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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0

作者:猫猫可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13章


    难道她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吗?桑意一时之间有些想不起来。


    下一秒,急促的上课铃声,已经瞬间在她耳边响了起来,顾不得什么了,她朝白言川礼貌的再次道了声歉,就往楼上的教室里跑去了。


    当桑意气喘吁吁的爬完楼梯,到达三楼的高一(1)班教室门口时,铃声已经响完了,她顿时觉得大事不妙。


    因为透过玻璃窗,她能看到同学们都已经就座了,班主任也站在了讲台上,很显然,她是最后一个到达班级的学生,已经迟到了。


    桑意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不断跳动的心脏,平稳下来,缓解了一些紧张的情绪,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校服外套和领带,这才走到门前,轻轻敲了敲教室门。


    一阵脚步声响起,教室门很快被打开了,站在她面前的,是一头短发,身穿着职业西装,看起来非常精神干练,又很有书香气息的一位中年女士。


    桑意明白,这应当就是她的班主任了,她赶忙弯下腰,向对方礼貌的鞠了一躬:“老师好,我是桑意,刚才在学校里找教室,所以来晚了,对不起。”


    李文却在听到她名字的一瞬间,亮了一下,似乎早已经知道了她的名字一般,朝她一脸慈爱的笑着说道:“你就是桑意啊!我是你们班主任,名字叫李文,你以后叫我


    李老师就行了,快进教室吧!”


    “好的,谢谢李老师!”桑意感受到了李文身上散发的善意,赶忙又朝李文鞠了一躬,这才跟在她身后走进了教室里。


    当她走进教室时,整个教室瞬间都安静了下来,桑意发白的手指攥紧了身上的书包袋子,扫了一眼台下,才发现空旷的教室里,班级的座位既然比她想象中少得多,规模只有三十个人的样子。


    不过在入学梧州实验时,她便有听说过,这所学校的小班教学模式,非常出名,这也是梧州实验,能够在整个市里,取得那么多亮眼成绩的原因所在。


    无数探究的目光,从台下落在了桑意身上,待她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框,看清台下的面孔后,心跳却瞬间加速跳动了好几下,因为她在台下的人群里,兀然捕捉到了好几张熟悉的脸。


    不仅有坐在最后排,一脸淡漠的陈恣,还有支着手臂,微微抬起下巴,看向她的目光里带了几分奚弄的桑瑜,以及他们其他三个小伙伴,都在这个班级里。


    她的祈祷完全失效了,她和这五个人,竟然全部被分在了一个班级里。


    “你们都是初中部直升上来的,李老师已经全部认识了你们。只有台上的桑意,是我们班的新同学,她是从其他学校考进我们梧州实验的,中考成绩非常优秀,大家掌声鼓励一下她!”李文大步流星的走向讲台,敲了敲桌面,向台下的同学发起了话来。


    李文的话刚落,稀稀拉拉的掌声已经在台下响了起来,桑意有些诚惶诚恐,赶忙向大家鞠了一躬:“谢谢大家!”


    弯腰的瞬间,她却看到,坐在第一排的桑瑜并未为她鼓掌,反而不屑一顾的转过头去,打量了她一眼,和后座的小姐妹聊起了天来,不大不小的声音里,语气带着轻蔑:“她能考的有多好?老李怎么什么人都夸啊?”


    “好了,桑意你给大家做个自我介绍吧。”李文似乎很满意桑意的得体和礼貌,又朝她友善的笑了一下,如是说道。


    大庭广众之下做自我介绍?桑意咬了咬发白的下唇,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框,她历来不是个爱出风头的人,更不必说当着这么多养尊处优,与她家庭背景不是一个层次的同学们,做自我介绍。


    她能感觉到自己耳朵上的温度,在不断攀升,最后排的陈恣,目光却极其肆意的落在她身上,骨节修长的手指,极其灵活,慵懒的转了一圈手里的笔,似乎在等着看她出丑一般。


    桑意张了张唇,正欲说话,教室门却被人一把推开了,一个硕长的身影走了进来。


    她回头看了一眼,愣了一下,这竟然是她今天上楼时,在走廊上撞到的那名少年,莫非他也是这个班上的?这令她心内有些讶异。


    “李老师,名单我已经取过来了。”少年径直走到讲台前,把手里的名单放在了李文面前,向她说道,音调温润如水。


    “白学神回来了……”桑意能注意到,班上的一些女生,除了目不转睛的盯着校草陈恣,那张无可挑剔的脸看以外,有一小部分人的目光,已经被白言川吸引,落在了他身上,窃窃私语了几句。


    她明白了过来,看来这位看起来乖乖学生,很好脾气的白言川,在班上的人气,似乎也丝毫不差。


    李文朝他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言川,你先回自己座位上去吧。”


