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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非天夜翔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51章 重逢


    “吼吼——呼呼——”


    迟小多:“……”


    迟小多战战兢兢,到房子后头去,看见陈朗在一个水龙头旁边洗桃子,旁边蹲着个猩猩,跳来跳去地等吃,陈朗洗好桃子扔给它,猩猩呜荷荷荷地咬着桃子,手脚并用地跑了。


    迟小多差点被吓软了,拍拍陈朗,陈朗转过头,笑了起来,又洗了个苹果给他。


    迟小多:【我以为你被妖怪抓走了!苹果怎么吃一半掉在地上!】陈朗:【太酸了,不好吃。有个黑黑的东西找我要水果,掉地上了。】于是好兄弟重逢了,两人又并肩坐在台阶上,现在没有猩猩来了。


    片刻后,迟小多怒吼道:“救命啊——!”


    “救命救命救命——”


    山谷里全是回声。


    一只貂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抬起头朝他们看,稍微侧过头。


    陈朗马上笑了起来。


    这是陈真的守护兽!迟小多摸了摸它,知道陈真马上就要到了。


    陈朗吃了一会,起来活动四肢,和迟小多开始研究木屋上的锁,迟小多撑开一点,从门缝朝里看,里面有一张床,床上铺着被褥。那是伐木人的小屋。迟小多把手伸进去,摸到一个铁罐,一卷绳子,一个罐头,一个夹钳,一本薄薄的册子,一个手锯,一个打火机,两包泡面。还发现了一个挂在床头的,军绿色的单肩包,于是伸出手去拎出来。


    然而迟小多被门夹住了,陈朗用手指点点迟小多的背,迟小多摆摆手示意不需要帮忙,自己要把脑袋拔出。


    迟小多歪着头,努力地把门再撑开一点以方便脑袋脱离,背后陈朗又点了点。


    “喂。”男人的声音在背后说。


    迟小多被吓了一跳,说:“我在检查这个屋子,找荒野求生的工具……你是谁?”


    “卢安。”男人道,“你俩跟我走,另一个人质呢?叫什么名字?”


    “小朗,他听不见。”迟小多说,“我要……”


    迟小多终于把脑袋拔出来了,提着个军绿色的挎包,不住喘气。


    卢安瘦瘦高高,而且很黑,戴着顶帽子,脏兮兮的。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迟小多问,“第二组的呢?不能把人质都带走啊,只能带一个。”


    “走啊。”卢安一脚朝陈朗碰了碰,“起来!”


    “他听不见!”迟小多说,“你能耐心点吗?人质是要给你打分的。”


    卢安:“少他妈废话,啰嗦什么!”


    “你确定你的人质是小朗吗?”迟小多忍着气,不想和他吵,完了给他把分扣光就好了,解释道,“我觉得不是,因为陈主任的貂先找到他了。”


    卢安的表情有点奇怪,说:“那就你吧。”


    迟小多道:“还可以这样啊!”


    卢安不耐烦道:“走不走?”


    迟小多说:“你到底是来考试还是……”


    卢安勃然大怒,抓着迟小多的衣领把他推到一边去,然而迟小多的动作却比他更快,倏然间一个格挡,然而卢安却现出嘲笑的表情,脚下一勾,迟小多登时摔了个四脚朝天。


    陈朗:“!!”


    陈朗没听见他们说什么,迟小多一摔他就怒了,要推开卢安,卢安却一手揪着他,把他扔到一边,那貂瞬间射向卢安,卢安怒吼道:“什么东西!”


    卢安一手在脸上猛抓,从腰部抽出一根木棍,迟小多大喊道:“你干嘛!”


    说时迟那时快,小木屋顶上,一个巨大的黑影出现,扑向两人,迟小多狂喊一声,陈朗被卢安提在手里,然而一只黑色的、毛茸茸的东西冲下来,嘶的一声,喷发出白色的粘液。


    卢安怒吼,变故来得实在太快,被那只怪物撞倒在地。


    迟小多冲上去,提着军绿挎包一招抡过去,正中那蜘蛛脑袋,蜘蛛一阵晕头转向,迟小多趁机把陈朗拖了出来,两人看清了那只怪物,是一只足有十米长的大蜘蛛,不知道先前躲在哪里,倏然就从木屋顶上出现了。


    卢安踉跄逃离,从山坡上滚了下去,迟小多和陈朗躲到木屋后,陈朗紧紧抓着迟小多的手,两人不敢呼吸,屏着气。


    一只长满毛的、三米多长的蜘蛛腿探进他们的视线,继而收走了。


    陈朗在迟小多的背上轻轻写字:【那是什么?】


    【不知道,好像走了。】迟小多,【是个花钱租回来的妖怪吧,不要害怕。】迟小多抬头看,头顶不住响动,陈朗一手按在木屋的墙上,感觉到轻微的震动,迟小多低头从木屋下的缝隙朝外望。


    八个蜘蛛腿在外面走来走去,紧接着朝他们走来,再扒上墙,倏然间全部腿一起收起,无声无息地全部消失了。


    迟小多远远地听到山谷中有回声。


    【有人在喊。】


    陈朗:【是那个人回来了?我觉得他好邪恶。你别跟他走。】迟小多:【我不会跟着他走的,蜘蛛呢?】


    陈朗:【蜘蛛在屋顶上。】


    迟小多看了陈朗一眼,指向屋子里,眼神示意。我引开它,你千万不要出来。


    紧接着,他抬起头,看见那只巨大的蜘蛛四足扒着房顶的边缘,低下头,发红的双眼盯着他们看,口器摩擦,滴下白色的粘液。


    “啊——”迟小多大叫道。


    迟小多把包一抡朝外狂奔,蜘蛛速度却比他更快,飞速追上了他,迟小多要给那巨型蜘蛛一式过肩摔,然而蜘蛛却不吃这套,另一脚朝他一勾,把他按在地上!


    迟小多全身汗毛倒竖,然而就在一秒之内,他的眼前一花,天旋地转,看见了远方冲来的一个人——


    “项……”迟小多还没叫出声,就被蜘蛛一脚勾住衣领,整个人飞起,被蜘蛛倒拖回木屋顶上,项诚几步踏上木屋的石头,凌空一跃,左手搂住迟小多,右手降魔杵一撩,怒吼道:“滚——!”


    蜘蛛咬住降魔杵,项诚单手握杵,悍然一抡,整只巨型蜘蛛被抡得在天空中划了个圈,朝路的尽头飞去。


    迟小多:“……”


    蜘蛛身在半空,项诚再将降魔杵一挑,齐眉棍长的杖头爆发出金光,化作一把金光闪闪,符文闪烁的巨剑,半空中一斩!


    蜘蛛登时被斩成两截,嘭一声在空中爆炸,化作黑气唰然消散。


    迟小多不住喘息,项诚也因为狂奔上山路而微微气喘,三秒后,迟小多才回过神来,伸出手,抱着项诚的脖子,咽了下口水。


    项诚低下头看他,迟小多的嘴唇微微颤抖,搜肠刮肚,想说点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两人自动自觉,紧紧抱在一起。


    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仿佛天崩地裂,焰火漫天,咻咻咻——梆梆梆!无数烟花从森林里升起,在天空中爆开。


    项诚的脸红到脖子根,不自然地放开了迟小多,一手插进裤兜里,隔着内裤整理撑起的地方,把顶得老高的那个摆歪一点,用内裤束缚住。迟小多也一脸尴尬地整理了下裤子。


    两人窘到无以复加,迟小多说:“你你……项诚,你终于来了。”


    项诚:“……”


    “我我我……”迟小多说:“好多话对你说。”


    迟小多有点语无伦次。


    “我……”项诚有点不知所措:“我也很多话对你说。”


    迟小多:“嗯?”


    项诚:“……”


    “降魔杵。”迟小多说。


    “对!”项诚忙捡起降魔杵。


    迟小多还沉浸在刚才那个抱里,一下整个人就像过电一样的僵了。还差点射了……


    项诚:“那个……”


    “对!”迟小多忙道:“小朗?”


    迟小多到后面去,让陈朗出来,陈朗看到项诚,笑了起来,比划手语:【我们等你很久了。】“你的搭档呢?”迟小多问。


    项诚想起来了,说:“齐尉,没跟上,不管他,你告诉小朗,我们走。”


    迟小多有点犹豫,说:“不行,会扣分的。”


    “救人要紧。”项诚说:“没人管,留在这里太危险,管它什么分不分的,都跟着我,走。”说着朝陈朗招手。


    迟小多:“……”


    迟小多终于发现自己爱项诚什么了,爱的就是这点。


    “还是先等等吧。”迟小多提议道:“陈真马上就来,他的貂已经来侦察过了。”


    “那休息会。”项诚答道,绕着屋子检查了一圈,一脚把门霸道踹开,把里头的床拖了出来,拍了拍被子,让他俩坐。


    迟小多:“……”


    太阳下山了,三人就并肩坐在床上坐着傻等,迟小多转头看项诚,项诚看着森林,像是在想什么,稍微侧过头一下,看了眼迟小多,又飞快地把目光移开,不敢和他接触。


    迟小多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了!我给你做了个法宝,是两个戒指,你一个我一个。”


    项诚还有点茫然,迟小多伸手进兜里,摸出来两个铁片,一看是易拉罐的拉环。


    迟小多心道我的戒指呢!


    “我喜欢。”项诚忙道。


    迟小多:“不不……这个……”


    迟小多还没说完,两个拉环就被项诚给拿走了。迟小多心里迎风流泪,想起来早上换了件衣服,指环在另一件衣服的兜里,然而项诚的动作却非常快,把易拉罐的拉环勾在小手指上。


    “不错。”项诚说。


    “不是。”迟小多一手扶额,没眼看。


    项诚却牵起他的左手,把另一个拉环戴在他的小指上,看着他,点点头,眉眼间都是快乐。


    陈朗看看迟小多,又看看项诚,问项诚吃水果不,项诚忙摆手。


    项诚一手放在床边,不自然地动了动,迟小多满脸通红,出发前有千言万语,见了面,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培训辛苦吗?”迟小多问,突然觉得自己好蠢,而且气氛好奇怪。


    项诚说:“上课,记不住。”


    项诚脸上的红还没褪。


    迟小多的手碰了下项诚的手,接着项诚把他的手牵住。


    轰隆一声,迟小多的脑子里又开始放烟花。


    妈蛋这夕阳好美啊!这森林怎么能美成这样!还有那只蜘蛛!怎么这么可爱!迟小多的心跳登时成倍速上涨,快要喘不上气了。以前牵过这么多次手,还牵过小朗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啊啊啊!


    “你……”项诚想了想,说:“小多,我……我们……”


    迟小多侧过头看他,两人静静地互相看着,项诚的视线从他的眼中转到他的唇上,似乎有点犹豫不定。


    “我们……那个……去……去……”


    项诚的唇微微作了个“取”的口型。


    迟小多:“……”


    “我们……处个……”项诚终于下定决心,排除万难,飞快地,简明地,犹如把收音机旋钮一下刷地扭到了最小声,说:“处个对象。”


    “好……好啊。”迟小多没听明白,心想去什么?


    项诚:“……”


    迟小多:“……”


    “好。”迟小多答道,但是他看着项诚,项诚的脸已经红到脖子耳朵,不自在地解开衣领。


    “去哪?”迟小多说。


    “耍朋友。”项诚说:“行?”


    “哦。”迟小多虽然不太明白什么意思,仍然答道:“肯定啊。”


    项诚摸了摸鼻子,点点头,看了眼戒指,朝迟小多笑了,迟小多也笑了起来。突然间反射弧接上来了,一刹那脑子里轰的一声。


    处对象!处对象!!这是朝我告白的意思吗??!!


    项诚正看着他笑,迟小多猛地凑上去,抱着他的脖子,吻住了他的唇,这一下项诚全身僵了,怔怔地盯着迟小多,他稍稍抬起手,不知道手该朝哪儿放,先是放在迟小多手臂上,继而放到他背后。


    迟小多也紧张得要死,项诚的呼吸都要停了,迟小多一手摸来摸去,不知道抱项诚哪里,项诚干脆把他按到床上,直接压着他就吻。


    陈朗吓了一跳,要上来把项诚拉开,项诚忙抬起手臂挡开陈朗。


    迟小多被压在下面,百忙中伸出手,朝陈朗摆了摆,陈朗疑惑地斜着身,发现两人是在接吻,于是点头会意,笑了起来。


    项诚的接吻技术简直是粗鲁而笨拙,然而在温暖的舌头伸过来的时候,迟小多脑海里瞬间就嗡的一声,仿佛自己彻底被攻陷了。


    吻着吻着,冷不防山坡石头后面,可达的声音唱了起来。


    “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有一丝顾虑……”


    “你就这样——出现——”


    四根树枝从石头后面伸出来,可达和齐尉探出半身,挥舞树枝,齐声合唱。


    项诚:“!!!”


    迟小多登时触电般弹起,两人迅速分开。


    “在我的世界里~带给我惊喜~~”


    项诚整理腰带,踉跄起身,手指摸了摸自己下巴,用袖子擦擦迟小多嘴角自己留下的口水,迟小多下意识的就要朝木屋后面跑,看到陈朗还在旁边坐着,吃着苹果,于是躲到陈朗身后去。


    “情不自已——”


    可达和齐尉躲在石头后,齐尉以前就是k歌王子,唱起高声部来,声音非常动情,可达则低沉而浑厚,组成了个完美男声二重唱。


    两人唱着歌,还抬起双手,握着树枝,汽车雨刷状来回挥舞,抑扬顿挫地清唱。


    迟小多:“……”


    项诚:“……”


    “好像是一场梦境——命中注定——”齐尉高声而表情丰富地唱道。


    可达&齐尉:“你——存在——我深深的脑海里——”


    迟小多:“够了啊!”


    可达转头,朝山坡下头喊道:“下面的朋友!!跟着我一起唱!我爱你们!”


    “格根托如勒!”陈真抓狂的声音在山坡下面响起,于群山中满腔愤怒地回荡,吼道:“快拉我上去!不要闹了!”


    迟小多:“……”


    “终于找到了,你们……你们……在干什么?”陈真简直上气不接下气,趴在石头上,气喘吁吁地说。


    “看夕阳啊。”迟小多马上说。


    陈朗登时笑了起来,扑向陈真,陈真抱了抱他,牵着他的手。


    大部队终于汇合,迟小多简直尴尬得无以复加,项诚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不自然地避开迟小多的目光,却又趁他不留神的时候,视线又转回来,盯着他看。


    啊啊啊——这真是好傻的表白啊!迟小多心想。


    但不管怎样,迟小多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这一幕了,面前是一片宏大的火烧云天空,夕阳的光芒映照着广袤而无尽的大兴安岭,他们坐在深山里的一间小木屋前,坐在一张弹簧床上,并肩看着这夕阳。


    陈真缓了一会,大家聊了几句,项诚起身,把床放回去,齐尉正坐着吃水果,床被项诚倏然一抽走,摔了个四脚朝天。


    迟小多:“哈哈哈。”


    项诚关上木屋门出来,提着迟小多的包,眼神示意,走了。


    陈真还有点喘,说:“一……一……一起吧,大家集体行动。”


    可达怀疑地问:“你确定大家人质没搞错?”


    齐尉说:“一起吧,带没带错人都没关系,集体行动。”


    项诚铁青着脸,终于说了一个字:


    “滚!”


    所有人:“……”


    项诚搭着迟小多的肩膀朝山下走,齐尉喊了声,只得远远地跟在后头,可达朝他俩比了个中指,怒吼道:“你不能把这个病鬼扔给我们啊!”


    迟小多忙朝陈朗告别,手语还没比划完,就被项诚咻一下抓走了。


    第52章 矿洞


    项诚完全无视了跟在后面的齐尉。


    “包里装的什么?”


    “荒野求生的工具。”迟小多答道:“有绳子,有小刀,还有个午餐肉罐头……”


    齐尉笑着说:“组织特地放在这里,让你们搜索以后找到的吗。”


    迟小多说:“怎么可能。”


    项诚道:“你看看午餐肉罐头的保质期。”


    迟小多:“……”


    齐尉:“……”


    “生产日期是三个月前。”迟小多嘴角抽搐,说,“真的是临时放在这里的。”


    项诚嗯了声,又说:“你收着,接下来一定会用上,我不在的时候你忙什么?”


    迟小多朝项诚说陈真家法宝的事,顾及齐尉在侧,不敢多说,项诚嗯了声,根本没在听,时不时警惕地看齐尉一眼,看样子似乎只是想和迟小多说话,又说:“我背你吧。”


    “走得动。”迟小多说。


    “人质应该会给我们打满分吧。”齐尉又道。


    项诚再次无视了一路上不断试图插入话题的齐尉,朝迟小多问:“每天和陈朗吃的饭?不是让你去可达家住?挨饿了没有。”


    “汤很好喝,正好清淡一点。”迟小多答道。


    齐尉:“陈主任的弟弟复明了?”


    项诚:“我以为我过不了,手里捏着你的幸运符,最后过了。”


    迟小多哈哈笑,心想应该是陈真在帮忙吧,但是这个当然不能说,反正项诚就算是学渣,实力还是很厉害的。


    齐尉:“朝这条路走对么?”


    项诚漫不经心地嗯了声,终于理齐尉了。


    几人从一条路下山去,到得山脚,看见另一条蜿蜒的楼梯通往山坡顶上,项诚迟疑片刻,手里玩着鼻烟壶瓶,盯着齐尉的背后。


    迟小多直到现在还沉浸在告白里,停下脚步,朝项诚问:“上山吗?”


    前面的齐尉也停了下来,说:“要不从这条路上去?”


    项诚把鼻烟壶收了起来,上面传来可达的声音。


    “应该还有另一条路……”


    所有人:“……”


    可达、陈真和陈朗沿着小阶梯下来,两队大眼瞪小眼。


    “嗨!”迟小多热情地朝他们打招呼。


    陈朗拿水果出来,一人一个。


    “走。”项诚面无表情地说。


    可达:“你不能这样,项大仙,我已经很命苦了,完全没有战斗力……”


    可达的声音在背后远去,齐尉还回头朝他们吹了声口哨。


    迟小多还有点担心碰到刚才那个卢安,他们走进了密林里,迟小多说:“刚才周宛媛和方宜兰还把猩猩给打跑了。”


    “驱委这次的妖怪放得很散。”齐尉说,“场地也太大了。”


    “我们要朝哪里走?”迟小多问。


    “北方。”项诚简单地说,“累了?我背你。”


    迟小多忙道没有没有,又说:“我差点就被卢安带走了。”


    “卢安?”项诚神色一动。


    “卢安啊。”齐尉眉毛一扬,说,“他来找你们了?”


    “他好暴躁。”迟小多说,“对我们……呃,不,差点对我们用强了。”


    项诚说:“出去再教训他。”


    齐尉笑道:“那家伙就是这样的,有躁郁症。”


    迟小多始终有点说不出的担忧,他又追问道:“卢安是驱魔师吗?”


    “是一个脾气很暴躁的驱魔师的弟子。”齐尉答道。


    迟小多点点头,暂时放下了心,经过了景浩那件事,他始终有点疑神疑鬼,当然,只要项诚不是假的就行,这点完全可以放心。


    “得先找点水。”陈真说,“天也快黑了……可达你走快一点。”


    可达:“陈主任,你背着自己弟弟走快给我看一下。”


    数人:“……”


    树林深处,两组人又碰面了。


    “嗨……”迟小多朝陈朗打招呼,天色昏暗,陈朗挥挥手,意思是还要吃水果吗,迟小多摆手示意不了。


    “可达嗨,可达掰!”迟小多说。


    “掰!”可达远远道。


    可达和陈真自觉走远。


    “找个地方过夜吧。”项诚说,“明天再赶路。”


    “四十八小时,现在已经过去七个小时了。”齐尉说,“关键是怎么找出口。”


    迟小多从第一座山的山坡南边,上了山腰,现在再从北边下来,相当于翻过了一座山的距离,伐木人的小房子已经隐没在暮色之中,周围全是灌木丛,地上湿漉漉的,铺满了泥水与树叶,他们走了将近三公里路。


    一滴水滴在迟小多的头上,下起了小雨。


    “齐尉呢?”迟小多才发现齐尉不见了。


    远处吹了声哨子,声音划破长夜。


    项诚撑开破骨伞,搂着迟小多肩膀,朝山的深处走,齐尉站在一个山洞前,喊他们过来。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个洞的?”迟小多说。


    “这种山里,一般都会有矿洞。”齐尉答道,“木材好弄,可以充当洞穴支架,大兴安岭矿产丰富,晚上就在这里过夜吧。”


    项诚出去捡柴火,齐尉和迟小多在洞里坐着。


    “这种山里一般都会有个矿洞。”陈真的声音从洞外传来。


    齐尉:“……”


    迟小多:“……”


    可达:“不要进去啊!我怕黑!”


