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冷雨如丝,江州的天经常好一阵歹一阵。
何余跪在湿冷的地上,膝盖早已失去知觉,她偷偷抬眼,正对上崔元灏那张严肃得近乎刻板的脸。
“何余,本官问你,昨夜为何出现在后山?”
崔元灏的声音像冰锥刺进耳膜,他端坐在案后,绯色官袍衬得面色愈发冷峻,修长的手指轻叩案几,每一下都像是催命的更鼓。
“采药。”何余深吸一口气,一五一十将所看见的事情全部抖出来。
堂外传来窃窃私语,何余瞥见沈徽被捕役押解到自己旁边跪下,他脸上看不出情绪,唯有那双眼睛黑得吓人。
“采药为何要晚上去。”崔元灏倾身,犀利的目光几乎要剖开她的伪装。
“宋荷华……我娘,我和她不对付,避免冲突所以才晚上出来采,谁知道会遇到这样事儿,我差点就死在哪里了。”
想到自己差点牵连致死,何余心里那团无名火蹭蹭往上冒,眼刀子猛地射向旁边的沈徽。
都怪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黑心肝,结合前因后果她有理由怀疑他故意弄出动静,好借凶手的手除掉她,不过他后面为什么又要提醒别动,她暂时没想明白。
总归男主沈徽不是个好东西。
公堂外围观的百姓发出窃窃私语,她余光看见站在一旁的何瑾,姐姐眼中满是担忧,碍于公堂威严不敢出声。
她咬着唇像个鹌鹑似的软下来,何家人也就何瑾稍微过得去。
还是快些解决此事,赶紧脱身。
不过她见过凶手外貌,但叫不出名字,后面的事儿交给沈徽。
“大人明鉴。”何余伏低身子,额头几乎触地,“民女所言句句属实,若大人不信可问沈徽,我们一道看见的。”
沈徽跪得笔直,透着股清冷矜贵,他抬眸看向崔元灏,眼神深不见底,声音却异常平静。
“回大人,昨夜草民确实在后山遇见的何姑娘。”
他顿了顿,似在斟酌词句,又似在观察堂上众人的反应。
“不过,草民并非有意尾随,只是伤口迟迟不好,又没银两买药……”
他语气不疾不徐,字字清晰,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但配合他身上的伤莫名给人一种他好坚强好可怜的错觉。
何余看得目瞪口呆,不可思议上下打量,果然反派讨厌主角不是没有理由的。
何余敏锐地察觉到,他话里藏了锋刃,他既没否认她的证词,也绝口不提凶手的事,有种要把自己摘得干净的感觉。
崔元灏眉头微皱,“所以你也是去后山采药。”
沈徽唇角极轻地扯了一下,像是早料到会有此一问。
他道,“是。”
他话说时脸不红心不跳,何余暗自咬牙,反正她不信沈徽是因为采药上山,她说自己去采药,他也说采药,他浑身伤配上可怜人设,反倒衬得她没那么可信。
沈徽小小年纪就深谙话术,既给知府合理的解释,又不露破绽。
崔元灏沉吟片刻,目光在二人之间游移,似在权衡真假,“那你可曾看见凶手外貌?”
沈徽神色不变,淡淡道,“夜色深沉,草民离得远,只听见动静,未曾看清。”
他直接撇清了干系。
何余心头火起,正欲开口,见沈徽侧眸瞥了她一眼,他苍白的唇轻轻抿着,额前散落的几缕碎发更添几分脆弱感,让人不由得心生怜惜。
贱!人!
何余看着这做作姿态一激,心头火气更盛,她猛地直起身子,不顾膝盖传来的疼痛,声音清亮地打断堂上的沉默。
“大人,民女有话说。”
崔元灏眉头一挑,手在案几上顿住,“讲。”
“民女确实看清凶手样貌,只是……”她咬了咬下唇,“只是夜色太深,民女只记得他身形瘦高,只要他站着我面前与我说一句话,我定能指认。”
她从小就有个毛病没有办法在脑子里凝聚起人脸,本来她觉得没什么,但如今真的很难受。
崔元灏修长的手指在案几上骤然停住,锐利的眼睛直视她,“你可知戏弄公堂是何罪名?”
堂外传来几声嗤笑,何余耳根发烫,沈徽仍保持着那副病弱书生的姿态跪在一旁,只是嘴角几不可察地绷紧一瞬。
“大人。”何余急得向前膝行两步,裙摆上的水渍在青石板上留下长长的拖痕,“民女若有半句虚言,甘愿受罚,只是那凶手……”
“够了。”崔元灏抬手截断,“仅凭瘦高这点,本官如何缉拿凶手?你夜间出现在命案现场,证词又漏洞百出,先将她收押,待查明真相再作定夺。”
何余瞳孔骤缩,猛地站起身,“大人!民女冤枉!”
