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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江州无头谜(二)

作者:石竹秀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她是原主的母亲,姓宋名荷华,是盛京宋家的表小姐,何余也是看过原著才知晓,富家小姐的气质和模样跟江州其他妇人有所不同。


    她看着年轻漂亮,与何三水站在一块,不像夫妻,像父女,怎么看怎么不登对。


    与出众外貌相反的是她那泼辣的性子。


    别人家打孩子她也见过,顶多像何三水一样拿着棍子追,举着菜刀砍倒是第一次。


    印象最深刻一次,她与宋荷华在饭桌上争吵,一气之下掀了桌子,宋荷华转身就去厨房掏出菜刀,二话没说就朝着她扔过来,要不是躲得快已经重开。


    何余面对她,心中不免有些怵,退后半步,面不改色道,“哪是我想回来,是有人把我抓回来。”


    宋荷华看着何余能说会道,悬着的心总算放下,她收紧手指,将百迭裙攥得皱起。


    “又不是真要打死你,用得着躲躲藏藏,养你这么大,怎么能这么不知轻重。”


    宋荷华望着何余消瘦的身板,责备的话堵在喉咙,半晌摆摆手,略显不耐道,“行了,行了,说了也听不进,梳洗好过来吃饭。”


    她的话依稀能听得出关切,但就是不怎么舒服。


    其实她能感觉出来,原主父母并不是不爱她,只是把她排在最后。


    她穿来时,他们也曾真心实意趴在何余尸体上痛哭一场,待她醒来后又是没完没了的数落。


    何余本想把何琰推自己下河这事摊开说,他们则是用一句“一家人为什么要闹成这样”结束这场荒诞闹剧。


    她上辈子家庭幸福,父母恩爱,如今天差地别,想想都觉得难过。


    好几次她都想就这么死掉算了,但又想想连死都不怕,还怕区别对待,干就完了。


    何余长叹口气,“人心是偏的,但也不能太偏。”


    撂下这话,头也不回开溜,生怕慢一秒,他们冲上来混合双打。


    她坐在空落落的屋里,挺替原主委屈,一家五口她房间采光最差,离茅房最近,若有若无的气味时不时飘进来熏得她头昏脑胀。


    害她不得不点香去味。


    何余憋着股气,下定决心一定要搬离这里,她站起来找件舒适合身衣裙。


    她的衣服大多数全是何瑾的。


    何瑾她见过,一米八的巨人,而她一米六多点,穿她的衣服,不伦不类,不过幸好原主心灵手巧,将褶裙改短。


    她走到梳妆镜前,何余看着镜中的自己。


    即使来这一个月,对这张陌生脸依旧不适应。


    镜中的自己,年纪不大,十五六岁,皮肤偏黄,有些瘦。


    何家三个孩子长相都不随何三水,何余面容清秀,鼻梁左侧有颗浅褐色的小痣,笑起来时,眼睛会弯成月牙,浅褐色瞳仁在光下泛着暖意。


    总得来说长得不错,就是有些营养不良,得多吃多运动才行。


    接下来几天,何余过得格外谨慎,他与何琰的关系属于见面就掐,天雷遇地火容不了一点。


    不出意外何三水和宋荷华也是一点都不向着她。


    比如她在这儿劈柴,而胖子在檐下嗑瓜子。


    正在她感叹什么时候活的这么憋屈过时,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何琰,快出来。”压低的少年嗓音带着兴奋,“那野种今儿个抱着个酒坛子往柳树巷去了。”


    何余眉头一跳,只见何琰鬼鬼祟祟地扒着院门,正和两个满脸雀斑的半大小子交头接耳。


    “他爹正因她娘离家出走在气头上呢,我们去把酒坛子砸了,他爹肯定往死里揍他。”


    何余边听边感叹,怎么会有小孩子坏成这个样子。


    自己做坏事就算了,还牵连到无辜之人。


    “何琰你不可以去。”何余将柴刀劈进木墩,刀刃深深嵌进木头里。她目光严厉,“你要是敢去我就把你狗腿剁下来。”


    长此以往何余不觉得自己会幸免于难,放任不管她会死,而且会死得很惨,要是她对男主做点坏事也就认了,但从头到尾什么都没做。


    太冤了。


    何琰先是一愣,随即夸张地后退两步,捂着胸口做惊吓状,“呦呦呦,真厉害,我好怕。”


    他故意挺起胸膛,叉腰挺起圆滚滚的肚子,鼻孔朝天,“我可是要给何家传宗接代的,你算老几?”