    “那你在外面淋雨吧,来,把小朗放下。”


    迟小多一手扶额,项诚也进来了,四个身高一米八以上的大男人,挤在一个狭小的矿洞里。


    项诚:“……”


    “我们先发现的喔。”迟小多说,“把保护费交出来才让你们进。”


    陈朗在里面坐下,给大家分吃的,所有人无语了。


    “先生火。”项诚说。


    齐尉双手做了个手诀,手里冒出火球,射向木柴,然而木柴湿了,打不着。


    陈真拿出心灯,点亮,洞穴里登时充满了圣光的感觉,令迟小多轻飘飘、暖洋洋的,然而点了一会柴火,没点燃,灭了。


    洞里一片黑暗。


    项诚念了句咒语,打了个响指,指间迸发出明亮的火焰,绕着木柴转了一圈,木柴冒起青烟。


    “太湿了,点不燃。”项诚说,“我想想办法。”


    “用不动明王镇魔真火?”陈真说:“心灯不能持久。”


    齐尉道:“降龙法术,我召唤条火龙。“


    “你不怕把山洞炸了。”项诚冷冷道,“请龙容易送龙难。”


    “你们都到外面去,离远点。”齐尉拿着ipad照着洞里,说,“不一定请到真龙。”


    “太危险了,万一请到真龙,会把森林烧光。”陈真说,“想个别的办法,有什么能把木柴烘干呢?”


    “方宜兰有办法。”项诚沉声道,“去找人?”


    可达说:“我记得曹斌有个部下会喷火,找他?”


    众人为生火伤透脑筋,迟小多从包里掏出装着汽油的小罐子,浇在木柴上,再嚓的一声推开打火机,大家纷纷出山洞,避开湿木柴燃烧的烟气,齐尉祭出一阵风,把烟气吹散了,大家又纷纷进来。


    一过夜晚八点,气温就瞬间降了下来。


    “科技改变生活。”迟小多呵呵地笑,自顾自乐不可支。


    众人无语。


    项诚掏出一个铁饭盒,打开盒盖,朝里面撒了点盐,把它放在柴堆里。


    陈真则从可达的背包里拿出一个保温桶,把内胆取出来,朝里面倒了点纯净水,放在火上烧,水烧沸腾后放回保温桶里。


    半小时后,项诚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大盒盐烤土豆。


    “咕——”


    迟小多的肚子开始叫了。


    “可以吃了吗。”迟小多问。


    “加点肉。”项诚朝里面削了一块午餐肉,撒胡椒粉。


    “和青菜。”


    几片野菜加进去,盖上了盖子,焖了五分钟。


    所有人的肚子一起叫了。


    陈真给陈朗倒出一碗汤。


    陈真:“我们用一碗汤换你们的两个土豆。”


    项诚:“成交。”


    于是齐尉和可达眼睁睁看着迟小多和陈朗开始喝汤吃土豆,可达看得不住咽口水。


    “可达兄。”齐尉给他一块压缩饼干。


    可达热泪盈眶,连连点头表示感谢。


    林中深处,监考官的小屋里。


    王雷哭笑不得:“四个驱魔师,最后居然是人质生起了火,出去一说驱委丢人丢到家了。”


    林语柔:“那组的人质有危险了,你得赶紧去救一下。”


    “继续观察这组吧……”


    “郑老师先休息一会……”


    “得,我先闭目养神个一小时,不比你们年轻人了。”


    ……


    矿洞外:


    “通常这种山里应该会有个矿洞……因为是原始森林,培训的时候说的,煤资源丰富,你上课的时候肯定打瞌睡了……”周宛媛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坐不下了!”可达火冒三丈。


    “格根托如勒可达!”周宛媛说,“你能不能有点绅士风度?”


    迟小多:“嗨!”


    “嗨——”方宜兰落落大方,带着人质进来了。


    项诚看了外面一眼,没说什么,又朝里面挪了挪。


    “好香。”雷况师喝着牛奶,说,“主任们,可以给我吃一点吗?”


    “喝你的奶。”可达说,“我自己都没得吃呢。”


    “还有牛奶吗?”陈真问,“我们可以和你们换。”


    “没有了。”周宛媛一脸无聊地说,方宜兰打开包,分给他们一人一片紫菜,问:“瓜子吃吗?”


    迟小多看看项诚,项诚说:“想吃瓜子你就给她个土豆。”


    于是大家以物易物,开始度过这个寒冷的夜晚,陈真靠在石头前打瞌睡,可达和齐尉、周宛媛在一旁嗑瓜子打牌,方宜兰借了齐尉的ipad,一边听广播剧一边信手画速写,陈朗则在方宜兰身边,好奇地看她画画。


    项诚和迟小多依偎在洞里最深处,项诚把他搂着,神色飘忽不定,一会望向洞里,山洞最深处的洞壁上全是土,像是在最近塌方过一次。


    迟小多睡了一会,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笼罩在黑夜中的,绵延的山峦里仿佛隐藏着一个巨大的怪物。迟小多的身边是一条发着光的巴蛇。黑暗化身的那巨大怪物张开了咆哮的巨口,朝着巴蛇发出召唤。


    “该走了……”


    “不要去!”迟小多抱着巴蛇的身体,巴蛇仰起头,疑惑地看着远方。


    “该走了。”


    巴蛇又转过头,注视迟小多。


    迟小多猛地醒了。


    项诚察觉了迟小多在偷看他,于是低头看看迟小多。


    篝火映着迟小多的脸。


    “你在想什么?”迟小多问。


    “没什么。”项诚温热的唇贴在迟小多耳畔,说,“生火其实有点危险,包里还有什么?”


    迟小多拿出地图,项诚认真地看了起来,说:“很好。”


    项诚咬着笔帽,在地图上挨个标记了几个点,说:“待会咱们就动身出发。沿着这里,到这里……”


    项诚的笔沿着山脊打了四个叉,两两之间距离大约十公里。


    “这就是实践考试的终点吗?”迟小多问。


    “终点有四个。”项诚说,“只要出山了就行,咱们可以沿着这条路离开。”


    “对了。”迟小多忽然想起一件事,他凑到项诚的耳畔,很小声地说了句话,“你不在的时候,有一个人逃狱了。”


    “谁?”项诚眉毛一动问道。


    “曹斌去提审犯人……”迟小多轻声说。


    “曹斌是谁?”项诚又问。


    迟小多给他解释了驱委里发生的那件事,包括景浩、曹斌,等等,陈真正在他们对面搂着陈朗睡觉,项诚全程没有说一句话,只是认真地听着,直到迟小多说完了,项诚才点点头。


    “你知道这个人吗?”陈真睁开双眼,问。


    项诚摇头。


    迟小多说:“他能在曹斌的身体里下蛊,这也是他的天赋吗?”


    “那不是蛊。”项诚如是说。


    陈真的表情起了些微变化。


    “是什么?”迟小多掏出他的小本子,准备更新词条。


    “不知道。”项诚心不在焉地说,“不要管他,继续说路线。”


    “从这里到这里。”项诚把一连串叉用笔连起来,说,“需要大约十八小时。”


    “嗯。”迟小多点头,项诚道:“那么半夜我们就出发,你睡,待会我背你上山。”


    “太黑了。”迟小多说,“不安全。”


    项诚摆手,迟小多又问:“思归呢?”


    “思归不是灵兽。”项诚答道,“不能协助我们的考试。”说着看了眼表,八点半,到十二点,还能睡一下。


    “十二点不适合出去。”陈真说,“是阴气最重的时刻。”


    “必须出去。”项诚抬眼说,“走夜路反而安全。”


    “不要吧。”可达的脸色马上就变了,说,“那么黑,还要走山路?”


    “早上动身吧。”齐尉说,“你找到路线了?”


    “半夜动身。”项诚答道。


    “来得及。”周宛媛说。


    “来不及。”项诚答道,“你们人质拖后腿。”


    “说得好像你的人质不拖后腿啊!”周宛媛怒道。


    “我哪里拖后腿了!”迟小多道,“火还是我升起来的咧。”


    众人马上不说话了,从迟小多处行不通,于是都看着齐尉,齐尉说:“别看着我,我听队长的。”


    可达:“小多你撒娇一下,让项诚不要走夜路。”


    “我我我……我是人质。”迟小多说,“我没有选择权啊。”


    方宜兰把速写本翻过一页,伸手在颜料盒里摸了几下,陈朗帮她拿出颜料,她点头表示感谢,继而直接挤了一点点黄颜料在纸上。


    “我觉得应该听项大仙的。”她说。


    陈真和可达迟疑片刻,陈真道:“给我们个走夜路的理由。”


    周宛媛想了想,说:“我们组跟项大仙走吧。”


    “嗯。”方宜兰又挤了一点黑色的颜料在纸上。


    陈真和可达没有表态,项诚一腿屈着,迟小多侧坐,倚在他的怀里,背靠着他撑起的膝盖,靠在他的胸膛前。项诚用迷彩服外套盖在迟小多身上,上身只穿一件背心。呼吸起伏之间,胸肌下传来坚实有力的心跳,他的身体非常热,令迟小多温暖了不少。


    外面雨声传来,雨越下越大。


    “项诚。”迟小多低声说。


    项诚低头看着他,眉毛轻轻一抬。


    “你心脏跳得好快。”迟小多摸摸他的胸膛,项诚握着他的手,低下头,吻了吻他的短发。


    迟小多登时脑袋上开始冒粉红泡泡。


    “你睡。”项诚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快,闭上眼睛,一二三,睡。”


    “睡不着。”迟小多道,“没关系,我在车上睡一路了。”


    “冷不?”项诚把迟小多抱得更紧了一点,迟小多脸上发红,摇摇头,他感觉到地上有点风,便把袖子拉起来,缩在项诚的怀里。


    “这洞里还有一层。”迟小多小声说。


    “嘘。”项诚示意他不要说话。


    “项大仙,到不了十二点了。”方宜兰突然说,“我们最好现在就走,做好战斗的准备。”


    “你听见什么了?”周宛媛警惕地说。


    方宜兰蒙着的双眼面向山洞外,听着雨里的声音,她并不转头,却稍稍回手,朝大家展示自己的速写本。


    白纸上,黄色的颜料仿佛有生命般自动氤氲开,自发地构成了他们深处的山洞以及里面的火光。而被挤在另一边的黑色颜料,则化作雾一般,朝着山洞的方向不断蔓延,越来越近。


    “比我想象的来得早。”项诚起身,让迟小多到身后去,用降魔杵敲击洞壁。


    外面响起窸窸窣窣的声响,这次的声音越来越近,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跨越整个森林,朝着他们集中。


    “哦不好。”可达说,“得赶紧出去。”


    众人纷纷起身,站到洞外,可达抬起头,就连藏身的山坡上都响起了声音。


    “项大仙。”周宛媛说,“走不走?”


    “想活命就站在那里。”项诚随口道,又朝齐尉说,“齐尉,请龙。”


    齐尉会意,双手掐指诀。


    “待会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项诚朝迟小多说,“不管发生什么事,跟着我跑就行。”


    “当然。”迟小多说。


    项诚朝齐尉一指,再指指洞壁,说:“炸。”


    齐尉左手翻掌朝自己,右手翻掌朝外,双掌一分,从头顶到下丹田,划出一个太极,暴喝一声,同时间项诚大声道:“跑!”


    说着一手拉着迟小多朝洞外飞速退避,瞬间齐尉划出的太极轮变幻成镜面般的火海,一条喷发出万丈烈焰的火龙咆哮着冲了出去,项诚与迟小多冲出去的时候,项诚回手一甩,捆妖绳一抖弹出,缠住齐尉的腰,把他拖得倒飞出洞!


    所有人一个飞扑,卧倒,山洞内登时迸发出剧烈的爆炸,洞口俨然变成了龙口,朝着夜空喷发出一道映照夜空的烈焰!


    烈焰犹如漆黑雨夜中一发强悍的照明弹,在那闪光灯般的效果之下,方圆百米区域唰地一下被看得一清二楚,景象收于眼底。


    山上、石头上、沟壑里、树上——


    ——黑色的巨大蜘蛛正在无声无息地靠近这里,足有上千只,正越过山坡,碾过树林,朝着山洞涌来。


    “跑!”陈真当机立断道,“突围!”


    可达吼道:“怎么突围!太多了!”


    “都进洞!”项诚喝道。


    烈焰倏而冲出,犹如吞吐的龙炎,继而再朝山洞里一收,项诚带头,拽着迟小多冲了进去。周宛媛的组紧随其后,陈真回头看了一眼,终于放弃了杀出重围的打算,和可达、陈朗一起再次冲进了山洞内。


    前路火龙的尾巴一闪即逝,朝着洞穴的更深处蜿蜒直进去,背后蜘蛛大军穷追不舍,顷刻间就有几十只一起涌入,追了进来。


    倏然间地势转陡,进了开阔地,火龙唰然消失,飞散前照出满洞的蝙蝠……继而所有蝙蝠被一起惊动,铺天盖地地朝他们冲来!


    “啊啊啊……”迟小多脚下一打滑,齐尉喊道:“抓住我!”


    密密麻麻的蜘蛛已涌到甬道内部,可达一手拉着陈朗,一手拖方宜兰,周宛媛喊道:“当心!”继而拎着雷况师的衣领滑了下来。


    所有人在倾斜的坡道上高速下滑,方宜兰尖叫一声,被一群蝙蝠乱扑乱撞。


    陈真与项诚在滑行间同时错步,转身,陈真祭出心灯,一道无形的冲击波朝着一涌上前的蜘蛛群爆开,将黑色的怪物尽数推回狭道里去。


    项诚:“抬头!”


    迟小多:“什……什么?”


    项诚则双手一撒,抖开镇妖幡,镇妖幡内包着一大叠符箓,刹那间符箓犹如钞票一般,哗啦四散,在头顶飞扬。


    霎时间数十张符箓仿佛彼此呼应,不住震荡,符上同时亮起刺眼的强光,发出跳跃的电光相连,形成一张巨网!


    不动明王金铁雷光咒下,电网大盛,发出噼啪电流,唰地扩散出去。


    闪电狂轰滥炸,在所有人的狂叫声中覆盖了整个矿洞!


    第53章 诱惑


    迟小多头晕目眩,项诚挟着他跃起,两人朝下一顿,摔进了一个废置的矿车里,齐尉赶了上来,扒上矿车边缘,一个侧翻入内。矿车轰隆隆声响,犹如过山车一般,载着他们沿下坡路冲去!


    “哇啊啊啊——”后面传来雷况师的回声。


    “这什么矿洞?”齐尉问。


    “煤矿吧。”迟小多答道,“原始森林地下,山里煤都多。”


    矿车速度不快,沿着曲折通道拐了个弯,迟小多一场惊心动魄,看见蝙蝠没追过来,心有余悸道:“太帅了。”


    “烧钱。”项诚朝迟小多说,“刚那么一下起码烧掉三千。”


    迟小多哈哈地笑了起来,说:“简直太华丽了,禁咒级别啊!”


    “嗯。”项诚随口答道。


    “项诚,齐尉!”背后远处传来周宛媛的声音。


    项诚没理会,警惕地打量四周。


    “在!”齐尉替他喊道。


    迟小多问他:“咱们朝洞里走?”


    “嗯。”项诚答道,“根据风速可以判断,是个很深的洞。运气好的话能穿过山腹。”


    齐尉:“我猜这条应该是隐蔽的道路。”


    项诚没说话,迟小多问齐尉:“难不成连矿洞里的路都是驱委设定好的吗?”


    齐尉问:“你没发现,咱们在洞里躲雨的时候,封住矿洞入口的地方是新土?”


    迟小多说:“可是也有可能是老师们故意误导你。”


    “对。”项诚说,“所以只能赌。”


    “最好谨慎判断。”陈真的矿车追上来了,缓慢停下,“理论上,越远的路动武可能性越低。选择抄近路,意味着你战斗的风险增加了。”


    “每一条路的风险系数都是一样的。”周宛媛的矿车也追上来了,说,“我爸那人,不会给你个容易的实践考试。不是在远路上给你来点塌方就送你点泥石流。不打怪就要解谜,我宁愿打怪。”


    “迷宫是他设计的?”项诚有点意外。


    周宛媛答道:“路线不是他的风格,他负责最后修正,核算强度和难度系数。”


    “我希望少动手。”陈真吁了口气,“宁愿绕远路解解谜,休息一会?项诚!照顾一下我们。”


    可达看了眼荧光表,答道:“才十一点。”


    “探路。”项诚答道,和迟小多朝隧道深处走。


    大家暂时休整,项诚离开队伍一段距离,又拐了个弯,面前是一条更幽深的隧道。项诚点了根烟,只抽了一口,烟圈便朝两人身后飘,扩散,形成一小团云雾,凝聚在他们的肩膀后。


    接着项诚示意迟小多站在自己身前,让他背对自己,面对洞穴深处,一手从后面绕过来,捂在他的右眼上,低下头,在他耳畔很小声地说:“试一下,看看能看到什么,声音小点。”


    迟小多呼吸放缓,睁大左眼。


    “看不见。”迟小多侧过头,和项诚呼吸交错,注视着他的唇。


    项诚深邃的眼里倒映出迟小多眼中发散出的少许绿光,他的声音低沉而带着少许磁性。


    “把注意力集中在眉心轮……”项诚极低声,几乎是用嘘声的方式,嗓子里有一点点沙哑,“把自己和环境融为一体,想象你就是世界,你是自然的一部分……”


    迟小多突然有种被引诱的感觉,尤其是项诚在他耳畔说话的时候,居然带着一点点的冰冷与控制感。然而那冷漠中独有的,危险的引诱语气却令他心神荡漾,几乎要无法控制自己。


    那是黑暗,是邪恶,是一种直指人心最隐秘之处的力量,像是个诱人的承诺,又像悄无声息的影子,潜入了他的心底。


    迟小多轻轻地亲吻了项诚的唇。


    项诚定定地看着他,迟小多又亲了亲,项诚开始回吻他,抱着他的腰,胯间那物硬得笔挺,从背后顶着他,轻轻地隔着裤子摩挲。


    “先……想办法离开这里。”项诚竭力控制住自己,“回去再说。”


    迟小多忙捂着自己的右眼,用左眼去看。


    “郑老师教了我一个符号。”迟小多说,“我还不太会用。”


    “嗯。”项诚从身后搂着迟小多的腰,从他肩上低下头,认真地听他说,又专注地看他的耳朵,看迟小多稚气的侧脸,问,“看到什么了?”


    迟小多把那个符号解开以后四处张望,用龙瞳看到了一些东西,隐隐约约的,非常模糊。


    “有个球……”迟小多小声说。


    “嘘。”项诚很小声地说,“不是那个,那是考官放出来的监视灵,别提到它,你看前面。”


    “前面有很多东西。”迟小多说,“绿莹莹的。”


    “描述一下。”项诚说。


    迟小多用龙瞳望出去,仿佛有成千上万的水母,在空中悬浮着,说水母,也不确切,是一种奇异的透明光体,光体上有一圈眼睛一样、镶嵌在上面的珠子,珠子还会四处转动,珠子下面有一张裂开的嘴。


    有点像飞在空中的人头,头下却带着延伸、旋转的触须,在静默的夜里,朝着四面八方飞去。


    迟小多描述了一次眼前的景象,恍惚记得在书上看到过,却记不清楚了。


    项诚也没见过,说:“应该是一种地下灵,介乎妖与魔之间的东西。”


    迟小多猛然想起来了,说:“地脉!对!地脉!”