    白言川没再说什么,清隽挺拔的身影,转身回到了他最后一排的座位上。


    “好了,桑意,你接着进行自我介绍吧。”李文把目光重新放回到了桑意身上,提醒她道。


    桑意深吸了一口气,不知为何,经历了刚才有人推门而入的这一遭,她心里已经没有那么紧张了,于是她低着头,尽量让语气保持流畅和淡定,缓缓做起了自我介绍:


    “各位同学们好,我的名字叫桑意,桑是桑树的桑,意是上音下心的意。”


    “在我很小的时候,爸爸就告诉我,桑树作为一种常绿的乔木,健康茂盛,历经了四季变换,依然屹立不倒,而意字的本义是志向和心愿。”


    “所以他给我取这个名字,是希望我能够立下志向,并且像桑树一样坚韧不拔、生生不息。我喜欢画画,很高兴认识大家。”


    终于说完了心里的这番话,桑意的心里有些没底,根本不敢抬头看台下所有人的反应,但她能够感觉到,当她开始说起自己的名字时,台下还有些吵闹的声音,都逐渐安静了下来。


    “太棒了!桑意,原来你的名字还有这个含义,真的是非常特别!你的自我介绍做的很好!”李文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伴随而来的还有台下响起的掌声,这次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热烈了很多。


    桑意这才缓缓抬起了头来,红着耳根,看了一眼台下,心内有些高兴,自己完成了这件事情。


    白言川的目光,越过众人,径直落在她身上,微微勾了勾唇角,而陈恣也已经坐直了身体,那双黑棕色的眸子仍然很冷。


    “好了,桑意,你和咱们班上的桑榆是同一个姓,很有缘分,她身边正好还空了一个座位,你就坐到她旁边去吧。”掌声散去后,李文向桑意说了一句。


    和她的表姐桑瑜一块坐?


    桑意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看向台下端着手,一张精致洋娃娃脸,看起来十分高傲的桑榆,她会愿意自己成为她的同桌吗?


    果然,还未等她迈开腿向那个座位走去,桑瑜已经先一步径直站起了身来,对李文说道:“李老师,我的同桌已经决定好了,是冰妍。她只是今天身体不舒服,请假一天而已,明天她就来学校了。”


    “哦,好吧,桑瑜,你先坐下。”李文听到这句话,脸上浮现出了几分尴尬,只得朝她摆了摆手臂。


    桑瑜这才坐了下去,嘴角旁露出了一抹笑容来,目光嫌弃,再度扫了一眼讲台上,一脸尴尬停住了步子的桑意。


    李文有些犯了难,目光落在了班上仅存的最后一个空位上:“那桑意,你就先去坐最后排,白言川旁边的座位吧。”


    听到这句话,桑意愣了一下,她得和男生拼桌坐了吗?而且是和气质清冷而疏离的白言川。


    并且她快速注意到了另一件事情,那个空位的左边是白言川,而右边却是陈恣,两个双人座之间,只隔着一条窄窄的过道。


    这个座位实在太超出她的预料了,桑意有些难以接受。


    【“和白学神坐?真的假的?他洁癖那么严重,初中三年他还没有同意过和任何一个人做同桌吧?”


    “老李怎么想的啊?真是有好戏看了,你们等着看白学霸狠狠拒绝她吧,我看她去坐哪儿,哈哈……”】


    一些窃窃私语的声音兀然清晰的传进了桑意的耳朵里,是前排的女生正在对此议论纷纷。


    桑瑜亦参与其中,她那张精致而好看的脸上,已经带上了极其明显的嘲弄的笑容,似乎正在等着看她笑话。


    这些话语对她没有影响是假的,桑意推了推鼻梁上厚重的眼镜框,她不想刚刚受到的拒绝和侮辱再来一次,如果是那样,她宁愿坐单人座位就行了。


    她张了张唇,望向李文,鼓起勇气,想告诉她这个想法。


    下一秒,一道清冽而好听的声音响起,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李老师,我愿意和桑意做同桌。”


    “真的假的!白学神竟然同意了?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班里因为白言川的这句话,瞬间炸开了锅,无数讨论的声音,在教室里响了起来,桑瑜亦一脸惊愕,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


    这种纷杂声里,一脸淡漠的陈恣却有些一反常态,看起来似乎有些烦躁,骨节修长的手指,扯了扯修长脖颈上的黑色领带,长腿不耐烦的踢了一下面前的桌脚。


    身旁坐着的顾逸飞被他这动作吓了一跳,马上转过脸来,喋喋不休的向陈恣问出了声:


    “咋了?恣爷?是不是白言川那小子让人讨厌?他真是的,那么爱特立独行,吸引大家视线,还总是比你多考那么几分,真不


    愧是你死对头!”


    陈恣却没搭理他,黑棕色的眸子反而冷冷扫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警告他道:“顾大胖,你说够了没有?”


