巴蛇,恢复平静,侧过头,迟小多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去,两人对视一眼。


    轩何志与段世星一左一右冲上前,项诚一拳捣在段世星的小腹上,段世星登时摔倒在地,紧接着项诚从玻璃碎裂的窗口逃了出去,轩何志抖开两把唐刀,追出了雪地外。


    迟小多回过神,被胡新阳猛地推开,胡新阳转身就跑。


    迟小多肩膀扛着段世星,吃力地把他抬起来,可达也追过来了。


    “你你你……”


    “我是真的!”迟小多喊道:“那家伙跑了!你看着段世星!”


    迟小多爬出窗外,轩何志已一路追踪项诚,追得没影了。


    必须先抓到九尾狐,只要抓到了它,一切就迎刃而解……迟小多下意识地转身,祈祷项诚一定要撑住,不能被轩何志抓到,虽然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但是只有胡新阳,才是解开一切问题的关键。


    思归一声鸟鸣,朝迟小多飞来,迟小多跟随思归,朝着东边追去。


    开封的旧城区里没有路灯,胡新阳化为一只白狐,在雪地里飞速奔跑。


    太阳升起来了,迟小多穷追不舍,跑过一整个街区,跟着思归盘旋的方向,追向林立的破屋里,不知不觉,已接近了龙亭湖。在清明上河园外,隔着四条街之遥,是无数等待拆迁的旧楼房。


    “轩何志呢?!”迟小多戴着耳机,跑得快要断气,喊道:“我追到狐妖了!让他马上过来支援!”


    “不知道去哪里了!”可达说:“你男人下手太狠了,老段差点被他打死,我马上过来!”


    迟小多一手放在背包里,紧紧地握着沙漏,眼看就要追上胡新阳的一刻,侧旁一声咆哮,冲出来了一只瘦骨嶙峋的黑色巨犬!


    不好!


    迟小多侧脚一个飘移,转身就逃。


    “妈的!给我追!”九尾狐幻化为人,喘得不轻,转身怒吼道…


    郎犬追着迟小多,朝他直冲过去,危急关头,迟小多迸发出全身的潜力,夺命狂奔,朝追来的路左转右绕,一头冲进了巷内,郎犬嘶吼着上了屋顶,沿途冲过,瓦片四射。


    迟小多冲出了龙亭湖前的广场上,一伙大妈正在早起跳广场舞,音乐开得震天响,迟小多当即朝广场舞的队伍里一停,找了个地方,兜帽一拉,跟着音乐开始左跳右跳。


    郎犬追出了小巷,被阳光一照,登时花了眼,一时间人又多,找不到迟小多在哪里,凤凰传奇的音乐开得震天响,吵得它心烦意乱。


    “啊!”一个小女孩叫道:“妈!妈!狗狗!大狗狗!”


    郎犬忙躲进巷内,免得被人发现,片刻后化身为人,又追了出来,迟小多混在广场舞的浩大队伍里,拨通可达的手机。


    “增援呢!”迟小多说:“我要把你们的分数全部扣光啊!”


    “你说什么?!”可达吼道:“音乐太吵了!什么玩意儿!”


    迟小多回头看,见郎犬还不死心地在附近跑来跑去找人,路边的包子铺开张,郎犬被香气吸引过去,死死地盯着蒸笼,左手要去拿,右手却按着左手,努力地控制自己。


    “你干什么!”包子铺的老板发现了这个怪人。


    “吼——”郎犬朝他呲牙。


    迟小多另一个电话来了,马上挂了可达这边,那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却一时想不起是谁,声音嘈杂,问:“迟小多!你在哪里?”


    “龙亭湖外面!”迟小多说:“你是谁?人呢?!”


    大妈们跳完一首歌,迟小多从另一个方向跑出了方阵,站在树下喘气,五脏六腑翻江倒海,背后一只手伸过来,捂着他的嘴,把他拖到房后。


    迟小多正要过肩摔,对方却道:“是我!”


    那是曹斌的声音,迟小多退后半步,用龙瞳看了一眼,松了口气,谢天谢地,是真的曹斌。


    “跟我来。”迟小多说:“轩何志呢?”