    “有危险吗?”项诚问。


    “有。”迟小多肯定地回答道,“它是地脉流经山峦地下,在急速拐弯下被甩出来的一股分流,实际上这些都是鬼魂,它们能感觉到活着的人。”


    迟小多说着说着,想起来更多,朝项诚解释道:“这些都是地脉里的魂魄。估计是挖矿的时候把地层给挖穿了,直接挖到地脉。地脉很浅,流经阿尔山底下的这一段尤其湍急。地脉就像一条河,在拐弯的时候会溅起水花,接着就诞生了这些。”


    “我明白了。”项诚答道,“说不定这里从前还出过不少事。”


    迟小多嗯了声,答道:“欧美有很多灵异片,描述在地底的深处,譬如说矿洞、地下河流层里,地狱破了个洞,怨魂从那里出来,实际上并不是,他们碰上的情况就类似于这个矿洞。”


    项诚示意迟小多转身回去。


    “……我不知道啊。”可达正在和一众人等讲自己的灵异遭遇,“只做过这么一次梦。”


    “梦见什么?”迟小多好奇地问。


    “他梦见自己用旁观者的角度。”齐尉复述道,“全程围观了一只鸡从小长大的生活,最后被饲料场送去杀掉了。”


    “好可怜。”可达说,“梦里不知不觉,还流下了同情的泪水呢。”


    周宛媛:“……”


    “一只鸡的心魔。”陈真理解地说,“很奇怪。”


    “有时候弱小的动物很可怜,没有能力主宰自己的命运,哎。”可达对一只从小长大,并成为冻鸡的鸡颇有感慨。


    方宜兰说:“在周公解梦里,梦见杀鸡和吃鸡是大吉大利的事情。”


    可达点点头,大家准备动身,陈真说:“有什么发现?”


    迟小多:“洞里有……”


    项诚在背后,用食指抵着迟小多的肩膀,轻轻划了个叉,示意他不要说。


    项诚说:“放苍狼白鹿。”


    可达和周宛媛各掐手诀,身上泛起光,淡蓝色的苍狼和白色的牡鹿在空中现身,朝着通道深处跑去,照亮了沿途的道路。


    “这应该是大兴安岭西段的一个出过事故的矿井。”陈真牵着陈朗的手慢慢走,说,“我记得在哪个灵异事件报告上看到过它。”


    “出过什么事故?”可达亦步亦趋地跟在迟小多身后,声音发着抖。


    各想各的,一时间无人回答。


    可达:“……”


    迟小多碰到可达,感觉到他手上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于是伸出手指,勾着他的小指,可达终于稍稍淡定下来,不再没话找话说地壮胆。


    “看到了。”周宛媛收回白鹿,解释道,“很多奇怪的东西。”


    可达喃喃道:“那是什么?”


    项诚示意现在可以说了,于是迟小多解释道:“地脉的衍生体。”


    同一时间,群山中央的一座小楼,实践考核中央指挥部。


    墙上的时钟咔嚓声响,跳到十二点。


    周茂国、郑老师、乔大师、林语柔四人坐在推演沙盘前,沙盘上空悬浮着一个光球,四面八方的光线犹如丝带一般飘荡着,汇入光球中。


    周茂国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


    沙子就像有生命一般,自行排列组合,现出山峦与地形,其中的几股沙聚集成九个颜色不同的亮点,在山腹中自行前进。四名实践考官头顶,三十多个镜子悬浮着,绕着中央的光球缓慢旋转。


    光球朝镜子中射出光,令其中的二十七面镜子成为二十七个屏幕,犹如监视屏一般。


    其中三个镜子里的画面从不同角度跟踪着项诚齐尉组、可达陈真组以及周宛媛方宜兰组的动作,郑老师抬起拐杖,稍稍一点,把项诚组的翻转,引下来。


    【一种灵……】画面里的迟小多解释道。


    “这是什么法术?”乔大师朝周茂国问,“刚才他们说什么?周老师你听见了没有。”


    周茂国耸肩,说:“什么探测法术吧,我猜是项诚用的。”


    “我怀疑是迟小多的法术。”乔大师眯起眼说。


    “考试规章里没有提到人质不能帮忙。”周茂国说,“火也是他生的,要共同配合脱险,用什么法术去探知地脉,也很正常。”


    “项诚很聪明。”郑老师忍不住笑道。


    “刚才差一点点就犯规了。”林语柔面无表情地说。


    “嗯。”周茂国答道,“项建华的儿子非常狡猾。”


    外面有人敲门,王雷推门进来,说:“辛寅组算正式失败了,刚刚发生了什么?”


    乔大师阴恻恻地说:“项诚这一组知道矿井里有地脉的衍生灵,在迟小多差点要提醒陈真的时候,被及时阻止了。”


    “项诚。”林语柔一指迟小多,说,“衍生灵。”


    “答题卡满分的那个?”王雷笑着坐下来,旋开杯盖,笑道,“有意思。”


    “按照规则,两个组之间一旦共享消息,最终也只会算到一个组的得分上去。”林语柔冷冷道,“项诚的反应很快,让他们释放出苍狼白鹿去探路,由格根托如勒可达与周宛媛,共同发现了地脉衍生灵的存在。”


    王雷笑道:“聪明!这样一来,就算三个组同时得分了。”


    林语柔却道:“小聪明,这是不正当手段,周老师,你怎么看?”


    周茂国笑了起来,摇摇头,无奈摊手:“这不违反考试规则。”


    “看看其他组吧。”郑老师又用拐杖敲了敲,另一面镜子翻下来。


    “这组没戏了。”乔大师说,“现在还在睡觉。”


    “丁巳组呢?”王雷说,“今年最看好的一组。”


    另一个镜子被翻下来,上面是六个人,组成一队,沿着山脊,用登山绳攀爬。


    “没有使用法术。”林语柔稍稍抬起下巴,说,“避免唤醒山洞里的血鹏。”


    “把它叫醒吧。”周茂国说,“不然他们的进度太快了。”


    “两组的进度今年都偏快。”乔大师带着讽刺的语气说,“格根托如勒可达去年连人质都没找到呢。”


    周茂国先是伸出手指,在山体内一搅,继而戳了一下沙盘上的某个东西,那只小鸟登时展开翅膀,从山壁内冲了出来。镜上的映像登时一片混乱,郑老师用拐杖轻轻一敲,镜子反转,飞向林语柔那边。


    “项诚这组也得拖一下进度。”周茂国说,“太快了。”


    “放个妖怪吧。”王雷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匣,拿出一枚玻璃弹珠,交给周茂国,周茂国把弹珠埋进沙子里。


    “再把深渊狂灵唤醒……”


    “唔。”周茂国说,“这样应该差不多了。”


    郑老师笑着摇头:“今年驱委一定是人才济济,连什么狂灵都出来了。”


    “再来只镜妖吧。”林语柔说。


    “不好吧。”王雷嘴角抽搐道,“老佛爷,他们能过得去?”


    周茂国笑笑,摊开手,王雷只好又从匣子里挑出一枚玻璃珠,放到周茂国的手里。


    “放到第三关里。”林语柔如是说,“陈真应该应付得过他们。”


    “这又有一组不成啦。”郑老师说,“小王雷,又要麻烦你了。”


    王雷刚回来,只得放下东西,推开门再跑一趟。


    矿洞内。


    路到了尽头,对面是一堵还没打开的山壁,脚下是万丈深渊,一眼看不到底。


    “咱们只能从这里下去。”可达说,“没路了,下面全是那种东西。”


    “什……什么东西?”雷况师还有点不太明白,说,“不是说有东西吗?怎么一路上什么都没有?”


    “都跑下面去了。”周宛媛说,“没跑你也看不见,灵体状态,咱们最好尽快通过这里。”


    “你应当把你爹的法宝偷出来。”项诚说。


    “我连我爸那法宝是个啥我都不知道呢!”周宛媛说,“而且借来我也不会用啊。”


    “怎么可能不会用?”陈真说,“法宝都是认主的,认你们周家的血脉。”


    “我的意思是。”周宛媛说,“我能发动时光之壶,但是我不会用,不是用不了,是不知道怎么用,什么时候用,而且我反应根本没那么快,判断不了用它的时候,万一摔坏就死定了。”


    “那个是什么原理?”项诚问。


    “你见过?”周宛媛反问道。


    “听说过。”项诚淡淡答道,“这么洋气的名字。”


    “还有更洋气的名字。”迟小多说,“它的名字应该叫‘熵壶’或者‘混沌壶’。它最牛的不是让时间变慢,而是让事件逆转啊!”


    “什么?”连陈真也听不明白了。


    “事件都是从有序朝无序演变的。”迟小多比划道,“譬如说你可以正向去摔碎一个杯子,这样就变得混乱而无序了,规律性的东西总是朝向混沌发展。但那个法宝可以让摔碎的杯子从混沌变成有序,明白吗?”


    “可以不要说馄钝吗,我饿了。”周宛媛面无表情地说。


    “不是那个。”迟小多说。


    “死掉的人也能救回来?”项诚说。


    “死了很久的人不可以。”迟小多解释道,“因为‘熵壶’所逆转的能量和事件的总值,是有限的。我在一本法宝书上看到过这个定理,比如说你要复活秦始皇,那就要把整个世界逆运转几千年,这几千年里发生的事件,死去的人,被毁掉的东西,耗散的能量,都要重新变得规律而有意义。”


    “如果是短时间内呢?”可达说,“比方说,有人受伤了,周老师马上逆转时间。”


    “要看那个人的力量强大与否。”迟小多说,“理论上越强大的个体,熵壶就越难逆转在这个个体上发生过的事。”


    项诚一语不发,仿佛陷入了回忆里。


    “怎么下去?”陈真探头朝深渊里望了一眼,说,“此路不通,还是折回去吧。”


    陈真看了眼表:“现在才一点,我们沿路下来用了三小时,现在再回去还来得及。”


    “爬下去。”项诚说,“现在回去,路也会被意外封住。”


    峭壁上只有几块突起可供落脚的岩石,看准了跳没事,然而一旦有偏差,就会粉身碎骨。齐尉掏出一张符,用打火机点燃,扔了下去,火光慢慢地下落,映出五十米左右的地方,有个铁制的平台,那是矿井内直通高处的铁梯的一部分。


    对面的崖壁上,则有一个铁门。


    “爬吧。”周宛媛说。


    “不行。”项诚沉声道。


    “不要爬。”陈真也说,“锈蚀的梯子动静太大了。”


    “用法术降下去呢?”周宛媛说。


    “你觉得合适可以试试。”项诚答道,“不过在没出现敌人的时候,最好不要乱用法术。”


    项诚一语惊醒梦中人,迟小多也察觉到了这次实践考试里的某个潜规则,一路走来似乎是这样的。在没有怪物出现的情况下,如果想抄捷径而无节制地使用法术,就也许会引来麻烦。


    非战斗式的困难,需要在不使用任何法宝的情况下,用思考去攻破它。


    周宛媛也不再坚持,说:“那就听你的。”


    迟小多从包里掏出一根绳子,项诚摊开手,掌中有捆妖绳。


    “系上吧。”陈真说,“鬼知道下面有什么,双保险总是好的。”


    项诚看了陈真一眼,便把绳子系在洞口的一个勾上,可达打头先下去探路,接着是齐尉,后面跟着项诚与迟小多,再后面是陈真……一行人缓慢下坠。


    “下面有东西……”迟小多贴在项诚耳畔,极小声道。


    “嘘。”项诚说。


    “你觉得它会醒吗?”迟小多低声说。


    项诚回头朝下望了一眼,听见呜呜的声音,似乎是风声,又仿佛是某种怪物。


    第54章 背叛


    林中小屋里,周茂国泡了一杯浓茶,观测所有人的动作。


    沙盘被放大,现出矿洞里的深渊。


    【按照电影里演的……】


    林语柔正把手伸进沙盘里,要简单粗暴地戳醒那只沉睡的怪物,然而迟小多一说,老佛爷又把手伸了回来,疑惑地听着二人的对话。


    “……主角这个时候应该有惊无险地下到深渊里去。”迟小多煞有介事地在项诚耳畔说,而项诚背着迟小多,缓慢朝下攀爬。


    “然后呢?”齐尉在下面问。


    “然后就有人掉了个什么东西,当啷一声。”迟小多说,“就像上次我和项诚去收鸱吻一样,把它惊醒。”


    “你都想起来了?”齐尉和可达在平台上活动身体,抬头问道。


    “嗯。”迟小多答道。


    “说得对。”项诚道,“所以我们换个方法,抱紧我。”


    说着,项诚两脚朝崖壁一蹬,带着整根绳子飞了起来,连带着上面背着陈朗的陈真、周宛媛、方宜兰与雷况师,一起荡出一个弧度。


    所有人:“……”


    上面一长串人还没反应过来,连迟小多都没回过神,项诚已飞出半空,从运动包里掏出个保鲜袋,继而抖了个底朝天,所有黄豆一下全部撒了出来,带着金光咻的一声飞射,组成了黑暗中的一道银河!


    紧接着项诚完全松开了绳子,抖开石敢当,念了句咒文,石敢当怒吼着飞出,却找不到目标,在空中乱飞乱冲。


    石敢当的咆哮声响彻深渊,底下的怪物登时醒了,发出又一声咆哮,巨大的触须从地底飞来,登时把空中化形的石敢当虚灵击得粉碎!


    “你神经病啊——!”周宛媛尖叫道。


    “跑——!”可达吼道。


    触须越来越多,最大一根黑暗的触须顺着崖壁惊天动地地抽来,洞顶开始坍塌,巨石不住陷落,项诚大喊道:“小多抓紧绳子!”


    迟小多跟着项诚坠落,却一手死死抱着他的腰,项诚呼啦一声撑开雨伞,迟小多抓着绳子,牵着一连串人朝对面的崖壁飞去。


    底下一根触须轰的一下犹如散发着黑气的章鱼须猛地抽来,正中矿井边缘的铁梯,铁梯发出巨响,固钉崩开弹出,可达与齐尉紧紧抱着平台上的栏杆,铁梯朝着对面歪倒下去。


    触须四处找寻目标,将空中散发着金光的豆子抽了个遍,却忽略了借路的驱魔师们,项诚将捆妖绳在手腕上一绕,带着绳上的所有人在铁梯上转了个圈,把人全部缠在铁梯上。倾侧的铁梯形成了一个桥,可达最先反应过来,翻身上了铁梯,朝桥对面狂奔。


    铁梯朝着对面的崖壁崩倒下去,项诚踏上铁梯,朝迟小多道:“到对面去!”迟小多一阵晕眩,在梯子上开始跑,齐尉在背后吼道:“让——”


    项诚追来,一手搂住迟小多的腰,朝侧旁一跳,单手抓着梯子,绕了个圈,就在两人飞身离开梯上的时候,背后一头发光的火龙飞来,冲向对面的铁门,铁门轰然爆炸,把两块钢板彻底炸开。


    又一根触须飞来,在半空中乱抽。


    “它对光敏感!”迟小多在百忙之中喊道。


    说时迟那时快,大家法术齐出,陈真的心灯聚光,周宛媛扔出一面镜子,喊道:“去!”


    镜子在空中高速自旋,陈真的心灯散发出强光,射向镜面,光线在飞速旋转的镜子上跳跃折射,洞壁上映出了一道光环,底下成千上万的触须同时飞出,在洞壁上乱抽乱拍。


    项诚和迟小多最先冲到对面的洞内,接着是齐尉,可达接力陈真,抱着陈朗朝对面一个飞扑,安全落地,周宛媛冲来,接着是雷况师拖着方宜兰,陈真跑向他们的时候,一根触须唰然飞出,卷住了铁梯,朝下面狠狠一拽。


    所有人齐声大喊,陈朗扑了出去,却被可达倒拖回来,说时迟那时快,陈真凌空一跃,越过触须,落在后半截梯上,两手抱住坠落的铁梯。项诚看也不看,镇妖绳脱手,一头卷在可达腰上,另一头飞向陈真,卷住了他的腰。


    可达把陈真拖了回来,拉着他的陈朗差点被吓虚脱了,靠着洞壁喘气。


    整个队伍快要被项诚玩死,项诚却一副冷漠的表情,盯着洞外。


    “到里面来。”项诚冷冷道。


    “你有病吗——”周宛媛怒道。


    说时迟那时快,项诚抖开降魔杵,震喝一声,就在同一秒内,又一根触须从深渊底部抽来,唰地卷向队伍末尾的雷况师,然而还没碰到他,便被项诚一杵出手,牢牢钉在洞壁上!


    触须唰然炸开,化作黑烟飘散,剩下的半截倏然消失了。


    “没有。”项诚把降魔杵一收,礼貌地朝周宛媛点头。


    所有人:“……”


    一切变数来得太快,雷况师还没意识到自己差点就要被触须卷走了,项诚和深渊里那只怪物同时发动后手,甚至就在完全无法分辨谁快谁慢的一秒内,就连方宜兰也彻底心服口服,心有余悸道:“谢谢大仙。”


    “不谢。”项诚随口道,“还你那天的人情。”


    迟小多跟在项诚身后,沿着洞窟朝深处走,他四处看看,说:“这里应该不会再有东西了,好歹也让喘口气……你怎么知道最后那根触须会飞过来的?”


    “电影里都这样不是?”项诚眉毛动了动,朝迟小多说。


    迟小多笑了起来,周宛媛还在后面好奇道:“还你什么人情?”


    方宜兰答道:“点名的时候他没听见,我提醒了他一声……”


    周宛媛:“……”


    大家稍微休整了一下,继续朝前走,这次大家有惊无险,各自心里吐槽了项诚一番,又不得不把他当作领队看待了。毕竟最后那一招实在太漂亮,连陈真都料不到有这一手。


    林中小屋里:


    周茂国拿着茶杯,哈哈大笑,林语柔实在没料到项诚居然抢了她的先手,毫无办法。


    “看其余组吧。”周茂国说,“他们应该会停下来整备。”


    林语柔打了个响指,召来数面镜子,刚才的攀岩的驱魔师队伍已经被打散了,现在其中一个组正在找人质。


    郑老师打了个呵欠,乐不可支,说:“现在的年轻人,很有意思。”


    “是这招已经过时了。”乔大师说。


    山腹内,项诚等人进入了一个巨大的溶洞,走了不远,他们听见了水声。


    迟小多一边走一边更新他的词条,记入一个感光的深渊怪物。


    “看看你的包里还有什么。”项诚朝迟小多说。


    “水下有东西。”迟小多很小声地说。


    “感觉到了。”项诚答道,“什么都不要说,一提醒他们就犯规。脚下不要停,继续走。”


    “打开的午餐肉罐头,夹钳,一点汽油……锯子泡面打火机。”迟小多答道。


    “夹钳给我。”项诚小声道。


    项诚取出捆妖绳,缠在尖嘴夹钳上,迟小多好奇地看着。


    “饿了?”项诚道。


    “有点。”迟小多说。


    “很快可以吃早饭了。”项诚说。


    “休息一下吧,大家停下来喝点水。”可达说。


    陈真与项诚对视一眼,项诚微微眯起眼,不易察觉地摆摆手,陈真点了点头。


    “想办法过河。”陈真朝身后说,“已经三点了,休息一下。”


    大家筋疲力尽地坐下,项诚却牵着迟小多一言不发,起身,开始跑,接着沿着河道转了个弯,喝道:“跳!”


    林中小屋,乔大师正在观察他们三组的那个镜子,莫名其妙地看着项诚。


    “追!”


    可达正在吃苹果,倏然间陈真也起身,拖着陈朗,追在项诚身后开始跑。


    “又干嘛!”周宛媛刚坐下,全部人都跑了,简直被项诚搞得神经衰弱。


    “我不知道!”方宜兰说,“项大仙开始跑的!”


    紧接着,项诚和迟小多跳向地下河中间,挥出捆妖绳,尖嘴夹钳带着绳的一头钉在洞顶上,两人揪着绳索一荡,跃过十米宽的河流,飞向对岸。


    接着捆妖绳自动飞向陈真、陈朗与可达,把三人卷了过来。


    林中小屋里:


    林语柔:“???”


    周茂国正喝着茶,无意中一瞥镜子,登时哑然。


    地下河开始沸腾,冒泡,一只庞然大物出水,然而队伍末尾的周宛媛却已身在半空,在它的头上飞身一踩,对面飞来捆妖绳,缠住周宛媛手腕,将她拖得飞了过去。


    “拜拜——”迟小多朝那水里的怪物挥手道。


    怪物:“……”


    “跑!”项诚说。


    全部人于是又开始顺着下游狂奔,可达回头看了一眼,说:“那是啥?”


