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40-50

作者:非天夜翔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41章 宴会


    手机响,那边是齐尉。


    “下周有空吗?”齐尉说,“出来吃个饭吧。”


    “哎?齐齐!”迟小多惊讶道,“你在北京吗?”


    “来考试。”齐尉那边吵吵嚷嚷的,说,“在夜店里呢,你告诉你老公一声,到时候约地点吧。”


    迟小多说好的好的,挂了电话,朝项诚说:“齐尉也来考试了。”


    项诚脸上盖着书,躺在迟小多身边,嗯了声。


    “找咱们吃顿饭。”迟小多说。


    “不去。”项诚说。


    迟小多:“……”


    项诚很讨厌齐尉吗?这两人的关系真奇怪啊,关系一下好一下不好的,但起码齐尉、陈真这些人,对项诚还是很好的。


    迟小多知道他们之间,上一辈也许有解不开的恩怨,也记得周茂国那天在电梯里,说:“记得我么?”项诚的回答是不记得了,他们一定碰过面。


    “喔好吧。”迟小多说,“那我给齐齐回个短信。”


    “你想去?”项诚依旧没有把书拿开,沉声道,“想去就去吧。”


    “不了。”迟小多答道,“其实我和齐齐关系也一般。”


    可达的微信也来了。


    【明天陈主任过生日,他让我提醒你们记得买礼物。】


    迟小多:“……”


    迟小多心想哪有人提醒别人给自己买生日礼物的,好吧,那就随便买个礼物吧。


    “明天陈真过生日,要去给他买礼物。”迟小多说,“买多少钱的呢?”


    “不去。”项诚沉声道。


    迟小多:“……”


    这个不去,好像有点不太好啊,迟小多觉得陈真还是很认真在做事的,而且上次也是多亏这个案子,项诚才找到了家传的智慧剑。


    那自己买个东西,托可达交给陈真?迟小多有点郁闷,不过项诚说了算吧。不想去就不要去了。


    “你想去?”项诚在书下说。


    迟小多答道:“呃,有点想,好久没见可达他们了。”


    “你喜欢可达和那女的?”项诚的声音十分平静。


    迟小多说:“大家一起出生入死过,你不喜欢他们吗?”


    “不喜欢。”项诚说。


    “那就算了。”迟小多说,“我明天托可达把东西给陈真吧。其实他们还是很喜欢你的。”


    迟小多知道以前肯定有很多问题,但是陈真、可达与周宛媛都是年轻一辈的,就像齐尉一样,父母辈有仇恨,子女却没有过节。


    “我是不是很孤僻?”项诚依旧保持着书盖着脸的姿势。


    “不会。”迟小多说,“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讨厌他们……不过我尊重你的想法,我知道可达他们没有恶意,不过如果心里实在不舒服,就算了。”


    项诚没有说话,静了片刻,说:“还是去吧,搞好关系。”


    迟小多笑了笑,说:“我觉得你……嗯……”


    “觉得我什么?”项诚答道。


    迟小多觉得项诚其实是很渴望朋友的,只是有时候嘴硬,就像陈真的计划一样,项诚和他有种神奇的默契,那是聪明人和聪明人不言而喻的默契,容易让人有种会心的快乐。


    “他们不喜欢我。”项诚答道,“他们只是喜欢你,觉得你很可爱,顺便带上我玩而已,要不是那天周宛媛看到你和我在一起,她不会来求我办案,陈真也不会搭理我。”


    “怎么这么说呢?”迟小多说,“陈真后来还问你愿不愿意去驱委上班……”


    “他们觉得我脏。”项诚脸上盖着书,说,“因为我是蛇妖的儿子,只有你知道我身上有巴蛇之魂以后,不觉得我有邪气。”


    “啊?”迟小多说,“我觉得可达他们绝对不会这么想的。”


    “会的。”项诚说,“蛇在古代传说中,是黑暗和邪恶的东西,你没看到复习资料上写的么?蛇性主淫,有攻击性,而且蛇和别的动物不一样。”


    “虎狼,会因为肚子饿伤人。”项诚道,“但蛇发动攻击不需要理由,只是它觉得你该死了,蛇的攻击没有任何征兆,不存在你不惹它,它就不来咬你一说。”


    所以才有蛇精病这个说法吗?迟小多心想,但是项诚完全没有这种感觉啊,不过他除了对自己,在大多数时候确实有点阴暗的感觉,连话也懒得和旁人多说。


    迟小多摘掉项诚脸上的书,项诚脸色如常,看着迟小多。


    “你又不是伏地魔。”迟小多笑了起来,“不管你是什么我都很喜欢你。”


    “我知道,我一半的身体是蛇。”项诚答道,“你不是驱魔师,你没有避让蛇妖的习惯。”


    迟小多说:“就算我是驱魔师,我真的不怕,而且巴蛇这么萌。”


    “再萌也是可怕的东西。”项诚眉毛动了动,说,“贪婪残暴,你不怕,很多人怕。”


    “好了不要提这个了。”迟小多说,“那我明天给陈真买个什么呢?淘宝给他邮寄过去好了,就当作还了智慧剑的人情,怎么样?”


    “人情。”项诚叹了口气,想了想,说,“去吧。”


    “算了。”


    “去。”


    “还是不去了……”


    “我说,去。”


    迟小多有种霸气侧漏的感觉,就像听到了项诚的那句“脱了”,于是乖乖答道:“好的。”


    这天晚上虽然很热,迟小多还是抱着项诚,蹭蹭他的手臂,觉得他完全不是冷血动物变的吧。


    可达第二天早上又发了条微信,让迟小多无论见到什么,都不要惊讶。难道陈真还要穿比基尼来表演节目吗……迟小多一头雾水,和项诚照旧白天去图书馆复习,打算傍晚去给陈真买礼物。


    “不读了。”项诚说,“考不过,算了。”


    “别放弃啊。”迟小多说,“复习多少算多少嘛。”


    项诚说:“那些选择题没一道对的。”


    “你想嘛。”迟小多安慰他,“实践你肯定拿满分的,这么厉害,选择题你用鞋子踩一脚,都有几分,分析题随便写一写,到时候混个十来分,不就过啦,六十分就及格了。”


    项诚说:“考好几次都过不了,最后还是托关系得的临时资格证,我不是读书的料,这对我不公平。”


    “没关系。”迟小多坚持道,“还没考呢,怎么就知道考不过了,我给你传纸条吧。”


    项诚每次都被迟小多鼓励得充满信心,觉得一定可以过,然而做了真题以后又错个一大堆,二十分都拿不到,徘徊在迟小多赞美的天堂边缘与地狱的深渊落差之间,快要精神分裂了。


    “给陈真买什么礼物呢?”迟小多背着包,和项诚在王府井逛街。


    “给他买个羽绒服。”项诚显然对陈真出尔反尔的行为怀恨在心。


    “不好吧。”迟小多嘴角抽搐,这三伏天的,给人送羽绒服,好坑爹。


    “便宜。”项诚看到耐克的羽绒服在搞活动,说,“就这么定了。”


    于是迟小多给陈真买了件厚厚的羽绒大衣,自己手里拿着都觉得好热,最后让服务员包好,带去给陈真。


    陈真给他们打电话,正好顺路过来接,他们在王府井前面等了半天,一辆车按喇叭。


    “生日快乐!”迟小多笑着说。


    “谢谢!”陈真说,“上车。”


    陈真买了不少菜,准备带去可达家吃庆功宴,项诚坐在副驾驶位上,迟小多坐后座,旁边还坐着个很帅、很瘦、很白的男生。


    “嗨!”迟小多朝他打招呼。


    男生没有反应,转过头,一手碰到了迟小多,于是碰了碰他的肩膀。


    陈真笑着说:“这是我弟弟,陈朗。他在给你打招呼呢。”


    “啊——”迟小多想起来了,陈真提到过,有一个弟弟。


    “你好。”迟小多知道他虽然听不到,但是应该能感觉得到。


    “你可以在他手上写字!”陈真笑着说,“他能明白。”


    迟小多在陈朗手上写【你好】朝他打招呼,陈朗笑了起来,点了点头。


    他戴着一副装饰的黑框眼镜,瘦弱而白皙,眉毛修整,鼻梁轮廓漂亮,嘴唇温润,就像可爱的女孩一样,手指修长,体温有点冷。


    迟小多在他的手上写:【我叫迟小多】。


    陈朗:【我叫陈朗,你叫我小朗。】


    迟小多笑了起来。


    项诚从倒后镜里看了眼陈朗,陈真注意到他的目光,主动解释道:“先天的,小时候,我用心灯把感觉投映进他的心里,教会他一点对世界简单的理解,再慢慢教他写字。”


    “如果没有心灯呢?”项诚说。


    “那就真的没办法了。”陈真说,“我关注过不少三失儿童,对外都是完全封闭的。”


    项诚没有再问下去。


    迟小多拿出项诚给他买的巧克力,分给陈朗吃,陈真看了眼,说:“你给他吃什么东西?”


    “巧克力。”迟小多和陈朗咀嚼好吃的。


    “不要多吃。”陈真答道,又朝项诚解释道,“他平时只吃米饭和汤。”


    陈朗感觉到迟小多在说话,就伸出手指,在迟小多的肩膀上画了个问号。


    迟小多摸摸陈朗的头,一手搭着他的肩膀,拉着他的手,在他手里解释,巧克力的事情,一件很简单的事情,讲了半天,陈朗才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项诚:“上班?”


    “不。”陈真答道,“每天在家,读读书,请了个阿姨陪他。”


    迟小多在陈朗手掌上写字,给他介绍项诚,陈朗打了个手语,陈真从倒后镜里看到了,解释道:“项诚,小朗给你打招呼。”


    “嗯。”项诚点点头,说,“也给他打招呼。”


    打完招呼以后,四人已经到了可达家,迟小多和陈朗自动成为了朋友,而且感觉很喜欢他,就像照顾小动物一样,忍不住想和他玩,于是牵着他,朝可达家里慢慢走。


    陈朗和迟小多两人一般高,跟着进了可达家,周宛媛已经来了,满脸无聊地说:“陈主任,生日快乐。”说着不耐烦地把生日礼物扔过来。


    周宛媛送了陈真一瓶香水,可达则送了陈真一个高达模型,陈真很高兴,过来在陈朗手里写字,告诉他自己收到了礼物。陈朗点头,表示也很高兴。


    迟小多和陈朗坐在沙发上,迟小多负责朝他转达可达、周宛媛对他的问候。


    项诚去翻冰箱,做了个汤,盖上就过来沙发上,坐着按遥控器。


    陈真说:“小多,你们玩,我去做饭。”


    “嗯。”迟小多牵着陈朗的手,和他交流,项诚则在旁边心不在焉地按遥控器。


    陈朗:【项诚,你哥哥?】


    迟小多:【不是,我喜欢他,但是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天底下无论告诉谁,都不比告诉陈朗更能保守秘密了,陈朗画了个感叹号,表示了他复杂的心情,又朝迟小多比了下拇指,表示加油。


    陈朗就像个反应很慢的计算机,只有他哥哥在的时候,输出才能靠手语,输入则全部要靠触感来写字。迟小多感觉整个人的思维都慢了下来,一句一句地拆开关键词,和陈朗交谈。


    陈朗:【你们和我哥哥怎么认识的?】


    迟小多:【抓妖怪。】


    陈朗点点头,又写:【受伤?】


    【没有,很轻松。】迟小多答。


    陈朗:【谢谢你们照顾他,我担心他没有朋友。】


    迟小多笑了起来,把陈朗抱在怀里,摸摸他的头,陈朗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枕在他的大腿上。


    陈朗非常地帅,在迟小多见过的帅哥里至少可以排名到前三了,他的五官很精致,睫毛很长,一直闭着眼。迟小多对这种花瓶型的美男子既没有色心也没有色胆,只是忍不住想摸摸他,像养一只安静而温柔的美少年猫一样。


    陈真笑着过来,穿着迟小多送的羽绒服,让陈朗伸手摸,又在他手里写了会字。迟小多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陈真提醒他们送礼物,是因为他想告诉自己弟弟,有几个好朋友。


    估计陈朗没少问他交朋友的事,担心他因为陪伴自己而少了交友时间。


    迟小多心想陈朗看不到,听不见,不能说话,但是他可以吃啊!于是吃就成了两人的交流,迟小多去翻可达家的水果,选清淡的,每样都给陈朗尝了一点点,两人开始聊吃的事。很明显,迟小多找到了彼此一致热烈的共同话题。


    陈朗吃东西很清淡,几乎不加油盐,也不吃浓烈味道的东西,白米饭和丝瓜汤是他的最爱,于是迟小多一边和项诚交流厨艺,一边朝陈朗大谈做饭之道。但这交流实在太费力且费时,才说了一半,项诚就起身去做饭了。


    迟小多天南地北地和陈朗瞎掰,还把自己过生日,朋友伙同他叫鸭的事情告诉陈朗了。


    陈朗:“……”


    陈朗一直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迟小多想了想,又一本正经地在他的手里写字,大谈自己的叫鸭心情。


    “说什么笑得那么高兴。”陈真洗过手出来,说,“吃饭了。”


    大家就位,陈真开了瓶红酒,说:“我待会开车不喝,你们喝。”


    “我不喝酒。”迟小多和陈朗一起喝柠檬水,周宛媛伤还没好完,也不想喝酒,只有可达和项诚倒了一杯,大家碰杯。


    “生日快乐。”


    “为了世界和平。”


    迟小多牵着陈朗的手,大家碰杯,叮的一声。


    迟小多和陈朗面前,各有一碗汤,一碗白米饭。


    “怎么只有他俩有?”周宛媛说,“这是什么?好香!”


    “可以给你们一人尝一口。”迟小多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不过已经习惯了,最近项诚偶尔会做这个例汤给他喝,炖起来要一下午,但是这次是用的快炖,味道没有家里喝的好。


    项诚说:“给小朗做的。”


    “谢谢。”陈真拿起筷子,说,“大家吃吧。”


    席间各自聊考试、驱委、收妖的事,天南地北地说了点八卦,陈朗只尝了一口汤,就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在迟小多大腿上写:【佛跳墙?】


    迟小多一头黑线,心道好惭愧喔我也不知道,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佛跳墙吗。


    【喜欢你就多喝点。】


    陈朗:【好羡慕你。】


    迟小多点了六个点,以示心情复杂。


    陈真的生日宴上,他们说什么,迟小多就在陈朗大腿上写写划划。


    “两只小受。”可达哈哈笑。


    迟小多:“……”


    迟小多:【平时都看什么书。】


    陈朗:【盲文。】


    两人的话题开始转移到书上了,迟小多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堆,陈朗一直“听”,直到九点时,陈真要走了,项诚才脸红红地过来,说:“走了。”


    “去我家玩不?”陈真说,“要么你俩来我家吧,小多可以和小朗多聊会。”


    “不。”项诚摆手,“下次上门。”


    陈真坚持道:“没关系,我那里有空调。”


    项诚直接拒绝,搭着迟小多就要走,迟小多和陈朗抱了抱告别,写【过几天来看你】。


    项诚牵着迟小多,陈真牵着弟弟,陈真说:“再见,空了常聚!”


    项诚也不理他,和迟小多回家去。


    “你不喜欢小朗吗?”迟小多感觉到了项诚今天晚上挺沉默的。


    “什么?”项诚说,“没有,你们交朋友,我没有意见。”


    迟小多怀疑地看着项诚,想判断他是不是吃醋了,项诚喝酒上脸,脸上通红,笑了笑,说:“真没有,只是觉得陈真挺不容易。”


    “我觉得他们还是很喜欢你的。”迟小多说。


    “嗯。”这次项诚没有什么愤世嫉俗的言论,说,“以前有些时候,也是我太敏感了。”


    两人侧过身,给一个上车的民工让出一小块地方,迟小多抱着竖杆,靠在项诚身上,有点困了。


    这一夜北京十分闷热,项诚洗过澡,全身冒汗,躺在床上想事情,迟小多也没打扰他,知道他可能正在剧烈的思想斗争之中,迟小多趴在床上,还在给可达发消息,打听陈真兄弟的事,打算过几天去找陈朗玩。


    可达喝了酒,全身冒汗,躺在床上和迟小多发消息,周宛媛今天晚上住在可达家里。


    可达:【陈主任果然还是没有放弃撮合我俩。】


    迟小多:【因为你爸妈和周大叔认识么?】


    可达:【是啊!哎!我都不想在北京待了,你们广州驱委缺人不?不如我过去吧。】“我去洗个澡。”项诚脖子发红,一阵风地冲出去洗澡。


    “是过敏了吗?”迟小多问。


    “不知道!”项诚在浴室里开了冷水哗啦啦地冲,说,“应该不是过敏,你不用管了。”


    迟小多:【什么时候撮合一下我和项诚就好了。】


    可达:【你打算表白了吗?】


    迟小多:【我闺蜜力劝我不要表白,让我和他继续暧昧,反正男的没损失……可是我忍不住啊啊啊!】可达:【我离开一下。】


    可达把手机扔了,喝了几大口冰水,又去洗了个冷水澡,毛巾盖在头上,出来把空调调到了十六度。


    可达:【……】


    项诚洗过澡出来,吁了口气,说:“我去买点冰啤酒。”


    “不要喝酒了。”迟小多说,“我去给你买冰吧,怎么了?很难受吗?”


    “没事。”项诚说,“太晚了,别出去。”


    迟小多下去便利店里买了冰回来,给项诚倒了冰可乐,两人碰杯。


    “世界和平!”迟小多笑着说,继续坐在床上和可达聊天。


    项诚的肤色恢复正常,抱着一条毛巾被,开着风扇猛吹,喝着冰可乐,迟小多摸了摸他的皮肤,凉的,没发烧。


    项诚的喘息声越来越重。


    迟小多:“……”


    “你生病了吗?”迟小多摸摸他的额头,说,“没事吧。”


    “热。”项诚答道,“焦躁。”


    迟小多去借温度计给他量体温,正常的,项诚只是坐不住,手指全身乱抓。


    可达坐在床上,发了条微信给迟小多,又站起身,呼哧呼哧地喘气,片刻后把睡衣脱了,打着赤膊,在地上做了八十个俯卧撑。


    “闷,不舒服。”项诚帅气的五官都要扭曲了。


    迟小多说:“要看医生吗?”


    项诚深呼吸,说:“不用,这天气太热了。”


    迟小多说:“要么出去开个房吹空调?”


    项诚摆手,说:“睡吧。”


    迟小多:“到底是……”


    项诚道:“不要说话,我想……”


    “静静。”迟小多说。


    “是的。”项诚答道。


    项诚灌了一大瓶冰可乐,打了个嗝,躺在床上,迟小多关了灯,很困了,给可达发消息说晚安。


    可达:【不对啊,项诚还好吧?】


    迟小多:【什么?】


    可达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抓着条领带,不住勒自己脖子,又忍不住用脑袋去撞床,撞着撞着手机响,摸起来回迟小多消息。


    可达:【项兄回去以后没有不对劲吗?】


    迟小多:【有一点,是很热吗?可是他体温不热啊。】


    可达:【你呢?有不舒服吗?】


    迟小多:【完全没有。】


    可达:【晚上项诚吃了什么,你没吃的?】


    迟小多:【大家吃的都一样,喝酒?】


    可达:【被陈真给整了!太不道德了!他给我们喝的那个酒是壮那啥的!】迟小多:“……”


    可达迅速给陈真打电话。


    项诚突然从床上弹起来,又一阵风进了厕所,迟小多在外面敲门,听到有节奏的啪啪水声。


    水声停了,迟小多问:“项诚。”


    “没事。”项诚说,“你睡。”


    迟小多回来,可达打来电话。


    可达:“你快点上吧,项诚也喝那酒了,现在就是机会,陈真手机关机了。”


    迟小多:“那你呢?你怎么办?自己打飞机吗?”


    可达:“打飞机不行!打两次了!这酒要用气息调和来解。老子要疯了!”


    迟小多:“那你现在在干嘛?”


    可达:“在床上撞来撞去啊!还能干嘛?”


    迟小多:“你你你……要么你叫个上门服务的?”


    可达:“没卡片,你帮我叫个吧。”


    迟小多:“我也没卡片啊!”