    “追项诚,追丢了。”曹斌答道。


    项诚翻过一堵墙,在一个建筑物后喘气,不住闭上眼睛,再睁开。脑海中翻腾的都是怨恨,心魔以及痛苦。


    在一墙之隔的建筑外,传来导游的声音。


    “这是根据北宋清明上河图一比一的比例尺仿制的……”


    “开封的古代建筑,大部分已经因为黄河改道,被埋在了地底下,唯一存在的古迹,其实只有一个铁塔……”


    项诚抓了把雪,胡乱塞进嘴里,耳中嗡嗡嗡地响。


    “不知道!”轩何志戴着耳机,说:“跑进清明上河园就不见了!那只凤凰呢?不是来监视他的么?怎么凤凰也没了?”


    “来来来。”保安朝四处找人的轩何志说:“你干什么的?把票出示一下。”


    轩何志:“国家安全人员。”


    “证呢?”保安问:“拿出来看看。”


    轩何志转身就跑,保安马上道:“抓住他!”


    轩何志朝耳机里喊道:“主任!我被查票了!”


    项诚松了口气,一手扶着墙,慢慢地站了起来。


    思归在天空中盘旋,迟小多与曹斌躲在一个巷子里,朝外面张望。


    “曹斌,帮我个忙。”


    “你说吧。”曹斌说。


    “东西一定不在胡新阳身上。”迟小多说:“我猜他们还有个据点,我看到了王雷,估计还有别的同伙。”


    “我跟踪到王雷了。”曹斌说:“组织正在调动中原地区所有的驱魔师过来,准备今天捕杀他。”


    “好的。”迟小多说:“那么先不管王雷,那是组织的事,我要找到胡新阳,和他的据点,并且拿到东西。”


    “什么东西?”曹斌问。


    迟小多犹豫片刻。


    “你不是驱魔师。”迟小多说:“可以帮我保守这个秘密吗?”


    曹斌答道:“行,你说吧。”


    曹斌注视着迟小多,迟小多心里涌起感激之意。


    “项诚的两件家传法宝。”迟小多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执着地要找大日轮和蚀月弓,但是他既然连命都豁出去了,甚至把法宝看得比我还重要,就一定有他的理由。狐妖一直控制着他,咱们还要尽快把狐妖解决掉。”


    曹斌道:“还有四个小时,中午十二点,阳气最重的时候,开封就要用烈日炎光阵收妖了,你最好尽快。”


    “给我点钱,我现在出去。”迟小多又看了一眼外头街上正在徘徊的郎犬,郎犬始终执着地在那里走来走去,想必是抓不到自己,根本不敢回去交差。


    迟小多买了黄家包子铺的蟹黄鲜肉灌汤包,站在路边,掰开一次性包子。


    郎犬瞬间就发现他了,朝他冲过来,迟小多筷子夹着包子朝郎犬一扔,郎犬一个飞扑,咬住包子,被里头的汤烫得直哆嗦,包子掉在雪地里,郎犬又心疼地捡起来,吃了。


    “再来一个吗?”迟小多说。


    郎犬死死地盯着迟小多的包子。


    迟小多喂给他一个包子,说:“小心烫。”


    郎犬既想吃又犹豫,天狗交战了一番,最后对食物的本能战胜了内心的挣扎,乖乖吃了迟小多的包子。


    “我叫迟小多。”迟小多和他握手。


    郎犬垂着手,伸出来。


    迟小多:“打滚。”


    曹斌:“……”


    迟小多有点紧张,然而郎犬固执地看着迟小多手里的一袋包子,迟小多等了一会,心想可能还是没法驯服,算了,正事要紧,于是把包子全部给郎犬吃了。


    郎犬打了个饱嗝,迟小多说:“你要抓我对么?带路吧。”


    郎犬在前面走,时而不放心地回头看迟小多,什么话也没说,迟小多说:“你说句话啊。”


    郎犬眼里露出一种奇怪的神色,迟小多看见过流浪狗的这种眼神,以前在广州路边碰到流浪狗,他都会买点馒头面包喂一下,那种既可怜又忐忑的目光,像是想投奔他,却又被人类伤害得太多,不敢过来。