    “鬼知道!”齐尉道,“是个怪!跑吧!”


    迟小多跑得气喘,项诚便把他打横抱起来,继续跑。


    “陈主任追不上了!”可达喊道。


    项诚终于放慢脚步,远处还传来不甘心的怒吼,众人就这么直接把怪物撇在身后。


    “你这也太……”周宛媛扶着一根钟乳石直喘气。


    “天下武功。”项诚答道,“唯快不破。”


    溶洞内:


    “这种地方不是应该停下来找点水喝么。”周宛媛说。


    迟小多说:“对啊,所以一般都会有怪物吧。”


    方宜兰一手扶额,片刻后问:“是个什么怪物?你们看见了吗?”


    “不知道。”周宛媛说,“什么水怪吧,说不定还是千里迢迢运过来放在河里的,太可怜了,连个露面的机会都没有。”


    项诚还在持续走,迟小多已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项诚便背着迟小多,足足走了半个小时,最后从地下河的出口处走了出来。


    “看,日出。”项诚说。


    迟小多睡眼惺忪地下来,和项诚坐在一块石头上看日出。


    他们竟然穿过了一整座山的山腹,对面是项诚制定的路线。


    陈真看了眼表,六点四十。


    众人活动筋骨,项诚看了眼陈真,眼里带着询问的神色。


    “继续走?”齐尉问道。


    可达打了个呵欠,说:“听项大仙的吧,我们这些宅男简直是实践渣。”


    周宛媛也完全服气了,说:“我听你们的,抱你们大腿算了。”


    “走。”项诚答道,“先上山,上去以后,沿着山脊走,到了山峰连接处的谷地再睡。”


    他们先是看了一次地图,迟小多和陈朗靠在一起打瞌睡,项诚分析了整条路线,决定抵达两个叉之间的低地处再休息。


    “其实我想走的是慢线。”陈真朝项诚说。


    “我知道你的意思。”项诚答道。


    “为什么?”迟小多迷迷糊糊地问。


    陈真解释道:“走快线就一定会吸引到考官们的注意力,说不定还会加怪来打压咱们,所以可达一直在说休息休息,不想走这么快。”


    “反而中庸一点的人,进度落在最后,名额多出来,自然就不会来为难你,睁只眼闭只眼就让过了。”


    “唔。”迟小多揉揉眼睛,说,“所以现在要睡觉吗?”


    “不,不行。”项诚在前面头也不回地说:“夜长梦多,迟则生变。”


    陈真问:“你有疑虑?”


    “没有。”项诚语气平静地说。


    迟小多:“???”


    “你睡。”项诚说,“一二三,睡了。”


    “嗯……”迟小多像是中了催眠的魔咒,安心地睡着了。


    林中小屋里,周茂国被笑得快要坐不稳了,林语柔竟然拿项诚毫无办法。


    “准备换班吧。”周茂国起身道。


    一众考官各自起来,乔大师出门,周茂国说:“开车送您?”


    乔大师摆手,说:“我慢慢走下去。”


    “那么……”郑老师拄着拐杖,说:“老头子就先告辞了。”


    “您慢走。”所有人忙行礼道。


    “我送郑老下山。”林语柔说:“黄昏前回来。”


    王雷摘下墙上的钥匙给林语柔,说:“老佛爷开我的车,顺便给加点油。”


    林语柔接过钥匙,看了周茂国一眼,周茂国站在小屋外,活动肩膀,说:“辛苦王老师。”


    “哪里哪里。”王雷笑道。


    “呀。”一个女孩的声音笑着说:“来晚了,抱歉抱歉。”


    “可让我一阵好等呐——”郑老师笑了起来。


    “狄淑敏。”林语柔不悦道:“怎么这个时候才上来?”


    那女孩头发盘成一个髻,戴着一枚凤钗,解释道:“碰上妖将军了,就多说了几句话。”说着上前和郑老师拥抱。又和林语柔拉了拉手,彼此手掌一碰便即收回,从林语柔处悄无声息地接过一枚镯子,捋到手腕上。


    “轮到我和王雷老师了?”狄淑敏道。


    “你去看着吧。”林语柔说:“乔大师已经下山去了,我正打算送郑老回乌兰浩特,弟子们都等着接他。”


    “行。”狄淑敏答道:“王老师,多多关照啦。”


    “哪里。”王雷谦虚地笑道:“多亏了狄老师的家传法宝。”


    小屋外,车开走,考官们各自换班。


    狄淑敏坐到沙盘前,喃喃道:“剩下十七组……周老师可真够残忍的。”


    王雷哈哈大笑,说:“玉不琢,不成器。”


    狄淑敏暗自好笑,摇了摇头,调整各个镜子,逐一观察各组的成员,野外组基本都醒来,动身继续前行了,一夜过去,被各种野生妖怪淘汰掉了近半考生。


    “咦?”狄淑敏说:“项诚这个组里的光眼怎么不动了?”


    山路上,光球停了下来,留下上山前的景色,人已经不在了。


    “出故障了?”王雷道:“我去看看?”


    狄淑敏推开门,喊道:“周老师!”


    周茂国正在木屋外的便携煤气炉上煎蛋,哎地应了一声,狄淑敏说:“项诚组的光眼不跟随了。”


    “我去看看。”周茂国过来,确认了沙盘上光眼的具体位置,关了炉子出去。


    山路陡峭难行,阿尔山非旅游区里人烟罕至,许多地方甚至自地球诞生后就从来没有人走过,迟小多睡了半晌,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听见有人在喊。


    “不行!”


    “先下来。”项诚朝迟小多说。


    迟小多站在地上,发现脚下就是万丈悬崖,整个峭壁已经完全塌掉了,还有石头随时可能会滚下来,洞顶无法借力搭桥,山壁也没有受力点。


    “还有一条路!”陈真说,“我们从那边上去,多花点时间。”


    项诚抬手,示意知道了。


    “后天早上和你们会合!”可达喊道。


    项诚一语不发,转身走了。


    迟小多还没反应过来,项诚要背他,迟小多却摆手道不用,下来走走,于是齐尉还是在前面开路,项诚和迟小多沿着峭壁上勉强能通行的道路慢慢地走。


    “刚刚怎么了?”迟小多迷惑道。


    “后面塌方了。”齐尉回头说。


    “前面下去。”项诚说,“休息会。”


    齐尉在一棵半探出来的树上系好绳子垂下去,拉了拉绳子,项诚和迟小多顺着绳子滑下去,收回捆妖索。


    “好漂亮。”迟小多说。


    群山呈十字形,这是两个山脊之间的一块凹地,上古冰川溶蚀作用,形成了一个漂亮的湖泊,一夜过去,阿尔山阴云尽退,出了大太阳。太阳照在湖面上,波光粼粼。


    他们在湖边坐了下来,齐尉看了眼表,早上八点半。


    “休息到下午三点。”项诚说,“补回体力,先吃点东西,我去找柴。”


    “有锯子。”迟小多找出锯子给项诚。


    项诚要离开,却又看了齐尉一眼。


    “你去吧。”齐尉说:“或者我去?”


    “我去。”项诚说。


    迟小多感觉到两人的气氛有点奇怪,仿佛有什么事瞒着彼此,但项诚不发一语,直接转身走了,剩下齐尉在湖边打水,脱下背心,洗了拧干。


    “衣服要洗吗?”齐尉问。


    迟小多答道:“要。”


    身上全是汗,黏糊糊的,迟小多脱了t恤交给齐尉,齐尉认真地在湖边给他洗衣服,迟小多看着好笑,齐尉问:“笑什么?”


    “没想到你还会洗衣服。”迟小多说。


    迟小多起身过去,齐尉似乎正在用一个什么法术,湖水里倒映出密林中两个身穿迷彩服的身影。一个手里抱着柴火,站在树边,另一个则从树后现身,两人仿佛正交谈着什么。


    从迟小多的角度,看不见齐尉正在观察的内容,也看不见两人的脸。


    然而迟小多一过去,齐尉就马上把法术收了。


    “那是谁?”迟小多好奇地问。


    “没有谁。”齐尉摆手道,把衣服在水里涤了下。


    “是水镜术吗?”迟小多问。


    “嗯。”齐尉说:“你知道?”


    迟小多在书上读到过这种法术,利用水的连通性,可以通往任何一个有水的地方,当齐尉施展法术时,附近可能存在的几百个水洼,都会折射出各自的映像,如果有人在水洼附近,映像就会传到齐尉面前的湖泊来。


    第55章 变故


    齐尉道:“你注意到有人在跟着咱们吗?”


    “有吗?”迟小多倏然就警觉起来。


    齐尉点点头,说:“你到石头那里去坐着,注意周围环境。我猜项诚去捡柴,很可能就是为了引他过来,咱们离远点,被抓了不要慌张,等我们救你。”


    迟小多点点头,赤着上身,坐在一块石头前,齐尉折了根树枝,用胸章上的别针弯了个弧度,穿了一小块午餐肉,甩进河里钓鱼。


    五分钟过去。


    十分钟过去……


    半小时后,哗啦水响,齐尉钓上来一条鱼,石头上晒着两人的衣服,迟小多又犯困了,便躺在草地上晒着太阳,脑袋上搭着布包睡觉。


    在齐尉钓上第二条鱼的时候,项诚抱着木柴回来了,开始生火烤鱼。


    迟小多终于睡醒了,打了个呵欠,齐尉拿着烤鱼在火上翻,三人沉默,项诚在鱼上撒好盐,齐尉忽然说:“对方很狡猾。”


    项诚说:“第一次查探是必须的,对方还得再来第二次。”


    “可能是想等我们和驱委的妖怪缠斗上再现身。”齐尉说,“得想个什么办法把它引出来。”


    “目的不在于引出来。”项诚说,“而是查清楚对方想做什么。”


    “是谁?”迟小多问。


    “不知道。”项诚低声说。


    齐尉摇摇头。


    连是谁都不知道,迟小多想到自己身后那个飘来飘去、负责监视他们的光球,现在驱委还在监视他们吗?


    “我来作饵。”迟小多当机立断道,“把他引出来看看。”


    “不行。”项诚马上说。


    “你不好奇那是什么吗?”迟小多说。


    项诚:“安全第一。”


    迟小多说:“其实我挺喜欢冒险的。”


    “不要说了。”项诚说,“我的冒险和你的冒险不是一回事。”


    迟小多靠在项诚怀里睡觉,感觉到项诚的手在他的肩上滑来滑去,似乎很享受那皮肤摩挲的感觉。


    迟小多被摸得有点痒,要起来穿衣服,却被项诚抱着不松手。


    “我太瘦了。”迟小多挡开项诚的手,说,“不要摸肋骨。”


    “美少年。”项诚随口道。


    迟小多静静地看着湖水,朝项诚说:“你睡,一二三、睡。”


    项诚睁着眼看他,迟小多摸摸他的眉毛,让他闭上眼睛,又问:“前天晚上睡着了吗?”


    “兴奋得没法睡。”项诚答道。


    迟小多笑道:“我也是。”


    项诚眯了一会,片刻后,齐尉只穿着条内裤,下湖里去游泳,顺便洗澡,迟小多脱下鞋子,到湖边去洗脚洗袜子。


    脚下突然冒出来个人,迟小多吓得差点叫了起来,齐尉哈哈大笑,摆手示意不要害怕。


    “那个一直跟着我们的人来了。”齐尉低声说,“我在湖里布下一个禁制,你就坐在这里,不要动,引它过来。”


    说着齐尉撑着湖边起身,到远处的石头上去穿衣服,乌云飘来,遮蔽了日光,湖畔一眨眼就暗了下来。迟小多上身打着赤膊,下身只穿一条五分裤,两脚泡在水里,心里十分紧张。


    齐尉背对迟小多穿衣服,项诚躺在草地上睡觉。


    迟小多朝水里看,湖水中倒映出在他背后的一张阴沉的脸。


    那是卢安。


    迟小多还没叫出来,卢安便瞬间挥手,甩出皮带,缠出迟小多的脖颈,把他从湖边拖得飞起,然而下一刻,湖中轰地爆射出一道水箭!


    正在睡觉的项诚与齐尉等的就是这一刻,同时朝着湖边冲来,一左一右包抄!湖中的水箭爆发,化为一头咆哮的蓝色水龙,冲向卢安,卢安被击中胸膛,倒飞出去,迟小多得以脱缚,朝项诚跑去。


    项诚早已在湖畔的密林四周布设好陷阱,回手一收,捆妖绳化作天罗地网,朝卢安重重兜来,然而卢安的动作却比他们更快,就在捆妖绳收拢的瞬间,唰的一声飞散,整个人化作粉末。


    迟小多:“!!!”


    粉末散开,从捆妖绳化出的网里发散开去。一个人在他们的面前化作了粉末!这是迟小多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事!就连项诚也愣了一下,就在这一秒之内,粉末化作旋风,卷向迟小多,将他裹在旋风里,射向树林!


    项诚抖开镇妖幡,喝道:“收!”


    镇妖幡霎时追向旋风,然而旋风去得更快,终究差了那么一秒,消失了。


    迟小多猛一回头,抬起手,摆了摆,示意项诚不要惊慌。只是在半秒内,两人眼神交汇,迟小多便被抓走了。


    迟小多一阵天旋地转,感觉自己撞上了树枝,继而旋风化出一只手,攥着他的手腕,拖着他上树,在树上纵跃,深入原始森林的腹地。


    “慢慢慢……慢点。”迟小多在树上撞来撞去,喊道,“痛啊!”


    那阵风化为一个人,恢复了卢安的身材与容貌。


    卢安没有像先前一样戴着帽子,一只眼浑浊,赤着上半身,把迟小多扔在地上。


    这是一个荒废的树林深处,周围全是落叶,迟小多咳了几声,坐起来,退到一棵大树后,听到卢安的脚步声渐渐上前。


    卢安一语不发,两人对视。


    迟小多:“……”


    卢安冷笑起来。


    “你……”迟小多从他的眼里看到了熟悉的感觉,倏然间一晃神,想起在驱委,陈真办公室外,曹斌的表情。


    卢安朝迟小多吹了声口哨。


    “你……你是谁?”迟小多抓着一截树枝,战战兢兢道,“你你你,你别过来啊。”


    卢安走近迟小多,说:“身材不错。”


    迟小多赤着脚,身上只穿一条五分裤,光着膀子,喘着气,紧张地注视卢安。


    “反应也不错。”卢安说,“让我猜猜看,你有什么异能?”


    “我没有……”


    “没有?”


    卢安亮出讥讽的笑容,说:“你知道我有什么异能么?”


    “你到底是谁?”迟小多说,“你是景浩?!”


    卢安眉毛微微一动,神态、表情不言而喻。


    迟小多登时背脊一阵发麻——他还没有走!一定是有预谋的!他回来这里做什么?!这个时候,他担心的反而不是自己,而是驱委考官们的人身安全!


    “你有什么异能?”迟小多紧张地问。


    “我的异能就是——”卢安带着变态一般的笑容,上下打量迟小多的身体,“吃人。”


    迟小多:“……”


    迟小多一身白皙的少年肌肉,有种被卢安看光的感觉。


    “把你吃了。”卢安冷冷道,“你的异能就由我来接收,懂吗?”


    卢安朝着树上一招手,一只松鼠飞过来,紧接着他扼住了松鼠的脖子,送到嘴边咬了一口。


    妈啊啊啊啊——迟小多登时魂飞魄散,看到卢安满嘴全是鲜血。


    “你是……你是……吃……吃吃吃……吃人,吃动物……什么妖怪喜欢吃?!”迟小多突然有种强烈的更新词条的冲动,无数信息在他脑海中飞闪而过,一切不合理的表象都被揭开,直指最深层的本质!书本上的传说、考试的讯息自动排列组合,得出了一个结论……


    “你是饕餮!”迟小多笑道。


    卢安:“……”


    “你一定是饕餮!”迟小多说,“要么你是得到了饕餮的能力,要么你就是饕餮的后代,吃嘛,我知道!饕餮就是个大吃货啊,不停地吃,对不对?”


    卢安的表情瞬间就变了,迟小多拍拍屁股上的泥,起身道:“咱们是一家人嘛,五哥!龙生九子,你猜猜我是谁?”


    卢安那神态简直就是想破口大骂一家人你个头啊,谁认识你啊,然而迟小多应变得实在太好,卢安已经完全被绕晕了,迟小多又热泪盈眶状,大喊道:“哥——!”


    “滚!”卢安的肺都要气炸了,完全拿迟小多没办法,迟小多正要过去套近乎,却被卢安一手扼着脖子。


    “少跟我玩花样!”卢安将迟小多一推,迟小多又摔在地上。


    迟小多咳了几声,卢安怀疑地打量他,看不透他是什么,迟小多忙摆手道:“不要动手啊!哎!求合体求合体,你先把我吃了再说吧。”


    卢安:“……”


    山路上,越野车停了下来,林语柔和郑老师下车。


    “就这里吧。”林语柔扶着郑老师,说,“郑老小心脚下。”


    郑老师摇摇头,嘿的一声冷笑。


    路边树下走出一个人,正是乔大师。


    “这次要不是有郑老的七宝菩提树。”乔大师说,“驱委可就栽了。”


    “你们呐。”郑老师说,“老头子帮得了驱委一时,看不了一世,总不能每次办不成事,都把这法宝取出来是不是?”


    林语柔无奈叹了口气,郑老师摘下墨镜,站在树边。天际白云悠悠,晴空如洗,乌云从天的尽头掩来,犹如鬼魅一般。


    “景浩回来了?”乔大师敏锐地说。


    “他一定会忍不住回来。”林语柔淡淡道,“关了这么多年,修为已经被削到底,这么多能吃的,随便吃掉一个,那厮就功力大增,怎么舍得不回来?”


    “这招太险了,老佛爷。”乔大师说,“万一周茂国才是奸细,后果不堪设想。”


    “不会。”林语柔说,“茂国如果想隐藏好自己,就没有必要特别优待项家的孩子,奸细的事,就交给狄淑敏和齐家吧。”


    林间木屋深处:


    狄淑敏沉吟不语,调整沙盘,把一堆沙子拢起来,挡在其中的一组人面前,又用手指轻点,把连接山崖的两条路整塌方。


    “树妖来一只。”狄淑敏说。


    王雷打开匣子,让狄淑敏挑选,笑道:“狄老师用这么温柔的怪物?”


    “头脑大于力量嘛。”狄淑敏温和地说,“强力妖怪要放到最后去。咦?镜妖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


    王雷盖上箱盖,答道:“老佛爷给放的。”


    狄淑敏又把镜妖抽了出来,沉吟片刻,而后说:“放在出口前吧……”


    狄淑敏倾身,要把镜妖的旗子插到沙盘边缘上的出口去,倏然间背后一道寒光闪过,紧接着,林语柔交给狄淑敏的镯子迸发出一道金光,嗡地挡掉了那一剑!


    狄淑敏一个打滚,躲到桌子底下,王雷跃过沙盘,手表一甩,聚合成一把利剑!


    狄淑敏飞身后跃,王雷追了出来,狄淑敏身在半空,长发唰啦卷开,犹如鞭子一般朝着王雷身上兜头盖面地抽去!


    “王老师!”狄淑敏冷笑道,“终于等不及了吗?”


    王雷手上的利剑迸发出烈火,空中全是头发烧焦的气味,一语不发,要将狄淑敏斩在剑下!


    狄淑敏飞身,在半空中旋转,呼啦一声化作无数彩蝶,飞进了树林之中,王雷飞快地追了进去!


    林中:


    “早知道是你,那天就不坏你的事了。”迟小多诚恳地说,“你怎么有饕餮的能力?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鸱吻,五哥你好!你好啊!!!”


    迟小多伸出手,要和卢安握手,卢安却惊疑不定,没有与他握手。


    “你感觉到我身上熟悉的气息了吗?”迟小多追问道。


    卢安的表情千变万化,极是精彩,事实上他正是因为迟小多带有的龙力才追过来的,毕竟他完全无法判断,迟小多究竟是个什么。


    正在此刻,远方传来一声爆炸,天摇地动,迟小多惊愕地转头望去,闷响阵阵,乌云汇聚,狂雷电闪,把整个阿尔山的考场区域都笼罩在乌云下。


    “那是什么?”山脉另一头,正在登山的可达与陈真等人抬头眺望。


    “哪一组的倒霉鬼触发了什么机关吧。”周宛媛说,“天雷降世咒?”


