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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纽约宅邸

作者:刚刚老诗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马车在颠簸了近半个时辰后,终于缓缓停稳。聂安透过摇晃的布帘缝隙,看到的不是气派的前门廊柱,而是一扇阴郁沉重的木门,以及旁边堆积的少许木箱和麻袋。


    这里是布鲁克家大宅的后门,仆役和货物进出的通道。


    车夫敲了敲门。片刻后,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穿着浆洗得笔挺的灰色围裙、头戴同样颜色软帽的中年女人出现在门口。她面容刻板,嘴角自然下垂,眼神严肃,令安妮想到了自己高中数学老师。


    她的目光越过车夫,先是扫过神父,随即落在聂安身上,如同检查一件有瑕疵的货物,迅速掠过她简陋的衣衫、凌乱的头发,以及手上因为在船上劳作留下的细微伤口和红痕。


    “梅布尔太太,”神父显然认识她,语气带着惯常的温和,“这位是……”


    “神父,”女管家梅布尔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干硬,没有起伏,直接打断了神父的话,她的假笑挂在脸上,显得格外不协调,“夫人和伊迪丝小姐手上正有其他事情。你有什么事情,我可以代为传达。”


    神父似乎习惯了这种态度,微笑着说,“伊迪丝·布鲁克小姐,应该不会拒绝我的来访。是布鲁克小姐曾告知我,贵府有女仆的缺额。我特地带来一位不错的姑娘,帮助你们减轻工作的负担。”


    梅布尔还是拦在门口,不咸不淡地说,“请允许我先去通禀夫人。”


    说完,便合上半个门,头也不回地往深处走去。


    过了一会儿,后门重新敞开。女管家才挤出一丝极其公式化、毫无温度的笑意,“女士们的时间宝贵,请随我来!” 她侧身让开通路,但那种催促和隐隐的不耐烦,像一道无形的浪压了过来。


    神父微微点头,示意聂安跟上。聂安深吸一口气,抱着自己那个小的可怜的包袱,低着头,跨过了那高高的门槛。


    门内是一条狭窄的走廊,铺着冰冷的石板,墙壁刷着暗沉的油漆。远处隐隐约约、如丝如缕般飘来悠扬钢琴声,技巧娴熟,旋律优美,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那是属于主人们的世界。


    他们沉默地穿过这条仆人通道。


    客厅的门开着。温暖的炉火光映照着精致的壁炉架,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蜂蜡和玫瑰的味道。伊迪丝·布鲁克小姐正坐在一架三角钢琴前,膝上摊开着一本厚厚的乐谱。琴边,一只短腿小狗欢快地摇着尾巴,“呜呜~”,好像也懂音乐。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看到神父,脸上立刻露出真诚而略显惊讶的笑容,连忙放下乐谱站起身。


    “神父?您怎么这个时间过来了?真是意外的惊喜。”她的声音温柔,带着良好的教养。


    神父微笑着走上前:“下午好,布鲁克小姐。希望没有打扰您弹琴。我来,是给您带来一个可能需要机会的孩子。”他侧身,将一直低着头的聂安轻轻推到身前,“她叫安妮,从爱尔兰来,举目无亲,但看起来是个诚实肯干的孩子。我记得您前些日子提过,贵府需要添一个打杂的女仆,便冒昧带她过来,请您看看是否合适。”


    伊迪丝的目光落在聂安身上。看到她那瘦小的身形、脱线的粗毛衫、以及因为紧张而紧攥着衣角的手,眼中瞬间充满了怜悯与善意。她走上前几步,声音放得更柔了:“可怜的孩子,一路上受了不少苦吧?别害怕,如果愿意,可以先在这里试试,好吗?”


    这突如其来的善意几乎让聂安鼻尖一酸,但她忍住了。


    “等等。”一个冷冽的声音像一道冰水,从二楼通往客厅的楼梯方向泼来。


    众人望去,只见玛蒂尔达·布鲁克夫人正缓步走下楼梯。她穿着一身深紫色的天鹅绒长裙,裙摆曳地,手里拿着一个精致小巧的东方团扇,上面还绘着池塘边嬉戏的东方女孩。她走到光亮处,保养得宜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目光如同猎枪般上下直射着聂安。


    她走到近前,甚至没有看神父和自己的妹妹,直接伸出戴着戒指的手指,挑剔地捏了捏聂安胳膊上的粗毛衫料子,又瞥了眼她瘦削的肩膀。


    “这么瘦弱?”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怀疑,“看着风一吹就倒,能有什么力气?怕是连擦拭银器都会手抖拿不稳吧?梅布尔太太,你觉得呢?”她侧头看向女管家。


    梅布尔立刻附和,声音有了热量:“夫人说的是,确实过于单薄了。”


    聂安的心脏骤然收紧。她知道这是最关键的时刻。她猛地抬起头,不是看向玛蒂尔达,而是看向伊迪丝和神父,用带着急切却努力保持清晰的爱尔兰口音说道:“小姐,神父,夫人,我有力气的!在船上的时候,什么粗活重活我都干过,劈柴、生火、洗刷甲板、搬东西……我都能做!只要给我机会,我什么都能学,一定拼命干活!”