    迟小多知道他不说话,心里肯定在剧烈地斗争,曹斌这个时候应该在自己的后面跟着,什么时候出手呢?不能让九尾狐控制曹斌……


    郎犬带他来到了距离龙亭湖边不远处的一个小巷里,巷内有一个独立的三层楼,迟小多正要进去,郎犬却说:“你走吧,你快走。”


    那一刻,迟小多心里觉得好感动。


    “你走!”郎犬把迟小多一脚踹开,曹斌戴着耳机正在打电话,汇报到一半,突然间色变,冲出来,迟小多摔在雪地里,忙朝曹斌摆手,示意他不要出来。


    郎犬话也不说,冲进了小楼里。


    迟小多挣扎着爬起来,心想这一脚也太狠了,顷刻间楼里传来胡新阳的声音。


    “人呢!你这个废物!”


    紧接着是郎犬的一声呜咽。


    胡新阳提着郎犬出来,一棍子打在他的脖子上,郎犬不住挣扎,翻滚着要爬起,胡新阳又追上来,狠狠地给了它的后脑勺一记。


    迟小多看得心惊,朝曹斌打了个手势,示意等自己的动作。


    郎犬被打得变回原形,四只狗脚不住打摆子,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摔在垃圾桶旁,胡新阳站了一会,景浩从他的身后走出来,迟小多的脸色马上变了。


    “准备动手吧。还有三个小时。”景浩说。


    “项诚已经逃不掉了,关键是找到那个迟小多。”胡新阳冷漠地说:“你去找他,找到以后,直接把眼珠子挖出来给我,人留着,我还有用。”


    景浩嗯了声,从小楼外离开。


    曹斌一时间十分愤怒,要出去与景浩拼命,迟小多竭力朝他打手势,让曹斌一定要冷静下来,最后曹斌还是控制住了自己。


    不能让任何人与胡新阳朝向,迟小多心想,这么多人里,只有少数的几个人不怕他的幻惑之力,必须亲手解决掉他。经过这么一天一夜,迟小多也发现了,有几个人,胡新阳是不敢去碰的。


    第一个是可达,因为可达是苍狼,不吃他的威慑,胡新阳只能让别的人去动手。据此,迟小多推测出周宛媛一定也不怕他。如果陈真来了,陈真有心灯,应该也不怕。


    现在能抓住胡新阳的人里,就只有迟小多、可达与周宛媛三人。除此之外,轩何志、曹斌、段世星他们碰上九尾狐,都有危险。


    一只手指在他的肩上点了点,迟小多吓了一跳,转过头去,看到了面无表情的周宛媛。


    “吓死我了。”迟小多说。


    “你们在干嘛。”周宛媛无聊地说。


    迟小多用龙瞳看了眼周宛媛,确定是真的,说:“胡新阳就躲在这里头。”


    “怎么一个两个都跟没睡够似的。”周宛媛道:“不就是碰上一只狐狸么?”


    “别轻敌。”迟小多问:“东西带来了么?”


    周宛媛打开包,迟小多马上去翻,说:“快给我!太好了!”


    周宛媛拿出一捆猞猁骨,与一卷薄薄的,半透明的,硝过的金色猞猁皮,又问:“项大仙呢?第一次看到你俩不在一起。”


    “正跑路呢。”迟小多说:“搞定胡新阳,他就会好过来。”


    周宛媛交给迟小多一枚戒指,说:“猞猁皮是段公子帮你找的,骨头是我在古董市场上收的,刚坐高铁过来,可达让我把戒指给你们,曹丁丁怎么也来了,抓一只狐狸,用得着出动这么多人吗。”


    迟小多把戒指戴上,说:“九尾天狐。”


    周宛媛明显还在状况外,听到这句话时,登时张大了嘴。


    “嘘。”迟小多抖开猞猁皮,铺在雪地里,拿着骨头比划,考虑片刻,先是朝这堆材料拜了拜,心想拜托你了。继而开始制造一个破除胡新阳法术的法宝。


    “这是一只猞猁仙的皮,太好了!”迟小多说:“猞猁仙,请你保佑我!”


    项诚右手拇指与中指捏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沉默不语。


    早十一点,外面的人越来越多,今天的清明上河园外,仿佛多了不少出来赏雪的人,项诚背靠隐蔽处,朝外望去,从清明上河园到龙亭湖畔,外头的人有意无意地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各自站着说话。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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