    “用得着出这种禁咒啊?”可达说,“太残忍了吧。”


    与此同时,所有在山里考试的考生都看见了那道狂雷,紧接着雷声阵阵,暴雨倾盆,山里的天气说变就变,天顶犹如开了道闸,雨水狂泻下来!


    周茂国骑着一辆摩托车,出现在山路上,抵达爆炸地点便把摩托车放平,冒着倾盆暴雨跑向路边。


    路边,越野车的残骸着火,熊熊燃烧,车里没有人,周茂国转头四顾。


    “郑老师!”周茂国焦急道,“老佛爷!”


    “真相大白了,是王雷。”林语柔喃喃道。


    乔大师藏身树后,说:“小心一点,我负责支援你们。”


    林语柔与郑老师从树后走出来,周茂国松了口气,摇摇头。


    “狄淑敏和王雷呢?”林语柔说。


    “还在指挥部。”周茂国抹了把脸上的水,说,“通知考生,考试暂停?”


    林语柔说:“考试继续,最大的敌人还没有出来呢。”


    周茂国一秒内就明白了发生何事,笑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老佛爷。”


    “彼此彼此。”林语柔淡淡道。


    “我们兵分两路。”周茂国说,“你回去木屋支援,我在这里保护郑老师。”


    “不。”林语柔淡淡道,“你回去支援,我保护郑老师。”


    周茂国沉吟片刻,郑老师挥了挥手,朝周茂国说:“你去,小柔陪着我,没事。”


    周茂国点点头,转身上车离开。


    郑老师说:“这可有好些年头了,上一次见天魔那会儿,总计都两百年过去了。”


    林语柔始终警惕地看着道路四方,手里紧紧地攥着金珠。


    郑老师把拐杖直接插在道路的正中央。拐杖抽枝发芽,盘根错节,不住延展,继而展开枝叶,形成一棵参天大树!大树从底部开始,飞速金属化,闪闪发光,成为了一棵金属物!


    一时间天顶的狂雷朝着这天然的避雷针直劈下来,令大树阵阵震荡,每一片树叶之间都跳动着魔鬼般的电弧。


    密林深处:


    迟小多看着卢安,一时间两人无话。


    迟小多有点怯怯地靠近卢安,心里飞速思考项诚来了没有?他应该已经追上来了,是在身边吗?先卖个萌瓦解敌方的警惕性好了。


    卢安仿佛还无法判断,迟小多究竟是敌人还是自己人,就在此刻,另一道闪电直贯而下,远方冒起黑烟,森林里燃起了大火。顷刻间大兴安岭外围仿佛发生了不易察觉的变故,密林中沙沙作响,无数鬼魅般的黑气从外围不断卷来。


    “你到这里来做什么?”迟小多又说。


    “什么?”卢安已经被迟小多彻底搅乱了思维,喊道。


    暴雨的声音实在太大,迟小多感觉到背后伸出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易拉罐的拉环在他的手臂上轻轻刮了刮,项诚到了。


    “我说!”迟小多又问,“你要拿我当人质吗?杀周大叔?要的话现在就走啊!”


    卢安上前一步,迟小多有点害怕地退后一步。


    卢安说:“血魔体和天魔已经在设法解决他们了!让我看看你的眼睛!”


    也许是迟小多先前的话让卢安放松了警惕,这个时候,卢安已经没有之前的暴躁了,他上前一步,迟小多又退后一步,卢安不耐烦地说:“别躲!”


    说时迟那时快,背后那手猛地一拉,把迟小多拉到树后,项诚转了出来,迎面一杵!


    卢安猛然退后,雷光划破天际,背后齐尉现身,无声无息地探出一把唐刀,登时将卢安穿在了唐刀上!卢安猝不及防,被唐刀捅了个对穿,胸膛喷出鲜血,喷了项诚一头,齐尉又吼道:“破!”


    两人同时发力,就在一秒内,项诚搅降魔杵,齐尉挥刀,卢安登时被斩成了两截!


    “五哥——”迟小多夸张地喊道。


    黑气倏然扩散,卢安抬起头,血红的双眼瞪着迟小多,迟小多登时吓得踉跄退后,项诚却丝毫不惧,一声“收”,镇妖幡迎着卢安抖了出去。卢安的身体倏然消失,化作黑色的怪物,当即哀嚎一声,后退,齐尉抛出一枚闪光物,旋转着钉在那怪物身上,怪物迅速避开镇妖幡,抽身飞走,被闪光物钉中的部位开始燃烧!


    “追!”项诚扔给迟小多衣服,迟小多手忙脚乱地穿上,齐尉已追着怪物先跑了。


    迟小多跑出几步,项诚躬身给他穿上鞋子,问:“那是什么?”


    “是一只饕餮!”迟小多说,“魔化的!非常难对付!”


    “不像!”项诚说,“饕餮不长那样!”


    “它吃什么就会变成什么!”迟小多说,“一定是把卢安给吃掉了!”


    迟小多头皮一阵发麻,项诚拖着他开始狂奔,然而饕餮却彻底消失了。


    齐尉飞身追着饕餮而去,粘在饕餮腿上的闪光物不断腐蚀它的身体,饕餮冲向迟小多休息过的湖边,齐尉跃上半空,双手摊开,继而朝着身前并拢。那一瞬间,齐尉身上迸发出狂乱的光风,双手手背幻化出闪光的鳞片。


    一刹那,他的全身被龙鳞所覆盖,身上的龙鳞战甲不住变幻,红、蓝、黑、白倏忽交替,饕餮朝着他开口怒吼,齐尉握掌为拳,开口时是另一股更为强大的咆哮声,迎着能量的轰击响起。


    犹如在万籁俱寂中的一声龙吟!


    齐尉手上的龙鳞指套迸发出强光,伴随着那声震慑四方的龙威之语,饕餮眼中赫然现出恐惧的神色,然而它已来不及躲闪,被齐尉一拳轰去,正中胸腹。


    黑气迸发,饕餮胸膛现出一个大洞,朝后飞出,摔向远方。


    齐尉正要再追,却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向山林中卷来,当即放弃了打算,转身开始逃跑。


    雨越下越大,淋得眼睛都睁不开,迟小多说:“别管我!你先走!”


    “不行!”项诚道。


    两人和齐尉失散,跑着跑着,他们在一个空地上停了下来。


    面前是一个小屋,门敞着,里面透出光。


    “这是什么地方?”迟小多莫名其妙。


    项诚手执降魔杵,随时防备里面的袭击,却没有东西出来,迟小多躲在项诚背后,探头看了一眼,这是三个房间并排组成的小屋,左右两间各有一张弹簧床。


    中间的屋子里,有一张木桌,桌上摆着个动来动去的沙盘,沙盘顶上还发着光。光线从房子的各个角度穿透墙壁,射进来,聚集在沙盘上空的光球中,再由光球释放出投影。


    “哎?”迟小多说,“山河社稷图,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项诚听说过,却从来没见过:“山河社稷图?”


    “有点像造物主系统。”迟小多说,“是个很彪悍,但是作用很奇怪的法宝……我明白了!”


    迟小多观察沙盘,这是实践考试的考场!可是考官呢?不是应该有人在这里操纵才对的吗?


    远处传来一声震荡,项诚环顾四周,接着抖开捆妖绳,在整个房间里布下了封印。


    “你在这里等着,哪里都不要去。”


    “这个我会用!”迟小多说,“你把捆妖绳带走吧!”


    项诚摆摆手,推开门,冲进了雨里。


    迟小多抬头看了一眼顶上的光球,又注意到墙角有个箱子,于是把箱子打开。


    好像很好玩的样子哎……迟小多心想,准备来玩一下这个山河社稷图。


    第56章 逆袭


    迟小多心想,先把法宝的灵脉指向确定。山河社稷图属于传说级的法宝,连驱委的教材上都没有提到过怎么使用,但是陈真家的古籍有图画记载,而且最重要的是,传说级宝物完全不用灵力,都可以驱动啊!


    当时迟小多还忍不住惊叹法宝的神奇,看了又看,心想如果能拥有这么一个法宝就好了。现在终于有机会了。


    迟小多先是把标注着“眼”的一个玻璃弹珠放进去,又爬上桌子,把一面镜子拉下来,手指旋转玻璃弹珠,让它对着镜子发出光。


    镜子里现出了景象——项诚在雨中奔跑。


    迟小多把手伸进沙盘里,将项诚前方道路上的树全部拨开,项诚面前的树林齐刷刷地倒伏下去。


    “看见了吗?”


    “看见了!”项诚听到肩后传来迟小多的声音,继而抖出破伞,借着冲力离地飞起,冲向远处山崖上的战团。


    狄淑敏和王雷正在交手,狂雷电刃,四面八方的雨水全部结晶成冰,王雷手里的剑已化为晶莹透明的利刃,引领着瓢泼大雨化作的冰刺,朝着狄淑敏旋转射去!


    木屋里,迟小多心想,先来点自然灾害吧。


    于是迟小多用手一拨,整座山朝向王雷倒了下来!


    王雷飞速抽身闪避,迟小多百忙之中还朝沙盘尽头,正在逃出边缘的黑色饕餮扔了把沙子。登时泥石,树木铺天盖地的朝着饕餮卷去,饕餮惨叫一声,被压在下面,化作黑气分散,聚合成人型,拖着断掉的一腿踉跄逃跑。


    “注意我这边!”项诚吼道:“不要管景浩了!”


    迟小多一心不能二用,忙转向项诚的战场。


    狄淑敏用两个环形的刀轮,在空中回旋,挡开了所有横飞的冰刺,然而闪电不断劈下,冰刺几乎防不胜防,封锁了她的退路,王雷冷笑道:“狄老师,山河社稷图没带出来,是不是亏大了?”


    项诚:“我怕我赶不到了!狄淑敏有危险!”


    “我再放点妖怪!”迟小多忙道:“你不要着急!”


    木屋里,迟小多拿着箱子,心想多放点好了,然而不小心手一滑,整箱封妖的玻璃珠全部被倒了进去。


    迟小多:“啊——”


    狄淑敏的战场上登时全是飞散的猪妖,鸟妖,牛妖,一时间排山倒海,一片混乱,王雷仓皇大喊道:“怎么回事!”


    龙卷风平地而起,卷着一大群密密麻麻的大妖小妖飞来飞去,树木被卷上天空,狄淑敏被一只怪叫着的穷奇撞得直飞出去。


    “驭——!”项诚抓住了逃命的一只烈光马,双腿一夹马腹,把烈光马勒得调转,朝战团中冲去。


    一只全身铠甲的战死尸鬼脑袋朝着王雷撞过去,撞了他一脸陈年绿脑浆。


    天昏地暗,到处都是妖怪,王雷既要追杀狄淑敏,又要躲开一条怪蛇的利嘴,当即手忙脚乱,还被延维的尾巴缠住了脖子。


    “终于出来了——”


    “等死吧——人类——”


    空中狂魔乱舞,百妖盛会,全部一下冲着王雷去了。


    狄淑敏:“……”


    “谁在用山河社稷图!”狄淑敏尖叫道:“不要乱来——!”


    王雷的怒吼声犹如晴天霹雳,一团电球从周身飞射开去,护住了自身,一秒内敏锐地发现了狄淑敏的去向!紧接着他持剑一引,漫天利刃扫开妖怪,唰的一声朝着狄淑敏直射而来!


    狄淑敏避无可避,抽身跃下山崖,连着四道闪电狂泄而下,击中她的落脚点,山崖崩出一块,狄淑敏无处踏足,朝着崖下直坠下去。


    王雷横剑,手指一抹,鲜血迸开。


    周围成千上万的冰刺倒映出红光,王雷不住聚气,天地间狂风大作,电闪雷鸣,眼看就要将狄淑敏毙于当场之时——


    落下的巨石突然在空中打了个转,托起狄淑敏。


    下一刻,项诚怒吼一声,收伞,从侧旁飞来,一脚踹中王雷腰间,王雷犹如炮弹一般横飞出去,撞在山崖上!


    迟小多得意地笑道:“法术读条太长,就有被打断的危险哩。”


    项诚吼道:“退!”


    狄淑敏在半空中后跃,化为千万蝴蝶,飞向林中木屋。


    以木屋为中心点,环绕阿尔山方圆上百平方公里的原始森林周围,天空朝着地面不住灌注黑气,黑气聚集成环,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朝着中央飞速收拢!


    “糟了。”迟小多看到沙盘上,沙子纷纷变成黑色,开始失控。


    项诚将降魔杵一抖,踏上山崖几步横跑,王雷头昏脑涨,抬起头,一剑扫去,项诚的降魔杵却迸发出金光,化出巨剑形态,接着来了一招大开山,将巨剑扛在肩上,朝着王雷直斩下去!


    王雷的水晶剑与项诚的智慧剑相撞,寻常法宝登时不敌项诚不动明王真力,砰然破碎,项诚又在半空中回旋,一脚踹中王雷,王雷在空中鲜血狂喷,带着一道红色的弧线,摔下山崖去。


    项诚正要再追,森林中却射出滔天的黑气,犹如涌向中央孤岛的黑色海浪,继而变幻出惊天动地的鸦群,汇聚成一只巨掌,朝着项诚按了下来!说时迟那时快,迟小多将山崖一扫,整座山峦带着巨响崩塌,将泥土、树木与岩石堪堪送到了巨掌之中。


    巨掌合拢,山峰被捏得粉碎,岩石四处飞射。


    项诚抽身退走,一落地便夺命狂奔,冲向林中木屋。黑气的聚集越来越快,朝着林中木屋疯狂涌起,能操控的地方越来越少,迟小多一时间有点手足无措。


    怎么办呢?外力入侵了,就像病毒感染中央计算机一样,山河社稷图卡机了啊啊啊啊!


    人生四大原则:不行就分,喜欢就买,多喝点水,重启试试。


    重启一下好了,迟小多心想。


    狄淑敏冲向小屋。


    迟小多伸出手,牵引沙盘顶上的光球,光球飞速落下,紧接着翻过手掌,掌心抵着光球,朝沙盘上一按。


    一道环形的冲击波从沙盘处卷起,犹如反向的海啸,又像是无形的飓风,于木屋处爆发,飞速扩散,在一秒内朝着四面八方扫去!所有妖怪再次变成光点,朝着玻璃弹珠中射来,迟小多还在数一二三四……把玻璃珠放回箱中的格子里。


    奔跑中的项诚两手护住头,飞扑在地上,身上迸发出青色的强光,巴蛇的形态出现,仿佛忍耐着这巨大的冲击力。环绕整个森林侵蚀而来的黑气登时被扫得一干二净,沿途黑化的树木恢复原状。


    飓风扫过之后,项诚爬起身,再次朝着木屋里跑去。


    狄淑敏终于赶到。


    狄淑敏:“你是谁?”


    “我我我……”


    迟小多自觉退开,指着沙盘,说:“外力入侵,扰乱能量场,我直接把山河社稷图归虚了,现在要怎么打开?”


    狄淑敏简直要瘫了,靠在门前喘气,迟小多说:“我是不是闯祸了……”


    “没……没有。”狄淑敏说:”做得很好,你是驱魔师吗?”


    “我是……”迟小多灵机一动,答道,“我是人质啊!你看我像人质吗?”


    项诚推门进来,狄淑敏问:“王雷呢?”


    “跑了。”项诚说。


    外面的雨停了,天空却依旧黑压压的一片。


    周茂国在空地上出现:“怎么是你们?”


    与此同时,森林四周的黑气如同倒流的瀑布,被卷上天空去,平地仿佛刮起了一阵逆流的狂风,考场方圆百里四周,形成了一堵散发着黑色光芒的墙。


    齐尉跑出树林,边跑边抬头看。


    所有的驱魔师都感觉到了这一幕,天空中的乌云幻化出一张狰狞的脸。


    “天魔?”狄淑敏的声音颤抖着说。


    “郑老师和老佛爷已经准备好了。”周茂国说,“咱们只要守住这里,准备!齐尉!项诚!为我护法!”


    说时迟那时快,那张狰狞的脸张开巨口,从天空中喷发出火球,流星坠地,接二连三地从口中喷发出来,每一枚都惊天动地。


    “现在!”周茂国喝道,继而双掌一拢,脚下现出太极图,狄淑敏回木屋去,双手探入沙盘,左手上右手下一搅。


    周围的树木全部朝他们卷来,筑起了第一道防御罩!!


    陨石撞上防御罩,击破木石屏障,更多的带火流星坠向地面!


    齐尉与项诚同时释放出强大的力量,项诚全身散发出青光,齐尉身上迸发出红光,红龙与巴蛇同时出现,朝着天空喷发出青与红的龙炎!


    天空中的巨脸睁开血红的双眼,注视着大地,迟小多登时不寒而栗,有种灵魂被看透了的感觉,就像被一桶冰水从头浇到脚,心里涌起强烈的忿恨与痛苦。


    项诚则整个人剧震,怔怔地看着天空,瞳孔剧烈收缩。


    周茂国吼道:“去!”


    太极图旋转,一瞬间被推向天顶!抵去了天魔双眼的注视!


    就在同一秒内,山腰上金属化的参天古木承受雷电的强烈能量已到了极致,犹如随时将朝天空迸出雷光的电极,郑老师喃喃念诵几句咒文,划出一个手势。


    轰的一声,空气被电离,古木朝着天空放电!


    一道腾龙般的闪电从地到天,刹那击穿了天顶!


    电流滚滚,在乌云之中跳跃,那张狰狞的巨脸发出哀嚎声,伴随着乌云消散。


    电流来得太快,只是一个大闪光,在迟小多眼里形成了虚影,他仿佛看见了空中的那巨大怪物,却看不清它的形态,犹如一个小星球般大小的头颅。然而那头颅还没来得及躲避,便已在电光与雷霆下消散。


    “嘿,这下可够它受的啦。”郑老师戴上墨镜,朝林语柔笑着说。


    林中小屋前:


    “你们继续考试。”周茂国朝项诚与齐尉、迟小多道。


    迟小多道:“天……天魔也是租来的吗?”


    周茂国:“……”


    迟小多离开的时候,看见周茂国正在打电话。


    “刚刚发生了什么?”迟小多说,“王雷为什么要攻击那个大姐?”


    “王雷的叛徒身份被揪出来了。”项诚道,“回去再说。”


    “景浩呢?”


    “逃了。”齐尉说,“那只怪物就是景浩?”


    项诚沉吟不语,点了点头,三人离开木屋,狄淑敏探出头,朝他们喊道:“从山后有条路,沿着山脊上去,六个小时能到出口!”


    齐尉笑道:“谢谢狄老师!”


    “不客气!”


    他们离开了木屋,沿着蜿蜒的山路朝山脊上慢慢地走。


    “你没事吧?”迟小多担心地看项诚。


    项诚爬山的时候不住喘气,看了迟小多一眼,摇摇头,迟小多试了下他的额头,发现有点发烫。糟糕,怎么会这样?在迟小多的印象里,项诚几乎没有生过病。


    齐尉说:“我去给你找点药?”


    项诚摆摆手,说:“休息一会就行。”


    下午三点,山脊上出现了一个哨岗,项诚吁出一口滚烫的气,说:“在这里休息,太阳下山以后再继续走。”


    齐尉观察四周地形,说:“我出去看看。”


    项诚道:“不要离开太远。”


    迟小多十分担心,牵着他的手摇了摇,项诚以眼神示意无妨。齐尉出去找了点山里的药草回来,在门口说:“小多,帮我生个火可以吗?”


    项诚躺在哨岗里的地上睡觉,迟小多出去和齐尉生火,将午餐肉的空罐头洗干净,放在火上烧。三人都是满脸泥垢,一身汗臭,迟小多闻闻短袖t裇上的味道,终于知道项诚脏兮兮的样子是怎么来的了。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齐尉问。


    “我怎么知道?”迟小多说,“完全没有征兆啊,卢安是怎么回事?被景浩吃掉了吗?”


    齐尉沉吟片刻,而后道:“也许,卢安已经被景浩吞噬了。”


    “那景浩呢?”迟小多问。


    齐尉说:“跑了,你在北京呆了这么久,有发现驱委里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吗?”