    玛蒂尔达夫人挑了挑眉,似乎对她突然的辩解略感意外,但脸上的怀疑并未消退。她下巴微扬,指向客厅角落一个明显许久未用的、造型精美的黄铜煤炉。


    “光说没用。去,把那炉火生起来。既然你说生火干过,那就让我看看。5分钟,我要看到火旺起来。做不到,”她顿了顿,声音冷酷,“就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梅布尔太太立刻走向一旁,取来一把看起来就不好用的旧火钳和几块明显有些潮湿的煤炭,几乎是塞到聂安手里,眼神里带着一丝看好戏的漠然。


    聂安接过冰冷的工具,走到煤炉边。炉膛里积了厚厚一层灰烬。她快速扫视四周,大脑飞转。客厅一角的小茶几下层,叠放着几张旧的《纽约论坛报》。


    记忆再次闪回——船上那个老水手,一边叼着烟斗一边嘟囔:“……这些报纸,引火最好不过……”


    她立刻过去取了几张,不顾梅布尔微微皱起的眉头。她先用火钳费力地清理掉大部分积灰,然后将报纸揉皱,小心地塞进炉膛最下面,再将那些潮湿的煤炭尽量巧妙地架在上面,留出足够的空隙。接着,她拿起配套的打火石和燧石,用力敲击。心里不敢埋怨,这个时候的人早就用上了火柴,女管家偏塞给自己落后的打火装备。


    几次失败后,火星终于溅落在揉皱的报纸上,冒起一丝微弱的青烟。她小心地俯身,轻轻吹气,烟越来越浓,终于,“噗”一下,橘红色的火苗舔舐着报纸边缘,迅速蔓延开来,贪婪地向上灼烧着煤炭。


    火光照亮了她沁出细汗的额头。她小心地调整着煤炭的位置,让空气流通。不一会儿,顽固的潮湿煤炭也被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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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服,炉膛里发出了令人安心的、噼啪作响的燃烧声,温暖的热浪开始扩散开来。


    玛蒂尔达夫人一直冷眼旁观,此刻才微不可察地颔首,但立刻又提出了新的考验,语气依旧不紧不慢,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超时了!生火不过是最基本的活计。梅布尔太太,带她去餐厅。把那些久未打理、蒙了污垢的烛台擦拭干净。如果擦不亮,结果一样。”


    聂安沉默地跟着女管家走向餐厅。长长的桃花心木餐桌上,摆放着至少十几个大型银质烛台,烛泪残留,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氧化后的黑色污垢,黯淡无光,仿佛被遗忘了很久。


    银器氧化……聂安的思维飞速检索。柠檬!她记得很清楚,现代人几乎都具备的常识。利用柠檬中的柠檬酸与银器表面的硫化银发生化学反应,溶解氧化层以恢复银器光泽


    她转向面无表情的梅布尔,尽量用谦卑的语气请求:“太太,请问……厨房有柠檬吗?一点点就好。我听说,用柠檬汁擦拭,效果可能会好一些。”


    梅布尔眼中闪过一丝极轻微的讶异,似乎没想到这个爱尔兰穷丫头还知道这个。她撇了撇嘴,最终还是示意一个帮厨女仆拿了两个有些蔫了的柠檬过来。


    聂安道了谢,将柠檬切开,汁液挤在一块干净的软布上,然后开始仔细擦拭其中一个最脏的烛台。柠檬汁接触黑色氧化层的瞬间,一股细微的酸味散发开来,而那厚厚的污垢果然开始褪去,布底下渐渐露出银白色光泽。


    她不敢停歇,手下用力,动作飞快却不敢马虎。一个接一个,原本死气沉沉的烛台在她手下仿佛重获新生,逐渐变得光亮夺目,直到最后一个烛台被擦拭完毕,在餐厅水晶吊灯的光线下,反射出一片璀璨的光芒。


    玛蒂尔达夫人不知何时已踱步到餐厅门口,她缓缓走进来,伸出戴着雪白手套的手指,逐一抚过烛台的表面,仔细检查,甚至对着光查看指尖是否有残留的灰迹。


    一丝痕迹也无。


    她终于抬起眼,重新审视着这个站在一旁、气息微喘、手指被柠檬汁渍得发红却依旧努力站直的瘦弱女孩。夫人脸上依旧没有太多表情,但语气里那冰冷的锐利似乎钝了一丝。


    “还算有点小聪明,手也不算太笨。”她最终评价道,然后目光变得严厉,“但是,布鲁克家有布鲁克家的规矩,严谨、细致、绝对服从。你若想留下,就必须时刻牢记,守好本分。梅布尔太太会告诉你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明白吗?”


    聂安立刻深深低下头:“是,夫人!我明白!我一定守规矩,努力干活,绝不偷懒!”


    神父一直悬着的心此刻才彻底放下,脸上露出宽慰的笑容:“感谢您的仁慈,布鲁克夫人。那么,这孩子就拜托您了。教堂还有事,我先告辞了。”他又温和地对聂安说:“安妮,好好珍惜这个机会,主与你同在。”


    聂安望向神父,眼中充满了真挚的感激,她再次鞠躬:“谢谢您,神父。您的恩情,我永远不会忘记。日后……日后我一定去教堂看您。”


    神父微笑着点点头,在伊迪丝小姐的陪同下离开了客厅。


    聂安站在原地,房间里两个女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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