    他边说边用短粗的手指戳向何余肩膀,被她一把攥住手腕,何琰顿时像被踩住尾巴的猫,尖声叫道,“何余松手,我要告诉娘你打我。”


    “你去说吧,怕你不成,今天我就打死你。”


    说着一脚踹在他小腿上,何琰瞥着嘴,豆大的眼泪不停往下掉。


    何琰外强中干,看着厉害不行,实际上只会欺负弱小,平日一巴掌下去缩在角落半句话也讲不出来。


    何琰眼泪越掉越多,何余感觉有些奇怪,与之前被打后有些不大一样,只见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阿娘!阿娘!何余要杀我。”


    “闹什么闹,让着点弟弟,快来吃饭。”宋荷华的声音适时响起。


    何琰立刻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屋里跑,经过何余身边时,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等着瞧,看娘怎么收拾你。”


    何余:……


    饭桌上何琰的表演更加精彩,一边狼吞虎咽的扒饭,一边时不时哎呦哎呦。


    何三水一问,他就眼泪汪汪地看向她,也不说说话就默默哭。


    何余刚端起碗,宋荷华就把啪的一声放下筷子,瞟她一眼,“吃完饭去回春堂给琰儿买点金疮药。”


    “哪伤了。”


    何余筷子一顿,抬眼看向正狼吞虎咽的何琰,除了眼睛还有点青紫外,看不出哪里有伤,她对自己下脚力道有分寸。


    宋荷华瞪起眼睛,不自觉加大嗓门,“腿啊,不是你动手打的,你这姐姐怎么当的。”


    何余突然伸手在何琰大腿上掐了一把。


    “嗷。”何琰跳起来,“何余你干什么。”


    “检查伤势啊,这反应挺快,腿脚利索得很嘛。”


    宋荷华抄起筷子就抽过来,“让你买药就去买,哪来那么多废话。”


    何三水扔了颗花生米在嘴里,乘机插话,“顺路去趟县衙问下你大姐回不回来晚饭,就这两日有客人要来。”


    “哪顺路。”


    何余愣了一瞬,她下意识觉得听错了,但自己静下来细细回忆,确定没听错。


    府衙在东,回春堂在西,想要累死她直接说。


    “多走两步路会死,你这懒惰性子,以后嫁人该怎么办。”


    何余扒拉两口饭,无所谓道,“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活法,大不了就不嫁。”


    她下意识脱口而出,完全没过脑子。


    饭桌上霎时一静,宋荷华捏筷子的手背青筋暴起,眼底火苗不受控制窜出来。


    那眼神像是要把她活剐似的,这一个月以来每当她做出离经叛道事儿,宋荷华就会露出又恨又痛的眼神。


    “不嫁?”宋荷华嗤笑一声,“你当自己是山里的野猴子,还是觉得家里养得起老姑娘。”


    “去年南街王员外家的大姑娘跳井自杀,你当是什么。”何三水在旁边帮腔,语气活像是说书先生,可眼神一直偷瞄宋荷华反应。


    “当什么,当牲口一样买个好价钱。”


    何余本来不打算搭话,以沉默应对一切,她知道以她夫妇两人心中的地位结合小说背景,说出这话来无异于朝他们脸上扇巴掌。


    但听到他们一唱一和实在忍不住,毕竟她不是老王八成精,没那么好的耐力。


    果不其然,她话音刚落下,宋荷华猛地拿起汤勺朝她砸过来,热汤泼在她衣襟上,烫的皮肤火辣辣。


    “反了天。”宋荷华声音发抖,像是被气疯了,又像是被戳中痛处,“你以为老娘愿意……”


    话说到一半,她猛地卡住,抄起一旁的扫帚,何三水赶紧摁住她,嘴里不忘火上浇油,“别把书里那套搬出来气父母。”


    “行了行了,我错了行了吧。”