    迟小多回想起乩仙案,朝齐尉说了点,齐尉答道:“大概听说了些。”


    “项诚没提过吗?”迟小多问。


    齐尉摇摇头,答道:“没有……我大概知道了。”


    “知道什么?”迟小多问。


    齐尉没有回答,反问道:“周茂国老师和林语柔老佛爷不是一派的,对吧?”


    迟小多:“???”


    “陈真和周茂国老师走得比较近?”齐尉又问。


    “好像是这样。”迟小多想了想,答道,“我经常看见陈真去找他。”


    “嗯。”齐尉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迟小多又问:“陈真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齐尉摆摆手,说:“陈真绝不可能是叛徒,周老师现在也查明了,不是奸细。”


    迟小多想起齐尉和陈真是认识的,于是放下了心,点了点头,齐尉笑道:“林局长太厉害了,连周老师和陈真都瞒着。”


    说话间,齐尉抬起头,望向山峦的尽头。


    迟小多问:“最后出现的那个东西是什么?”


    “天魔。”齐尉答道,“林语柔布设了一个局,把它引了出来,我不知道景浩是怎么逃出来的……按道理说他应该还被关在灵境胡同地下的监狱里。”


    “啊!”迟小多突然明白了什么。


    “天魔是什么?”迟小多问。


    “是一只非常强大的魔。”齐尉说,“从天地脉里诞生的力量,它躲藏在某个地方,两百年前,清代驱魔司驱散了它,但它并没有完全消散,现在很可能又要卷土重来了。”


    “王雷也是它的手下吗?”迟小多先前完全是一头雾水,然而被齐尉一说,仿佛明朗了许多。


    齐尉点点头,说:“他已经潜伏几十年了,原本我以为叛徒是周茂国老师,现在看来,王雷才是驱委里最大的奸细。”


    “还会有下一个吗?”迟小多说。


    齐尉想了想,摇摇头,说:“不好说,但我觉得可能性不大,驱委高层如果再被渗透一个,老佛爷也就不用混了。”


    两人安静地坐在火堆旁,迟小多忍不住看了里面的项诚一眼,刚刚项诚动用了巴蛇的力量,是因为这个才开始发烧的吗?


    齐尉则默不作声,仿佛也在思考,迟小多放心不下项诚,要进去看,齐尉却制止了他。


    “我不明白。”齐尉说,“景浩为什么要回来。”


    迟小多说:“我觉得景浩是想杀周老师。”


    “为什么这么说?”齐尉反问道。


    迟小多想起那天驱委里发生的事,但陈真让他什么也不要说,他的表情有点为难,齐尉见他不方便说,便摆摆手,说:“可是,景浩也并不是冲着周老师去的,而是冲着你来的。”


    “可能他觉得我的身上有熟悉的感觉吧。”迟小多说,“因为我认识鸱吻。”


    “有这个可能。”齐尉说,“饕餮……鸱吻,嗯,这么解释勉强可以说得通。”


    齐尉若有所思,迟小多说:“景浩的真身就是饕餮吗?”


    “不。”齐尉用树枝拨弄火堆,罐头盒里散发出浓烈的药草气味,他从随身的一个小包里掏出一点粉末,放在盒里。


    “阿司匹林,不用担心……景浩以前只是一个普通的驱魔师。”齐尉说,“湖南人,他的师父不是什么好东西,给他注射了饕餮的血。想拿他当试验品,来提升自己的力量。”


    迟小多说:“妖兽的血具有强烈的毒性,我记得对身体有很大影响?”


    “有些人的意志能抵抗。”齐尉说,“有些人则不行,景浩的师父叫丁海川,是个疯子,他给所有的徒弟都做了这种实验,最后也包括他自己……”


    迟小多愕然,齐尉说:“妖血的力量非常恐怖,令他们的身体发生了变异,传闻景浩年轻的时候不清楚这一点,还在为驱委办事,后来组织发现,很多与他搭档过的驱魔师失踪,都被他吃了。”


    “每吃一个,他的力量就变得强大一分。”齐尉说,“当然这个据说只是谣言,最后经过调查发现,他被天魔诱惑而堕落了。”


    “至于丁海川。”齐尉又说,“就是郑老的师兄,他和郑老在昆仑山发现了一条龙,郑老得到了那条龙的眼睛,丁海川拿走了龙的血,他们猜测,丁海川最后也入了魔,给自己注射了不少妖兽的血,驱委称他作‘血魔体’。”


    迟小多下巴掉地,齐尉笑了笑,说:“驱委的事,以后再给你慢慢八卦,你去看看项诚吧。”


    迟小多用布裹着罐头盒,把煎好的草药拿进去,项诚正侧躺着睡觉,迟小多叫他起来,说:“喝点药。”


    “这是什么?”项诚喝了一口,苦得五官扭曲。


    “齐齐给你熬的。”迟小多答道。


    项诚把药喝完了,靠在墙角闭着双眼,迟小多便躺在他的怀里,抱着他的腰,齐尉在外头说:“我守一会儿,你们先休息。”


    日渐西沉,迟小多听到屋外有说话声,可达和陈真他们也到了,大家低声而飞快地谈论着今天的事,迟小多打了个呵欠,睁开眼。


    项诚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一直睁着双眼。


    迟小多出去的时候,突然间全部人都不说话了,短暂的静默后,陈真问:“项诚好点了?”


    “好点了。”迟小多答道,“还躺着。”


    “接下来我们在这里休息一段时间吧。”陈真说,“脚都要走断了。”


    “你们碰到妖怪了吗?”迟小多看着一身湿淋淋的可达,可达从头到脚都是奇怪的粘液。


    可达:“你说呢?”


    迟小多笑了起来,找了块抹布,给可达揩拭。


    周宛媛有点疑惑地看着迟小多,方宜兰开口道:“我们在另外一座山上碰到了一条蚯蚓。”


    “妖地龙。”迟小多马上道。


    “对。”方宜兰笑道,“斩断以后还会再生,可达大哥被喷了一头。”


    “有水吗?”可达说,“太不爽了。”


    “山下。”齐尉说,“步行十公里。”


    可达只得作罢,擦了又擦,气氛始终有点奇怪,迟小多有种感觉——在他出来之前,他们正在谈论自己和项诚。


    迟小多想问点什么,齐尉却一个眼神制止了他。


    第57章 终点


    项诚也出来了,陈真朝他打招呼,项诚却没有回答,就当没听见一样,到屋子后面的树林去尿尿。


    太阳下山,大家围坐在篝火前,可达伸了个懒腰,说:“明天的这个时候,就能好好休息了。”


    陈真说:“出考场前,应该还会有一次突袭。”


    “好点了?”齐尉说。


    项诚沉默地点了点头,迟小多摸摸项诚的额头,没有在烧了。


    夜晚山脊风大,陈朗和迟小多、雷况师三人在屋子里坐着,其余人轮流守夜,从这里下山,抵达出口还要三个多小时,五点动身,应该来得及。


    迟小多朝陈朗“说”了一点今天发生的事,刚开了个头,陈朗就答道:【哥哥已经知道了。】迟小多十分惊讶,陈朗又说:【我看见他们交谈,哥哥和可达哥都很震惊,大家都没有想到天魔会出现。】【你看得出他们对话的口型吗?】迟小多问。


    【一点。】陈朗说,【我只能看出哥哥的,哥哥说,大家都被什么菊利用了。】【什么菊?】迟小多莫名其妙地问。


    什么菊……什么菊?林局!迟小多瞬间就明白了。原来陈真可达周宛媛,都对今天发生的事毫不知情,显然是老佛爷瞒过了包括周茂国在内的所有人,精心布置的一场陷阱。


    至于乩仙与严飞是不是也在这计划之中,就不得而知了。


    【你听说过天魔么?齐齐说过天魔,可是有些地方他也不明白。】迟小多又问。


    【天魔是天地脉里形成的怨恨。】陈真解释道,【虽然叫“天”魔,但这个天不是天空的天,是“世界”的意思。天地脉具有消化世间痛苦与仇恨的作用,就像人自我康复能力一样,如果世间怨恨的总值,超过了……】【这个我知道,设天地脉的净化值为k,人类活动面积为s,人间怨恨与痛苦的时间段点为t……可以代入一个公式……】迟小多在陈朗的手里写道。


    陈朗:【对,可以算出天地脉在单位时间内的最大净化值,但是,因为各种原因,大于这个值的就会溢出,弥漫在世间,慢慢地转化为魔。】【还有一个算法。】陈朗解释道,【是老版教材上的公式,这个公式里有一个“独立吸附参数”,某些特别情况下,某些特定的怨值会被吸附。】迟小多:【什么样的情况?】


    陈朗犹豫片刻,而后写道:【本来就不属于天地脉孕育,化生出来的个体。】迟小多不明白了:【不是说所有东西都是天地脉孕育的吗?】陈朗:【不一定,有很少的一部分不是。】


    迟小多:【那么它们是哪里来的呢?】


    陈朗:【我不知道,也许是在宇宙射线,或者地心的放射性物质能量的影响下,地球生物偶尔会产生一点变异。本来这种变异也不会被计入天地脉的能量总值里,所谓“跳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就是这个道理。】哦——迟小多明白了。


    陈朗:【天魔,就是这样的东西。我记得在一个很老的文献里看到过,天魔是世界上日积月累的,妖在吸纳一些奇怪的宇宙射线后,形成了变异妖,这些妖比普通的妖更强大,如果产生怨值,死了以后就会被天魔的“核”所吸附。但天魔已经在很久以前被驱散过一次,其实它对人间不构成太大的威胁,只是没想到现在又来了。】迟小多明白了,但也无济于事,只是满足了一下好奇心。


    陈朗:【我看见他们在说项诚,项诚怎么了?】


    迟小多:【项诚很正常啊,他们说什么?】


    陈朗:【哥哥在说什么浩,他们反复提到项诚。】


    迟小多心里咯噔一响,为什么?景浩和项诚没有关系才对啊,喔,应该是齐尉告诉他们,自己这组碰上景浩了。


    深夜,狂风吹过山川,所有树呼啦啦地响,仿佛要把大树连根拔起。木屋不住震响,迟小多有点害怕,外面却响起项诚的声音。


    “不要开门,我就在这里。”项诚答道。


    项诚抱着胳膊,坐在地上,背靠木墙,与迟小多倚靠的地方一墙之隔。


    “你冷吗?”迟小多说,“冷就进来。”


    “不。”项诚握着降魔杵,警觉地听着风里的动向,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飞速靠近这里。


    “陈真?!”齐尉在屋外说,“几点了?”


    “三点。”陈真答道,“最后一段可能要来了。”


    “会是什么东西?”周宛媛站起身,迎着吹过山头的狂风,眼睛都睁不开。


    “估计就是走个形式吧。”陈真说,“都到这里了,不会再刁难咱们。”


    山脊上,沿途的山峦仿佛被无形的巨手压下,沿途坍塌而来。


    三组人万万没想到,最终考核居然会是用这种方法,当即傻眼,周宛媛朝着屋子不住后退,说:“怎么办?往哪里跑?”


    坍塌停下了,风转向,刮往山林中。


    山河社稷图顶上的光球幻化出光带。


    狄淑敏说:“其实没有必要加这一环了。”


    周茂国说:“走个形式吧,另外三组正在朝这边赶来,现在一共有六组人,特别行动组要从这里面筛,只有五个名额,至少要筛掉七个。”


    “哇啊啊啊——”


    山峦顶端,所有人齐声大叫,山脊从中断开,可达与周宛媛随着崩塌的山峰一起摔下去,木屋整个翻了个转,地基沿着泥土一并落了下去,迟小多左手拉着陈朗,右手抓着雷况师衣领,猛力蹬地,方宜兰接过雷况师,陈真从侧旁扑来,紧紧地抱着陈朗。


    “这叫走个形式啊!有这种形式吗?!”可达怒吼道。


    迟小多脚下一滑,朝后仰倒,背后却有一个有力的身躯接住了他,反手一搂他的腰,喊道:“抓稳了!”


    雨伞打开,带着迟小多与项诚飞向断裂的山脊。


    惊天动地,整座山塌方,沿南向北,一路轰隆隆地直坍下来,整个过程不到三秒,迟小多刚落地,齐尉就抓住了他的手腕,三人顺着山脊的顶端没命发足狂奔。


    “可达——!”迟小多喊道。


    “别管我们!”可达喊道。


    惊天动地,山峰犹如灾难片一样直倒下来,齐尉吼道:“不要管了!先逃命要紧!”


    霎时间原始森林内野兽尽出,陈真抱着陈朗,在一棵大树的顶端勾着,可达驾驭苍狼从另一棵树的尽头飞来,接住了两人。


    白鹿穿过树林,迎着下落的方宜兰飞去。


    林中小屋:


    狄淑敏:“那么我把它放出来了?”


    “放吧。”周茂国说。


    外面敲敲门,乔大师进来,说:“王雷逃了,进行得如何?”


    “老佛爷呢?”周茂国问。


    乔大师说:“在出口等着,估计天亮时就有人会抵达。”


    “正要把鳌王放出去。”狄淑敏说,“放吗?”


    “必须放。”乔大师说,“驱委需要新血,不能总靠咱们几个。”


    狄淑敏将光球拉下来,照耀着整个沙盘,从周茂国手里接过一个小瓶子,稍稍倾侧,朝沙盘上滴下一滴紫黑色的血。


    刹那间沙盘边缘处,靠近出口的地方,山脊深处的沙砾剧烈地翻滚起来。


    “抓住——!”陈真大喝道。


    可达揪着陈真的衣领,陈真又抓着陈朗,深夜里,一声怪兽的嘶吼,上百米的山坡上,仿佛巨人翻身一般,现出巨大的身影,紧接着唰地抖开双翼,泥土、滚木,一瞬间铺天盖地地飞散出去!


    项诚与迟小多裹挟在这山崩的洪流之中,已无法分辨方向,一条火红色的龙咆哮着冲来,一转身,周围发生了接二连三的大爆炸!


    乱糟糟的,天昏地暗的世界里,天空中两盏巨大的灯笼亮起,光照百里,迟小多和项诚紧紧抓着手,犹如断线风筝一般在空中飘扬!呼啦一声,项诚再开伞。带着迟小多飞向峡谷入口。


    “呜——嗡——”


    那占地近百米的巨大怪物发出强烈的音波震袭,当的一声将空中万物扫得粉碎,继而张开满是利齿的大口,喷射出泥浆的洪流!


    “从它身边过去!”齐尉吼道。


    “过不了!”可达喊道,“被它堵住了!”


    树林的另一头,一口绽放着强光的大钟缓缓升起,继而当的一声震响,与怪物发出的第二道音波相触。


    “还有一组人!”可达喊道,“不!两组!朝他们靠近!”


    “不要动!”项诚朝迟小多喊道。


    洪流纵横来去,所到之处变为一片泥浆的汪洋大海,项诚和迟小多举着伞,在空中飞过,刹那间所有的树木飞向天空,一个男人的声音喊道:“是齐尉吗?!齐尉——!”


    “我在——!”齐尉喝道。


    “我驭青木!你给树点火!”那男人大声喝道,“想办法拖住它!”


    “收到!”齐尉喊道。


    “全部朝它招呼!”陈真朗声道,“这是最后一只了!”


    刹那间法术齐出,空中到处是横飞的树木,项诚却不动手,与迟小多落在山崖上,远远地看着。


    “这是什么东西?”项诚眉头深锁。


    “不知道,好像是个鳌?”迟小多说,“这么大的怪物,租金一定很贵吧。”


    项诚:“……”


    “你看得见它的本质么?”项诚朝迟小多问,“必须找到它的弱点。”


    说话间只见那鳌王全身岩石化,死死地堵在峡谷前,陈真的漫天飞剑,金钟音波震荡,苍狼与白鹿幻化出巨大的身形,冲上去与它颤抖,俱毫无作用!


    “我看到一点光。”迟小多捂着右眼,用左眼望出去,说。


    “在哪里?”项诚说,“红色的?”


    “对。”迟小多说,“在头上。”


    “两只眼中央?”项诚问。


    正说话时,鳌王抖开一身鳞甲,睁开双眼,扛过第一波攻势后直冲过来,岩浆扫去,树木垮塌,飞散。


    “在头顶上。”迟小多说,“那是什么?隐隐约约地在发光。”


    “那是它的内丹。”项诚道,“跟我来!”


    说话间项诚甩手一抖捆妖绳,将它系在一棵树上,继而让迟小多牵着绳,带着他飞向峡谷另一侧的高峰,红绳在黑夜中绕来绕去,在树木与森林中缠绕,形成一面巨大的网。


    “站在这里,我说收,你就扯捆妖绳。”项诚朝迟小多说。


    “你呢?”迟小多说。


    项诚没有回答,左手降魔杵,右手把伞一抖,唰地飞上了天空,吼道:“齐尉——!”


    不等他摔下地面,苍狼白鹿与齐尉驾驭的火龙一并飞来,撞在一起,三人手忙脚乱,最后可达成功地接住了项诚。


    “陈真!”项诚回头喊道,“让他们集火!”


    陈真大声答道:“听不见!疯了!”


    项诚喊道:“自己想办法!”


    陈真忽然心中一动,掏出心灯,心灯聚集出光束,朝着鳌王的双眼射去。鳌王登时一阵怒吼,仰天咆哮。


    就在此刻,所有驱魔师仿佛心有灵犀,同时集火。一时间漆黑的天空中,金光齐射,花样百出,全部人的法术朝着鳌王发出,大有拼尽全力,狂轰滥炸的疯狂。


    然而法术的光芒还未冲到鳌王面前,大地却仿佛出现了奇怪的吸力,法术全部被吸进了漆黑的山林与大地。


    “收!”


    天空响起项诚的声音。


    所有人都为之一愣。


    “什么——?!”周宛媛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尖叫道,“项大仙你不要开玩笑!这个都能收啊!”


    迟小多站在中央,一收捆妖绳,地面吸入了法术力量的绳索形成一个巨大的不动明王法阵,外环的九字真言飞速亮起金光,继而朝着法阵中央聚拢,迟小多的全身笼罩着强光,那强光犹如被引导的能量流,射向天顶的项诚!


    项诚悬浮于空中,左手虚空勾勒,九字真言射出,嗡嗡连声作响,撞在鳌王额头,飞速旋转,封住了它的去路。


    项诚一手执降魔杵幻化出的智慧剑,指向天空。一柄巨大的金剑唰然离手,射向天顶,令乌云为之一空!


    项诚飞身落地,抱起了迟小多,把降魔杵一收。


    所有人登时四散逃跑,项诚抱着迟小多,扑向岩石缝隙里。


    不到一秒后,万丈高空之中,那柄金色的巨剑拖着雷霆与电光,犹如流星一般斜斜射向地面,击中了鳌王头顶的一点。


    轰然卷起冲击波,平地四散,金色的光风吹起,将所有的树木连根拔起,卷向四方。


    “不错。”狄淑敏观察沙盘,说,“可以打个高分。”


    树木滚落,两人躲在岩石的缝隙中,外面一阵天摇地动,鳌王发出咆哮,化作一道光,飞向远处的林中木屋,周茂国拿着瓶子,那点血飞来,落入瓶中。


    东北面的峡谷内,阳光照入,峡谷开口畅通无阻,驱魔师们拖着疲惫的身躯,纷纷跑向终点。项诚牵着迟小多的手,和齐尉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最后。


    林语柔坐在那个“终”的牌子底下,喝着茶。


    大家走到终点线前,互相谦让,迟小多看到了另外三组人和陈真寒暄了几句。


    “到底谁先?”林语柔冷冷道,“再不过我扣分了。”


    “陈主任先吧。”另一组的驱魔师灰头土脸,迟小多认出那人就是先前让所有树飞起来的驱魔师,只听他诚恳道,“陈主任、可达主任先走。”


    “不不。”陈真说,“你们先。”


    项诚不耐烦起来,推开三人,和迟小多从中间穿了过去,走出终点。


    “你说他们是不是有病。”项诚低声朝迟小多说。


    迟小多哈哈大笑起来。


    ——第二卷 ·乩仙·终——


    卷三·九尾天狐


    第58章 夕阳


    大巴等在出口外,所有人筋疲力尽地上了车。


    “接下来会把大家送到客栈。”司机说:“恭喜各位,你们是第一批抵达的,来,把表填一下,给驱魔师打分,人质过来领吃的。”


    “呼——”


    “呼……”迟小多靠在椅背上,看着项诚,笑了笑。


    项诚看了迟小多一眼,没有说话。


    大家认真地填表,陈真在车下和林语柔说话,片刻后周茂国也来了,上车收表。


    “大家辛苦了!”周茂国说:“回去好好休息,还有两天时间。先在客栈里住着,当做度假吧。做的不错,项诚。”


    周茂国收走表,大巴开动,沿着出口外的山路离开,前往客栈。总算告一段落,迟小多心想,这次应该算过了吧,再不过太没天理了。


    “哎哎,陈主任,您这边请。”


    “来,可达主任,周小姐。”


    旁边的一名驱魔师满脸堆笑,给几人让座,迟小多看了他一眼,那人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一瞥迟小多,笑着朝他点头。


    “轩何志。”可达说:“差点被你们抢先了哈哈哈。”


    “哪里哪里。”那个叫轩何志的男人穿一件背心,脖子上戴着一条项链,挂着个祖母绿坠子,躬身翻找水,分给众人喝,又朝迟小多说:“来,你是人质吗,给他一瓶。”


    迟小多感激地说:“谢谢。”


    接着他朝后看,看见周宛媛,可达,齐尉,大家都在做一样的口型,没有开口,但是一脸尴尬,口型是:马屁精、马屁精、马屁……


    迟小多:“……”


    “你还好吧?”迟小多手肘动动项诚。


    项诚伸出手,把他搂在怀里,摇摇头。


    大巴在客栈外停下,陈真发下手机,大家重新分房间,让迟小多和陈朗换了个房,齐尉在隔壁房门口说:“晚上一起吃饭。”


    “嗯。”项诚心不在焉地说,示意迟小多开房门。


    迟小多一边开门一边问:“项诚?”