    “网上搜一下。”可达喘着气,“快帮我找几个,找五个吧,找五个鸭子,都要当零的,不用看照片了,人来了就行。”


    迟小多也不知道怎么办,只好百度一下“北京哪有鸭子上门服务”。


    然后搜出来一堆全聚德的送餐电话。


    第42章 表白


    “好了吗?”可达喘息着催促道,“我要爆了!”


    “没有啊!”迟小多惨叫道,“没搜到!要么开微信约炮?”


    项诚洗过澡进来了,直接就朝床上一躺,迟小多摇了摇项诚,项诚用手臂挡开,说:“先别碰我。”


    “你没事吧。”迟小多说,“可达说那酒……出了问题。”


    “迟小多!”可达说,“快帮我想办法!”


    迟小多:“好的好的,你等等……”


    项诚用毛巾被蒙着脑袋,身下直挺挺的,侧过身,在床上不住喘气,发出类似于难受的声音。


    可达说:“只要有个模拟的都行,让我全身调动起和真人做的感觉就可以了。”


    “那个……”迟小多朝可达说,“充气娃娃?淘宝买,让加急送货呢?”


    “赶不上。”可达说,“都两点了!”


    迟小多:“飞机杯可以吗?”


    可达:“没有!”


    “湿毛巾包个安全套,翻过来呢?”迟小多突然想到,以前网上好像有教人自制简易飞机杯的,然后开始查教程,说,“你先下楼去……”


    可达脖子上系着领带,撩到背后,全身赤着,快步下楼,把手机放在餐桌上开了功放。


    手机里迟小多的声音在念:“用一个敞口杯,里面调点勾芡的生粉。”


    可达裸着,拿着个杯子,调了一杯淀粉水,说:“然后呢?”


    “然后放进冰箱,冰冻六小时……”


    “太久了!”可达打开冰箱,翻了半天,说,“有个软的,我就全靠想象力了!”


    迟小多:“蛋糕!蛋糕可以吗?晚上吃剩的蛋糕!”


    可达拿出蛋糕,放在桌上,大腿的高度恰好和餐桌差不多高,猛力干了几下。


    “不行!”可达的声音在电话里说,“碎了!”


    项诚很安静,似乎已经睡着了。


    “鲶鱼!”迟小多说,“我今天看到你冰箱里有一条鲶鱼!”


    那边可达说:“塞不进去啊!鲶鱼的嘴巴太小了!而且有牙齿!”


    迟小多说:“或者把五花肉卷起来?”


    “找不到五花肉!”可达说,“只有牛肉!太小了!我翻翻冰箱,你去搞定项诚吧!”


    迟小多说:“你小心啊,大半夜的,不要顶着一条鲶鱼去医院。”


    可达那边翻了半天,说:“找到一只冻鸡,我把牛肉塞进去吧,你快点,趁这个时候给我找个鸭,留我电话就行。”


    迟小多:“好的好的。”


    可达把牛肉卷起来,塞进囫囵鸡的肚子里,然后放进微波炉里解冻,等了五分钟,叮的一声,掏出来,手机翻了个GV,放得很大声,然后闭着眼睛,站在餐桌前开干。


    周宛媛一脸倦容,打着呵欠下来找水,听到餐厅里呻吟声一波接一波,长江后浪推前浪的,莫名其妙地走过去。


    于是,周宛媛看到了可达闭着双眼,全身赤裸,脖子上围着条领带,踮着脚,表情陶醉,噗嗤噗嗤地干一只可怜的整鸡。


    鸡脖子吊在桌边,脑袋随着可达的动作一晃一晃,朝着周宛媛。


    周宛媛:“……”


    黑夜里,迟小多的心里产生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斗争。


    “项诚?”迟小多小声问。


    项诚喘着气,没有说话。


    迟小多躺了一会,心里在想要不要骑上去啊!我要不要这样做……他的心里简直要纠结成狗了,每一秒都有成千上万的翻车鱼死于非命。


    迟小多下定决心,抱住了他。


    项诚:“……”


    两人肌肤碰触时,迟小多瞬间有种荡漾的感觉,他感觉得到项诚整个人都僵了。


    “等等。”迟小多喘息着说,让他再次躺下,打开台灯,翻了半天,从包里找出项诚带过来的按摩用精油。


    迟小多一关灯,满室黑暗,项诚没有回答,只任凭迟小多在他的身上摸来摸去,似乎意识已经彻底混乱了。


    黑暗里唯余项诚的呼吸声,迟小多握到他那根巨大的肉棒,虽然以前无意中碰到过好几次,但是第一次握在手里,仍然有种陌生感,项诚呻吟一声,一手抓着迟小多的手腕,要让他挪开,迟小多却换了一只手,在他的肉棒上涂满了精油。


    迟小多满脸通红,紧张感已突破天际,扶着铁棍一般的那物,竭力坐上去。


    妈呀——好痛啊啊啊!


    迟小多感觉自己快要被撕裂了,那东西实在太大了啊,他竭尽全力地忍着,不住给自己做心理暗示,GV上都可以,我一定也可以的……可以的……可以的……


    无数回声在他心中晃荡,迟小多挺过了最初的疼痛感,直坐下去,让项诚的肉棒捅进了自己的身体深处。


    坐下去的一秒,项诚的呼吸屏住了,接着是吞咽的声音。


    有一点痛,但是不是撕裂的痛了,而是顶得太深的痛,迟小多心想一点也不爽好吧!他痛得前面都软了,完全感觉不到那种哎哎叫的幸福。


    迟小多一动不动,坐在项诚的肉棒上,稍微一动就会很痛。


    “小多……你做什么?”


    项诚的声音有点沙哑,迟小多不敢答话,继而上下动了动,好痛……


    项诚喘息着坐了起来,迟小多下意识地就伸手要抱,项诚抱紧了他,没有说话,迟小多突然有点心疼,尤其是两人抱在一起的一瞬间,迟小多很想亲他。


    他亲了亲项诚的耳朵,项诚把头埋在他的肩上,迟小多主动地动了几下,项诚的呼吸窒住了。


    迟小多尴尬得要死,疼痛感减轻了些,项诚抬起头,仿佛感觉到他满脸通红,迟小多不自在地别过头去。


    项诚把他的整根肉棒从迟小多体内慢慢地抽了出来,出来的过程,令迟小多不住发抖。


    好像有点奇怪而难堪的快感……迟小多咽了下口水,继而项诚又慢慢地插了进来,彼此都没有说话。那感觉太尴尬了,然而就在这静谧里,迟小多恰好能专心地体验,项诚在自己体内抽插的整个过程。


    两人都开始缓慢地喘息,项诚来回几下,抱着迟小多,改变了姿势,迟小多躺着,双腿被分开,变成项诚主动,进入他的身体。


    啊啊啊……突然间迟小多就有了快感,虽然还是伴随着鼓胀的疼痛,却似乎被项诚打开了体内的某个开关,当他的双眼适应了光线,看见项诚直起身,挺着胸腹的肌肉,胯间那粗硬肉棒一下接一下地插入自己身体时,登时有种从未体验过的幸福。


    那是性爱独有的巨大冲击,让迟小多一阵头晕目眩,项诚的身材漂亮得令他忍不住伸手去摸,一手按着他的腹肌,他们链接的地方沾满了精油,随着彼此灼热的体温,带出果味的香气。


    迟小多忍着呻吟,奇怪自己居然会这么快就习惯了那庞然大物的入侵,尤其是项诚粗硬的家伙顶到身体的某个点时,令他全身都有种酥麻的感受,片刻后,项诚喘着气,握着迟小多的脚踝,保持插在他的体内,换成后背式。


    项诚一句话没说,抱着迟小多的腰,缓慢抽送,迟小多的瞳孔微微放大,这个姿势正中他的前列腺,项诚龟头反复顶中的点,正在他身体里最敏感的地方。


    “啊……啊……”迟小多忍不住呻吟起来,声音控制不住,项诚便一手捂着他的嘴,迟小多舒服得全身发抖,眼角淌下泪水,“呜呜呜”地不住哽咽。胯下随着项诚的冲撞而趋于失控,自己的肉棒硬得淌水。


    项诚粗重的呼吸在耳畔响起,猛顶几下,几乎是半压在迟小多身上,迟小多的龟头前端在床单上反复摩擦,那刺激感令他脑海中一片空白,失禁的快感犹如海潮一般瞬间淹没了他。


    他射了,第一次被顶到射,胯间酸痛,肛门与直肠不受控制地痉挛,带得项诚整个人趴在他身上,一阵发抖。


    项诚:“……”


    迟小多:“……”


    迟小多吞咽了下口水,喘气时都是抖的,项诚在黑暗里长吁一声。


    迟小多侧躺着,脸上发热,觉得好累,但是好舒服……


    项诚一句话不吭,开门出去洗澡,迟小多登时一阵五雷轰顶,天啊——我都做了什么?迟小多坐起来,手忙脚乱地抽纸巾,擦掉床上自己刚射出来的痕迹。


    这次项诚洗得很快,似乎只是用水冲了冲,迟小多擦到一半,听见外面浴室水声停,迅速地把纸巾一扔,躺倒,假装睡着了。


    项诚进来,把风扇关小了点,挠了挠背,躺下睡了。


    迟小多心想他居然什么都没有说……这是默认了我俩的关系吗?待会半夜会说点什么吗?会发表点心得或者感慨吗?他完全不敢动,这个时候只有假装睡着能缓解一下尴尬。


    然而,迟小多假装得太认真了,还没等到项诚发表心得感慨,就已经睡着了。


    梦境里是黑暗的,绵延的山峦。


    “爸爸——”


    “妈妈——”


    少年嘶哑的声音摧心断肠,令迟小多心里不禁一抽。


    “不要死啊——”


    那是项诚的声音。


    少年带着变声期的公鸭嗓,声声俱是破音,声嘶力竭,带着绝望与暗哑的愤怒。


    “啊——”项诚歇斯底里的声音在群山之间回荡。


    “项诚!”迟小多惊惧地喊道。


    他发现自己站在一排竹筏上,手里提着一盏发出绿色明亮光芒的灯。


    “项诚!”迟小多喊道,“你在哪里!”


    “报仇……”


    女人低沉的声音断断续续。


    “忍辱负重,给爸爸,妈妈……报仇……”


    江岸上,传来项诚的呜咽,犹如一只幼年的困兽,发出仇恨与不甘的咆哮。


    茫茫的黑暗之中,迟小多提着那盏灯,顺流而下,怔怔看着岸边的项诚,绿光照向江岸,项诚既黑又瘦,抱着母亲的尸体,跪在江岸上,把脸埋在她的肩前。暴雨惊天动地,朝着昏暗山林之中无情地倾泻。


    “项诚!”迟小多喊道。


    山峦之中,明亮的光点蜿蜒而来,整个山头全是人,包围圈朝着江边一再收缩。


    “逃。”


    “报仇……”


    “上来!项诚!”迟小多提着灯,朝项诚喊道。


    项诚猛然抬头,看见了竹排上的迟小多。


    浴室里,水声哗啦啦地响着,从项诚的头顶淋下来,流淌在他健壮的躯体上,沿着他瘦削的肌肉线条淌下,在小腿上汇聚,淌过他赤着的脚踝,他脖颈上、背脊上的水珠折射着明亮的黄光。


    架子上放着迟小多的手机,放着歌。


    “I shot for the sky,Im stuck on the ground。”


    “So why do I try——”


    “I know Im gonna fall down——”


    项诚抬起头,任由热水浇在他的鼻梁上,闭着眼睛,思绪回到了数月前的那一幕。


    在一个春夏交接的夜里。


    “答应我一件事。”迟小多躺在床上,侧过头。


    项诚稍稍低下头,眉毛一动,示意他说。


    离魂花粉犹如星河,从窗外慢慢地飘进来,房间里,迟小多紧紧抓着被子的边缘,看了项诚一会,突然松开手,搂着项诚的脖颈,亲在他的唇上。


    项诚:“……”


    迟小多:“……”


    项诚下意识地避开,有点不知所措,迟小多却突然仿佛明白了什么,眉毛紧紧地拧着,望向别处,泪水一下就出来了,在眼里滚来滚去。


    项诚移开视线,忐忑良久,仿佛有话想说。


    迟小多跳下床,跑出了客厅。


    “等等!小多!”项诚掀开被子,追了出来。


    啪的一声,浴室顶灯坏了,项诚侧过身,拉了下灯绳,灯泡烧了。


    黑暗里,唯独手机的荧幕闪烁着蓝光。


    项诚在黑暗里竭力吸了一口气。


    浴室内的水声犹如暴雨倾盆,铺天盖地。


    “儿子……”那个喘息的声音在他的耳畔说,带着危险的意味。


    “答应妈妈三件事……”


    黑暗中,群蛇穿透了山林,无处不在,隐藏在黑暗里。


    “这个世界上的人,都狡诈得很……”


    蛇的声音渐渐微弱下去。


    “第一件事:你要忍辱负重……”


    “听你爸爸的,当个驱魔师,骗过他们所有人……把自己保护好……寻找机会……”


    “报、仇。”


    项诚的嘴唇动了动。


    “你要报仇,要记得报仇……”


    “永远记得,那些驱魔师杀了你的爸爸,妈妈。”一条蛇的眼睛发着红光,在项诚的背后现身,把蛇头搁在他的肩上,吐出鲜红的蛇信,“你答应我,儿子,一个一个的把他们记下来,一辈子也不能忘,到他们的身边去,让他们相信你,再杀光他们的家人,杀掉所有人……”


    “第二件事……不要相信人,哪怕在很久以后,你会喜欢上谁……你是妖,不是人,也没有任何人会喜欢你,他们答应的话,都是假的,你是蛇妖的儿子……”


    “第三件事:你不要爱任何人,那是夺命腐,穿肠毒……”


    “……妈妈把你心里的一块……取走,你就……不会再像妈妈一样……”


    项诚不住哽咽,喉咙痉挛。


    “你答应我。”她的声音陡然尖厉起来,“答应我——”


    项诚的手臂上被指甲掐出四个血印。


    周茂国、陈真、可达……驱魔师,老的少的,男的女的,身影犹如走马灯般,一闪而过。


    “诚实。”


    父亲摇着篙,在江边轻轻一点。


    “啊?”小时候的项诚坐在船头,抬起头看着父亲。


    “你妈妈会回来的。”父亲的声音沉厚、稳重,“她没有不要咱们。”


    项诚点了点头。


    “不要怕。”父亲又说,“以后你也会像爸爸一样,遇到喜欢的人,就像爸爸和妈妈一样。”


    项诚闭上双眼。


    “I cant find another way around——”


    “And I dont wanna hear the sound……”


    “Of losin‘ what i never found。”


    春夜里,项诚手里拿着个枕头,在两手之间抛来抛去,站在迟小多的房门外。


    “可以进来睡吗?”


    迟小多看着项诚,笑着朝旁挪,用力地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Of losin’ what i never found。”


    “哎?”王仁拿着空调遥控器,嘀嘀地按了几下,空调开始制冷,关上,又制冷,又关上。


    “没坏啊。”王仁自言自语道。


    项诚关上花洒,抖开浴巾,走出浴室。


    第43章 妖性


    第二天,北京的闷热一扫而空,下起了铺天盖地的暴雨。


    一连数日的酷暑终于结束,秋天姗姗来迟,迟小多睁开眼时,只觉得头痛欲裂,哗啦啦的声音无所不在,他醒来后最先注意到的不是项诚,突然间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监视着自己。


    那是思归,思归抬起头,盯着迟小多看,而且看这个姿势,已经观察他很久了。然而迟小多的目光一与思归对触,思归便又把头藏在了翅膀下。


    “哎……”迟小多揉揉额头,坐了起来。


    房间里没有人,外面响起项诚忙碌的声音,床头柜上放着一封信。


    迟小多一个打滚,起来去洗澡,昨天晚上的一切就像做了场梦,后面还有点痛,项诚好像是射在里面了……迟小多抬起腿,努力地把它弄出来,冲了会水,脸红红的,项诚这是默认他俩的关系吗?


    还是说最开始,项诚就自动把自己当成爱人来对待的?


    可是不是该表白什么的吗?迟小多满头粉红泡泡,项诚是太害羞了吗?他一定比自己更尴尬吧,还是不要表现得太异常好了。


    迟小多感觉性与爱,就像一个契约一样,经过昨天晚上,双方就默认关系了,这真是史上最为神奇的人类行为之一。


    “起来了吗?”项诚在外面说。


    “哎!”迟小多隔着浴室的门说。


    “我得马上出去。”项诚说,“驱委送来一封信,让在灵境胡同外集合。”


    “我要去吗?”迟小多把门打开一条缝,现出湿淋淋的脸,头发贴在额上。项诚笑了起来,迟小多满脸通红,把门关上,说:“马上就洗好了。”


    “你不用去!”项诚说,“只让驱魔师去!有个培训……”


    迟小多说:“那你快点去吧,晚上回来吗?”


    项诚手指敲了敲门,说:“你开一下门,小多。”


    “你说啊!”迟小多满脸通红,虽然昨天晚上已经那个了,但是要打开门让项诚进来,实在无法接受。


    “你开门。”项诚说,“我再告诉你。”


    迟小多说:“不不,你等我一下……”


    项诚把门推了推,迟小多在里头大叫一声,这门本来就破,以项诚那力气,一下就会被推倒,忙在里面抵着门。


    “你快去吧!”迟小多哀嚎道。


    项诚的话里带着笑意,说:“行,早饭在桌子上了,我会尽快回来的。”


    迟小多脸红红的,嗯了声,也不知道项诚听见了没有。


    “小多,我……”项诚挎着运动包,在门口大声道。


    迟小多脸红到脖子根,耳朵里进水,没听见,喊道:“什么?!”


    接着他听到关门声,项诚走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反而松了口气。出来以后,项诚炖了酸辣汤,满满的一碗面,里面放了四个鸡蛋,吃过午饭,迟小多脸还有点红,心想今天做什么呢?


    今天和昨天、前天、大前天……一切都是相似的,然而迟小多的人生已经发生了前所未有的改变。


    看看书吧?迟小多完全不知道复习是什么个玩意儿了,脑子里全是项诚的帅样,谈恋爱真的真的很耽误学习啊!难怪高中谈恋爱会考不上大学……两情相悦的日子什么书都看不进去,话说项诚还去培训?居然还能认真地看书吗?


    迟小多只觉得生命里多了一道光,既有了软肋又有了铠甲,上了会网,看到微博上的男女、男男、女女……觉得大家都好幸福啊。我终于也有男朋友了,好想给他生猴子啊,要是科技发展出男男生子就好了……以后一定要好好珍惜这个得来不易的男朋友。


    不知道为什么,迟小多突然又想起那个梦,那是项诚的心魔吗,那是他的家乡吗?迟小多看着项诚,突然感觉更爱他了。然而那种爱却和最开始对项诚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从一个高大[划掉]粗长[/划掉]帅的鸭子,到现在的驱魔师……


    他逐渐开始认识了这个完全不一样的项诚,曾经他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在广州上上班,找一个男朋友,下班一起吃饭,回家看电视,打游戏,睡觉。周末出来看电影逛街,平平淡淡,这样生活。


    可是项诚给他带来的,是完全不一样的生活,他几乎用硬闯的方式,打开了迟小多新的人生。令迟小多甚至无暇思索,跟随着他的蒲公英,不受控制地飞了起来。这仿佛不是迟小多想要的,不,应该说,他从来没朝这个方向想过。


    但如今想起来,似乎也挺好的,他只是希望生活发生改变,却没想到是这样的改变。他渴望爱情,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爱情。


    迟小多翻了一页书,沉浸在音乐里,沉浸在他对人生的思考中——他爱的是什么?迟小多忍不住又看了眼手机里项诚的照片,他偷拍下了项诚的睡容一如既往的帅气,像少年一样。喜欢他的外表,喜欢他的温和?还是喜欢他给自己带来的生活?