    何余想要快点结束荒诞的闹剧,她还是比较适合东奔西走,不适合呆在这里。


    宋荷华并不想放过,继续道,“戏文里私奔的小姐最后什么下场不是沉塘就是……”


    “哈哈。”


    何余忍不住笑出来,她实在不知如何接话,她是没法改变他们想法的,也不能改变时代,有种被拐卖到大山的无力感。


    随着她笑声,周围难得静下来,何琰的筷子在碗沿敲出的声响格外明显,这小子眼睛亮得惊人四处乱瞟,腮帮子还鼓着没咽下去的饭。


    他察觉到目光,咀嚼动作一顿,看向何余嘴唇微动,何余读懂他唇语,他在说——


    你完了。


    果然,下一瞬,宋荷华的扫帚带着一阵风抽来,“滚去给你弟弟买药,然后交代好父亲办的事儿,做不好今晚别想吃饭。”


    何余侧身躲开,起身时故意撞翻凳子,木凳砸在地上的闷响,她瞥见何琰还在幸灾乐祸地扒饭,冷笑一声,抬脚踹翻他的凳子。


    “哎呦。”何琰摔了个四脚朝天,碗里的饭洒了一身。


    “何余!”


    何余已经冲到门边,回头咧嘴一笑,“这就去买药,治治他这爱告状的臭毛病。”


    说完闪身溜走,身后传来何琰的哀嚎和宋荷华的怒骂。


    她飞快跑在石板上,风掠过耳边,比那憋闷的家里畅快百倍。


    许是太兴奋,拐角时猝不及防撞行个色匆匆的男子,对方怀里的麻布包裹被撞得松开一角,露出半只青灰色的猪耳朵。


    “走路不长眼?”男子猛地收紧包裹,厉声呵斥。


    何余踉跄着稳住身子,先是看了眼男子眉毛上的特大号痦子,又瞟了眼男子手里的大猪头连忙赔笑,“抱歉,抱歉。”


    男子肆无忌惮打量着她,紧接着扬长而去。


    何余看着他离开背影,默默擦去掌心血迹。


    随即转身加快脚步,直奔回春堂,这是江州最大的药铺,药材齐全,价格公道。


    刚踏进门槛,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让她精神为之一振。


    “姑娘要买什么药?”柜台后站着位年轻大夫,约莫二十出头,面容清秀,正低头拨弄算盘。


    “金疮药。”何余答道,目光却被柜台旁贴着的告示吸引,“回春堂招学徒,包食宿,月钱一两。”


    年轻大夫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脸上露出几分尴尬,“姑娘对学徒有兴趣?”


    何余点点头,正要询问详情,从内堂传来怒吼,“齐玉!你又把黄连放错地方了!”


    被唤作齐玉的年轻大夫脸色一变,匆匆从柜台下取出小瓷瓶递给何余,“这是上好的金疮药,五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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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嘶,这么贵,何琰皮糙肉厚没资格用这么好的。


    何余正要说换成最差的时,齐玉把旁边的蜜饯盒子往旁边挪了挪,“客人试药用的,想吃随便拿。”


    何余一愣,低头看向那包蜜饯,晶莹剔透的杏脯裹着糖霜,甜香扑鼻。


    要不怎么说回春堂能做大做强,除了医术外,这服务也好的没边。


    她犹豫一瞬,伸手捏了颗塞进嘴里,甜味在舌尖炸开,她忍不住又拿了一颗,含糊不清地道,“多谢。”


    齐玉笑了笑,没说话,只是继续低头拨弄算盘。


    没过多久一位圆脸塌鼻的中年男子拿着戒尺气冲冲地走出来,大腹便便,眼睛却炯炯有神,他看见何余手中的告示,眉头一皱,“看什么看?回春堂不收女弟子。”


    何余指着告示,“这上面没写。”


    “现在写了。”


    方衡之夺过告示,提笔在上面添了几个大字,又重重贴回去。


    何余新添的那四个字,抿了抿嘴,正想反驳,见方蘅之目光落在她手中的蜜饯上,冷哼一声。


    “齐玉,你又拿我的蜜饯做人情。”


    齐玉缩了缩脖子,小声辩解:“反正是给客人吃的。”


    方蘅之瞪他一眼,把戒尺往桌上一扔觉得有些眼熟,沉默半晌突起记起来,“你不是何三水家老二嘛,怎么想当学徒?”