    项诚提着两人的包,站在走廊里,看着走廊尽头的陈真。


    迟小多问:“你有心事吗?”


    “没有。”项诚眉毛一扬。


    迟小多打开门,两人推门进去,陈真给了他们最好的房间,外面是青翠的山景,迟小多的一声哇还没出口,项诚便关上门,把包随手一扔,抱着迟小多,把他顶在墙上开始吻。


    “唔……”迟小多两手顺着项诚的衣服撩上去,两人恨不得把对方衣服扯了,项诚几下脱掉背心,现出健壮的上身,抱着迟小多推着他走,一路走一路脱,进了浴室,拧开热水。


    “烫吗?”项诚问。


    “嗯,刚好。”


    热气里,迟小多舒服得快要融化了,他感觉到项诚翘起的那个顶着自己,项诚拨开浴帘,摸到手机,按了几下,开了首歌。


    迟小多红着脸,握着项诚的那个,倚在他肩前,热水冲刷着他们的身体。他感觉有好多话想对项诚说,却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从前天傍晚,他们再碰面的时候开始,项诚就仿佛有什么心事。


    迟小多抬起头,看着项诚刚毅的脸。


    项诚低下头,吻住迟小多的唇,接着给他打肥皂,手掌从他的肩上一直摸到脚踝。


    “啊。”迟小多感觉到肌肤相触的刺激感,令他欲罢不能,项诚不住咽口水,再让他转过来,一手搂着腰,另一手在迟小多的胸膛和小腹上来回抚摸。


    “好舒服……”迟小多说:“那个……那个……项诚……”


    “以前做鸭的。”项诚说。


    迟小多笑了起来,差点滑倒,项诚忙抱着他,让他坐下。


    “要那个吗?”迟小多问。


    “要什么?”


    “我要……那个。”迟小多说。


    “要什么?”项诚又不解问。


    迟小多:“……”


    项诚眉眼里带着笑,却不正面回答迟小多,认真地给他按摩,迟小多的手也开始乱摸,顺着项诚的胸肌摸下去,摸他的腹肌,两人贴在一起蹭来蹭去,裸体上全是湿滑的沐浴液。


    他们坦诚相对,互相抱着,项诚仿佛怎么亲吻都吻不够,冲洗过后,项诚让他坐下来,泡在热水里,迟小多玩着项诚的那个,跨坐在他腰上。


    “自己坐上来,慢点。”项诚说。


    迟小多有点紧张,刚进去的时候非常痛,他紧紧咬着唇,项诚屏住呼吸,几次尝试后,迟小多顺利地坐了上去,项诚没有动,只是抱着他的腰,两人相对,迟小多搂着项诚性感,裸露的脖颈,手指挠了挠他的肩背,一层汗泥。


    项诚的双眼注视着他,那温柔令他彻底沦陷。


    “不要动。”项诚的呼吸急促,说:“憋太久了,慢点,一动就射。”


    迟小多笑了起来,跟着项诚的节奏来,起初非常缓慢,等两人都进入状态后,他把自己完全交给了项诚,那感觉就像浩瀚的水流不断积聚,冲刷着他的意识,一点点地累积成洪峰,一瞬间淹没了他。


    比起那天夜里仓促而忙乱的整个过程,这一次迟小多已经完全适应过来了,他舒服得发抖,并发自内心的爱着项诚。


    那夜给他的感觉是刺激与喜悦,这一次更多的是自然与幸福感,快感来得实在太强烈,项诚的冲击越来越快,仿佛天崩地裂,更似乎越过了他的身体,直接刺激到了他的灵魂里。


    半小时后,迟小多已经快晕过去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射的,项诚抽出,让他站起,用浴巾给他擦干净。


    午后的阳光从落地窗外照进来,迟小多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直喘气,脸上的红还没有消褪,听见项诚在浴室里洗衣服,音乐声传出。


    “……深秋山顶风微凉,恋人并肩……傻傻看夕阳……”


    迟小多想到前天傍晚的山顶,不禁笑了起来。


    项诚居然还听着音乐,一边跟着唱歌,声音在洗手间里的效果很好听。


    “希望我爱的人健康,个性很善良……”


    迟小多莞尔道:“项诚?”


    项诚没回答,洗衣服的水声刷拉刷拉。


    “是你在唱歌吗?”迟小多第一次听见项诚哼歌。


    项诚马上不唱了。


    迟小多哈哈地笑,自顾自地跟着唱。


    “……你的浪漫,只有我懂欣赏……”


    “希望我爱的人健康。”迟小多哼着歌穿上裤子,进去从背后抱着项诚的腰。项诚从镜子里看着迟小多,迟小多抓到手机要拍照。


    “拍我裸照?”项诚瞥了迟小多一眼。


    “可以吗?”迟小多说。


    项诚没说话,迟小多把手机朝上稍微移了点,只拍到项诚腰下漂亮的人鱼线,项诚退后少许,把迟小多的裤子扯下来,把迟小多搂在身前,两人站在落地穿衣镜前,迟小多贴近了点,侧过脸。


    “看镜头。”项诚说。


    迟小多的腰恰好挡住了项诚的胯间,穿衣镜里的一幕充满了美感,令迟小多差点喷鼻血,项诚按下了快门。


    第59章 篝火


    洗好衣服晾上,迟小多心想得把这个照片藏好,太彪悍了。


    两人在床上抱着,项诚侧过身,让迟小多把大腿放在自己腰上,一手让他枕着,手臂绕过来,拇指推手机屏幕,看他俩的照片。


    迟小多伏在项诚的胸膛上,呼吸着他肌肤的气息,男性的身体气味混合着沐浴露的味道,令他非常舒服。


    他们就这么互相看着,迟小多伸出手,摸项诚的胸膛,项诚眯着眼,非常享受,刚做完一次,很快又硬了,两人抱在一起,蹭来蹭去。


    “小多。”项诚看着照片,说。


    “嗯?”迟小多问。


    “你愿意和我一起吗?”项诚问。


    “当然啊。”迟小多摸到枕头旁的布包,拿出铁片弯成的戒指给项诚。


    “这个才是我做的法宝。”迟小多面无表情地说,调整了下,拉着项诚修长的手指,项诚的手很好看,手掌轮廓漂亮,指节分明。


    项诚握着迟小多的手,不让他戴上戒指。


    “我的体内有妖。”项诚说。


    “嗯,我知道啊。”迟小多说,“我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欢你了。”


    项诚笑了起来。


    “我是男人。”项诚说,“你不会觉得不舒服吗?”


    “当然不会。”迟小多说,“我是基佬啊。”


    项诚:“是什么?”


    “同性恋!”迟小多哭笑不得,说,“你一直不知道吗?”


    “我……”项诚想了想,说,“我一直以为你只是把我当哥哥看,可能……对我比对朋友更……黏人一点,你亲我的时候我觉得你喜欢我的,只是我……不太懂这个,我还想过,如果你是女孩子,我一定好好照顾你,不过这样也不错,嗯……”项诚越说越有点不自然,又解释道,“我不是说你是男的,我就不喜欢了,我喜欢你,不……”


    “不……”项诚艰难地措辞,显然这已经超出了他的语言能力范围,最后他索性说,“不管你是男还是女,是妖还是人,我都喜欢。”


    迟小多笑了起来,说:“这么想想,同性恋和妖怪比起来,好像还挺正常的。”


    项诚说:“我以前认识一只妖,它有时候变成男的,有时候变成女的……所以……”项诚眉毛动了动,想了好一会,又说,“喜欢一个人,不,喜欢一个不管是妖还是人的……东西,和他是什么没有关系。”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我爱你。”迟小多一本正经地说,“就像你爸爱你妈一样地爱你。”


    “是我妈爱我爸。”项诚更正道。


    “好的。”迟小多笑道。


    项诚不说话了,只是静静地看着迟小多。


    迟小多道:“反正就是那个意思,你懂的。”


    “嗯。”项诚说,“那么……我们就在一起。我会……”项诚想了想,表达感情的方式仿佛有点笨拙,迟小多期待地看着他。


    “我也爱你。”项诚说,不过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似乎很不自然,迟小多哈哈地笑了起来,项诚脸上发红,稍稍转过去一点,沉默片刻,又转过头,看着迟小多的双眼。


    “不管我做什么。”项诚说,“你都和我一起过日子吗?”


    “当然了!”迟小多说。


    “嗯。”项诚自言自语道,“我也爱你。”


    他松开了攥着拳的五指,于是迟小多把戒指戴在他的手上。


    “以后我们去英国结婚吧。”迟小多说。


    “英国?”项诚有点莫名其妙,说,“为什么要去英国?”


    “国内男的和男的不能结婚。”迟小多笑道。


    “不需要。”项诚摆摆手,说,“去巫山,道场拜一下就完事。”


    “什……什么?”迟小多问。


    “拜天地。”项诚做了个拜的手势,说,“拜完就娶你了,你娶我也行,拜完就算数,办结婚手续什么的,都是凡人的那一套,我们有天地约束着,不需要。”


    迟小多:“……”


    迟小多说:“现在可以去吗?”


    “现在去?”项诚想了想,说,“有点远,巫山一个地方,大日如来的道场一个地方。现在的话……我想想。”


    迟小多心想原来是这样啊,因为不动明王是大日如来派下来的吗?忙答道:“不不,我就是说说。”


    项诚又说:“道场,有人说在印度,沙罗双树。有人说在阿里,冈仁波齐。回广州以后计划一下,明年不忙,就一起去。”


    太好了!迟小多登时心花怒放,他蜷在项诚怀里,朝他脖子上、肩上闻来闻去,项诚笑了笑,眼睛很明亮,看着迟小多拍过的照片,里面是他们在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


    项诚放下手机,看着迟小多,侧过身,把他压在身下,像头冷漠的狼,不住抽鼻子,嗅他身上的气息。迟小多摸了摸他的头,鼻梁与他亲昵地互相蹭,两人的呼吸都急促起来。


    “不管我是什么,变成什么样。”项诚低声说,“小多,你都和我在一起吗?”


    “嗯。”迟小多低声答道,“对啊,鸭子。”


    项诚的嘴角微微牵了起来,看着迟小多的双眼,迟小多感觉到这一次他毫无润滑地、霸道地抵在自己的身下,登时睁大眼睛。


    “放松。”项诚在他耳畔说。


    他们感觉到彼此生涩的摩擦,那种毫无快感而言、嚣张而紧密的贴合,以及每一寸进入,都带来最真切、最充实的感觉,令迟小多全身颤抖,他们的呼吸交错,疼痛感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项诚紧紧地吻着迟小多,让他抱着自己的腰,一路进入到最深处。


    四楼房间外,齐尉敲了敲门。


    方宜兰刚洗过头,头发湿漉漉的,带着洗发水的香气,过来开了客栈房门。


    齐尉:“狄老师。”


    房里,狄淑敏说:“是小齐吗?进来吧。”


    方宜兰帮他们关上门,摸着墙壁下楼,到三楼去,险些撞上在那里坐着的可达。


    “吓我一跳。”方宜兰说。


    “正想抽根烟。”可达说,“你找谁?”


    “宛媛姐呢?”方宜兰问。


    可达伸出手臂让方宜兰挽着,带她到周宛媛房外。


    405房间:


    午后的阳光照进落地窗内,狄淑敏的头发用浴巾包了起来,坐在落地窗前喝茶,点了根烟。


    齐尉站在一旁,拿着ipad翻了几下,递给狄淑敏看。


    “这是这几天里拍的一些。”齐尉说,“还有我整理出来的一点内容。”


    狄淑敏问:“‘眼’为什么没有跟上你们的组?”


    “被景浩绑住了。”齐尉答道,“景浩去而复返的原因,我想应该是为了找项诚。”


    “培训的时候,项诚总是做噩梦。”齐尉又说,“根据我的推测,应该是被天魔影响了,景浩逃狱后,还想着回来浑水摸鱼一番,毕竟没有人会想到,他逃狱后居然敢再回来。”


    狄淑敏打开ipad里的一个加密文档。


    里面是几幅照片,大部分是项诚独自坐在墙角的。


    狄淑敏没有说话,喝了口茶,手指摸向桌面,齐尉便拿起代糖包,撕开撒在她的杯里。


    “我们在湖边休息的时候,项诚离开了大约一个小时。”齐尉把代糖包撒进茶杯后,用勺子搅了搅,茶水的表面现出一丝波纹,内里倒映出两个人的映像。


    其中一个人是项诚,另一个人,则是卢安。


    “他在劝说项诚加入血魔体的阵营。”齐尉解释道,“他的母亲曾经归属于那个阵营。”


    “不。”狄淑敏说,“他妈妈不是血魔体的人,这个很复杂,一时三刻说不清楚。”


    齐尉说:“我爸说是的,血魔体派他妈妈过来……”


    “我觉得不是。”狄淑敏说。


    “为什么?”齐尉不解道。


    “女人比较了解女人。”狄淑敏弹了下烟灰,说,“没法解释,总之我觉得她不会是。”


    “那么……”齐尉想了想,说,“他没有杀景浩,而是让景浩离开,只是景浩不知好歹,第二次现身,抓走了迟小多……大概整个过程就是这样。”


    “我知道了。”狄淑敏点点头说。


    “需要回报周老师吗?”


    “暂时不要。”狄淑敏摆手,说,“驱委现在一团乱,你没发现么?周茂国和林语柔勾心斗角,互相瞒着放陷阱,咱们犯不着蹚这浑水,事情完了就回广州去吧。”


    “嗯……”


    “怎么了?”


    齐尉想了想,说:“迟小多是我妹妹的好朋友。”


    狄淑敏叹了口气,说:“回去问问李主任吧,好人会变坏,坏人也会变好,这个我也下不了决定,何况如果周茂国真想对付项诚,也不是咱们能阻止的。”


    齐尉说:“要么把迟小多的记忆再抹掉一次,让他俩分开?”


    “你当人是u盘么?”狄淑敏哭笑不得道,“说抹就抹。迟小多都被你们抹几次了,有点同情心成不?”


    齐尉说:“万一项诚真的被血魔体带走……”


    狄淑敏答道:“当年谁参与了巴山包围战,谁去收拾。”


    齐尉:“……”


    狄淑敏看着齐尉。


    “哦。”狄淑敏笑道,“想起来了,你们齐家也有份。”


    齐尉耸肩,说:“我倒不是怕他回来报仇,只是不想小多也被牵扯进去,他是无辜的。”


    “项诚也是无辜的。”狄淑敏说,“有什么办法呢,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比妖魔更可怕的是人心,希望他不要堕落吧,魔就像一颗种子……不,应该说,什么念头,都是一颗种子。种在人的心里。慢慢地生根,发芽,抽枝,展叶。”


    齐尉不说话,狄淑敏说:“周茂国比你们齐家着急,项诚要是入了魔,第一个杀的就是他,你回去吧,明天替我开一下山河社稷图,老娘没力气陪这群人勾心斗角的了。”


    齐尉点点头,狄淑敏又道:“迟小多的事,你要真的着急,就去准备点离魂花汁。不过惹出来的烂摊子,自己收拾去。”


    “好的。”齐尉说。


    417房,陈真敲了敲门。


    “进。”周茂国说,“门没有锁。”


    周茂国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手里的一份报告,沉默不语。


    报告内容:天魔种。


    【一类种子,能自行生长,并分裂繁殖,吸取人心怨值。分级推进,自上至下,每一级天魔种能联系并控制下线。】“谁给你的解答?”周茂国吁了口气,把报告放在桌上,那是陈真出具的一份分析资料。


    “老佛爷。”陈真答道,“据说是先前联系郑老,得到的确切答案。天魔种在一百年前,曾经大范围被播撒过,我们现在可以确认,被放在景浩身体里的是四级种子。而布设在曹斌身体里的,是三级种子。”


    “郑老告诉我,天魔种可以在一定的距离内传递信息,并有效控制低一级成员的行动。”


    “再往上,还有四级、五级和六级。”陈真说,“目前得知,七级最高,相当于圣地指挥官级别。”


    “严飞身体里也有这个?”周茂国说。


    “是的。”陈真答道,“严飞的天魔种也是四级,而根据猜测,王雷的天魔种很可能是五级,景浩和严飞都是王雷的下属。”


    “老佛爷怎么说?”周茂国又问。


    “没有。”陈真把一个名单放在茶几上,说,“她就让我把报告带给您看,再请您尽快采取行动,把王雷找到,老佛爷还是很厉害的。”


    “算计得很透。”周茂国拿起名单,翻了翻,名单内容是整个人事调动过程。


    陈真没有接话。


    周茂国又说:“令人觉得愤怒,不过想想我瞒着她,也差不多。”


    陈真道:“我猜狄淑敏老师被玩了这一手更气。开始的时候,我还很奇怪,为什么连郑老都被请出来了。”


    “他的七宝菩提树是抵御天魔的关键。”周茂国说,“去查吧,查王雷的下落,必须尽快解决掉他。只是我想不通为什么景浩还会再回来,而且老佛爷居然能猜到,除非她请出铜姑,可是以我对铜姑的了解,预知也不可能达到这个地步。”


    陈真说:“我觉得只有一个可能。”


    周茂国看着窗外。


    陈真:“老佛爷在对方阵营里,也有她的内应。这个内应,应该就是严飞。”


    “不可能。”周茂国想也不想就说。


    “可能。”陈真说,“因为包括乩仙案在内的一系列计划,王雷都是通过天魔种,朝他下达指令,所以严飞不知道他的上级就是王雷。”


    陈真耸肩,说:“但是,咱们计划的提前发动,打乱了老佛爷的布置。严飞没有办法说,他只能逃,因为一旦被抓住,圣地就能通过天魔种来杀掉他。”


    “而王雷也在观察,并没有急着杀他,严飞被我们抓住后,老佛爷措手不及,为了尽快挖出王雷,只得再次改变布局,批准曹斌提审严飞,借此放出景浩。”


    “严飞虽然疯了,但天魔种还在,通过严飞混乱的思想,它能反向朝王雷传递一些消息,并且察知同为四级的景浩的一些行动计划。”


    “您看这个,周老师。”陈真拿出手机,上面是用手机拍下的一段监控录像。


    上面是林语柔沉默地陪伴着严飞,牵着他的手,时而朝他说几句话。


    “我们都以为,老佛爷只是放不下自己的玄孙。”陈真说,“我还劝过她,让她节哀顺变。现在看来,她长时间逗留在监狱里,陪在严飞身旁,可能还有一个目的,就是通过严飞,来探知‘圣地’的布置和计划。”


    周茂国沉默了将近一分钟,最后说:“你很聪明,陈真,看来这次她真的是恨死我了。”


    陈真说:“也许她对项诚和迟小多会更生气无奈,乩仙案结束的那段时间,我甚至感觉到她对小多和项诚的……一点态度。不过她是个理智的人,感情不会凌驾于道义之上。”


    五楼,522房。


    林语柔背着手,在房间里踱了几步。


    “你看看你。”林语柔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教训道,“格根托如勒可达,你能不能有点家族的荣辱感?”