    当认识了项诚的灵魂之后,那种纯因外貌与身材而产生的吸引力不知道为什么,逐渐被淡化了。现在的项诚给迟小多的感觉,他的灵魂已经彻底盖过了他的表象。


    虽然有时候有点小自卑,有点小阴暗,但每次仿佛看到自己的时候,项诚都会笑起来,就算没有表现,眼里也都在笑。


    迟小多躺着,觉得时间过得好慢,于是出门去还书,出门时收到了陈真的短信。


    陈真:【今天有空吗?出来吃个饭?】


    迟小多:【项诚去培训啦?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待会我给他打个电话吧?】项诚在地铁上朝迟小多发短信,写了删,删了写,最后又删掉,没有发出去,周围的人都盯着他的手机看。


    “发啊。”一个女孩子说。


    “对啊,发嘛。”一个男学生说。


    “发出去嘛,小伙子。”旁边一个老太太说。


    大家一脸“快发短信啊!急死人啦!”的表情。项诚满脸通红,把手机朝兜里一揣,低着头下了车。


    项诚一身运动服,挤下地铁站,抵达灵境胡同,去登记了准考证号,齐尉正在一旁打电话,朝他打了个招呼。项诚朝齐尉远远地笑了笑。


    齐尉:“……”


    “可达!”项诚朝可达喊道。


    可达顶着两个黑眼圈,一脸无聊地朝项诚摆手,说:“哈喽。”


    项诚拍拍可达的肩,说:“你不用去?”


    “工作人员不用培训。”可达上下打量项诚,说,“看来你昨天晚上过得不错啊。”


    项诚嘴角控制不住地朝上扬,广场上吹哨,通知上车了,车下面有人在收手机,项诚拿着手机,左思右想,最后给迟小多发了条短信。


    项诚:【小多,我会想你的,好好照顾自己。】


    “可达!”项诚回头道,“让小多去你家住吧!”


    可达哦了一声,无聊地目送班车离开。


    项诚提着包坐上去,齐尉靠在窗边,侧头看了眼项诚,项诚嘴角微微上翘。


    项诚:“?”


    齐尉:“项兄在北京过得不错?话也多了,发生什么好事了吗?”


    项诚恢复面瘫脸,冷漠地说:“没有。”


    齐尉:“……”


    陈真站在驱委统战部楼层,朝下面看,班车开走,他想了想,朝对面的周茂国说:“改日再问小多吧。”


    周茂国翻阅项诚的报考资料,放在一边,郑重其事地打开一个档案袋,始终没有说话。


    “我已经是内退的人了。”周茂国漫不经心地说,“本来不该管协会的事。”


    陈真嗯了声,周茂国说:“你上头的那几位怎么说?”


    陈真说:“据说老佛爷想让您返聘,她后年就退了。可能还是希望您回来管组织部。”


    “没让你过去?她现在手上缺人。”周茂国说,“我不可能再当组织部部长了,驱委老干部顺利和平内退,去管管信息部,给大家出出卷子,才是好事,何况不少新人连我是谁都不认识。”


    陈真叹了口气,说:“今年也许会进入很多新的血液,谁负责组织部,调令一直没下来。”


    “格根托如勒可达如何?”周茂国说。


    陈真没有说话。


    周茂国又说:“项诚实……不行。”


    “他很聪明。”陈真说,“我想让他进驱委,照可达的意思,让他进外勤部。”


    “政审过不了。”周茂国叹了口气,说,“一级驱魔师都不能让他过,这个人很危险。”


    陈真眉毛动了动,周茂国说:“我懂你的意思,确实是个人才。但是,这个人……很善于隐藏自己,就像一条黑暗里的蛇。”


    陈真没有反驳,点了点头,周茂国又说:“你所看到的冲动、生硬,都是他伪装出来的,蛇性。”


    “我一直不知道那一年发生了什么。”陈真考虑片刻,而后认真地说,“但我想……老师,上一辈的恩怨,是不应该让他来背负的。”


    周茂国笑了笑,摇摇头,说:“他明确表示过,要考执照么?”


    “嗯。”陈真说,“也许,他是个很单纯的人。”


    “只怕并不单纯。”周茂国靠在转椅背上,稍稍转过一个角度,看着落地窗外,北京充满阴霾的天空。


    “他的母亲在他童年时也许是善良的。”周茂国说,“根据我们对项家的调查,确实如此,但在他大约七八岁的年纪,蛇妖离开了他的家庭。”


    陈真没有回答,只是认真地听着,手上无意识地转着一支圆珠笔。


    “这段时间内。”周茂国说,“蛇妖入了魔,再回到他们父子的身边那年,他十七岁,于是才有了巫山的围战。一个入魔的母亲,对待她的儿子,我不知道在他的生命里留下了什么不可磨灭的印记。”


    陈真说:“可是根据我们的报告,项诚没有杀过人类,继承了他父亲的遗命,忠诚地驱魔,甚至连金钱都不怎么在乎。”


    “你不觉得一个人越是正直而不求回报。”周茂国随意地说,“就越不寻常么?”


    陈真笑了笑,没有回答。


    周茂国说:“他的表现,只是在朝我们所有人表示,看,我虽然是蛇妖的儿子,但我仍然听我父亲的。”


    “项建华是什么样的人?”陈真问。


    “项建华的人品毋庸置疑。”周茂国抽出项诚父亲的档案,递给陈真。


    陈真叹了口气,说:“一驱也是要走政审的。”


    “所以不可能让他拿到一级资格证。”周茂国说,“那天他已经在我的面前露出了马脚,协会欠他一个人情,虽然我尚不清楚他出手协助你,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但是我已经把智慧剑还给他了。”


    陈真:“……”


    “希望智慧剑能压制他体内的邪性。”


    “可是乩仙案……”陈真说。


    “恰恰是这一次露出了马脚。”周茂国说,“他的心思慎密,凡事张弛有度,在乩仙案里,与你的配合,这是一种心照不宣的艺术,一个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他的一言一行,对待你们的态度是想好的,对待老佛爷的态度,也是设计好的,当他无法设计自己言行的时候,那么就选择——不说话。”


    “他的目的,就是让大家都认为他是个单纯的人。”


    “只要是单纯的人,心思就很好猜。”周茂国说,“造成一个假象,任凭是谁,也不会沉溺在当年的恩怨里。”


    “因为家世,,对他有一点有提防,是肯定的,没有人会觉得他能带来什么威胁。你不就是其中一个?”


    陈真沉默不语。


    “我一直觉得在他的心里,是有人性的。”陈真说,“至少不会被妖性所占据,从他身边的迟小多,就能看出来。如果他计划慎密,只为报仇,才掩饰了这么多年的话,势必不会把一个小孩……不,一个没长大的少年,带在身边。”


    周茂国说:“那么就提供给我一个详细的报告,从陪伴他的人身上去寻找。至少目前,这个理由不足以说服我,让我通过。”


    陈真叹了口气,点点头。


    周茂国说:“他有没有流露出退却,不想再参与考试的意思?”


    陈真答道:“没有当面说,不过我感觉到,可能有一点。”


    “那就是了。”周茂国旋开保温杯的盖子,答道,“忍辱负重,压力太大,在使命与现实之间难以抉择,一方面想放弃复仇,去过普通人的日子,另一方面又受到心魔的影响。”


    陈真答道:“不能这么说。”


    周茂国看了陈真一眼,说:“不动明王的家族传人,一名力量如此强大、从七岁开始就混迹妖与人两界的驱魔师,居然会在注册考试面前退却,你不觉得这本来就不合常理?”


    陈真揉了揉眉心。


    “即使是这样。”陈真说,“也证明了,他的内心有过犹豫,哪怕只是一点,人性仍然压倒了妖性。”


    “这不构成在我这里通过的理由。”周茂国说,“我的责任是确保不会有任何动荡的机会,驱委面临换届,危机重重,我从业三十年,第一次碰上如此棘手的状况。”


    “我不知道谁是敌人,谁是盟友。”周茂国说,“就像这一次,所有的事情都在笔仙与碟仙的算计之中,他俩选取了项诚作为突破点,把线索交给迟小多,让他自然而然地推断出他们的身份。看似将主动权交到你们的手里,实际上则布设出了一个精心算计的局。这个局从项诚来到北京,报名参加考试就已经布好。直到严飞落网结束。”


    “可我现在还不确定,乩仙的背后,是不是有一个比严飞更高一层的幕后隐藏者。”周茂国又说,“既然是这样,我们是不是可以据此推测得出,项诚的到来,也是这个局的一部分?”


    陈真说:“可是您已经把智慧剑交给他了。”


    “实际意义上,是被他自己取走的。”周茂国说,“不谈这件事了。”


    “老师。”陈真说,“我还是希望项诚能通过这次的考试,起码不因政审问题降为二级,这个是我综合考量之后的决定。”


    周茂国正要起身,听到陈真这么说,又坐了回去,思索良久。


    “您的意思我完全明白。”陈真想了想,艰难地考虑了一下措辞,“您是站在防患于未然的立场上。”


    “换个角度想。”陈真说,“如果把一个人的心魔彻底驱散,那么给予他完全的信任,是不是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陈真抬眼,看着周茂国。


    “驱散魔的力量是光照。”陈真说,“教材上的第一句话,我迄今仍记得,07版的驱魔师教材是您编的,我们永远不用力量去遏制任何阴影与魔,而消弭仇恨与痛苦的唯一方式,是用人性的力度去照耀它。”


    陈真说完这句后,双方沉默不语。


    “换句话说。”


    五分钟后,陈真再次开口,“如果巴蛇的妖性一再受到打压,最终放弃,混迹于人群之中,成为驱委的其中一个监视对象,平平稳稳,不出现任何问题,固然是好的,如果不像我们所预测的那样呢?”


    “我的父亲交给我心灯。”陈真有点拘束地说,“家族的遗训,正是用这种光去照耀世间,照耀一切人心所不能企及的黑暗,项诚的内心里仍然保留着一种人性,这从他和迟小多在一起,就能看出来。”


    “他渴望这点纯粹的人性,并厌恶灵魂里的妖性。”陈真想了想,说,“这是我个人的一点愿望,我会注意他的举动,一旦发生不可控的情况,我会及时出手,制止他,有必要的话,我甚至会采取必要的一些措施。”


    “但是在一切都还没有发生的时候。”陈真说,“我宁愿相信,这个机会能让他朝着人转变,一点一点,积累得更多。这种积累也许会出现在他释放心魔的时刻,扭转某个必将到来的定局,往好处想,也许这个时刻永远不会出现,但它不是没有意义的。”


    周茂国说:“陈真,你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就像你的心灯一样。”


    周茂国起身离开,陈真跟着他直到电梯前,周茂国没有说是,也没有说否,电梯门关上,周茂国离开。


    九月的北京,渐渐凉快下来,迟小多在图书馆还了书,站在书架前,取下一本书,看到对面站着周茂国。


    迟小多:“……”


    周茂国朝迟小多点了点头,迟小多忙道:“周老师好。”


    “项诚去培训了,你知道吗?”周茂国问。


    “知道。”迟小多答道,心里有点奇怪,问,“老师也经常来这家图书馆吗?”


    “随意逛逛。”周茂国说,“我猜测你俩应该形影不离,是以有此一问,你不必多心。”


    迟小多笑笑,去借了书,跟周茂国出来,周茂国说:“我顺路,送你回去。考试复习得如何?”


    周茂国年过五十,精神却很好,迟小多坐在副驾驶位上,说:“降妖师考试不知道难不难。”


    “降妖设备师。”周茂国想了想,说,“前途不错,自己研究,开发点法宝,还能帮上同行。”


    迟小多也在想这个事情,说:“可是法宝注灵什么的,我不会。”


    “第一次,谁都不会。”周茂国开着车,答道,“也有特定的流程,大胆假设,小心实践,i都好说。”


    迟小多突然想起,是不是可以做一个法宝,送给项诚?改天可以去驱委的地下商城看看,买点材料什么的。


    周茂国问:“项诚有信心吗?”


    “应该还行。”迟小多说,“正在很认真地复习了。”


    周茂国点了点头,问了几句,两人是怎么认识的,迟小多说了点往事,当然没有告诉周茂国叫鸭什么的,免得把他雷到。就说是一次朋友聚会上认识的,鬼车、鸱吻那些妖怪,都是项诚告诉他的,自己已经忘了。周茂国听了一路,时而点头。


    迟小多说:“周老师,我想做一个法宝,难吗?”


    “现在不能指点你。”周茂国说,“不过考完试以后,你可以到我家里来。”


    “好的。”迟小多感激地点头,说,“在哪里能买到关于做法宝的书?”


    “法宝制作……降妖设备……”周茂国想了想,说,“陈主任的母亲是一位出名的法宝鉴定专家,在他的家里有许多珍贵的抄本,你可以向他借阅。”


    太好了!


    迟小多在家门口给陈真发短信,朝周茂国告别,周茂国摇上车窗开走了。


    迟小多带着外卖回家,项诚还没回来。


    该不会是夜校吧?


    迟小多抽出床头柜上那封信,信里是一份通知。


    【即日起,请所有驱魔师在灵境胡同外集合,晚上八点发车,在丰台区封闭式培训。请报名参加一注笔试的成员在八点前赶到驱委广场前,携带准考证与必需生活用品,培训期为十二天,考试期为三天。培训期间不允许使用手机,请提前告知家人。】背后是项诚的字:


    【小多,刚刚收到信,我怕堵车来不及,先出门了。昨……】几个地方被认真地涂黑了,明显是“昨天晚上”四个字。


    【我很快就回来,等我。】


    迟小多心里大叫坑爹啊啊啊!为什么培训外加考试要足足半个月不早说!驱委你做这种事会被驴踢的吧!昨天晚上我们刚那个啊!今天就把人给叫走,还让不让人活了!也太伤天害理了吧!


    第44章 蛇魂


    陈真来了短信:【可以,不过书不外借,你要到我家来看,随时都可以。】迟小多没想好,项诚走了,自己一个人住着,要干嘛呢?


    【现在可以吗?】迟小多问陈真。


    【当然,欢迎,项诚已经走了?我看到他上车了,如果你没有计划,就来我家,和小朗玩,今天正好加班,下班我顺便过去接你?】迟小多答了个好,无聊地在床上躺着。


    陈真来接的时候显然很困,而且有什么事情焦虑不定,迟小多也是一脸黯然。


    迟小多电话来了,那边的是可达。


    “项诚去培训了。”可达说:“让你代为照顾你几天,现在过来接你?”


    陈真接过电话,告诉可达人已经接走了,可达那边才约有空出来吃饭,挂了电话。


    “为什么你们不用培训。”迟小多郁闷道:“我们昨天才……”


    “才什么?”陈真专心地看路。


    迟小多马上一本正经道:“没什么。”


    陈真有种得逞的狡猾感,答道:“我们也去培训,工作谁做?可达和我都不用参加培训,直接去笔试就行。”


    “可是也不用这么久吧。”迟小多说。


    “很有必要。”陈真眉毛一扬,答道:“这个决定也是临时下达的,因为组织需要通过集训,来观察,并且排查一些事。”


    迟小多马上就明白了,多半是因为严飞的那件事,驱委一定怀疑,严飞想让借这次考试,换上自己的一批手下。而这批手下到底都是谁,就要重新来核查。


    “去了多少人?”迟小多问。


    “三千多个吧。”陈真答道。


    迟小多问:“去哪里集训?”


    “这个你就不要问了,知道了也没用。”陈真说。


    迟小多犹如被棒打鸳鸯的怨受,但无奈只得接受,而且足足半个月不能和项诚通讯了。


    “小朗知道你来了一定很开心,怎么突然需要查古卷了?想做法宝?”


    “嗯。”迟小多说:“想给项诚做个。”


    “挺好的。”陈真开着车,悠然道:“彼此依靠,互相支持。”


    “你有喜欢的人吗?”迟小多问。


    他觉得陈真一直在照顾弟弟,也没有谈恋爱,可能怕陈朗会觉得孤独吧,但是陈真自己就没人照顾了。


    陈真笑了笑,没说话。


    迟小多到陈真家的时候,陈朗正在一片黑暗里摸盲文书,听到脚步声起身,朝他们走过来,像鬼一样,差点把迟小多吓得够呛。


    陈真开了灯,一脸疲劳的表情就像随着灯光一样,亮了起来,朝陈朗笑着说:“小多来找你玩了。”


    陈朗用手摸摸迟小多的脸,笑了起来,迟小多站在门厅里,被陈朗摸来摸去的,觉得很好玩而且很舒服,也摸摸陈朗的脸,和他逗着玩。陈真在陈朗手里写了几个字,便自顾自地去给弟弟热饭。


    陈真的家里非常安静,就像在电视上看到的,九十年代北京的家庭一样,布置格局似乎很多年没改过了,陈朗安静地在桌前吃饭,迟小多也吃了一碗,清汤白饭,突然整个人就变得简单而清新起来。


    【项诚?】


    【出远门,不要我啦。】迟小多笑着回答陈朗,这天开始,就在陈真的家里住了下来。


    距离考试还有十来天,陈真拉开陈朗房间的沙发床,让迟小多和陈朗睡一个房间。


    家里白天有个阿姨过来打扫,除此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动静,陈真的家又在一个非常僻静的小区里,每天连遥远的围墙外,树上风吹叶子的声音都能听见,秋天来了。


    陈真与陈朗,是一个非常古老的大家族的传人,陈朗知道的事情,远远超出了迟小多的意料——他几乎什么都知道,简直就是一个人形的资料库!除此之外,陈真家里还有一架盲文打印机,海量的内容可以直接扫描进电脑,继而用盲文打印出来。


    陈朗每天做的事情,就是读书,读各种各样的书,当然,这些书都是经过陈真筛选的,大部分是古籍,其余的则是一些名著与小说。陈朗非常喜欢看小说,迟小多的到来几乎为他打开了一个新世界。


    每一天,迟小多做的事情就是给他介绍自己看过的书,只要是陈朗感兴趣的,迟小多就会上网购买电子版,再用软件倒成盲文,继而打印出来。


    迟小多给项诚发了几天短信,但他没有回。


    在做什么呢?集训……是修行吗?迟小多就想起了项诚坐在瀑布下冲水的画面。连思归也带走了,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先前每天都在一起,迟小多还没有感觉,然而一分开,他就强烈地想念着项诚。


    迟小多是个话很多的翻车鱼,有话要说,没话也要找话来说,于是住了不到三天,就把自己的爱情和烦恼,思念朝陈朗倒了个干干净净。而且他最纠结的那个点是:自己在洗澡,项诚要进来,他要进来做什么啊啊啊,是朝自己表白,对那天晚上的那件事做个总结吗?


    【可能他想进来亲你?】陈朗对此的回答是。


    迟小多已经换了个方式,在陈真家里用打印机的方式和陈朗交流,迟小多抱着键盘,输入一大段话,然后使用盲文打印机打出来,给陈朗摸。陈朗则使用他的专用手写板,输入一大堆字给迟小多看。


    于是他们达成了一个快速而简单的交流方式,每天滔滔不绝地,可以说上一大堆话,语言交互明显比以前多得多。


    【我现在才渐渐发现,我对项诚的了解实在太少了,还不比我家楼下小卖部的老板多。我感觉完全就猜不到他在想什么。】【为什么不问他呢?】


    【如果他想说,当然会对我说的吧。】


    【也许。】陈朗左手摸打印机里源源不绝吐出来的交流单,另一手在手写板上写字,无名指轻轻点了点,字显示在投影屏幕上。


    【但是有些人是不愿意把自己的忧愁与家人分享的,哥哥就是这样的人,有时候我能感觉到他很难过,但是他什么也不说。】迟小多和陈朗聊了好几天,陈朗似乎非常喜欢这种交流,长期处在封闭的黑暗里,几乎没有和任何人聊天,而和陈真,兄弟之间似乎更喜欢用身体接触的方式来传递简单的信号。或用手指点点,或者在手背上轻轻碰几下,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陈朗似乎在考虑措辞,打印机嗡嗡地响,吐出迟小多长篇大论的一大段关于爱情、兄弟情、亲情的思索。陈朗摸了半天,点点头,这次没有作太长的回应,只是摸了摸迟小多的头,表示安慰。


    “你们说了这么多话?”陈真下班回家的时候,看到拖了满地的打印纸和两个G的图片文档。


    “是啊。”迟小多答道。


    【嗯啊。】陈朗用手写笔答道。


    陈朗似乎爱上这种聊天方式了,简直停不下来,直到吃饭的时候还朝陈真写了一堆字,问他单位的事,陈真只好挨个回答。


    “少说一点。”陈真哭笑不得道:“你们不累吗?”