    实在不是记性好,而是没了呼吸又活了,仅此这一位。


    “人生在世总要有一技之长,若您觉得为难,我就去别处看看。”


    何余也没打算瞒着,要是方蘅之嘴碎与宋荷华他们说肯定会卷起腥风血雨,不过好在她还年轻逃跑速度还算不错。


    大不了再躲两天,反正她一定要独立出去,或早或晚。


    “劳烦换成普通的金疮药。”


    何余向齐玉伸出手,不能在这儿待太久,还得跑趟城东,要是晚饭前赶不回去,宋荷华铁定拿着菜刀在门口等着她。


    她确实有当学徒想法,但这位大夫看着凶巴巴的,不是很好相处,如果是从一个火坑跌入另一个火坑,那完全没必要。


    “给。”


    何余接过瓷瓶,拔开软木塞轻嗅,这个药够何琰够用了。


    这个动作让方衡之挑了挑眉毛,“你懂药理?”


    “略懂一二。”何余高深莫测地回答,其实对于这方面她基本属于小白,也就自学看过几天书。


    方衡之抓起柜台上一把晒干的草药,“那你说说,这味药主治什么”


    何余盯着那些伞形花序的干草,大脑飞速运转的同时脑子飘过一连串问号。


    这是在干什么?


    考试吗?


    这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让她差点原地倒下。


    “这种药性微寒,常用于发热症状,能疏解郁结。”


    “背得到挺熟。”方蘅之冷哼,又抓起另一味,“那这个呢。”


    何余额头渗出细汗,眼前这味药材根茎粗壮,断面呈黄白色,她有在书上见过类似的,但是……


    她略带迟疑道,“是补气用的那种参类。”


    “防风与党参都分不清。”方衡之把药材拍在柜台上,“这点眼力劲都没有,你与这蠢货一路货色,有他就够头疼,要是再来个笨蛋回春堂关门大吉算了。”


    齐玉默默挠了挠头发,何余不好意思看了他一眼,连累这小哥平白遭受无妄之灾。


    不过这方大夫说话实在不怎么中听,此时此刻她对这位年轻大夫肃然起敬。


    原来真正的忍者在这里。


    早就听闻回春堂的掌柜脾气古怪,重则打骂,轻则诟谇,很多人没干两日就走了。


    不仅是对堂内伙计,就算是看见不爽的病人,那小嘴跟淬了毒般,丝毫不留情。


    如今一看所言非虚,她现在走是不赶趟了,得抓紧时间跑。


    在此时后堂传来剧烈的咳嗽声,间杂着痰鸣音,方衡之脸色骤变,转身抓了几味药就要走。


    “等等。”何余下意识脱口而出,“如果是肺热咳嗽,或许需要清热化痰的方子。”


    方衡之猛地转身,眼神凌厉如刀,“谁准你妄断病情?”


    何余恨不得撕烂她这张破嘴。


    “你几斤几两就敢教我治病救人。”方衡之厉声打断,盯着她的眼睛,将原先那瓶高档金疮药递给她,“十日内,若能说出这金疮药全部成分,并改良其中一味,我就考虑收你。”


    随后又药柜取出个锦盒推过来,“这里有十味基础药材,算是提示。”


    何余打开锦盒,捻起白色粉末,还没来得及细看,方衡之突然抽走锦盒,“十日后,我要看到改良方案。”


    说完转身就走又在门帘处停顿,“记住,药材不是靠背的,是靠这里。”


    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拍了拍心口。


    何余踌躇盯着,说不出来是何种情绪,兴奋,激动唯独没有退缩,虽然觉方衡之暴躁,但莫名想要抓住这个机会。


    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攥紧药瓶,用坚定且笃定的口气道,“等着喝我的拜师茶吧。”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夺门而出,方衡之的骂声还在继续,但其中夹杂着对病人细致的询问。


    走在去府衙的路上,何余摩挲着药瓶,她意识到,方衡之给她的不只是一次考验,更是一把打开新世界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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