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
柳蔓儿大怒，把香囊捡起来，直接又丢回去，狠狠砸在周瑾萱脑门上，登时砸破了相。
萧衍进门撞见这一幕，颇有些惊呆。
柳蔓儿立马拍案而起，冲他怒吼:“不长眼的砸我，我砸回去怎么了？你是不是想帮着她来骂我？”
萧衍无奈，“我没说话啊！”
柳蔓儿竖眉，“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我砸了你的心上人你心疼是不是？可是她先砸我的，她活该，哼——”
萧衍急道:“你瓜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什么心上人，若惹出误会教我怎么收场？”
“你用嘴收场呗！”柳蔓儿突然就迸出了泪花，似含着天大的委屈冷冷道:“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做那种事情！”说罢即起身哭着从侧门跑开。
萧衍莫名其妙，追着她想要问清楚，偏偏此时周瑾萱不小心又落水了。
眼见东边起火西边烧屋，人命关天，萧衍不得不回身先去搭救周瑾萱。
柳蔓儿见状更觉难过，跑到树荫下面噼里啪啦就哭起来。
离开水阁，暑气蒸的人一阵头晕。
察觉到有人伴在身侧，柳蔓儿仰头道:“这知了叫的，像是被下油锅了一样，比周瑾萱叫的还惨！”
“周姑娘怕水，方才大约是吓破了胆！”沈约将冰绡递给她，“用这个擦擦眼睛，哭过后不会红肿。”
“多谢！”柳蔓儿擦着泪珠，只觉冰绡实在舒服，就像沈约一样，伴在身边无时不感觉熨贴，遂张口道:“沈公子，你可不可以与我合修啊？这样他就不会因为不忍心拒绝我而烦恼了！”
沈约红着脸摇头道:“据我所知萧兄并不烦恼，他所虑者不过是想要名正言顺将你娶做妻子，所以才没有和你行逾礼之事，你不应该误会他。”
“可那天的事你看见了对不对？他明明就是欺负人嘛！”柳蔓儿又红了眼，“我原本稀里糊涂的，也是过了这么久才明白，合修这种事，如果别人有心上人，是不该勉强的。沈公子，你是不是也有心上人？”
“我……我其实有未婚妻，已非自由身。”沈约为难道:“两岁那年师父给我订的亲，我还没见过未婚妻，也不知道她在哪儿。不过师命不可违，我以后应该会找到她，然后和她成亲。”
“没见过就要和她成亲么？”柳蔓儿只觉头皮发麻，“那如果她相貌丑陋脾气暴躁甚至品性恶劣，是个坏人，杀人放火什么的，你也要娶她？”
“嗯！”沈约清俊的脸上满是迷惘之色，“貌丑不是缺陷，脾气和品性可以改，唯独杀人……世上会杀人的女子大约不多吧，我应该不至于运气那么坏！”
柳蔓儿忙道:“我信口胡说的嘛！沈公子的未婚妻定是个温柔美貌的美人——”说罢狡黠地跑到树后探出头来活泼地道:“说不定就像我一样美——”
沈约一张脸登时拨云见月，笑道:“若能得妻如蔓儿，夫复何求？”
太阳有些晃眼，照的二人皆有几分神色恍惚。
忽有两枚玉令自高墙上甩过来，二人伸手接住:
“师父——”
“娘——”
再看那玉令居然一模一样，对视一眼，皆大感疑惑。
等到萧衍把周瑾萱从水里捞出来，只能看到他们联袂而去的背影。
把奄奄一息的周瑾萱送回家，又请大夫诊治，折腾了好半天才得以脱身。
太阳已经落山，夕阳西下。
沈约踏着一地晚风，与刚回府的萧衍迎面撞见。
“沈兄——”萧衍眉眼轻动，瞧他神色落寞，禁不住问道:“步履如此沉重，是有什么心事吗？”
沈约罕见地没给他好脸色，冷冷问道:“不比萧兄你洒脱不羁，朝秦暮楚，左拥右抱，三心二意，表里不一！”
萧衍被他骂的一头雾水，警惕地道:“你是在替蔓儿抱不平么？还是……你对蔓儿有意？”
沈约扬眉挑衅，“我若对她有意，你待如何？”
“枉我当你是朋友——”萧衍齿冷，满腔怒火拂袖道:“算我瞎了眼！”
沈约讥讽道:“哦？你只是眼瞎么？我还以为你知道自己是个缺心眼，看来是不知道！”
“沈胜衣——”萧衍大怒，“你到底发什么疯？明人不说暗话，你对我有何不满，说清楚些，莫要这般闪烁其词，教人看不起！”
沈约冷笑，“一个连自己做过什么都能假装不记得的人，有什么资格指责别人？你喜欢那周瑾萱，大可娶她了事，莫要再来纠缠我的蔓儿，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你的蔓儿？”萧衍已经全然无法冷静下来，气到直发抖，“你简直欺人太甚——”
明明是最要好的两个人，却在王府内大打出手互不相让，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府上客卿纷纷跑出来看热闹，几乎个个惊掉下巴。
范云眼珠子都要粘在沈约身上，“你们有谁知道沈兄的武功这么高？”
众人皆摇头如拨浪鼓，谢眺惊叹，“如此深藏不露，沈兄真非一般人——”
任昉道:“有谁去拉一下架吗？任他们这么打下去，把王府拆了怎么办？”
众人皆摇头，连连后退。
电光火石间沈萧二人凌空对了一掌，各自飞退数步。
柳蔓儿突然冲上来抱住沈约，这才停了争斗。
萧衍震惊之余心下一阵抽痛，皱眉道:“蔓儿——沈胜衣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难道仅仅一个下午你就移情别恋了么？”