    “不累啊。”


    【嗯啊。】陈朗用手写笔答道。


    陈真简直拿两人无可奈何,说:“吃饭吃饭。”


    迟小多最近一直在研究制作法宝,包括各种转魂,注灵等内容,譬如一些法宝,是要抽取制作者本身的魄力。然而抽走以后并不意味着这魄力就直接消失了,与制作人彼此之间还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连续。


    就像一种分身术一般,有丝分裂出来的个体,会单独秉承自己的意志而行动,又不完全受本体操控。像陈真的貂、可达的苍狼、周宛媛的白鹿,都是这种转魂术的外放体现,除非驱魔师本身就具备这种灵魂守护的天赋,否则只有极少的人能达到这种效果。一旦将人的魂魄分割出另一个“灵”,对本体的伤害是非常大的。


    迟小多不知道陈真为什么会从灵魂里分出一只貂,但看他身体不太好,似乎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项诚的巴蛇则并非转魂术形成的,当然,他也没有多问。


    “如果把灵魂割裂一片,就像哈利波特里的魂器,是不是可以制作强大的法宝?”迟小多吃着饭问。


    “不一样。”陈真答道:“那只是小说作者的幻想,制作法宝,不在于你的魂魄力量,而在于你的魂魄。三魂七魄里,三魂是不能动的,不管是哪一魂,稍微一动你就死。”


    “哦——”迟小多答道:“那么七魄呢?”


    “七魄是可以分离出去的。”陈真答道:“人死后,七魄散尽,三魂归于天地脉,七魄就是人的所有力量。一魄天冲,二魄灵慧,三魄为气,四魄为力,五魄中枢,六魄为精,七魄为英。”


    “所以所有的法宝,也分为七种。”迟小多答道。


    “是的。”陈真点头道:“降妖师制造的法宝,有‘冲’、‘慧’、‘气’、‘力’、‘枢’、‘精’、‘英’七种,每一件法宝,都是降妖师用自己的一魄炼成,并随身携带,或者交给信得过的人使用。就像当年干将,莫邪夫妇练剑,最后以身殉剑,其实也是个炼制法宝的过程。”


    迟小多说:“书上写的实在太涩了,读起来只能猜到一个大概。”


    “比如说。”陈真作了个手势,解释道:“把你的‘力’魄抽出来,制造成一个……一个……”


    “一块板砖。”迟小多做了个“拍”的动作。


    “嗯,这就是一个法宝了。”陈真说:“你可以把它交给驱魔师,譬如说小朗,给他使用你的……你的……”


    “降妖砖。”迟小多补充道。


    “如果小朗用于降妖。”陈真说:“就能驱使你的法宝,发挥出巨大的力量。”


    “当然如果小朗把板砖给摔碎了。”迟小多安慰了小朗一句:“这只是个比喻。”又朝陈真煞有介事地说:“那么我的魄就挂掉啦。”


    陈朗本来也听不到,安静地吃饭。


    “严格地说是散掉了。”陈真解释道:“因为‘魄’,必须依附于有形之物存在,所以你的力魄就没有了。”


    迟小多点点头,想起书上写的,问:“那么人体内的七个脉轮,就对应这七个魄吗?”


    陈真嗯了一声,说:“天冲轮在头顶,主宰你的神智与听的‘洞察’能力、眉心轮在你的眉心穴,主宰你的双眼与观察力。气魄在你的喉咙,主管呼吸、语言与味觉,力魄在心轮,主宰你的决心与信念,中枢魄在你的丹田,中枢魄强大的人有旺盛的生命力,身体会很好,它是调和所有脉轮的中枢,我的貂就是中枢魄所化,所以当它远离或者疲劳时,我的身体会受到损害。”


    “精魄是你的生殖轮,代表生殖能力。”陈真说:“繁衍后代的力量,英魄在海底轮,就在脚底,是双轮的形式,代表你的行动力,这个行动力不完全是走路的能力,而是想到一件事,会动起来,去行动的能力,有些人很懒惰,做什么都提不起精力,懒洋洋的,就是英魄力量不足,同样冬天也会手脚冰冷。英魄归于脾,脾经要保养好,同时积极向上,锻炼行动力,对应的魄就会增强。”


    “哦——”迟小多说:“那么我的龙瞳,应该是妖力附着于我的眉心轮,也就是‘灵慧魄’上面?”


    陈真答道:“确切地说,那不能算是妖力,而是龙力,寻常的妖力是会腐蚀人身体的,所以有‘人妖殊途’一说。”


    “如果我把灵慧魄抽出来,练成法宝的话。”迟小多答道:“是不是龙瞳也会跟着出来?”


    “是的。”陈真答道:“像照妖镜,辨妖铃,这些就是灵慧魄化身出来的产物。你也可以不使用自己的‘魄’,而是去采集人的‘魄’。灵慧魄的力量越强大,制造出来的法宝也就越强,但是你寻常是不会碰到可用的魂魄的,因为人的魄一离体,很快就会消散,除非……”


    迟小多说:“我不会杀人的啦。”


    陈真说:“只是随便说说,毕竟没有人会心甘情愿地交出自己的‘魄’去炼器,为了获取钱财等交易,给出魄的人,其魂魄力量通常不会太强大。制作法宝,必须有炼器师非常强大的愿望在里面。”


    “嗯。”迟小多想了想,又说:“强大的愿望……”


    “譬如说守护一个人,或者是守护这个世界。”陈真说。


    迟小多:“我懂了,那么话说回来,既然小朗看不见,是不是灵慧魄和天冲魄,气魄受到了损害?”


    陈真摇头道:“他的这三魄,和凡人的不一样。脉轮形式不一样,我们七魄脉轮旋转是顺时针方向的,他是逆时针方向。”


    迟小多:“用别的魄来替换,可以吗?”


    “不可能。”陈真答道:“他的脉轮的力量太强大了,这是不可能替换的,中枢魄就像一棵树,树上有七根枝,不能折断一根把另一根嫁接上去。”


    “那么龙瞳呢?”迟小多铺垫了这么久,终于问出了最重要的问题:“龙瞳可以附着于我的灵慧魄上,按道理也能附着于他的上面。”


    迟小多看了眼陈朗。


    陈真停下了他的动作。


    可以吗?可以吗可以吗可以吗……迟小多没有再问了,他知道问到这个程度,陈真就明白了。


    陈朗也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停下了吃饭。手指敲了敲桌子,轻轻地划了个问号。


    陈真答道:“他的脉轮力量很强,我试过好几次去干涉,我想是不能的,就算能,我也不愿意让你去冒险。”


    “如果只有一点点可能呢?”迟小多说:“也不想试试吗?”


    “不。”陈真说:“对你有危险,小朗七魄形成的脉轮,会攻击一切试图干扰它的力量,我使用中枢魄幻化出守护兽,为的就是修正小朗的脉轮旋转方向,但那绝对行不通,中枢魄是体内最重要的一魄,象征你的生命力,除非必要,绝不能拿来练法宝,一旦受损就会彻底完蛋。”


    迟小多已经动念,什么都制止不了他。


    “那项诚的巴蛇是怎么形成的?”迟小多顺便问了个问题。


    “你可以自己问他。”陈真说。


    “他不会告诉我的。”迟小多说。


    “他会的。”陈真答道。


    迟小多已经不想再采取那种等项诚自己说的方式了,因为他发现项诚根本什么都不会告诉他,怕担心也好,不熟也罢,他要主动开始了解项诚。


    “他不会。”迟小多吃完了,陈朗一直等着,听到他放筷子的声音就主动帮他收碗,收菜碟去洗。


    “他会的。”陈真坚持道:“你们不是恋人么?”


    “不是。”迟小多面无表情地说。


    “我觉得是。”陈真说:“可能距离他明白自己的心意,还有一段时间,不过他一定喜欢你,小朗……今天我来洗吧。”


    迟小多心想陈真你真是个明白人,可是今天的重点不在这里,他追着陈真说:“告诉我吧!”


    “我不能随便谈论别人的八卦。”陈真洗盘子,说:“何况八卦还是协会里的秘密。”


    迟小多答道:“告诉我不算是八卦,我爱他啊,我想知道关于他的一切,这样我才能更好地爱他。”


    陈真洗着盘子,抬眼看着瓷砖。


    “不行。”


    “我会感激你的。”迟小多说。


    陈真不说话了。


    迟小多说:“我要下跪了。”


    陈真:“……”


    陈真一手泡沫,转头看迟小多,迟小多抱着陈朗的腿,单膝跪在地上,满脸哀怨。


    陈朗:“???”


    “我找小朗告状。”迟小多说,并开始拉着陈朗的手写字。


    “行行。”陈真叹了口气,说:“告诉你,那不是魄,是他的魂,他有四魂,第四魂是一个妖魂。”


    迟小多:“……”


    迟小多瞠目结舌,问:“他多了一魂?怎么办到的?”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了。”陈真答道:“你磕头也没用。”


    迟小多也不再追问了,他点了点头,这个答案太震撼了。


    “会对他有什么影响?”迟小多问。


    “迄今为止。”陈真答道:“没有任何案例,只能问他自己,如果你能根据这个案例编写一本教材,组织会发给你经费的,当年还有不少人在《驱魔工作》上发表过文章,来讨论这个现象。”


    原来是这样,在项诚的体内有妖魂!迟小多去翻遍了所有陈真的书,果然没有任何案例。


    第45章 明王


    某一天,迟小多无意中翻到了一本陈真的藏书,那本书的年代已经非常古老了,甚至连书名都变得模糊不清。破旧的黄纸上,只有朦胧的画像,使用绘画来讲述整个故事。


    上面就有他见过的不动明王,虽然不同的书里,明王的尊容都不一样,但根据法器来判断,那确实是项诚曾经幻化出来的法相。他有点看不懂,于是问陈朗。


    【明王斩魔帝的故事。】陈朗只是沉吟片刻,就回答了迟小多。


    【是什么呢?】迟小多询问道,【我看到智慧剑了,上面戳着一个心脏呢。】【那是魔帝的心脏,相传在汉代的时候,有一个非常强大的魔。】陈朗想了想,在手写板上写道,【不动明王托生在人间,用智慧剑斩除了它,并将它封印起来了。】【这个魔在任何书上都没有记载啊,而且我也从来没有看到过“魔帝”这个称呼,它是蚩尤吗?】陈朗微一迟疑,摇摇头,迟小多便去找另外一本书看了,然而出来的时候,陈朗却认真地写了一大段字。


    【我想魔帝不是蚩尤,也许这个称呼只是为了指代它的名字,魔是不会有心脏的,所以它应该是个很强大的妖,目前学术界普遍承认这一点。蚩尤的存在时间太古老了,和不动明王的时间是彼此错开的。但古代习惯用象征意义来替代很多事件,在没有文字辅助说明的情况下,要判断起来非常困难。】迟小多想了想,回复他:【如果是象征意义的话,那么象征着什么?】【人心。】陈朗答道,【魔由心生。学术界认为不动明王专降心魔,用智慧剑去斩除一切的憎恨。】迟小多:【也就是说,不动明王降服了由人心产生的魔。】陈朗迟疑片刻,而后答道:【是的,不过我觉得,也许还有另一个含义,但只是我个人的想法,你别写进卷子里去。】迟小多的食指点了点陈朗的手背,表示认同。


    陈朗:【明王斩魔帝,也可理解为明王曾经杀过一只力量非常强大的、已经化魔的妖。就像我们家族的燃灯普世图、齐家的龙神图腾一样,神话传说都有其原型。否则不动明王又是怎么托生到人间的呢?或者可以这么理解……】陈朗写到这里的时候,想了很久,足有五分钟时间。


    【明王托生凡人,为了斩除一只强大的魔,智慧剑挑着魔的心脏,是指这把剑,永远插在魔的心脏上。】迟小多:【可是智慧剑上并没有烤鸡心串啊。】


    陈朗:……


    【如果说,智慧剑上封印着这只魔的力量呢?】


    【我曾经在另一本书上读到过,有些家族的血脉,是为了镇压人间的魔而代代相传的,否则不会在人间留下来,一切都有其缘由,传说六大家族都有他们的使命,一旦这个假设成立,那么明王血脉,也许就是镇压这只魔的力量。】迟小多懂了,摸了摸陈朗的手背。


    【可是像不动明王、燃灯道人、龙神、苍狼白鹿这些世家,又是从哪里来的呢?】【从天脉里来。】陈朗几乎没有思索就直接回答了迟小多,【环绕地球的天脉,连通着另一个世界的强大力量。】迟小多:【外星人吗?】


    【是,也不是。】陈朗回答说,【一股创造了这个世界、干涉着世界运转的力量,在科学家的眼里也许可以把他们看作外星人吧,但我认为,他们只是重叠在我们世界里,形式不一样的生命而已。也许形态和我们全然不同……】迟小多脑子开始混乱了,陈朗又补充道:【不过这个千万别写进卷子里,全是我的推测。】迟小多:【其实我更能理解你的推测一点。】


    陈朗:【英雄所见略同。】


    迟小多哈哈地笑了起来,把这件事忘到脑后,决定当作八卦,下次给项诚说一说,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他开始研究并准备这个法宝了。陈朗显然很有兴趣,和迟小多一起研究,决定做两对双生戒。


    这个行动对于一个新手降妖师,尤其还是没有证的降妖师来说显然稍微有了那么一点点困难。然而有陈朗撑腰,迟小多还是秉承了一贯以来,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方式。


    说是双生戒,实际上则是四块铁片,迟小多准备朝它们注灵,把自己的一魄分离,注入进去。当然,不会把全部的魄注进去,因为他并不需要这个戒指能发生什么效果,只是用它来守护项诚,在一方受到危险时,另一方能及时感觉到。


    这个法宝陈朗早就想做了,每次陈真出任务,他在家里就像迟小多一样,提心吊胆的。


    陈朗:【准备好了吗?】


    注灵的过程是极其危险的,但如果是两个降妖设备师一起,做同样的东西时,就能利用慧魄的力量互相协助,彼此调节,让风险减半。但迟小多担心陈朗的眉心轮会出问题,毕竟法宝制作手册上没有提到,如果眉心轮是逆时针旋转的,会不会有风险。


    没有提,就是有可能有问题,但陈朗的理解则是没有提,这个问题就不重要了。而且陈朗拍胸脯朝他保证,眉心轮逆转的降妖设备师是有很多的,尤其先天失明的人,就是眉心轮逆转的人,且抽取慧魄绝对不会出事。


    失去慧魄,会令视觉能力变差,双生戒一旦被毁,迟小多的视力可能会降到零点五或者更低,也许戴隐形眼镜可解……迟小多倒是没关系,这样一来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戴美瞳了。


    陈朗就更没有关系了,反正本来也看不到。


    虽说如此,迟小多心里还是忍不住忐忑,最后陈朗拍胸脯保证,可以使用一件陈家的家传法宝,来协助注灵,于是迟小多对这个类似于网游里升级装备100%成功的道具动心了,最后点了头。


    迟小多:【好了,你小心一点。】


    陈朗到房间里去,打开书架后面的密码箱,密码箱里有一块红布,红布上是一个满是裂纹的玉佩。玉佩上是两条鱼,鱼的中间显然摔裂了,又用金镶起来,做了个金镶玉。


    迟小多:【这是什么?】


    陈朗:【这是一个复制用的法宝,以前被组织回收了,后来因为放在驱委里,怕它会自己复制别的箱子里的法宝,所以拿来锁在我家,因为家传的紫金幡能禁魔,抽走它的所有自主力量。】迟小多:【这个该不会是传说中的双鱼……那啥吧。】


    陈朗想了想:【好像就叫双鱼玉佩,它可以复制咱们的慧魄力,运气好的话,甚至不会有损伤。】迟小多差点被吓尿,你好歹先说这是什么啊,不行不行,迟小多要放回去,陈朗却一再坚持,反复表示,自己想做双生戒很久了,迟小多再不答应,自己就给他磕头。


    而且陈朗一再说,哥哥已经答应了让他借用双鱼玉佩。


    陈朗:【那要不然用心灯?】


    迟小多只好再次让步,两人坐在饭桌前,用朱砂粉画出法阵,铺在桌上,圆形的法阵里面有四个圈,放置四块铁片,阵眼处放上了导器——双鱼玉佩。


    按道理,阵眼的引导器决定了成功率与最终制成的效果,但迟小多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么恐怖的东东,整个人都要斯巴达了。


    陈朗做了个手势,示意开始。


    “天灵灵,地灵灵……”迟小多对着书本念道,“双鱼玉佩快显灵……”同时心想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咒语,每个降妖师做法宝时不会笑场吗。而且好恐怖啊!万一出现了两个陈朗或者两个迟小多怎么办!


    陈朗与迟小多各坐一侧,双手朝着身前一拢。


    双鱼玉佩无声无息地亮了,环境倏然暗了下去,他们仿佛置身于浩瀚的宇宙之中,四周满是旋转的星河,天地间只有这么一张桌子,以及在桌子两侧的二人。


    两人同时抬起双手,虎口缓慢并拢,落在眉心之中,眼睛注视着他们的法宝。玉佩的亮度进一步跃升,在那一刻,陈朗与迟小多的眼里发出光芒,射向法阵。法阵的花纹与回路开始被注灵。


    灵魂从天脉、地脉之中孕生,生命的能力化为人,储存在人的体内,继而在这么一个法阵前,被抽取出来,形成明亮的、流水一般的光线,生生不息,来回流转,最终被注入戒指里。


    那是极其奇异的一种感受,比鸱吻赋予他的龙瞳更直接,在锻造法宝时,迟小多感觉到自己的灵魂仿佛触碰到了一个巨大而温柔的生命。那是世界的胎房,是浩瀚宇宙的强大力量,犹如母亲的怀抱一般,纳入了一切的灵魂——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那个巨大的生命体时刻围绕着他们,抽出慧魄的过程,恍若是将自己感知的触角延伸向整个世界,去体会那宏大的温柔。


    迟小多与陈朗的慧魄源源不绝地注入法阵之中,陈朗的慧魄之力带着温和而淳厚的金光,迟小多的慧魄之力则闪烁着淡淡的银色,贯穿了蓬勃的生命之力,然而就在法阵吸纳力量越来越多之时,一道微弱的绿光离开他的瞳孔,投进了法阵之中。


    法阵登时飞快地变成了绿色!


    所有的绿光都朝着阵眼的心灯汇聚,能量发生了波动与干扰,紧接着两人同时一震,迟小多暗道糟了,忘记控制龙瞳的力量,然而玉佩表面的光点却犹如烟花一般炸开,飞溅,落在法阵之中。


    陈朗:“!!!”


    迟小多与陈朗同时眼前一黑,从椅子上翻滚下来,失去了意识。


    “你们在做什么!”陈真的声音响起。


    陈朗一脸迷茫,陈真差点被吓疯了,进来就看到陈朗和迟小多躺在地上,人事不省,忙抱起陈朗,放在沙发上,陈朗醒了,睁开双眼,仿佛不适应光线一般,微微眯起了眼。


    迟小多睁开眼,只觉头疼欲裂,陈真焦急地拍他的脸,说:“小多?小多!”


    迟小多:“……”


    迟小多说:“成功了吗?”


    “你们怎么能趁我不在家把双鱼玉佩拿出来当导器?!”陈真几乎是咆哮道,“这个法宝很危险的,你不知道?!”


    “是是是……小朗说的啊。”迟小多马上道,“我不知道啊,他说你早上出门前答应了!”


    陈真简直要被迟小多和自己弟弟给气死。


    陈真眉头深锁,在陈朗手上飞快地写字,又一巴掌拍在他的头上,猛力在他胸膛画了个叉。


    迟小多吐舌头,陈真把桌上的玉佩给收走了,陈朗懊悔地摸了摸头,迟小多朝他笑了笑,陈朗抬眼,两人都呆住了。


    迟小多看到陈朗的眼里,有一点淡淡的绿光,闪烁了一下。


    陈朗跪在地上,伸出手,发着抖,摸迟小多的脸,摸他的头,拉起他的手,再低头看自己的手……


    “哎……”迟小多莫名其妙地说,“陈真?陈真?你……出来看看……”


    “干什么?”陈真在房间里不耐烦地说,“小朗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你没听说过?双鱼玉佩是不能随便用的!”