两个捕役立刻按住她的肩膀,冰冷的铁链套上她的手腕。
她仓皇回头,看见何瑾担忧的想要与崔元灏说些什么,但被对方不悦打断。
何余被推搡着走下公堂时,听见身后崔元灏的声音,“沈徽,你既与本案有关联,也暂留府衙配合调查。”
-
绵绵雨丝从牢房高窗渗入,何余蜷缩在角落,将单薄的衣衫裹紧,仍抵不住刺骨的寒意。
她盯着对面墙上摇曳的火把影子,牙齿不自觉地打颤。
“装可怜啊,怎么不装了。”何余扭头,隔着木栅栏对隔壁牢房的沈徽冷笑,“在堂上不是演得挺像那么回事吗?”
沈徽靠墙而坐,一条腿屈起,手臂随意搭在膝上,昏暗光线中,他侧脸轮廓利落分明,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听到何余的话,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我跟你说话呢,你聋子啊。”
何余猛地站起,铁链哗啦作响,换作是任何一个人,遇到这样的事情都会气得两眼冒金星,她一次又一次不计前嫌帮他,这狗东西没半点感恩之心。
做人不能太沈徽。
“你敢对天发誓没看见凶手吗,为什么不说实话?现在好了,我们俩都被关在这鬼地方。”
沈徽这才缓缓转头,黑曜石般的眸子在暗处泛着冷光,“说了又如何?你连凶手特征都讲不清楚,崔大人凭什么信你?”
“因为我讲不清,所以要你说啊。”何余捂住额头蹲下来,“至少我嘴里都是实话,敢作敢当,不像某些人装得弱不禁风的样子,背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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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盘。”
沈徽突然笑了,那笑容让他苍白的脸瞬间生动起来,却又带着说不出的讥诮,“你要记得,活得坦率的人往往死得最早。”
何余正欲反驳,牢房外传来脚步声。两人同时噤声,望向走廊尽头。
一盏灯笼晃晃悠悠地靠近,何余眯着眼瞧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从那双厌恶的眼里辨出点熟悉感,是崔元灏,他换了身浅蓝常服,皇帝换新装差点没认出来。
何余踮起脚又往后看看,只有他一人。
深更半夜孤身一人,没有点猫腻,怕只有傻子才会信。
“大人深夜来此,莫非是良心发现,要放我们出去了?”
她扒着木栏,眼中闪着倔强的光,语气有点阴阳怪气。
除了沈徽这个狗东西装疯卖傻,江州新上任的知府也是装傻充愣一把好手。
要不说你们能当兄弟呢,一丘之貉。
只会欺负老实人。
崔元灏在牢门前站定。
“你行迹可疑,本官秉公办理。”
“哈。”何余用力拍打木栏,震得铁链哗啦作响,她仰起头,湿漉漉的刘海黏在额前,露出燃着怒火的眼睛,“哪可疑,上个山采个药就可疑,那你也去过后山,是不是也要进来住几天。”
崔元灏的眉头狠狠一跳,他从来没见过像这么野蛮的女子,他猛地将灯笼提高,刺眼的光直射何余的脸庞,逼得她不得不眯起眼睛。
“放肆。”他厉声喝道,官威随着这一声在牢房里炸开,“本官办案还轮不到你个嫌犯指手画脚。”
何余被光线刺得偏过头,仍梗脖子,“大人深更半夜来此不会就为这句话废话而来吧。”
崔元灏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胸腔翻涌的怒意,他忽然上前一步,官靴碾过潮湿的稻草,“何余本官会查明真相,但在那之前……”
“我可等不起。”何余打断他,声音里第一次透出焦躁,“我与人定了十日之约,我被关在这里三天了。”
她猛地指向狭小窗口外连绵的雨幕,“还有外面那场雨也下了三天,我快烦死了。”
她看什么都不爽,明明也没淋到她,但就是觉得十分郁闷,光听雨滴声就觉得气。
她也知道该收敛脾气,但没办法,控制不住,在这种阴暗潮湿的地方待久了会长蘑菇。
对面那位半聋半哑,想找人说话,吐槽吐槽都不行。
也可能是因为人缘太差,毕竟除了崔元灏以外没人来看她,她想要述说冤情,想了解案子审查到哪一步,一点风声都没有。
崔元灏冷冷地看着她歇斯底里的样子,“何瑾那般稳重的人怎么有你这样的妹妹。”
话落转身看向对面的沈徽,声音冷峻而沉缓,“沈徽,你报令堂失踪时,说的是何时不见的。”
他微微前走了两步,灯笼的光映在沈徽脸上,语气里带着不容回避的压迫。
“后山挖出的头颅经你父亲辨认是你母亲无疑,但与湘河的无头女尸对不上。”
他停顿一瞬,眼底寒意更深。
“小小的江州居然一下子出现三起命案,不简单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