柳蔓儿眨着一双星眸轻声道:“衍哥哥，我今天才知道沈公子是我的同门师兄，你不要打他好不好？不然我就只能打你了！”
“师兄？”萧衍惊诧，突然想起柳情曾经提到过她有一个师兄，遂问道:“你是沈灵均的弟子？”
“不错——”沈约抱着柳蔓儿道:“蔓儿与我同出巫山门，从今以后，她的事就是我的事，若有人敢欺负她，就别怪我沈约翻脸不认人！”
观者也被这突来的变故震惊到失语，好在竟陵八友交情匪浅，都不希望看到两人起内讧。
范云摇着折扇上前笑道:“这师兄护着师妹，师妹帮师兄，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我看萧兄还是认栽吧，总不能拐了人家这么漂亮的小师妹，连脾气也不让人发一顿！”
明眼人都看出二人之间的争斗是因为柳蔓儿，偏他还哪壶不开提哪壶，谢眺在背后撞一下他的腰低吼，“喂，你到底是劝架还是拱火？”
范云立马捂住嘴，摇摇头表示不再多言。
三人一起回到水阁，桌上吃了一半的蜜瓜尚未收起，冰壶里还盛着满满的瑶浆。
萧衍凭栏听风，由着蔓儿对情敌嘘寒问暖，眉头紧皱，依旧颇为恼火。
沈约看向旁边的铜冰鉴斟酌道:“蔓儿，你不是说要带一颗瓜回去给师姑吃么？现在抱走吧！”
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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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地将人支开，一时水阁中安静的像是能听见天上玉兔捣药的声音。
萧衍满心不快问道:“你们巫山门没有规定师妹一定要嫁给师兄吧！”
沈约清冷冷地回复:“若是有，你待如何？”
“哼——荒谬——”萧衍正色道:“若蔓儿爱的是你，我无话可说；若非如此，我定不会相让！”
“哦？两个时辰以前，你不是还抱着周瑾萱吗？怎么，萧二公子是想享齐人之福么？”沈约清寒的目光射在他脸上讥讽道:“可惜我家师妹乃是天仙下凡，凡夫俗子配不上她，看你还是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吧！”
“你究竟是想和我抢，还是刻意刁难？”萧衍正色道:“我根本就不喜欢周瑾萱，更加不会娶她。她是云黛翁主的女儿，蔓儿打了她，你以为一点事情都没有么？我若不求她，等周府的人到太后面前告状，然后让蔓儿再出手把太后的人打一顿么？”
“哦——听起来是情有可原喽！”沈约接着嘲讽，“你敢说你以前从来没有和周瑾萱有过逾礼的举动吗？你是不是喜欢过她，现在你又喜欢蔓儿，所以才放弃了她对不对？”
“沈胜衣，你若真是个君子，就别随意给人罗织罪名——”萧衍沉声道:“我从未喜欢过周瑾萱，更不曾与她有过任何逾礼举动，下水救人的时候不算，我想这点是非观念你应该不缺！”
“那么你如何解释那天在荒野逆旅发生的事？”沈约站起身与他对峙，“那次蔓儿试我们三个的内功，你的真气很乱，差点走火入魔。她为了帮你稳住气息，给你输了两个时辰的内功，可你呢？趁她精力耗尽抱着她欲行非礼，你亲她，却在她耳边喊出‘周瑾萱’的名字，你还敢言之凿凿地说你们两个之间什么都没有吗？”
夜风从打开着的门窗灌进来，吹的人脊背发凉。
柳蔓儿去而复返，站在门口看着沈约一下子就哭出来，“你明明答应过我不会说出来的——我知道我之前行为怪异，不知廉耻，只想找个纯阳之体合修，可……可那个时候我什么都不懂，我不知道世上除了娘以外我还可以爱别人……我不是故意做那么奇怪的事情……你说你是我师兄，你会疼我的……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在他面前这么丢脸？为什么？”
见她哭着跑出去，萧衍也慌了神，此刻方知沈约为了帮他，宁愿做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匆匆道了一声:“多谢！”即追出门去。
“萧衍——”沈约红着眼厉声吼:“如果你以后敢对不起蔓儿，我发誓一定会将你碎尸万段！”
萧衍叹息道:“原来你真的喜欢蔓儿，却心甘情愿不与我相争——多谢！”匆忙追出去。
沈约闭上眼，两行清泪犹如闪亮的星河一般垂落。
他从小就知道师父沈灵均其实是亲生父亲，可对方一直刻意回避这段亲缘，也一直忏悔着此生辜负了两个女子。尤其是对那个因他而堕入红尘的师妹柳情，恨不得再重活一世，好让自己不要去犯下那个不可饶恕的错误，而沈约就是那个错误的结果。
为了弥补过失，沈灵均又做了一件自己认为正确的事，今天下午碰面时，他说:“约儿，你的小师妹就是你的未婚妻，你此生都要好好的守护她，莫要犯下与师父一样的错误！”说着又摇头，“不——那不应该只是错误，而是罪孽！我们巫山门的女子本就是世外仙姝，是不能落入红尘的，否则必定会历经磨难，惨死在这肮脏的尘世。你一定不能让别人将她抢走，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