    陈真一阵风地从房间里出来,说:“下次再这样,我就……”


    陈朗抬起头,怔怔地看着陈真。


    陈真:“……”


    “他是看见了吗?”迟小多抬起手,试着在陈朗面前晃了晃。


    陈朗握住了迟小多的手,发着抖,把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陈真犹如五雷轰顶,他的眼泪一下就涌出来了,跪在陈朗的面前,不住喘气,完全无法接受眼前的一幕。迟小多在笑,陈真却在哭,迟小多拇指抵着小手指,做了个“三”的手势,陈朗有点忐忑地抬起手,也做了个“三”的数字。


    迟小多:“!!!”


    陈真抱着弟弟,哇的一声,在他耳畔大哭起来。


    迟小多哈哈大笑,按着陈朗的脑袋,在他眉毛上亲了一口。


    “可是我的龙瞳还在啊。”


    吃饭的时候,迟小多在镜子前照来照去,发现眼睛里还有那点绿光在作周期旋转,他又去看陈朗的眼睛,发现龙瞳变成了三个,陈朗眼里两个,迟小多左眼里一个。


    陈真也不明白是什么原理,看了又看,陈朗打了几个手语,有点不知所措。


    “他说他不知道你的眼睛里有龙力。”陈真翻译道。


    “你让我不要朝任何人说的啊。”迟小多说,“而且根据法宝手册上写的,注灵是使用慧魄本身,脉轮的力量是基石,不管是近视眼还是先天形成的散光什么的,都不会影响脉轮注灵的过程。”


    “你的龙瞳是一种独立的力量。”陈真挨个翻他们的眼睛,说,“我明白了,被双鱼玉佩复制的。”


    “那我不会害了小朗吧。”迟小多担心地说。


    陈真摆摆手,说:“老天,还好玉佩没恢复法宝本身的能力,否则就麻烦了。”


    陈朗获得了视觉,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试着用勺子去舀汤,却不小心打翻了碗,迟小多朝他哈哈笑,笑他的笨拙,又替他高兴。


    世界一下变得丰富起来,陈朗时不时还要闭眼睛,又忍不住睁开,去打量周围的世界。陈真既后怕,又快要乐疯了,过来拿了抹布,给陈朗擦桌子时,还不住低头看他。


    陈朗笑了起来,抬起手,摸了摸陈真的脸。陈真心酸难过,吸着鼻子,摆摆手,进去给陈朗盛汤。


    陈朗喝了一会,不小心又把汤打翻了。


    陈真哈哈大笑,朝迟小多说:“小多你知道吗,他小时候也这样,一不小心就把吃的弄得到处都是。”


    迟小多看着陈真,陈真笑着笑着,又呜咽起来,说:“谢谢你,小多。”


    “没事没事。”迟小多有种既感动又雷的感觉,看着陈真像个疯子一样,真是心酸。


    晚上睡觉前,陈朗还迷恋地看着被子上的花纹,迟小多用手写板问他:【你看见的感觉是怎么样的?】【很美。】陈朗回答他,【就像突然发现自己爱上了一个人。】这比喻太熊了。


    迟小多又问:【你爱过谁吗?】


    陈朗:【没有啊,我看书上都这么写的。】


    迟小多败给他了。


    迟小多:【你看得出色彩吗?】


    陈朗茫然摇头。


    迟小多拿着一包彩色笔给他挑:【这个和这个有什么区别?分得出来吗?】陈朗看了又看,最后摇摇头。


    迟小多还是有点可惜,可能陈朗虽然看见了东西,却无法分辨颜色,他朝陈朗描述了一下不同颜色的区别,陈朗也听不懂,只是以前在书上读到过,点点头。


    【可是对我来说,能看见已经很幸福了。】陈朗回答。


    迟小多说:【我用龙瞳经常会看见奇怪的东西,我还怕你被吓到。】陈朗:【没有关系,我自小长大,没有比今天更快乐的时候了。】迟小多笑了起来,摸摸陈朗的头。


    陈真做完家务又进来,像是不敢相信,也不敢睡,比划着让陈朗看,陈朗被他搞得哭笑不得,推开他的手。


    迟小多说:“要么你陪小朗睡吧,我去你房间睡?”


    陈真忙道不不不,又高兴地朝迟小多说:“我之前一直做梦,梦见小朗看见东西了,刚才我收拾东西来着,生怕又是做梦,进来看看你们。”


    陈真做梦都会被笑醒,直到半夜,迟小多还听见他在外头忙东忙西的,快凌晨大家才睡着。


    从这一天起,陈真和迟小多、陈朗都逐渐习惯了,生活又多了一个乐趣——看电影。陈朗还会看迟小多的手机,看不同的人,还照镜子,觉得人长得很奇怪,当然他觉得自己也长得很奇怪。以前全靠想象,如今真正看到了,感觉又有所不同。


    迟小多开始叮叮当当地敲打他们的法宝,看来注灵已经成功了,却没有办法试验,陈真戴上了陈朗的戒指,而迟小多自己也戴了个,另外一个铁片大概地弯曲好,黑黝黝的就像个破烂,预备过几天送给项诚。


    驱魔师的考试即将开始,还有三天时间,降妖师则只在其间考一个上午,考试前夜,陈朗帮迟小多复习了很久,迟小多还有点紧张,生平第一次面对这样的考试。


    陈朗:【你一定会过的。】


    迟小多迷迷糊糊,抱着枕头睡到早上。


    第46章 曹斌


    迟小多抱着枕头睡到早上,陈真拍拍他,把他叫醒了,迟小多睡眼惺忪地吃了早饭,陈真特地开车,把他送到考场外。


    降妖师的考试在驱委四楼大型会议室里,人不多,四个多功能会议室,不到八百人。一连串高跟鞋响声,林语柔拿着一叠试卷进来,一句话不说,发卷子。迟小多坐在第一排,把试卷朝后传,回头时忍不住看了这老佛爷一眼。


    老佛爷今天穿短裙,小西装外套,戴着一枚玳瑁耳环,脖子前挂着那串金色的珍珠。


    “现在开始考试。”老佛爷冷漠地说,阴阳眼看着迟小多,继而低头看了眼表。


    迟小多心里毛毛的,打开卷子,心想她一定恨死自己和项诚了,把她的玄孙搞成这样。


    试卷果然很简单,而且有不少是驱魔师真题上出现过的类型,考到第三个小时的时候,迟小多开始涂答题卡了,老佛爷站起来,信步走到他的身边,低头看他的试卷。


    迟小多:“……”


    迟小多心想怎么这么不规范啊!你监考就监考,看我试卷干嘛!


    他一被盯着看就容易紧张,涂了擦擦了涂的,最后把答题卡填完了,开始检查,所幸老佛爷不再盯着他看了。时间过得很快,中午他到陈真的办公室里去吃饭,保温盒里有陈朗早上做的汤和白饭。


    迟小多一边吃一边抱怨老佛爷盯着他试卷看的事,陈真问:“她是只看你的,还是都看?”


    “只看我的。”迟小多说,“你把她玄孙给做掉了,她会找你麻烦吗?”


    “应该不会。”陈真说,“虽然她一直也不喜欢我。这个涉及到内部派系问题,你不用知道了,不过周老师过段时间会返聘,所以不管如何,她不会无聊得来对付你的……困了?”


    迟小多打了个呵欠。


    “困了就睡一会。”陈真还在马不停蹄地看文件,朝迟小多说,“下午还有一场。”


    迟小多躺在办公室里的沙发上,半睡半醒的,空调开得很足,片刻后可达敲敲门,开门进来。


    可达看了迟小多一眼,见他在睡午觉,于是脱下西装外套,盖在他的身上,随后就走了。


    又有人敲门,迟小多迷迷糊糊地醒了,却没有睁开眼睛,缩在可达的西装外套里,偷听外面的谈话。


    “不影响,说。”


    陈真的声音从办公桌前传来。


    “根据严飞的供词。”一个男人的声音说,“他的上线有很多个,或者说,是很多个其中的一个。但我们在周宛媛封印的灵魂瓶里,查到了这么一段记忆。”


    迟小多闭着眼睛,不敢动,心想待会会被杀人灭口么。


    陈真吁了口气,靠在椅子上。


    那男人又说:“这是关于景浩的一段记忆,但是,非常地模糊。”


    “严飞曾经参与审讯,这不能算有力证据。”陈真说。


    “所以如果有必要的话。”男人说,“我想可能要提审景浩。”


    “我不太赞同这个提议。”陈真说,“太危险了,谁知道那个疯子会做出什么?曹斌,你不要小看这个人。”


    那叫曹斌的男人没有说话,靠在转椅上,侧身转了过去。


    “你小弟在偷听。”曹斌说,“已经醒了。”


    迟小多马上道:“我什么都没听见……”


    陈真说:“他是项诚的弟弟,参与了乩仙案。”


    迟小多坐起来,看着曹斌,曹斌五官深邃,脸上有一道不太明显的刀疤,一身黑西服,头发很短且用发胶打理过,手腕上戴着一个海绵宝宝的卡通表。看样子像个混黑道的。


    “如非必要,我不希望我们的对话被无关人等听见。”曹斌说,“我坚持这点。”


    说着曹斌从西服内袋中掏出一个小瓶。


    “他是自己人。”陈真说,“我也坚持这点。”


    曹斌只得把离魂花粉瓶再次放进口袋里,迟小多忙道:“没关系的,我闻我闻……”


    “不。”陈真只说了一个字。


    “曹斌,我不能给你批条子。”陈真说,“周老师也不会答应,景浩此人太过危险,一旦脱缚,你们监察部全上,也不一定制得住他。我觉得严飞的眼线和一个十年前大开杀戒的怪物,没有多大牵连。你可以试试看强行提取严飞的记忆。”


    曹斌手指搭着,放在面前,陷入了思考中。


    “不要这么顽固。”陈真说。


    “这两个人之间,一定有关联。”曹斌认真地说。


    “证据?”


    “直觉。”


    “直觉不能当作断案证据。”


    曹斌说:“你不批条子,我就不会走。”


    “随你。”陈真说,“你在这里当我秘书也是不错的,有兴趣调过来吗?”


    迟小多忍不住好笑,陈真又说:“小多,你不睡的话,来帮我登记一下表格。”


    迟小多过来,陈真让他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拿着一份文件去隔壁办公室。


    迟小多看了眼,是参加降妖师考试的成员的姓名和准考证号。


    “你和格根托如勒可达是什么关系?”曹斌突然说,“这衣服款式是外勤部的,他没穿西装外套,是他的?”


    “我们是很纯洁的关系。”迟小多的表情:(—.—)


    “我不相信。”曹斌说。


    “没有人坚持让你相信。”迟小多说,“你可以尽情地脑补我经常坐在可达大腿上和他打情骂俏的画面。”


    接下来曹斌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根据他千变万化的表情,迟小多推断出曹斌一定联想到了什么不纯洁的事。


    “你如果还不走的话。”迟小多说,“如果我大叫的话,待会可达会过来揍你喔。”


    曹斌说:“帮我的条子盖个印,可以吗?印就在你左手边的抽屉里,他没拔钥匙,我下个月带你去香山玩怎么样?”


    迟小多:“当然不可以,而且秋天香山人山人海,你不怕我被挤爆膀胱吗?”


    曹斌:“我们整个监察部一起出动,四十五个人,平均身高一米八二,给你事先清场,你走到哪,我们清场到哪。”


    “不需要。”迟小多面无表情地说,“我欣赏一下挂历就可以了。”


    外面敲了敲门,可达推门进来。


    “曹叽八。”可达说,“过来一趟,正要找你。”


    曹斌的脸色一下就变了,坐在转椅上,整个人转过去,可达先是不客气地问候了曹斌的祖宗十八代,接着咆哮道:“手下一群人做什么吃的!捅一堆烂摊子让老子收拾!当外勤部是你保姆么?!”


    曹斌触电一样弹了起来,可达抬手一揪,拎着他的西装领子,几乎是把他从陈真的办公室里直接拖了出去,还附赠了句顺口而漂亮的国骂。


    迟小多:“……”


    陈真回来了,迟小多登记完一部分,陈真说:“该去考试了。”


    迟小多说:“我晚上来帮你把剩下的做完。”


    陈真嗯了声,迟小多说:“那个……曹斌说的话,被我知道了真的没关系么?虽然我一定不会往外说,但是会不会让你为难?如果为难的话……”


    陈真笑了笑,说:“我就是想让你故意听见,这样消息泄露给你,曹斌就会觉得不安全,所以他不敢再越权把景浩提出来。”


    “那个叫景浩的人很变态么?”迟小多说。


    “他是个疯子。”陈真答道。


    迟小多点点头,陈真想起了什么,说:“对了,这个给你。”


    陈真从抽屉里取出一支钢笔,递给迟小多。


    “这是我的幸运法宝。”陈真说,“陪伴我小升初,中考和高考,还有驱委的公务员考试,借给你用一下午,认真做,一定能考过的,加油。”


    迟小多登时感动得热泪盈眶。


    下午,丰台区驱魔师考场,一个工厂外,中场休息的考生们吵吵嚷嚷。


    项诚穿着白T恤,五分裤,板鞋,翘着脚翻书。齐尉过来坐下,看着项诚。


    “看什么?”项诚冷冷道。


    “你板鞋里穿袜子了吗?”齐尉好奇地用手指勾了下项诚的鞋帮。


    项诚:“别动!”


    项诚侧身让开。


    齐尉看到项诚的白色船袜边,表示惊讶。


    项诚瞪着齐尉,齐尉笑道:“其实你好好收拾下自己,挺潮的。”


    项诚拿着问卷对答案,头也不抬。


    “小多给买的,他买什么我穿什么。”


    齐尉又道:“今天考试错了多少?”


    项诚没有回答,片刻后突然道:“多少钱?”


    齐尉:“?”


    项诚一手扯了扯自己衣袖,示意齐尉看,问:“你知道多少钱不?”


    “一千多?”齐尉道。


    项诚:“……”


    项诚指指自己鞋子,齐尉说:“八百?我猜的。”


    “全身?”项诚问。


    齐尉道:“两三千吧,怎么?”


    项诚没说话,齐尉笑笑,说:“你俩在一起了?”


    项诚还是没回答,把笔一扔,书一收,扔到垃圾桶里。


    “怎么了?”齐尉道。


    “回家!”项诚不耐烦道:“挂了。”


    齐尉说:“没考完怎么知道?”


    项诚:“选择题已经挂了。”


    项诚把包一背,回去收拾东西,周宛媛看见项诚,说:“不能走!就算过不了也得考完!刚刚我已经翻过一次墙了!外头守着的全是神兽!”


    项诚一脸无奈,只得又去垃圾桶里把书捡回来。


    下午考试,项诚一脸烦躁,挠了几下头,拿到试卷,打算交个白卷算了。


    然而就在他打开考试用笔盒的时候,盒里放着一张小纸条,上面画着一条歪歪扭扭的大嘴巴蛇。


    旁边写着一行字:【加油!(爱心)不动明王!你一定可以的!】项诚静了,把那张纸条折好,卷起来,系在右手的大拇指上,看了会题,开始答题。


    驱委问答题环节,迟小多先翻到附加题看了一眼,内容是天脉能量场分析,以及鬼魂的流向,是一道计算题,设单位区域内灵魂总量与强度是固定值,给出社会心理学中的相关量数,综合社会发展,分析十年内天脉朝人间发射的投胎能量影响,以及怨魂能力的损耗。最后分析出魔产生的几率以及类型。


    好难的附加题……迟小多心想,不管了,先做填空和分析吧。


    迟小多掏出计算器,打开,发现盖子里贴着一张即时贴。


    【小多,如果你拿到降妖师执照了,可以协助我吗?】


    那是项诚的字迹,字旁画着一条胖胖的,奇怪的鱼,旁边打了个箭头,写了个“翻车鱼”。


    迟小多:“……”


    迟小多登时心花怒放,揭下即时贴,背面居然还写了一行字。


    【当然,没考过也没关系,我罩你。】


    迟小多心里狂喜,折好即时贴,开始奋笔疾书地答题。


    老佛爷下午没有看迟小多的试卷了,而是沉默地坐在讲台一侧,扫视全场。


    考到一半,曹斌进来了,拿着一份几页的文件。


    迟小多忍不住抬起眉毛,好奇张望一眼,老佛爷掏出一个私章,盖在文件末尾,曹斌便看了眼迟小多,走了。盖章的时候,下面仿佛有了点说话声。


    “考你们的试。”老佛爷冷冷道,“眼睛不要乱瞥。”


    考场里一下又安静了下来。


    迟小多用陈真的钢笔写了半天,发现这笔的出墨水量似乎不太好控制,在做分析题的时候,字的颜色越写越浅,快要没水了,于是迟小多拧开杆,在笔胆上挤了挤。


    噗嗞一声。


    啊啊啊啊——迟小多炸毛了,怎么办!这么大一滩墨水!这什么鬼东西啊啊啊!


    老佛爷:“……”


    迟小多快要哭了。


    老佛爷从包里取出一片湿纸巾,扔过去,啪的一声贴在迟小多的脑袋上,迟小多忙道谢谢,手忙脚乱地擦了,结果越擦越糊,写了一大半的分析题乱七八糟,糊成一团。


    迟小多想死的心都有了,恨不得把试卷给撕了,完全不敢抬头看老佛爷,老佛爷怜悯而无奈地看着迟小多,迟小多最后在夹缝里密密麻麻地写了一大堆。


    “那里是装订线。”老佛爷说。


    迟小多:“……”


    迟小多只得又换了个地方,对于一个有强迫症的水瓶座来说,试卷失去了整齐格式的美感,简直比不及格还要难受。最后他勉强答完了卷子,只好假装看不到上面乱七八糟的一团,在附加题处以优美的英文字体写下公式,并且进行计算。然后考虑要不要在试卷上贴张一百块钱,末了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傍晚,陈真还在加班。


    “考得怎么样?”陈真说。


    迟小多咬牙切齿,冲过去掐着陈真脖子一通乱摇,陈真眼里带着狡黠的笑意,说:“我忘了,那支笔经常漏墨。”


    迟小多欲哭无泪。陈真收起笔,满意地说:“嗯,很好。”


    “一点也不好。”迟小多道。


    陈真说:“选择题好好做的话,一般都能过,放心。”


    今天是周末,北京大堵车,陈真还要加班,迟小多就给陈朗发了个消息,说晚点回去,于是在办公室里帮陈真整理表格并且登记。其间下去送了几次资料,看见卷子被装订好了,周茂国和王部长正在一间办公室里看卷子。


    迟小多把文件交给周茂国,周茂国嗯了声,王部长说:“你在几楼?帮着跑腿了?”


    迟小多看到他的胸牌上写着“王雷”,答道:“我今天考完试,顺便帮陈主任整理点资料。”


    王雷点点头,问:“考得怎么样?”


    迟小多心想自己那个糊成一团的卷子不知道是在周茂国手里还是在王雷手里,嘴上答道:“还行……吧。”


    “机读卡多少分?”周茂国问。


    “我不知道。”迟小多茫然道。


    “机读卡已经筛过。”王雷说,“明天下午会给通知,得尽快改完,来吧,周老师。”


    周茂国严肃地点点头,迟小多便关上门。


    全城入夜,陈真忙得顾不上吃饭,驱魔师考试那边的资料也过来了,需要做汇总,还要看政审内容,给意见。陈真拿着一根烟,在鼻子前闻了闻,摩挲几下,放在一边。


    迟小多则在陈真的办公桌前给他登记资料。陈真时而眉头深锁,时而有点遗憾,摇头,有时候还会自言自语个几句。


    “看什么?”陈真眉毛一抬,看了眼迟小多。


    迟小多觉得好笑,答道:“没什么。”


    陈真又闻了闻烟,却不点燃。


    “你可以抽。”迟小多说,“我不介意。”


    “我不想开这个头。”陈真答道,“要保护自己的身体,戒了。”


    迟小多最初感觉陈真冷漠禁欲又彪悍,然而在彼此熟悉后,却觉得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周老师被你的笔喷过墨水吗?”


