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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第 9 章

作者:爆辣的小驴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接下来的几天,何宇薛没有再出现。


    仿佛那晚许念晞那句冰冷的“何先生”和诀别的“再见”终于起了作用,将他彻底驱逐出了她的世界。


    病房里彻底恢复了最初的死寂。甚至比之前更加空旷,因为连那点微不足道的、曾让她心烦意乱又不由自主期待的“打扰”也消失了。


    许念晞的恢复进程似乎加快了。她积极配合着所有的治疗和复健,沉默地忍受着药物带来的副作用和身体上的酸痛。她的话变得更少,眼神里的空洞被一种近乎麻木的坚韧所取代。


    她不再看窗外,大部分时间只是看着天花板,或者闭目养神。那本笔记本也被塞到了枕头底下,不再时时记录。


    护士们私下里议论,说许小姐好像变了个人,比以前更冷,更难以接近,但也更让人心疼。


    那天下午,许念晞需要进行一次脑部核磁共振复查。护工推着她的轮椅,穿过长长的走廊,前往影像科。走廊的灯光明明灭灭地掠过她苍白的脸。


    就在经过一个转角时,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压抑着,带着某种焦灼和不耐烦。


    是何宇薛。


    他站在走廊尽头的窗边背对着这边打电话,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轮椅。


    “……晚晴,我现在真的走不开,医院这边……”他的声音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我知道订婚宴的细节需要定,但你决定就好,或者让我妈陪你去……”


    许念晞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甲掐进掌心。


    护工推着她,不得不从他身后经过。


    他的声音清晰地钻进她的耳朵。


    “……不是借口!她上次情况很不稳定,医生说了不能受刺激……我必须得看着……”


    许念晞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勾了一下,那是一个冰冷而嘲讽的弧度。


    看吧。又是这样。


    永远有借口。永远有更重要的事。永远身不由己。


    五年前,是学业繁忙,是朋友起哄,是那个穿着红裙的女孩太过耀眼夺目他无法拒绝。


    五年后,是公司项目,是未婚妻的压力,是她许念晞“情况不稳定”、“不能受刺激”,所以他不得不“看着”。


    多么冠冕堂皇。多么无奈又深情。


    仿佛他的每一次缺席,每一次伤害,背后都有天大的苦衷,都值得被体谅。


    那他呢?他何宇薛自己呢?在那一个个借口之下,他自己的意愿呢?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呢?


    或许,他真正想要的,就是维持现状。享受未婚妻带来的体面和利益,同时也不完全放弃一个痴恋他多年、如今因他而重伤失忆的女孩子所带来的那点虚荣和愧疚的满足。


    自私得如此彻底,又如此可悲。


    护工推着她,已经越过了他。


    何宇薛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过头。


    他的目光捕捉到了轮椅上那个瘦削冷漠的侧影。他的话音戛然而止,手机还贴在耳边,脸上闪过一丝猝不及防的慌乱和尴尬。


    “念晞……”他下意识地叫了一声。


    许念晞没有回头。


    甚至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


    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他的声音,根本没有认出他是谁。她只是平静地目视前方,任由护工推着她,平稳地、决绝地,消失在走廊的拐角。


    何宇薛举着手机,僵硬地站在原地,听着电话那头苏晚晴不满的追问声,只觉得刚才那一刻,许念晞那彻底无视的态度,比任何指责都更让他窒息。


    她听到了。


    她一定听到了。


    而她选择的方式,是将他彻底视为无物。


    核磁共振的检查过程漫长而嘈杂。密闭的空间里,巨大的噪音反复冲击着耳膜。


    许念晞躺在仪器里,闭上眼睛。


    黑暗中,思绪却异常清晰。


    她想起了那场车祸。


    那是她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剧烈的撞击声,玻璃破碎的尖啸,身体被巨大的力量撕扯、抛掷……世界在天旋地转中迅速被黑暗吞噬。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在想什么?


    好像什么都没有想。没有想起父母,没有想起未完成的梦想,甚至……没有清晰地想起何宇薛。


    只有一种极致的、解脱般的平静。


    仿佛终于可以休息了,终于可以不用再那么努力地去喜欢一个人,不用再承受那些求而不得的苦涩和羞耻,不用再看着他和别人登对的模样而心如刀割。


    死亡那一刻,她感受到的不是恐惧,而是疲惫到头后的虚无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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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静。


    然后,她活了下来。


    带着一片空白的记忆,和一身伤痕活了下来。


    而他,又出现了。


    带着和五年前如出一辙的、许许多多的借口,和那看似无可指摘的“关心”和“愧疚”,再一次,不容拒绝地介入她重创后的生命。


    如果那场车祸是身体的濒死体验。


    那么何宇薛的出现,他那些暧昧不清的沉默,他未婚妻带着钻戒的宣示,他刚刚在走廊上那些熟悉的、无奈的借口……就是另一场缓慢的、精神上的凌迟。


    她甚至开始怀疑,那场车祸真的只是一场意外吗?


    还是她潜意识里,那个卑微的、痛苦的、看不到出路的自己,最终选择的了一种极端而绝望的逃离?


    而如今,她连逃离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检查结束,护工推她回病房。


    再次经过那个转角时,窗边已经空无一人。


    他走了。


    大概是去处理他那些“必须得去”、“不是借口”的重要事情了吧。


    回到病房,护工将她扶上床。


    许念晞靠在枕头上,目光落在窗外。天色渐晚,夕阳给天空涂抹上一层惨淡的橘红色。


    她静静地看了很久。


    然后,她从枕头底下,拿出了那本笔记本和笔。


    翻到新的一页。


    她握着笔,手指稳定,没有一丝颤抖。


    她写下:


    「今天做了检查。」


    「经过走廊时,听见他在打电话。」


    写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


    眼前闪过他慌乱回头的表情,耳边似乎又响起他那套无懈可击的“苦衷”。


    她眼底最后一点微光寂灭下去,只剩下一片荒芜的冰冷。


    她继续写道,笔尖几乎要划破纸页:


    「离死亡最近的那一次,我发现死亡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活过来之后,发现一切都没有改变。」


    「他,还是一样。」


    「有许多的借口。」


    合上笔记本。


    她将它重新塞回枕头底下,仿佛埋葬了什么。


    窗外,最后一抹余晖也被夜幕吞噬。


    世界彻底暗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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