    可达垂着手,乖乖挨训。


    林语柔长吁了口气,说:“整个考核里,就你,什么事没做,背着陈真的弟弟跑了个全程,一米没拉下,你以为考铁人三项?”


    可达郁闷地说:“老佛爷,根本没有我出手的机会,好歹我还杀了只妖地虫,周宛媛也没做什么的嘛。”


    林语柔坐在椅上,手指揉了揉眉心,说:“废话少说,你和宛媛打算什么时候结婚?有进展了?连郑老都替你俩着急,能不能上点心?”


    可达:“……”


    “说话啊!”林语柔快被可达气死了。


    “还……还需要相处一段时间。”可达一米九的大个头,低着头,看也不敢看林语柔。


    林语柔没说话,靠在椅背上。


    可达突然想起一件事,把一个黑色的、裹着布的瓶子放在林语柔面前的茶几上,说:“郑老的弟子让我把这个给您。”


    林语柔问:“什么时候来的?”


    “就刚刚。”可达说,“四点。”


    林语柔嗯了声,可达看了眼那瓶子。


    “你很好奇这是什么?”林语柔眉毛动了动,抬头朝可达说。


    “没……没有。”可达说。


    “看了你会后悔的。”林语柔说,“你最好别看。”


    可达忙摆手道:“不该看的东西,我从来不好奇。”


    “回去吧。”林语柔说,“辛苦了,好好休息。”


    可达走了,林语柔打开那个瓶子,里面是一团旋转的黑气,她的眼睛微微发红,鼻子发酸,抽了张纸巾,捂着脸,一直流眼泪。


    陈真快步穿过走廊,可达正在和方宜兰掰一块巧克力吃。


    “怎么了?”可达看见陈真的脸色不太对,问道。


    “严飞死了。”陈真简明扼要地答道。


    可达:“……”


    陈真敲敲林语柔的房门,在外面说:“老佛爷。”


    里面没有声音,陈真按下门把,推门进去,看见林语柔坐在夕阳前,两眼通红,知道她肯定先得到了消息,便关上门出来。


    周宛媛在外头敲门,迟小多醒了,项诚出去开门。


    “陈主任说晚上篝火晚会,顺便去烧烤。”周宛媛问,“快点把衣服穿上,壮士。”


    项诚摆摆手,说:“小多睡觉,不去。”


    迟小多从床上弹起来,说:“我要去我要去!”


    第60章 约定


    入夜时,客栈外的草地上升起火,大家聚在一起,相互认识。


    轩何志那群人似乎有自己的小团体,而陈真和可达、项诚、齐尉等人则走得近一些。轩何志是小团体的领头人,全程有说有笑,看得出在努力地讨好陈真与可达。


    令迟小多有点意外的是,就连轩何志这一派,也对项诚有点忌惮,大家有意无意地避开了他。项诚不说话,迟小多也不逗他,两人挨在一起坐着,迟小多看了看,说:“你给我烤点肉吃吧。”


    项诚嗯了声,迟小多用夹子夹了点吃的,放在盘子里,项诚要起身,迟小多想跟着过去,项诚却道:“你在这里等,不要过来,风没定向,炭火熏眼睛。”


    项诚起身,走到一旁去。


    “把辣椒酱给我拿过来。”周宛媛说。


    “好的好的。”轩何志满脸堆笑,说,“周小姐喜欢吃辣吗?”


    “嗯?”周宛媛一脸无聊地说,“迟小多,你让项诚给烤点吃的吧。”


    “已经在烤啦!”迟小多转头看,见项诚站在远处烤肉,周宛媛什么都不做,光坐着等吃,登时出离愤怒。


    “小多太厉害了。”雷况师笑着说,“你都能当驱魔师了。”


    “不行。”迟小多遗憾地说,“我不会法术。”


    轩何志开始还没怎么把迟小多放在眼里,后面听到周宛媛说:“你这个满分到底是怎么考出来的啊。”


    轩何志耳朵动了动,下巴掉地,说:“谁满分?你……这位……你驱魔师考试拿了满分?”


    “不是。”迟小多忙解释道,“是降妖师啦,降妖师。而且也只是答题卡满分而已。”


    “你分析题才扣了三分。”周宛媛说,“我爸今天还拿你来教训我了。”


    迟小多说:“降妖师题目简单嘛。”


    轩何志对陈朗重点关照,忙前跑后,听到迟小多这么牛以后,登时对他大为改观,开始找迟小多搭讪,热情得令迟小多起了满身鸡皮疙瘩。


    可达说了个笑话,大家哈哈大笑,迟小多却不住转头看项诚,说:“项诚!”


    项诚侧过头,朝迟小多看了一眼,示意他不要过来。


    驱魔师们又聊到了考试的事,好几个祖籍在山东青岛的,还有东北人。轩何志和项诚一样,带领三组人,从阿尔山的森林中穿行而过,重重险阻,不比陈真他们轻松。


    突然间迟小多心里一动,转头望向项诚,项诚正在看他们,看到迟小多转头,便朝他招了招手。


    “可以吃了吗?真香!”迟小多摇着尾巴跑过去。


    项诚把烤好的肉和鱼、蔬菜放在一个盘子里,说:“跟我来。”


    迟小多跟着项诚,在黑暗里走,走到山坡上,阿尔山的云层已退去,远离城市的银河就像从天顶洒下来的银粉,亿万年恒星与星云的遗迹化作无处不在的星光,洒向大地。


    晴净而深邃的夜空中群星朗照,从南天的尽头一路挥洒至极北之地,留下犹如众神在天脉中驰骋而过的车辙,静夜里银河发出温和的星光,就像千万个守护世界的灵魂,在黑暗里辐射大地。


    两人坐在草地上,项诚拉开啤酒拉环,发出轻响,点了根烟,让迟小多吃东西,自己则抬头望向天际。


    迟小多吃东西,项诚就在一旁看着他吃东西,看了一会,他一手撑着草地,轻轻地吻了吻迟小多的头发。


    迟小多的动作一顿,心里感觉到一阵海浪般的情绪涌了上来。


    “嘴巴擦一下。”项诚说。


    迟小多说:“早知道你不想和他们说话,我就不来了。”


    “不不。”项诚说,“我很高兴,我这辈子没有比今天更高兴的时候了。”


    迟小多笑了起来,项诚又说:“那天去广州,我爸妈的骨灰被冲走的时候,我就在想,倒霉的日子应该到头了,否极泰来,一切都会好的,果然碰见你了。”


    迟小多说:“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对吧?”


    “嗯。”项诚点了点头,摸摸迟小多的头。


    迟小多吃完擦擦手,两人躺在草地上,看着天空的银河。


    “真漂亮啊。”迟小多喃喃道,“我以前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夜空。”


    “以后带你去阿里。”项诚说,“阿里、理塘、康定,那边的夜空也很美。”


    迟小多说:“对,我的降妖师也过了,我们可以一起去冒险了!”


    项诚笑了起来,看着天空,他的笑容英俊而令人沉湎,他看夜空,迟小多却侧身看着他,觉得恋爱真美好啊,过往的二十六年里,一直没有找到对象,一定是老天爷对他的恩赐。


    如果匆匆忙忙,凑合凑合谈了个男朋友,那么他就不会被王仁带去会所,也不会认识项诚了,就像那句话,命运给每个人不一定是最好的,但永远是最合适的。耐心等待还是有必要的,回想起自己忙碌而乏味的人生,迟小多赫然发现,过往的经历,仿佛都在为了遇见项诚做铺垫。


    现在他们在一起了,想一想以后的日子,就让迟小多充满了期待感,考完试可以回家,可以一起读书逛街看电影,可以走遍中国,还可以到处去玩,可以买个房子,装修出小窝。


    可以……可以……可以……


    迟小多摸摸项诚的嘴角,项诚看了他一眼,把他搂到身前,让迟小多趴在自己身上,两人鼻梁亲昵地摩挲,迟小多看着项诚的眼睛里倒映出的星河,感觉他的眼神却有一点难过。


    迟小多想了想,说:“我们回去以后做什么?”


    “我不知道。”项诚有点迷茫地说。


    迟小多说:“去抓妖吗?”


    项诚说:“你想去?驱魔很危险。”


    迟小多说:“为了世界和平而努力嘛。”


    项诚叹了口气,迟小多摸摸他的脸,项诚微微一抬眉毛,看着迟小多,说:“小多,我一直在犹豫,不知道这样带着你,是对还是错。”


    “我很喜欢这样的生活。”迟小多笑道,“不用在都市里上班,可以经历体验这么多不一样的东西,怎么会是错?”


    “可是我曾经想过。”项诚出神地看着迟小多的眼睛,摸摸他的头,说,“过平凡的日子,当一个凡人,那可能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可以呀。”迟小多说,“那咱们回广州去住,没问题,不过我觉得,以你的性格,你会坐不住的,你不喜欢在单位或者公司里上班,因为人的社会和自然的世界有很大的区别。”


    项诚点了点头,说:“你对我看得很透。”


    迟小多笑了起来,他知道很多人都是这样,嘴上说着想要安定的生活,但其实内心深处,更向往改变,尤其是男生。


    “我怕我的妖魂。”项诚说,“怕我控制不住自己,伤害了你。”


    “怎么会呢?”迟小多说,“你是个好人。”


    迟小多躺到项诚臂弯里,蜷在他的肩前,玩着项诚的衣领,戳戳他坚硬的胸肌。


    “我不是好人。”项诚说,“你看天上的星星,你看到的,是明亮的地方,还有那么多地方,整片整片的夜晚,都是暗的,你喜欢我,你看到的都是我好的地方。”


    “我又不因为你是好人才喜欢你的。”迟小多笑了起来,说,“不过我倒是没有留意这个,你的身体里虽然有妖魂,但是你都用它来保护我们。”


    项诚低头看着迟小多。


    迟小多喃喃道:“真正的光明,绝不是永没有黑暗的时间,只是永不被黑暗所掩蔽;真正的英雄,绝不是永没有卑下的节操,只是永不屈服于此而已。”


    项诚:“……”


    “真正的勇气绝不是永没有怯懦的时候,只是永不被怯懦所支配;而真正的信念,也绝不是永不被动摇,只是它永不熄灭。”迟小多笑道,“光明不是无处不在,它只是黑暗里的一盏灯,永远为你亮着。所以在你要战胜外来的敌人之前,先得战胜你内在的敌人,你不必害怕沉沦与堕落,只消你能不断地自拔,与更新。”


    “谁说的?”项诚问。


    “罗曼·罗兰。”迟小多说。


    项诚笑了起来,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项诚……”迟小多有点困了,这几天一路过山车般地坐过来,一放松就开始呈现出全身疲倦。


    “困了?”项诚问,躬身把他抱了起来,迟小多像只树熊一样,抱着项诚的脖颈,被他抱着朝客栈里走。


    “太好了。”迟小多迷迷糊糊地说,“我喜欢你好久了。”


    夜里,迟小多做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梦,最后是他骑在一条巨大的巴蛇的脑袋上,在星星之间飞过去,山里在放烟花。


    第二天早上,项诚的手掌摩挲着他的身体,迟小多半睡半醒间,感觉到项诚又进来了,他不住喘气,被项诚压在身下,晨起的时光令他一瞬间惬意感翻倍,直到闹钟响了好几次,被项诚按掉后,两人才分开。


    项诚亲了亲迟小多的脸,起身去洗澡,外面可达在敲门,说:“项诚,吃过早饭以后开会。”


    迟小多应了声,起身去洗澡,项诚一身泡泡,见他进来以后就抱着他,在他身上搓。


    “我我我……不要了,不要了啊!”迟小多感觉到项诚又进来了,两人贴在透明的落地玻璃墙上,迟小多快要虚脱了,项诚问:“痛?”


    “啊。”迟小多感觉到项诚离开了,又有点喜欢,说,“还……还是要吧。”


    项诚问:“到底要还是不要?”


    迟小多:“……”


    “啊!啊……”


    迟小多道:“快……快一点。”


    项诚和迟小多抱着在浴缸里,迟小多从镜子里看到项诚的头发都湿了,觉得他们俩都很滑稽,忍不住哈哈地笑了起来。


    这次项诚做了很久,直到外面又有人敲门。


    “项诚?”陈真说,“周老师有事找。”


    项诚指指门外,示意迟小多答话,迟小多便道:“好……好的……啊!”


    陈真:“……”


    陈真走了,迟小多说:“不要让……让领导等,都十一点了啊啊啊……”


    迟小多靠在项诚的肩上,项诚说:“那去办公室里?”


    “不不不。”迟小多马上道,“就在这里吧……啊!”


    直到十一点半,项诚才抱着迟小多出来,迟小多已经连站都站不稳了,头晕目眩,项诚给他穿好衣服,带着他出去。


    “你下楼先吃。”项诚说,“我去看看又有什么事。”


    第二组考试的驱魔师要出发了,大家都在楼下吃午饭,餐厅里十分热闹,迟小多去取了盘子,拿了点吃的,腰酸背痛,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这欲望也太强了吧,昨天两次,今天两次,不到二十四小时里做了四次。是因为魂魄里有蛇的妖魂的原因吗。


    迟小多自己以前上班,忙得没时间那啥,倒不会很强烈地想自我解决,顶多一周两三次,项诚的技术最开始很生涩,但今天早上的两次,仿佛已经配合得很好了,能让迟小多直接射出来。


    按照每二十四小时四次,即六小时一次的话,一个月就要一百二十多次,一年就要一千四百四十次,这样会挂掉的吧!


    迟小多吃着饭,刷手机,男朋友也有了,手机也拿到了,证也考过了,还有速度很快的wifi,人生最美满之事简直齐全了。他先查了一下性欲太旺盛怎么解决,结果没法解决,只好又到同志论坛上去发了个帖子,问:【我男朋友一天要做四次,平均一次一小时,而且长度快要有20公分,搞得我很痛要怎么办。】不到五分钟,帖子下面一群人在大骂迟小多,让他不要出来炫耀,小心不举。


    下面有人善意地提了个建议,让楼主和楼主的男朋友约法三章,每天只能做一次,如果当天不做,就可以积累到明天一起做。


    迟小多回答道:【可是我好爱他啊,好不容易才能和他在一起,完全没法拒绝他。】于是那个善良的路人也愤怒地跑了。


    迟小多:“……”


    迟小多等了很久,再没人给他出谋划策,最后帖子还被版主删了,理由是【划胖帖,烧】,迟小多只得作罢。左等右等,不见项诚下来吃饭,迟小多便上楼去找人。


    五楼有一个小会议室,门口坐着一个委顿不堪的人,手腕上戴着个海绵宝宝的表,穿着衬衣,五分裤,板鞋。


    “曹丁丁?”迟小多笑道,“你好啦。”


    曹斌点了点头,看了迟小多一眼,走廊里两个监察部的大个子,看到迟小多,要过来,却被曹斌抬手,示意不用管。


    迟小多过去,摸摸他的头,说:“没事吧,我看看。”


    曹斌坐直,掀起t裇,让迟小多看,他腹部的伤口已好得差不多了,迟小多非常惊讶他身体的痊愈能力,绷带还有点发红,但是腹肌上已经不再渗出鲜血。


    “谢谢你救了我的命。”曹斌说,“如果让那东西留在我体内,我很快就死了。”


    “哪里。”迟小多答道,“主要是小朗和陈主任,不用谢我,你来做什么?”


    曹斌有点犹豫,迟小多看见会议室的门半开着,周茂国似乎有点生气,在朝诸人训话。


    “我筛选出几位,是希望能在不久后的未来,请你们担当重任。”周茂国说,“追缉妖魔也好,在驱委工作也罢,都是一种理想,我曾经以为,我们有共同的理想。”


    会议室里站着可达、陈真、项诚、轩何志与齐尉五个人。


    “如果你觉得对此没有义务。”周茂国说,“那么我不强迫各位,到此为止即可。”


    “谢谢周老师的理解。”项诚点点头,关上门,走了出来,不再和他多说。


    迟小多:“……”


    项诚看了他一眼,牵着他的手,下楼去,迟小多回过头,朝曹斌挥了挥手,曹斌朝他挥手。


    “他说什么?”迟小多问。


    “让我加入一个什么行动组。”项诚说。


    “哦——”迟小多说,“你不想去是吗?”


    项诚答道:“我没有直接拒绝他,我说需要和你商量一下,他让我找你上去,我说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还需要考虑,就发火了。”


    “理解的。”迟小多说,“中年男性有时候也会莫名其妙地生气,我们院长也是这样。”


    “嗯。”项诚答道,“完全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两人下去吃饭,迟小多心想周茂国估计很生气,可是项诚也没直接拒绝他。不片刻后,陈真他们也下来了,考试的驱魔师们已经走得干干净净,可达端着盘子过来,坐在他们对面。


    “曹叽八。”可达看见曹斌下楼,说,“陪我去厨房把吃的端出来。”


    曹斌和可达去端吃的,大家坐在一张桌子前,直接把自助午饭的菜放在中间,各自从里头取吃的。陈朗朝迟小多打手势,让他坐过去,迟小多却想陪项诚,摆摆手。


    迟小多感觉到气氛有点僵,想缓和一下气氛,于是朝可达说:“为什么要叫曹部长这个外号?”


    “因为他是会走路的那啥。”可达说,“啧啧啧,你不觉得曹兄很帅吗,脸庞刚毅,头发有型,铁青的胡茬,性感的喉结……”


    周宛媛喷了口汤出来。


    轩何志哈哈笑,一手拍了拍曹斌的肩膀,说:“曹部是美男子。”


    曹斌点点头,问迟小多:“还吃什么?我去厨房拿。”


    迟小多忙摆手表示不用了。


    周宛媛说:“曹部,麻烦您给我拿点蛋糕。”


    曹斌起身去拿蛋糕。


    “你不去?我以为你愿意帮曹兄这个忙。”


    曹斌走后,陈真问项诚。


    “本来没决定。”项诚答道,“现在决定了。”


    曹斌回来了,把蛋糕分给众人,说:“这次因为我一意孤行,给大家添了麻烦,非常非常对不起。”


    说着曹斌站在长桌一侧,朝众人来了个九十度的鞠躬。


    所有人反而更不好意思起来,忙道没关系没关系。


    可达似乎想说点什么,却还是没出口,叹了口气。


    “不管项兄弟愿不愿意帮我追缉景浩。”曹斌又说,“我都很承两位的情。”


    “再说吧。”项诚心不在焉地答道。


    高跟鞋响,老佛爷下来了,大家马上都闭嘴不说话,轩何志迅速起身,笑道:“林局好。”


    林语柔扫了众人一眼,淡淡道:“吃吧。”


    轩何志去给老佛爷端盘子,老佛爷坐下,一时间桌上很安静,谁也不说话。


    “随意点。”老佛爷冷冷道,“我又不会吃了你们。”


    可达率先哈哈大笑,干笑了几声,没人响应,只好默默继续吃,席间气氛稍微松缓了点,其间夹杂着周宛媛的“给我拿过来”方宜兰的“这个好吃吗”等少量对话。


    “迟小多。”老佛爷突然道。


    迟小多条件反射,坐得笔直。


    “有事冲着我来。”项诚突然道,“别找他麻烦。”


    周围登时肃静,仿佛听得见所有的心跳声。


    “我没有要找他的麻烦。”老佛爷冷冷道,“你过虑了,找麻烦还用得着等到现在?”


    项诚警觉地看着老佛爷,老佛爷努力地挤出了一丝笑容,所有人登时愕然,可达迅速摸出手机,然而刚摸出来,老佛爷的笑容就没有了。


    “您……您请吩咐。”迟小多战战兢兢道。


    “郑老师有三件事。”老佛爷说,“想请你帮忙,我不知道你是否愿意,不管愿不愿意,都回答我一声,我也好给那边一个交代。”


    “当然!”迟小多很感激郑老为他恢复了离魂花粉的记忆,说,“请说。”


    老佛爷取出一个瓶子和一个本子,以及一个加密的信封,轩何志马上起身,稍稍躬身,拿着瓶子过来,递给迟小多。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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