    “什么?”陈真一脸迷茫地抬头,随即马上否认,说,“当然没有。”


    迟小多面无表情地说:“我觉得你一定曾经在给周老师的文件上,用这支墨水笔留下过不可磨灭的印记。”


    陈真不理迟小多了,继续低头看文件。


    “你的嘴角好像翘起来了。”迟小多伸长了脖子观察陈真。


    陈真:“……”


    陈真把文件一放,迟小多忙道:“好的,我不说了。”心想按原本说的,给我们集体加分不就没事了嘛。


    陈真哭笑不得。


    “明天面试结束后。”陈真说,“组织可能会请你帮一个忙,降妖师考过的人,会筛选出一部分,在驱魔师实践环节,暂时充当一下被解救的人质。”


    “会和项诚碰到么?”


    “我不知道。”陈真说,“如果项诚过了笔试,应该是可以碰上的。”


    迟小多点点头,说:“只要大喊救命就可以了吗?”


    “不用喊。”陈真说,“考官们会把你和其他人质一起,放在一个迷宫里,到时候用特别的抽签方式来组成小队,两名驱魔师与一个人质组队,小队安全撤离,就算实践通过,具体过程将影响最后的得分。”


    好像很好玩的样子,迟小多一口答应。


    “小朗也会参加。”陈真答道,“实践相当于一个试炼,对你们人质来说不会有任何危险,顶多只是让驱魔师扣分。”


    “太好了!”迟小多说,“小朗一定也想出来玩,可是……会累吗?”


    “可能会有一点。”陈真答道,“但是实践环节,会有一位老师参加评分,我想让他看看小朗的眼睛,能不能因为这个启发,恢复他的听力。”


    “哦——”迟小多答道,“是和周老师差不多级别的吗?”


    “比周老师辈分还要更高。”陈真答道,“乔大师,他已经很多年不在协会里露面了。”


    陈真和迟小多议定,又忙到深夜才回家,陈朗还在看电影,迟小多打了个呵欠,说了几句话,两人就在沙发上靠着睡着了,半夜陈真把两人搬到房间里去,还在客厅里看材料,直到第二天早上,迟小多打着呵欠,陈朗出来做早饭,才发现陈真躺在沙发上,和衣睡了一宿。


    迟小多收到了短信,是一个二维码,这意味着他的答题卡分数已经过及格线了,分析题还在改,今天要参与面试。


    陈真、可达等工作人员则要参加今天驱魔师的笔试,比外围考场早一天。考完以后,项诚他们还得在郊区考场再考一天,完了就可以回来见面了。


    迟小多扫过二维码,按了下电梯,前往负责面试的楼层,身边站着面无表情的曹斌。


    曹斌朝迟小多吹了声口哨。


    “你都用这种方式来打招呼的吗?”迟小多说。


    曹斌正色道:“是的。”


    “统战部。”电梯报楼层。


    老佛爷进来了,迟小多看看曹斌,示意他吹口哨吧,曹斌目不斜视,话也不敢说。


    “曹斌。”老佛爷面朝电梯门,从镜面里看着曹斌的脸,沉声道,“通知综合科,尽量在一个小时内办完,不要影响你们的考试。”


    曹斌微微躬身。


    “组织部。”


    老佛爷留下一连串高跟鞋声,走了。


    曹斌又朝迟小多吹了声口哨,迟小多看见他的手上拿着一串珠子,珠串上有个玉牌,玉牌上刻着奇怪的纹路。


    “七缚锁。”迟小多眉毛微微一扬,说,“你要开什么封印吗?”


    这是迟小多在书上读到的,这种玉牌是非常稀罕的法宝,成双成对,黑色的玉牌用来镇妖,白色的玉牌则用于解封。


    “好好面试。”曹斌说,“小同志,国家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第47章 我看到一个邪恶的灵魂


    曹斌在十三楼出了电梯,迟小多一直到十六楼。


    “信息部多功能会议室。”


    一整个会议室里的人都是来参加降妖设备师考试的,还有不少人摊开书在复习,迟小多在讲台上扫了二维码,拿到一个号,坐到最后去等叫号。每过一段时间,就有人来叫考生。


    “47号,迟小多。”


    迟小多敲了敲门,打开会议室内间的门。


    “迟小多,请坐。”


    一个男人示意他坐下。


    迟小多深吸一口气,有一点紧张。


    面前是一张环形的桌子,坐着七个人,周茂国、林语柔、王雷部长、一名年轻的女性,一名身穿军服、头发花白的老军人,一穗两星。


    还有一名姓廖的,那天审讯严飞时迟小多见过的高官。


    最后一人是个很白很白的,高且瘦,瘦得像个骷髅一样的男人。看不出年纪,剃了个光头。


    “各位老师好。”


    “你好。”王雷笑了笑,他靠在转椅上,审视迟小多。


    “欢迎你加入驱委的大家庭。”那个年轻女性说,“你的答题卡,在这次笔试环节里,你是唯一的一个选择题满分……”


    迟小多:“!!!”


    “……能告诉我们,你在考试前都是怎么复习的吗?”那女性续道。


    迟小多:“啊?什么?”


    迟小多完全没想到是这么一句。


    “复习过程。”老佛爷冷冷道,“这是你的面试。”


    “喔。”迟小多忙答道,“就是看书,背书,没特别做什么。”


    “是这样?”王雷笑道,“看驱魔师的复习资料?这可不容易。”


    “嗯。”迟小多说,“我和我的朋友一起复习,互通有无,他也考驱魔师。”


    那女性温和地问:“朋友是谁?”


    “项建华的儿子。”老佛爷冷漠地截断了话题,“迟小多,请你用简单的语言描述一下,七魄在人体内的互相牵连以及流向,给你两分钟。”


    这个迟小多实在是熟得不能再熟了,于是从容回答了老佛爷的问题,但时间有点不够说,两分钟后,周茂国按了下铃,叮的一声,示意他可以不用说了。


    “用十秒的时间设计一个简单的法宝,或者选择一个你曾经设计过的法宝。”王雷说,“再用五十秒时间朝我们解释它,现在开始。”


    迟小多:“……”


    嘀嗒嘀嗒嘀嗒……


    “我我我……对了!”迟小多说,“我设计过一个双生戒,利用灵慧破的力量,来令驱魔师与降妖师彼此存在互相感知。因为大部分降妖设备师都是驱魔师的家人所以这种双生戒的量产是非常必要的譬如说丈夫常年在外收妖而老婆在家里坐立不安……”


    “叮。”时间到,王雷看也不看,拍了下铃铛。


    “有什么现实意义吗?”老将军问。


    “当然。”迟小多笑着说。


    “可以减少异地分居后,家庭内也许会发生的不可控情况。”王雷朝众人解释道。


    所有人都忍着笑。


    迟小多心里咆哮道不是这样!这个双生戒不是防劈腿用的啊!


    “也……可以这么理解。”迟小多补充道,“其实我最初的想法只是觉得很多时候,驱魔师的工作太危险了……”


    “请你谈一谈你对有神论和社会上广泛存在的,无神论的理解。”老佛爷再一次提出问题,“并结合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中的唯物论,对驱魔师、妖魔、超自然力量提出你的看法,三分钟时间。”


    “唯物论和驱魔现象并不矛盾。”迟小多说,“就像电磁波在被发现前一直存在,光在波粒二象性被确立前也只被承认波的特性,牛顿三大定律在一定范围内仍然是适用的,广义与狭义相对论只是开拓了物理学里新的领域。”


    “结合马哲,我们要辩证地、唯物地……去认识这个世界。”迟小多说,“把一切不合理的现象当成……尚未提出解释的科学领域,不必大惊小怪,也不必对未知的事物生出恐惧之心,要系统地,用历史的眼光去解决问题。”


    “至于有神论与无神论。”迟小多想了几秒,答道,“无神论的世界……在人性的自我约束上,始终存在着一些……一些……我更倾向于有神论,嗯我更喜欢有神论的体系。”


    “因为……虽然说死亡面前人人平等,但一个人的力量与社会地位,一旦超出了大众的能力太多,达到可以影响整个世界,甚至毁灭他人的程度,那么不管他做了什么,令多少无辜的生命死亡……在无神世界里,他只有一条命,就算被夺走,也不足以偿还此人对他人命运的干预与影响。”


    “所以。”迟小多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开始满嘴跑火车,“有信仰,才会有敬畏,嗯,我觉得是这样。”


    考官们各自给迟小多打分,那年轻女人做了个“请”的动作,说:“你的面试结束了,谢谢你。”


    “谢谢各位老师。”迟小多起来鞠躬。


    中午,迟小多去给陈真和可达他们买饭,两人过来一边吃一边听迟小多说他的面试。


    陈真面无表情:“对答案吗?”


    “不要了吧。”可达答道。


    “对一下吧。”


    “我说不要对了。”可达说,“影响下午心情。”


    “对了就是对了,错了就是错了。”陈真无聊地说,“反正都会出来的。”


    可达怒道:“陈主任!你不要这样好吗!”


    “好好。”陈真只得让步。


    下午还有一场,迟小多开始无聊了,心里止不住地想念项诚,不知道他今天考得怎样,选择题都会做吗,问答题会出现难的吗?他会想我吗?


    敲门声响,周茂国推门进来,做了个“让”的手势。


    陈朗摸着门,走进办公室,左看右看。


    “小朗!”迟小多笑着朝他招手。


    陈朗点点头。


    周茂国说:“小多,你陪他一会,傍晚会送你们去实践考场。”


    迟小多突然想起来了,还有后天的实践,可是这么一来就见不到项诚了,会在考场上碰见吗,他充满了期待。


    陈朗在陈真的办公室里好奇地看来看去,摸摸他的相框,全部是陈真和陈朗的合照。


    【我昨天晚上期待得一晚上没睡好。】陈朗朝迟小多问,【我们要去哪里玩?】【我也不知道,他们让我保密。】迟小多问,【你喝咖啡吗?】陈朗答好的,迟小多知道他不喝味道太浓的东西,便去可达的办公室拿了包速溶咖啡,只倒了很少的一点点进去搅开。


    陈朗独自留在办公室里,站在落地窗前朝外看,背后有人敲门,他没有听见,门被打开,他从落地窗倒影里看见了,转过身。


    “周老师呢?”曹斌问。


    陈朗露出不解的表情。


    曹斌走了过来,办公室的门开着,走廊里,可达办公室一声关门的轻响。曹斌马上转过身,走了出去。


    这个时候,陈朗眯起眼,眼里的龙瞳发出微弱的绿光。


    迟小多拿着两杯咖啡,从可达办公室里出来,看见曹斌离开陈真办公室,朝他吹了声调戏的口哨。


    “曹丁丁,你不考试吗?”迟小多问。


    曹斌左右看看,朝迟小多露出暧昧的笑容。


    曹斌一手揣兜,另一手撑着走廊墙壁,拦住了迟小多的去路:“见到周茂国了吗?”


    “刚来过。”迟小多说,“把小朗送过来就走了。”


    “说的什么?”曹斌问。


    迟小多想了想,答道:“没说什么,怎么了?”


    “陈真呢?”曹斌又问。


    “考试啊。”迟小多说,“你还不快点去?超过半小时进场就要取消资格了。”


    曹斌打量迟小多,迟小多注意到他撑在墙上的手上,系着一个黑色的七缚锁玉牌。


    曹斌仿佛在考虑什么事,最后转身走了,进了电梯。迟小多看了他的背影一眼,倏然间看到他进电梯的时候,从裤兜里掏出左手,电梯关门的一瞬间……


    ……曹斌的手上……那是什么?


    迟小多似乎看到了曹斌的左手上有血,但他不确定那是血还是朱砂,也或许是使用什么法阵的一种药剂。


    联想到刚才曹斌的表现,似乎有点不对劲。


    背后,一只手指点了点迟小多的肩膀。


    “啊——!”迟小多被吓得大叫起来,转身看却是陈朗。


    陈朗拉着他的手,让他进来,关上了门,指指外面,比划了个问的动作。


    迟小多已经大概能懂一点陈朗的手语了,他用拇指放在太阳穴前,另一只手做了几个动作,示意是个朋友,陈朗眉头拧了起来,缓缓摇头。迟小多拿起陈朗的手写板,写了“曹斌”两个字。


    陈朗擦掉,写下:【我看到一个邪恶的灵魂。】


    迟小多:“……”


    迟小多马上让陈朗呆在办公室里,让他哪里都不要去,翻出陈真抽屉里的符,贴了一圈,反锁办公室的门,贴上金箓禁制符。


    接着他疾步冲出去,进了电梯。


    “组织部。”


    迟小多直接进了组织部楼层,刚一个滑步出来,看见曹斌的背影进了办公空间内,周茂国正和那名老将军在说话。


    “小心曹斌——!”迟小多大吼道。


    曹斌猛然转身,朝迟小多一个飞扑,周茂国登时醒悟,一脚踹翻椅子起身,挡在那名老将军面前,伸手进怀。


    说时迟那时快,曹斌满是鲜血的左手探到了迟小多面前,迟小多下意识一侧身,右手一揪曹斌衣领,直接给他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回旋大膝车。


    曹斌瞬间当场五体投地。


    曹斌万万没想到迟小多看上去人畜无害,居然有这彪悍身手,错估对方实力的局势是严重的,刚一起身,周茂国便喝道:“退——!”迟小多朝地毯上一扑,唰一声,周茂国抖出了漫天铜钱,紧接着铜钱全部张开翅膀,四面八方飞来,朝曹斌追去,曹斌顾不得再抓迟小多当人质,一个矮身,撞进了安全通道里。


    周茂国按下了报警器,驱委大厦内登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楼上楼下,一片混乱。


    “警告,驱委全面封锁。”周茂国的声音在广播器里说,“彻查安全通道……”


    紧接着,三声巨响,七楼到十楼,所有的落地窗玻璃全部炸开,曹斌在十楼一个飞扑,在炎炎烈日下射出了大楼。


    第一秒:


    周茂国掏出沙漏倒置,抛出去,沙漏稳稳落在地上。


    震耳欲聋的轰鸣,炸弹连环爆炸,周茂国扑过来,把迟小多扑在地上,一枚引导弹从七楼外直接穿进了组织部,把落地窗玻璃震得粉碎,呼啸着直射进了电梯,电梯内发出爆炸,紧接着红云与烈焰咆哮着充斥了每一寸空间。


    两架直升飞机不知从何处突然出现,在大厦外围疯狂扫射,将七楼的所有玻璃窗射得粉碎,另一架缓慢升高,扫向八楼、九楼,在那里考试的工作人员各自抱着头,逃出了会议室!


    第二秒:


    安全通道里冲出了一个人,那是披头散发的林语柔。


    周茂国把迟小多拉起来,转身和林语柔跑向落地窗,林语柔把脖子上的珍珠串一扯,时间的流动登时变得无比缓慢。周茂国架着迟小多的手臂,拖着他避过空中缓慢的、四处迸射且横飞的碎片与旋转着射来的子弹头!


    第三秒:


    林语柔扑向那名老将军,将他推到桌子底下,飞身一踹会议桌,封死了角落。


    迟小多:“……”


    林语柔的金色珍珠在空中飞射,带着旋转的金光弹开了所有呼啸划过的碎片,将它们撞得钉在墙上,紧接着珍珠唰然化为粉末,聚合为一只金色的五爪金龙!


    五爪金龙飞出大厦,与此同时,十楼,曹斌飞向大厦对面,抓住了其中一架直升飞机的脚架!


    五爪金龙喷出熊熊龙炎,只是一转过头,直升飞机便被龙炎扫中,在空中爆炸,坠向广场的喷水池。


    沙漏见底。


    唰的一声,时间恢复原状,周茂国与迟小多、林语柔三人冲到会议桌后,外面直升飞机爆炸,里面的引导对空弹爆炸,两道震荡波发生了对冲,将七楼里的所有椅子、一台钢琴一起卷了出去,轰然巨响,烟尘弥漫。


    十楼外,第二架直升飞机带着曹斌掉头飞走,地面的喷水池射出利箭,白鸽全部幻化出飞行守护兽,旋转着追向直升飞机,然而第二架直升飞机当的一声震荡,空间发生了水纹似的扭曲,倏然间连直升飞机带着起落架上的曹斌,一起消失了。


    第48章 出发


    迟小多灰头土脸,踉跄起身后,第一件事就是跑向十三层,推开门,陈朗在里头没事人一样地喝咖啡。


    陈朗:“?”


    迟小多:“……”


    陈朗:【你怎么了。】


    迟小多摆摆手,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陈朗:【刚刚地震了吗,你的咖啡打翻了,咖啡在哪里?我去给你泡一杯。】迟小多:【这楼抗震八级,不要担心。】


    周茂国调转沙漏,喃喃念诵了几句咒文。


    沙漏反转之时,无数景象开始倒带,钢琴与桌椅飞进组织部楼层,互相嵌合在一起,窗外的金珠飞来,收于林语柔之手。


    火焰聚合,卷成冲击波之形,朝电梯内一瞬间涌了进去,碎片与残渣拼合为一枚导弹,倒退着飞出窗外,碎裂的玻璃紧随其后,跟着导弹飞起,落在它原本的地方,拼合,裂纹唰的一声消失。会议桌在无形的力量下反转,回归原位。


    七、八、九、十楼层倒射出无数弹头,垮塌的落地玻璃墙升起,嵌合,翻倒的桌椅归位。


    然而却不见直升飞机倒退着飞回来,也不见曹斌跃回他本该在的地方,所有的子弹,包括两枚导弹都穿过了空间,现出水波纹一般的震动,消失了。


    “停。”老佛爷道。


    周茂国手指旋转,那个小小的沙漏打横,最后几粒沙子停留在漏颈处。


    “时光之壶的力量有限。”周茂国沉声道,“对方携带了破除时间禁制的法宝,显然筹备已久,老佛爷,你的判断出错了。”


    林语柔深吸一口气,有点站不稳,一手按着桌子。周茂国却抬起头,望向落地窗外,把沙漏倾斜了一个很小的角度。漏颈处,一粒沙子极其缓慢地滚落下来,而窗外的景象也以十分之一的速度缓慢回放。


    空间纹路荡漾,现出传送通道另一侧,一个朦胧的倒影,像是极其干净的天空与绵延的雪山,随着沙子漏完,水纹与景象消失,周茂国眯起了双眼。


    外面一片混乱,陈真推开门,看见迟小多一身的灰,陈朗在给迟小多拍灰。


    “帮我个忙。”陈真说:“来,把办公桌腾出来。”


    迟小多忙起身,外面进来一群人,可达抱着浑身是血的曹斌,把他放在陈真的办公桌上。


    迟小多一脸惊讶,陈朗也过来了,办公室外头,周茂国快步进入,老佛爷则在门口不知道等候什么人。


    陈真说:“可达,你去善后。”


    “我也不能看?”可达问。


    陈真摆摆手,朝外面的人说:“各位领导,得罪了。”


    陈真关上了办公室的门,关门前迟小多听见周茂国在吩咐。


    “格根托如勒,你调集所有外勤部人员,把今天发生的事全部善后,准备高强度离魂花粉,包括在考试的……”


    曹斌躺在办公桌上,不住抽搐。


    “他他他……”迟小多说:“不是跑了吗?”


    陈真答道:“暗杀周老师未遂,越狱逃亡的是景浩。曹斌提审他的时候,被景浩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调换了形态,于是变成了景浩把曹斌押回去收监……”


    难怪,迟小多协助陈真,用剪刀把曹斌的衬衣剪开,陈朗在一旁用抹布给曹斌擦身。


    “用的什么办法?”迟小多又问。


    “现在就要找出……”陈真答道:“景浩是怎么做到的,拜托你了,小多,在这里使用龙瞳。”


    迟小多捂着右眼,集中精神,陈朗也学着他要看,陈真打了个手势,让他别学。迟小多看到了曹真的喉咙下方,卡着一团黑色的雾。


    陈朗拿过手写板,写道:【有三个,我只找到了一个。】陈朗用手按压曹斌的左腹部,示意那里还有一个。


    迟小多:“我又找到了一个,在胃部上面。”


    迟小多标出方位,陈真打开包,抖出手术剪刀。


    迟小多:“……”


    陈真给陈朗打了个手势,让他不要看,出去等一会,陈朗固执地坚持要留下来。


    “把那三团黑气取出来。”陈真朝迟小多道。


    迟小多:“我我我……我不会做外科手术啊!大哥!”


    陈真:“动手,死了算我的。”


    迟小多:“……”


    迟小多战战兢兢地剪曹斌肋骨下的皮肤,陈真等不及了,拿过剪刀,划开一个口子,说:“快!”


    办公桌上全是血,迟小多闭着眼,不住发抖,把手伸进去,揪出一个黑色的,左右乱窜的小虫,陈真拿出瓶子,飞快地把虫子装进去,盖上盖子。


    “他不会死吗。”迟小多快哭了。


    “不会。”陈真一边给曹斌缝合一边说:“下一处,快!”


    迟小多把三只黑色的小虫都抓了出来,陈朗一脸疑惑地看着那三只虫。


    陈真给曹斌的三道伤口缝上,示意迟小多去洗手,也不管曹斌,转身就出去,恰好碰见拿着离魂花粉瓶的可达。


    “善后完了?”


    “剩下你办公室里俩小的。”可达道:“老佛爷没特别说,周老师让问你意思。”


    “疑点太多。”陈真答道:“不用给他俩闻。”


    可达点点头,自己闻了下花粉瓶,打了个喷嚏。


    可达:“哦!陈主任?考得怎样?奇怪,不是才考完?怎么跑十三楼来了?发生什么事?你给我闻离魂花粉了?”


    陈真:“……”


    陈真一手扶额,说:“没事,你听到不该听的了。”


    可达一脸莫名其妙,要去办公室。


    “小多在里头吗?”


    “别进去!”外面陈真说:“除非你想再闻一次。”


    可达:“……”


    迟小多:“……”


    “楼下等。”陈真说:“今天活动照旧。”


    可达只好走了。


    陈真推开隔壁会议室的门,里面坐着老佛爷和周茂国,老佛爷显然非常头疼。


    “善后完了。”陈真答道:“现在知情人剩下我们三个,隔壁办公室里,我弟弟和迟小多。”


    周茂国西服革履,皮鞋踩在另一张椅子上,回放着大厦内的监控录像,陈真便站在一旁看。


    录像上是一个审讯房间,曹斌叼着烟,抽了囚犯一巴掌,拖着他起身,把他拽到外头去,在外等候的监察部工作人员马上过来,拧着另一个囚犯的胳膊。


    那囚犯突然暴起朝着曹斌猛扑过去,两人滚下了楼梯,监察部人员马上快步追下去。


    两层楼的摄像头同时展现出封闭监狱层的回放,一层是从楼上滚下来,另一层是从楼上滚下去。


    “这个时间点,景浩代替了曹斌。”周茂国回过头,朝老佛爷说。


    老佛爷接过遥控器,调慢速度,滚下楼梯的短短几秒内,曹斌与那囚犯的身体在一帧一帧的录像画面中各自变化,曹斌变成了囚犯,而囚犯变成了曹斌。


    紧接着,监察人员追了两人,一道电鞭卷着囚犯,把他凌空抽得飞起,“囚犯”在空中不住抽搐,昏了过去。


    “曹斌”快步上前,揪起“囚犯”的头,在墙上连撞三下。


    “从这个时刻开始已经是景浩了。”老佛爷说:“可是这样一来也不合理,陈真,你觉得呢?”


    陈真没有回答,周茂国想起来了,说:“你们三个不必闻离魂花粉。”


    “我始终觉得提审景浩是很不妥的。”陈真答道。


    “我要听你的推断。”老佛爷冷冷道:“不是要让你问谁的责。”


    “严飞入狱。”陈真想了一会,答道:“帮助景浩越狱,当年的天魔一直在等这一天,潜伏在外,随时准备接应景浩,这一着棋是早就安排好的。”


    “没有人知道曹斌会在今天提审。”老佛爷以冰冷的语气答道:“除非是你那边泄露了消息。”


    陈真从怀里取出三个瓶子,放在桌上。


    周茂国接过,看了一会,摇摇头。


    “这就是让曹斌和景浩互换身份的东西?”老佛爷眯起眼,审视那三个瓶子。


    陈真点头,说:“需要后续调查才能肯定。”


    “假设这是蛊,蛊母藏在景浩体内。”周茂国说:“血魔派出的卧底在严飞入狱之后,给曹斌喂下了蛊……”


    老佛爷道:“卧底为什么会认为,曹斌一定会提审景浩?”


    “在严飞的记忆里作出一点关于景浩的细节修改。”周茂国如是说:“严飞拥有不少关于景浩的记忆,在培训班里,他们曾经是同学,而后来追捕景浩的整个过程,是严飞负责的。”


    “这个卧底很清楚,一旦让严飞疯掉,而所有记忆突出显示,指向隔壁重点囚室中的景浩,那么组织一定就会怀疑,这一次的事件与景浩有关,于是曹斌起疑并提审景浩,被调换身份,景浩顺利逃狱。”


    “那么潜伏在组织里的这个卧底,一定能办到至少三件事。”老佛爷淡淡道:“第一:知道曹斌提审景浩的确切时间,这样才能派出直升机接应。第二:审问过严飞,并且有一次改动他记忆的机会。第三:有权通过曹斌的提审手续。”


    “同时满足这三个先决条件的。”老佛爷说:“除了我,就只有你了,茂国。那么我们谁是奸细呢?”


    周茂国没有说话,带着玩味的笑容,手里玩着一枚铜钱。


    陈真欲言又止,周茂国眉毛微微一抬,示意他说。


    “还有一个人。”陈真道:“满足第一个与第二个条件,事实上第三个条件并非必须的,因为只要他知道曹斌什么时候提审景浩,那么就可以对应的,通知外围接应,把景浩接走。”


    “谁?”老佛爷面上不现喜怒。


    “严飞自己。”陈真答道:“严飞早就给曹斌下过了这种蛊,预备一个后续的计划,也许乩仙案顺利,严飞的下一步就是放出景浩。但他的计划被项诚扰乱,最终把他自己送进了牢房。”


    “于是他牺牲了自己,把自己变成一个疯子,并令有关于景浩的记忆浮出水面,接下来就把未完成的任务,交给了景浩。”


    老佛爷长吁一声,用手指疲惫地揉了揉左眼,开口道:“怎么解释外援恰好在那个时间点前来的问题?”


    陈真一指桌上的三只蛊虫。


    “虽然这未经证实,但我怀疑严飞很可能通过它们,朝外界传递了一些消息,就像在曹斌身上放置了一个发报机,当他与景浩会面,并受到蛊母感召时,会牵引其余的蛊虫——假设帮助景浩逃狱的某个人身上,也放置有这种蛊虫。”


    “这样一来线索又断了。”老佛爷道:“我始终无法接受,以我对严飞的理解……”


    数人沉默良久,老佛爷又缓缓叹了口气。


    “没有断。”陈真认真道:“最起码,我们得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线索。”


    “乩仙案绝非简单的窃题。”周茂国起身道:“目前可以确认的,乩仙案与天魔有关,最后接应,并带走了景浩的外援,来自于‘圣地’。所有计划环环相扣,天魔影响了严飞,在乩仙案结束后,决定舍弃严飞,或者说严飞意识到计划失败,决定牺牲自己,免得暴露出‘圣地’的一些秘密。”


    “于是严飞替换了景浩,现在景浩逃出去了。”


    周茂国起身,出了口长气,说:“将军的记忆已经完全清楚,目前景浩逃逸事件,仅限于我们几个人。不过说实话,我不大相信天魔只派来了一个严飞。”


    “线索很清楚。”陈真在桌上摊开一摞文件,解释道:“十二年前,天魔开始了它的第一次计划,严飞在参与攻陷圣地行动的过程中,受到天魔的腐蚀,堕落。”


    “圣地沦陷,转移。”陈真又道:“现在圣地所在的确切地点尚不清楚,不管协会里有多少奸细,首先必须查到圣地的下落。”


    周茂国点点头,拉开门,陈真紧随着出去,朝老佛爷微微鞠躬,老佛爷仍在思考,沉吟不语。


    “我觉得不会是她。”


    陈真跟在周茂国身后,周茂国眉毛一扬,回身道:“不一定,每一个人都有可能,你不能相信任何人,包括我,如果发现我也被血魔体影响,你最好尽快杀死我。”


    周茂国看了陈真一眼,电梯门打开,周茂国入内。


    陈真疲惫不堪,进来时长吁了口气,陈朗和迟小多正在擦桌上给曹斌手术后留下来的血。


    “怎么办?”迟小多问。


    “什么怎么办?”陈真回过神,想起来了,说:“走,快点,就等你俩呢。”


    “啊?”迟小多莫名其妙。


    陈真朝陈朗打了个手势,两人便跟着陈真出去,进电梯时迟小多问:“曹斌没事吧。”


    “他有再生术。”陈真心不在焉地按了下一楼,答道:“很快就能愈合了,不必替他担心,这件事不要再提,除非项诚问起,否则谁都不要说。”


    迟小多点点头。


    “等等等——”可达飞身过来,挡住电梯门,朝他们嘿嘿一笑,伸手使劲摸了摸陈朗的头。


    “现在去哪?”迟小多说。


    “实践啊。”可达答道:“秋游了,耶——”


    迟小多:“……”


    迟小多以眼神询问,那事情不管了吗?陈真嗯了声,让他不要操心。


    可达:“你没看到小朗等着玩,等得眼睛都绿了,对吧。”


    陈朗:“?”


    迟小多和陈真心想,本来眼睛就是绿的。


    夕阳西下,一辆大巴停在驱委门口,迟小多牵着陈朗上车,问:“去哪里实践?”


    “阿尔山。”陈真答道:“内蒙。”


    迟小多换洗的衣服裤子都没收拾,陈真却提着一个包上来,显然已经帮迟小多和陈朗收拾好东西了,车上的人纷纷朝陈真与可达两名主管打招呼。工作人员发塑料袋,写名字,装手机。


    “来来。”可达拍拍身边的位置,朝迟小多说。


    陈朗粘着迟小多,迟小多却被可达抓走了,陈真笑着让弟弟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迟小多说:“我们要去几天?”


    可达:“嘘。”


    王雷上车,说:“作为协助的各位同志都到了?”


    众人纷纷举手,陈真站起来点人数,确认完后大巴关门,开走,王雷摘下车前的麦克风,说:“大家好。”


    “王老师好——”所有人一致道。


    “几个小时后,我们会换乘交通工具,赶往目的地。”王雷说:“后天上午,在座的各位,都需要配合驱魔师实践考试,大家注意了,咳!”


    “车上还有少量的驱魔师混进来啦。”王雷说:“不过我们很快就会把他们赶走的,在这之前,就先让他们刺探一下情报吧。”


    众人大笑,王雷一本正经道:“实践当天,各位将成为人质,等候参加考试的驱魔师的解救。”


    迟小多:“……”


    “人质是固定组别的,明天抵达目的地后,会给你们分组……”


    同一时间,包括项诚在内的一众驱魔师收拾行李,在考场外等候。工作人员拿着名单,开始点名。


    被叫到名字的人如得大赦,走出去,上了大巴车。


    “这是什么?幸运符?”齐尉问。


    项诚没回答。


    “齐尉。”


    齐尉想陪项诚等一会,无奈不能在这里停留,只得上了车。


    项诚沉默地站着,手里拿着迟小多的加油字条,翻来覆去地摆弄,字条已潮得满是汗,皱巴巴的,他的眉目间充满了阴霾,身后拖出了一个长长的影子,末端倒映在红砖墙上。夕阳就像血一样,沉入钢筋水泥的山林之中,天边昏暗的层云卷来,仿佛某个延迟了许多年的宣判。他站在光明与黑暗的交界线中,本能地要退后,坐到墙下的阴影去,抽一根烟,并让这个世界遗忘,永远呆在黑暗里。


    他手里捏着迟小多的字条,仿佛那是上车的通行票,似乎只要他愿意,他就能走向大巴,上车去。


    【加油!(爱心)不动明王!你一定可以的!】


    周围人的声音一瞬间远去,钢筋水泥城市化作绵延的山峦,深不可测的密林,父亲的身影带着他渡江,在漫江金红的波光之中,朝他说着话。教他做人,教他正直,告诉他,天脉与地脉交汇,这充满了生命气息的世界,是他们父子共同守护的世界……


    背后,一根手指轻轻碰了碰项诚的肩膀。


    “项大仙?”轻柔的声音说。


    项诚猛然回头,以提防的目光看着那女孩,她的眼前蒙着黑布,苍白的脸庞朝着他。


    “方宜兰?”项诚蹙眉道。


    “我想他们在叫你。”方宜兰答道:“如果我没听错的话。”


    “项诚!”工作人员拿着名单喊道:“项诚在不在?!”


    项诚深吸一口气,有点不知所措,走向桌前,工作人员道:“登记一下准考证号。”


    项诚问:“我的答题卡过了?”


    工作人员不回答,项诚看了眼车上,齐尉拉开车窗,朝他吹了声口哨,整车人都看着他。


    项诚提着包,快步上车。


    片刻后,周宛媛面无表情地过来,说:“项大仙,你的脚让一下。”


    项诚躺在最后一排,长腿搁在位置上,盯着周宛媛打量。


    “老娘就是过了!”周宛媛怒道:“有什么问题吗?你心里在想什么?有胆子说出来啊!”


    方宜兰最后一个上车,齐尉笑着坐过来,和项诚坐在一起,给周宛媛和方宜兰让出位置。


    工作人员名单报完,喊道:“下周一大家可以在网上查到自己的分数,没有点到名字的,就地解散了!”


    大巴开走。


    第49章 秋游


    天空中一片阴暗,大巴堵在路上,外面下起了雨,迟小多用可达的耳机,一人听一边,拆着零食。


    “你好焦虑。”可达说,“秋游啊,能不要一直皱着眉头吗。”


    迟小多做了个郁卒的表情:“你觉得项诚能过吗?”


    可达耸肩,迟小多说:“可是我突然想起,如果项诚没过,那我玩个鬼啊。”


    “但是你如果不去,项诚又过了,你不就后悔死了?”可达说。


    迟小多用概率学推算来推算去,各种心塞,可达又道:“是陈主任帮你报的名?”


    “对啊。”迟小多说。


    后面陈真咳了声,可达马上不说话了。


    迟小多:“??”


    迟小多忽然想起,这是陈真先斩后奏,帮他报的名,突然爬起来,看陈真,陈真正指着窗外让陈朗看雨,在车窗上呵气,画了个小人和弟弟玩。陈真抽空瞥了迟小多一眼,眼神警告,示意他坐回去。


    迟小多登时明白了,心道你们这群人精!果然混事业单位的就不一样啊!陈真你是给项诚放水了吗?还是已经知道他考过了?难怪!因为知道他一定会去,所以才擅作主张,给自己报名去当人质的吗?!


    迟小多恨不得抱着陈真的脑袋亲他一口,但碍于这个举动容易引起误会,最后只朝他抛了个飞吻,再也不担心项诚的问题了。


    陈朗也朝迟小多抛了个飞吻,迟小多朝着他啵啵啵地狂抛飞吻。


    “你俩够了!”可达怒道,“坐下!不要乱动!”


    可达揪着迟小多坐回位子上。


    大巴堵得半死,龟速爬行,进火车站的时候王雷正在唱歌调动气氛,被一辆车的司机给骂了,迟小多心想胆子真大,这么一车驱委的,不怕被整死吗?


    外面下起了铺天盖地的大雨,大家下车后一路狂奔,进了候车室,陈真去拿票,陈朗第一次出远门,好奇地摸来摸去,看到什么东西都想摸,刚靠近开水炉就把迟小多吓得魂飞魄散,使劲拖了回来。


    “大家准备上车!”陈真喊道,“快快快!还有十五分钟了!”


    “交给你了。”可达把包让迟小多背上,把陈朗调了个转,让迟小多拉着他。


    “后天见!”


    “后天见啊!”


    陈真和可达挥手,迟小多惨叫道:“你们不去?!”


    “来来。”王雷戴着顶小红帽,在检票口外喊道,“人质都过来了啊,人质们都过来——”


    陈真把喇叭交给王雷,王雷清了清嗓子,大声道:“人质请到这边集合!”


    瞬间整个大厅里鸦雀无声。


    “人……”王雷意识到有特警,忙改口以流利的东北腔道,“你们干哈nia,还不快点集合!仁智学院的同学们!!”


    于是有老有小,年龄参差不齐的“同学们”跟着王雷上了火车。


    大家睡硬卧,到乌兰浩特要十八个小时,明显陈朗是被特别照顾的,王雷睡上铺,迟小多睡中铺,陈朗睡下铺。


    折腾一整天,迟小多困得半死,拿出保温瓶,给陈朗倒出汤泡饭,想到明天就能见到项诚,幸福美满地睡了。


    黑夜里,北京全城暴雨,大巴在高速路上开得飞快,项诚倚在车窗上,看着窗外淌下的雨水。齐尉则在旁边拿着ipad,戴着耳机看电影。


    翌日晚上:


    “人……仁智学院的同学们。”王雷道,“大家可以先呼吸新鲜空气,活动一下,不要乱跑,避免走散!”


    迟小多和陈朗站在路边尿尿,迟小多整个人睡得都要散架了,陈朗则兴奋得要死,拣了块花纹漂亮的石头,让迟小多看,迟小多乏味地咂嘴,点点头。


    陈朗又指指自己的戒指,指指远方,迟小多明白他的意思是,他感觉到陈真了,快要来了。


    这么神奇吗?迟小多心想,那么项诚戴上戒指,是不是也能感应到?


    大巴来了,于是众人又上大巴,一路开往山区深处。


    阿尔山中森林绵延,连着大兴安岭,黑暗的森林仿佛躲藏着无数鬼魅。根据王雷说,他们即将在这里度过三天时间,协助驱魔师们完成实践考核。而实践一共分三场。


    夜九点半,大巴停在一个度假村外,这个时候正是淡季,度假村里的狗汪汪地叫,房屋全是黑的,迟小多下车的时候战战兢兢,把陈朗护在身后。有种进了鬼店的感觉。


    四十名人质全部下车,大巴开走,王雷带着入内,喊了老板,一楼的灯这才亮起来。大家吃饭,吃完以后抽签,迟小多和陈朗抽到第一组,又因为陈真特别打过招呼,分到同一间房。


    “哇!”迟小多完全没想到,这么一个度假村里,待遇居然还挺好,木地板,落地窗,拉开窗帘就能看到外面的群山,刚进房间,迟小多就冲上床,跳了几下。


    陈朗也跟着上去,两人在床上跳来跳去。


    迟小多比划,示意他快下来,陈朗跳下来,又在房间里把抽屉一个个地拉开,关上。


    【出来玩太好了!!】陈朗翻出纸笔,少有地用了两个感叹号,并补充道,【如果哥哥也在就更好了!!!!!!】居然八个感叹号,迟小多吃着饭后零食,心想看来确实觉得很好玩。


    迟小多:【要是项诚也在就好了。】


    陈朗:【他们明天就会来,在第一组的,我刚才偷看了王老师的名单。】迟小多:“……”


    陈朗:【他还不知道我看见了。】


    迟小多大喊道:“万岁!”继而在床上又开始跳,陈朗也跟着跳。当夜迟小多打开电视,和陈朗看了一会鬼片,发现这年头鬼片的bug实在太多了,譬如说灯笼鬼的眼睛明明有两个,女鬼的行动方式根本不是用爬的也不是用飘的好吗,还有僵尸的脸色应该是蓝的不是绿的……编剧也太不专业了,为什么不考据一下再写戏呢。


    两人吐槽了一会,陈朗还要看一个小时电视节目结束后的屏保风景,迟小多已困得受不了,不知不觉地睡了。


    翌日清晨,迟小多抱着被子,睡得一脸口水,梦见了项诚。


    陈朗把迟小多摇醒,迟小多才弹起来,飞速刷牙洗脸,今天就要见到项诚了!戒指呢戒指呢?我的戒指呢?


    迟小多翻箱倒柜,找出小包朝口袋里一揣,匆匆下楼,外面的雨已经停了,王雷在门外说:“整个实践环节需要一天一夜,大家吃饱一点,下午开始,就要交给抽签保护人质的驱魔师小组了。”


    迟小多领了鸡蛋,和陈朗上了一辆越野车,给他开易拉罐,垃圾没地方扔,只好把拉环揣进衣兜里,迟小多睡得迷迷糊糊,只知道车在山上颠来颠去,朝着莫名其妙的地方拐。


    “人质们请下车。”越野车司机是驱委外援部的,下来以后特地给了迟小多两瓶红牛,说:“部长让我给你们带的。”


    迟小多提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水果和红牛,一手牵着陈朗,跟着外援朝山上走。


    横亘华北、东北大地亿万年的原始森林一片静谧,唯余时不时的鸟叫与山林中徘徊不散的雾气。迟小多朝陈朗说:【如果把我自己一个人扔在这里,估计连回家的路都找不到了。】陈朗:【好美的地方,这个是什么树?】


    【松树吧。】


    【这个是什么花?】陈朗弯下腰在路边看花。


    【不知道,快走,来不及了。】迟小多用简单的手语说。


    “好了!大家来这里集合!”王雷用喇叭喊道。


    【你看山下!】陈朗拉着迟小多,说,【他们来了!】


    迟小多朝山下看,下面一排军用装载车,载着参加实践考试的驱魔师缓缓上山。


    “大家到这里来。”王雷说,“水果不要吃了,按照抽签站位。”


    面前是一堵三米高的、厚厚的砖墙。


    又一辆越野车停靠,上面下来几个人,分别是老佛爷,高高瘦瘦、脸色惨白的男人,迟小多记得他叫乔大师,还有一个戴着墨镜的老头子。


    “郑老师。”乔大师扶着他下车,老头子一身民国装扮,戴着黑帽,身穿一件长褂,两个圆圆的墨镜。


    “您过来看看。”乔大师说,“这是陈真的弟弟,小朗。”


    迟小多忙牵着小朗过去,趁着等驱魔师的时间王雷搬出两张折叠椅,让两人坐了。


    那戴着墨镜的老头子放下拐杖,伸出手,迟小多把陈朗的手交到老头子手里,郑老头却摆摆手,牵着迟小多的手指,稍稍仰起头,若有所思地摩挲他的手指。


    “你们回避一下。”郑老师说。


    周围的人各自离开,车后剩下郑老师、迟小多和陈朗三人。


    “我也……”


    “你留下。”郑老师的声音很稳健,他苍老的手带着老年人特有的干爽和凉意,接着朝陈朗招招手,换握住陈朗的手。


    “鸱吻……”郑老师喃喃道,“燃灯世家,嗯,我知道了。”


    迟小多想起,陈真朝他说过在考试期间会来一位辈份很高的老前辈,可以帮陈朗看看他的眼睛,应该就是这个郑老师了。


    陈朗满脸疑惑,看看迟小多,迟小多单膝跪地,免得和前辈讲话不礼貌,陈朗便也蹲了下来。


    “嘿。”老人自顾自笑了笑,一口流利的京片儿,“这可不容易呐,哪儿来的龙瞳?”


    “我……忘了。”迟小多根据项诚的转述,说了个大概,说,“您怎么也有?而且小朗他……”


    郑老师抬起手,稍稍摆了摆,面朝陈朗,摸摸他的头,说:“小朗,对吧,龙瞳是好东西,上天体恤你,让你朋友把它带来给你了。行,以后就这么着罢,你也看不到个啥,好好过就成。”


    “看不到?”迟小多问,“是看不到奇怪的东西吗?”


    “嗯。”郑老师点点头,说,“双鱼玉佩铭刻的玩意儿,有形,没有灵,力量还在你眼里,进他眉心轮的,只是一个表面形式。”


    “可是上次……小朗也看见了不是么?”迟小多问。


    “你和他在一起。”郑老师解释道,“当然就瞅见了。你不在,他这眼睛就不灵了,看得见外世界,看不见里世界。”


    “啊?”迟小多说,“距离多少米生效?”


    “别紧张。”郑老师说,“这不挺好的么?你俩不在一起时,他的眼睛,只能看见天空大地沧海万物,看不见神鬼妖怪。”


    “哦——”迟小多如释重负,说,“那这是什么原理呢?”


    郑老师答道:“龙魂,是不能复制的,鸱吻给你的龙瞳里有龙魂。不过呢,它的力量可以复制,所以在小朗的眼里,只有力量,力量让你看得更清晰,没有魂。”


    迟小多明白了,郑老师道:“你俩回去告诉陈真一声,甭担忧,也别再想啥开口啊,听见的话了,这是每个人的福缘,能走到这一步,就差不离了。”


    “好的好的。”迟小多忙点头。


    “倒是你……”郑老师摘下墨镜。


    迟小多:“……”


    老头子的眼里有一团旋转的金光,和他的眼睛一模一样。


    “这是……哪来的?”迟小多小心翼翼问。


    “龙瞳。”郑老师答道,“这不和你一样的么,换了个颜色就认不得啦?”


    迟小多瞠目结舌,老头子又道:“这是我十六岁,在昆仑山,救了那大家伙给我的。”


    “有什么用?”迟小多道,“也能看见妖怪吗?”


    “这可不成。”老头子摇摇头,答道,“我能看见别的,这不打紧呐。小朋友,你得学着,把这龙瞳给藏起来,否则可就有危险了,这世间不太平。”


    迟小多点点头,还没说话,郑老师便拉着他的手,说:“你先想想怎么得到这龙瞳的吧。”


    迟小多:“我闻过离魂花粉,想不起来啦。”


    “现在呢?”郑老师的双眼直直盯着迟小多的瞳孔,瞳中放出金光,柔和的金光笼罩了迟小多的视野。


    “现在呢?!”郑老师一拍迟小多手掌心,喝道:“都给我回来!”


    刹那间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鸱吻临死前的喘息,一道绿色的光射来,项诚与鬼车的打斗,春夜里,迟小多转身过去,吻住了项诚。


    迟小多浑身一个激灵,想起了所有的事。


    “这下可算想起来啦。”郑老师戴上墨镜,笑了起来。


    迟小多如梦初醒,一阵五雷轰顶。


    “我再教你这招。”郑老师在迟小多的手掌心画了一个符文,说,“记住了?”


    “记住了。”迟小多忙点头道。


    “回去练练。”郑老师说,“没事就想着这符,在心里转转,再把它沿着主魄,转到眉心轮上,能把你这龙瞳给藏起来。”


    迟小多说:“可是我还不懂,鸱吻为什么要把它的眼睛给我。”


    郑老师拍了拍迟小多的手背,说:“那头龙喜欢你,疼你,怕你长大被欺负了,你是不是和别的人去看它来着?”


    “好像……是的。”迟小多说。


    郑老师说:“是你媳妇儿?”


    迟小多:“不……那倒不是。”


    郑老师说:“那头龙临死前问你啥啦?”


    “没说啥啊。”迟小多答道。


    “它是不是问你,有喜欢的人没有?”郑老师的双眼仿佛看透了迟小多内心,迟小多嘴角抽搐,答道:“有,我说了!”


    “老头子猜想呢,你喜欢的人是个硬骨头,要么是个别的妖怪。龙子生怕你以后被别的妖怪给欺负了。”郑老师笑着说,“就这么着,给你个念想,留了一魂在你身上守护你,免得你被你家那位呐,东风压倒了西风,没啥……哟!怎么哭上了?别哭别哭!”


    “嗯。”迟小多的眼眶瞬间红了。


    郑老师又笑笑,摸摸迟小多和陈朗的头:“都是好孩子,都去吧,考试得开始了。”


    郑老师起身,提着小马扎,到车的另一边去,那里几个老师都站着,老佛爷忙道:“郑老师,您坐。”


    郑老师若无其事地拄着拐,说:“小柔呐。”


    “哎。”老佛爷说。


    郑老师挥挥手,让迟小多和陈朗走开,免得耽误时间。


    砖墙下,全部人质都集合了,排着队。王雷吹了声哨子,砖墙对面传来周茂国的声音。


    “全体驱魔师注意,集合。”


    迟小多心中一动,感觉到项诚也在那里。


    “迟小多,你把陈朗的戒指摘下来。”王雷说。


    砖墙对面响起笑声,呵呵呵哈哈哈的,像是在嘲笑陈真,可达的声音道:“陈主任,想作弊?门儿都没有!”


    周宛媛:“项大仙才不要作弊喔——”


    周茂国咳了声,对面安静了。


    第50章 落单


    迟小多心里扑通狂跳,给陈朗摘下戒指,知道被看出来了,免得法宝之间有呼应。


    “实践环节现在开始。”周茂国在对面说,“不许交谈,不许发出任何暗示性声音,听到哨声响,请驱魔师和人质一起走向各自的墙面,选择一个地方站立,不要进行敲击等任何动作。”


    迟小多还在给陈朗解释,陈朗点头示意听懂了。


    接着,王雷吹哨。静了片刻,驱魔师那边动了起来。


    “十秒内结束第一组的抽签,十、九……”


    一片静谧中,迟小多和墙壁对面的项诚同时走向彼此。


    几十个人,各自选择一个站位,陈朗站在砖墙前,根本不知道对面是谁,他露出犹豫的神色,并朝后退了几步,重新找了个位置。陈真则沿着砖墙,眯起眼,找了又找。


    迟小多闭着双眼,慢慢地走向砖墙。


    另一侧,项诚面对整堵墙,神情充满迷茫,继而抬步,走了过去。


    迟小多和项诚在墙壁的两边,走向彼此,最后在某个位置上,隔着一堵墙,各自侧过身,靠在了一起。


    “四、三、二、一……”周茂国那边倒数。


    “哔——”王雷吹哨。


    “不要动。”周茂国说,“记住你对面的人质。”


    迟小多:“……”


    项诚认真地看着墙壁对面。


    “这就是你们的人质。”周茂国说,“接下来,人质不要动,第一组驱魔师成员退后。”


    迟小多心里咆哮道:对面是谁啊!鬼才知道吧!


    那边响起脚步声。


    周茂国:“第二组驱魔师转身,上前。”


    还有第二组?迟小多已经风中凌乱了,项诚在第一组还是在第二组里?项诚找得到自己吗?


    不对,这是人质解救考试吧……其实分组应该是随机的,其实碰不到项诚也没关系啦,迟小多自我安慰道。


    “六、五、四……”


    对面脚步声响,停下。


    齐尉站在项诚刚才的位置上。


    迟小多挠挠头,左看右看,身边是陈朗,陈朗脑袋上带着各种问号,迟小多摆手示意他别管了,cp随机就好。


    “分组完毕。”周茂国说,“请记住你们对应的人质。”


    王雷吹哨,示意全部人质过来,上车,越野车纷纷开走,迟小多回头看,项诚他们却在砖墙的另一头。


    周茂国在砖墙后朝驱魔师们说:“我们的实践环节要延长到四十八小时,稍后,将在正午十二点正式开始。你们要在这四十八小时里保护人质,并负责照顾人质,再提醒一次,实践环节中有一环,会由人质给你们打分。”


    “要伺候好人质!”可达说,“懂的!”


    “人质是大爷。”齐尉笑道。


    众人都笑了起来。


    “太粗暴的话。”周茂国说,“会被扣分,先这样,大家就地解散。半小时后出发。”


    叩叩声响起,拄着拐的郑老师绕过砖墙。


    “郑老师!”


    “郑老师……”


    周茂国忙上前去握手,一身民国装的郑老头朝他们点点头,驱魔师里不少人上去,朝他问好,郑老头拐杖点了点陈真,示意他到旁边来说话。


    “下车。”司机说。


    “嗯?”越野车里,一个男的说,“现在就下?没有接应人啊。”


    “下。”司机又说,“等人来救了。”


    司机进了深山,说:“大家都在这里下。”


    接着,司机带大家下车。


    “你在这里等,其他人跟着我走。”


    “好了,你留下来。”


    “你,轮到你了。”


    直走到一个小房子前。


    “你俩好兄弟,分开了啊,你留下来吧。”


    迟小多说:“他听不见啊,也不能说话。”


    陈朗:“???”


    司机最后带的只剩下陈朗和迟小多。


    司机道:“不行,必须有一个在这里等,待会会有人来救你的。”


    迟小多只得给陈朗解释,陈朗明白了,过去坐在小房子的台阶上,迟小多把水果给他,陈朗拿出一个苹果给迟小多,又拿了一个梨子给司机,朝他们挥手拜拜。


    迟小多:“……”


    “你不觉得这样太造孽了吗?”迟小多朝司机问。


    司机也觉得了,把一个听不见也不能说话的少年扔在深山里,似乎是太过分了一点。


    “好像有一点。”


    “有一点你个头啊!”迟小多炸毛道,“我要回去。”


    “不行!”司机说,“你们会害驱魔师被扣分的。”


    迟小多面无表情地说:“你是监察部的吧,我要找哈根达斯可达揍你喔。”


    司机听到可达的名字,登时一个哆嗦。


    “是格根托如勒可达!”司机说,“不是什么哈根达斯!”


    “一样了!”迟小多说,“你工号多少?”


    司机马上把胸牌摘了,说:“我连笔试都没过呢你行行好了。按道理人质的行动是不设限的,你待会可以回头去找他。”


    “你倒是先停下来。”迟小多说,“我怎么找啊!都迷路了!”


    司机说:“好,就这里,开始叫救命吧,我走了,保护好自己。”


    迟小多站在一片森林里,司机动如脱兔地跑了。


    迟小多:“……”


    周围是一片参天大树,树顶射下正午的阳光,迟小多站在森林里,周围静得连声鸟叫都没有。迟小多心想,这下爽了。


    “救命啊——”迟小多喊道。


    “救命——”迟小多从倒下的大树上走下去,努力地回忆着来时的路。


    “有人吗——”迟小多一边走一边喊,“小朗!来人啊!快来人救朕啊!咳!咳!”


    迟小多尝试着爬树,爬得更高,看得更远,但是他似乎没有点亮爬树技能,爬得手痛得要死,还是算了。


    “小朗!”


    喊了也听不见,迟小多彻底迷路了,在林间绕来绕去。发现每棵树都一样,于是做了第一个记号。


    远处的半山腰上,迟小多看到了那个房子,虽然不能辨认是不是陈朗留下的那个,于是朝着房子走。


    “救命啊——”一个男人的声音狂喊道。


    “在这里在这里!”迟小多喊道。


    说时迟那时快,半山腰上两人亡命飞奔,一路直冲下来,紧接着一声咆哮,一只巨大的动物发出咆哮,朝他们直扑而来。


    “妈啊——”迟小多登时吓得魂飞魄散,那只猩猩张开口,满嘴獠牙,毛茸茸的长臂猛拍下来。


    男人狂奔上来,迟小多马上抱着树,借着山腰冲力一头撞过去,撞中猩猩腹部,一招大外卷把猩猩放平,继而没命跑向男人。


    “你你你……”


    男人躲到迟小多身后,猩猩朝着他们嘶吼,片刻后转身逃了。


    迟小多惊魂犹定,站着喘气,两人对视,喘气。


    那戴眼镜的男人和迟小多握手,两人点头。


    “我叫雷况师。”男人自我介绍道,“我是人质,你是来救我的吗?”


    迟小多:“我也是人质……”


    雷况师:“……”


    两名人质自动组队,朝山上走。迟小多说:“你是做什么的?”


    “我是驱委的会计。”雷况师说,“你呢?”


    “我刚考了降妖师,还没过。”迟小多说,“怎么这么想不开来当人质?”


    雷况师答道:“有补贴啊,想给我女朋友买个,她在寝室里老被人笑话用的手机土……”


    好吧,迟小多问:“补贴多少?”


    雷况师比了个“四”。


    迟小多下巴掉地,说:“四万?”


    “四千!”雷况师道。


    还是挺多了,两天赚四千,果然不错。


    “我们到那个房子去吧。”雷况师说,“目标明显一点。”


    正在这个时候,背后突然风声起,一人飞来,怒道:“小心!”


    周宛媛从树上直扑下来,把迟小多扑倒在地,迟小多一个嘴啃泥,被周宛媛压在身下,雷况师吓得大喊起来,然而紧接着,另一个女孩脚下一勾,令雷况师绊倒在地。


    女孩左手符箓,右手朱砂盘一洒,密林里红叶飞舞,顷刻间化作无数血似的蝴蝶,唰一声涌向正前方,迟小多抬头看,看见至少有三只猩猩朝他们冲来,却被飞舞的蝴蝶缠绕上去,发出哀鸣声,纷纷奔逃四散。


    蝴蝶,猩猩,全部消失了。


    周宛媛呼吸起伏,迟小多随着她的呼吸节奏,一下一下地被压着脑袋,心想周宛媛的胸好大。


    周宛媛:“……”


    迟小多:“……”


    “是他?”那个蒙着眼的女孩子问。


    “是吧。”周宛媛起身答道。


    “我要喘不过气……了。”迟小多艰难地转头,从缝隙里呼吸。


    周宛媛爬起来,顺手把迟小多也拖起来,女孩拉起雷况师,拍拍他身上的泥。


    “你来救我的吗?”迟小多问。


    “是谁?”周宛媛朝女孩问道,女孩将朱砂盘一抖,从虚空里把星星点点的朱砂收回来,插上笔,收在腰间,她的眼前蒙着黑色的布条,稍稍侧过头,仿佛在辨认什么。


    “啊!”迟小多说,“我记得你!”


    “我叫方宜兰。”那女孩说着伸出手,和迟小多握手。


    “雷况师。”雷况师也和两人握手,方宜兰稍微一碰他的手,便道:“宛媛姐,是他。”


    周宛媛道:“那么就走吧。”


    周宛媛扎好马尾,一身越野军服,和方宜兰两人在前面带路。


    “我呢?”迟小多说。


    “我们不能带着你。”周宛媛说,“等救你的人来吧,否则我们会被扣分,对方也会被害得被扣分。”


    方宜兰说:“但是你可以跟着我们,这个倒是没有限制。”


    “我想去小房子那里。”迟小多说,“你们往哪里走?”


    “一起吧。”雷况师说。


    大家便绕过树林,周宛媛在前面开路,中间跟着雷况师,后面跟着方宜兰和迟小多。


    “你们是怎么认出谁是谁的?”迟小多说。


    “直觉。”方宜兰答道。


    “万一搞错了呢?”迟小多问。


    “不要乌鸦嘴好吗!”周宛媛炸毛道。


    “这很有可能啊!”迟小多说,“直觉什么的,万一搞错不就两组一起完蛋了!”


    “直觉也是考试的一环呢。”方宜兰说,“只能这样。”


    “去年也是这么实践的。”周宛媛说,“听说格根托如勒可达那个白痴,在海边绕了两天都没找到人。”


    迟小多:“……”


    “前面可能有危险。”方宜兰侧耳听了会,说,“我听到有什么东西的声音,我们还是绕道走吧。”


    “小房子吗?”迟小多说,“可是刚才陈朗就在那里等的。”


    周宛媛说:“别去,不是什么好地方。”


    “不行!”迟小多说。


    “那你自己去吧。”周宛媛嫌弃地说。


    迟小多朝着半山腰继续爬,三人目送勇士远离,周宛媛在后面怒道:“你到底有没有人质的自觉!就半点不怕死吗!”


    “反正都要等人救的。”迟小多答道,“有区别吗?”


    周宛媛和方宜兰站了一会,方宜兰说:“宛媛姐,怎么办?”


    周宛媛实在难以抉择,但是迟小多已经远去了,只得说:“算了,另外找路。四十八小时呢,不知道我爸在森林里放了什么奇葩怪物。”


    “我渴了。”雷况师问,“有水吗两位美女。”


    “没有。”周宛媛没好气道。


    “我觉得咱们得先找点水。”方宜兰说,“否则人质渴了给咱们扣分就完了。”


    “我不会的。”雷况师弱弱地说,“只要一点水就可以了。”


    “迟小多!你小心点啊!”周宛媛在后面不放心地喊道。


    “我会保护好自己的!”迟小多站在高处的石头上说。


    周宛媛道:“谁让你保护自己!我是叫你不要把待会出现的那些妖怪整得太惨!都是驱委花钱租回来的!被你玩坏了我爸要赔好吗!”


    “知道了!”迟小多回头道,并朝她们挥手。


    迟小多爬过一块石头,上了山腰,附近平坦了,这是一条上山的路。小房子就在不远处,似乎就是他们刚经过的地方,但是门口已经不见了陈朗。


    “小朗!”


    迟小多走到门口去,看见地上有陈朗的脚印和一个吃了一半的苹果。


    迟小多登时轰隆一声,天塌地陷,脑补出陈朗吃着苹果,被突然出现的怪物抓走的场面。


    “小朗——!”迟小多狂呼道。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