    “够了,够了,恣爷饶命!”顾逸飞被这么一盯,有些害怕,赶忙作揖,向他连声求饶了几句。


    李文的脸上已经绽放出了笑容,推了桑意书包一把:“太好了,你快过去坐吧。”


    “好的,谢谢老师。”桑意点了点头,也顾不上什么了,现在最要紧的是有座位坐就行,而且她相信,后面座位还会调动的。


    她迈开腿,一步步,走到了白言川左手旁的那个座位前,拉开了椅子,收拾起了自己的书包来。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右手边,离她仅仅一条过道的陈恣,虽然没有看她,她却仍然能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极低的气压,令她右手臂都觉得有些莫名发凉。


    “你在找纸巾吗?我这有。”一道声音,兀然从桑意的左边传来,一双纤长好看,打理的极其干净的手,向她递过来一包洁白的纸巾。


    正翻着书包,准备找纸巾来擦椅子上的桑意,望向白言川那张清隽的脸,愣了一下,有些惊讶于他的心思细腻程度。


    “谢谢。”桑意忙朝他礼貌的道了声谢,伸手接过那包纸巾,蹲下身去,仔细擦好了自己的椅子。


    她这才坐下身来,把自己分到的新书拿出来,为明天正式上课,开始了提前预习。


    叮铃铃,下课铃声很快响了起来,包括桑瑜和顾斐斐在内的好几个女生,已经挂着讨巧的笑容,迅速围到了陈恣的座位前来,自成了一个水泄不通的小团体。


    即使早已做好了陈恣在学校会很受欢迎,心理准备的桑意,看到这样的热烈程度,仍然有些叹服于他的人气之高。


    更不必提,教室门口,还时不时就会有别的班的女生过来,大部分都是来看她们班校草陈恣的,还有一小部分的人,则把目光放到了气质一尘不染的白言川身上。


    桑意觉得自己实在是运气差,坐在了这样两个风云人物的座位中间,不仅很难得到安宁,还很影响她的学习。


    于是到了最后,她甚至拿出了自己书包里带来的耳塞,隔绝一切的干扰因素,这才按照计划,成功完成了自己今天的预习任务?


    终于到了放学时间,有些身心俱疲的桑意走出了校门,她看到家里的司机,开着那辆黑色宾利正停在路边,陈恣正向车上走去,而她知道,她不能坐那辆车。


    于是,她转身向反方向的公交站走去,一道脚步声却在她身后响起,伴随而来的,还有一道清冽好听的声音:“桑意,你也是去这边坐车吗?”


    桑意转头看去,竟然是白言川,作为同桌,白言川给她的印象并不差,于是她停下了脚步:“对,白同学,你呢?”


    “我在前面那个公交站,或许以后,我们可以顺路。”白言川嘴角上扬,朝她笑了一下,笑容和洵而温柔,令桑意愣了一下,有些始料未及,呆呆点了点头。


    此时,一辆黑色宾利车却刚好经过,陈恣那双黑棕色的眸子,透过车窗,敏锐捕捉到了路旁,正站着聊天,身穿着校服的那两个人,眸光有些晦暗不明。


    陈家别墅内,晚上十二点,桑意坐起了身来,戴上了一旁床头柜上的眼镜,她并没有忘记,自己今天还要完成一项任务。


    她径直下了床,白色的棉麻睡裙在空中划过,走到了书桌前,拉开了抽屉,取出了那张今天已经塑封好了的宣纸小卡画,又拿出了一个曲别针,将一包向日葵的种子,别在了那张画上。


    准备好一切后,桑意走出了房门,借着微弱的月光,上了电梯,到达了别墅的二楼后,她放缓了脚步,蹑手蹑脚的走到了陈恣的房门前。


    因为那天发生的不愉快而带来的自责与愧疚感,使得她为陈恣亲自准备了这样一份礼物,不管他发生过什么,她都希望,自己的这份礼物,能够道歉,并且安慰到他。


    而她清楚的明白,若是自己当面给陈恣这份礼物,他必然不会愿意收下,所以她选择了在这个时间段,单方面送出去。


    桑意在陈恣房门前站定脚步后,小心翼翼的蹲下身来。


    随即,她伸出纤细的手指,将手里的那副画连同那包向日葵种子,向陈恣房门底下,宽大的门缝里,轻轻推了进去。


    她尽量不让自己弄出任何声响来,极其有耐心的一点点推移着那个礼物,直到几秒钟后,她成功完成了这个任务。


    大功告成,桑意站起身来,有些开心于自己的计划之顺利。


    此时,猝不及防的一道吱呀声响,却兀然在桑意耳边响了起来,令她立即瞪大了一双鹿眼,完全不敢置信。


    陈恣的房门,竟然被他一把打开了,少年高大的身影,沉在黑暗里,此刻就站在她面前,一双冷冷的眸子俯视着她。


    他竟然还没睡?


    桑意白皙的耳朵瞬间红了,整个人僵在原地,完全不知所错,语气结巴:“我……”


    下一秒,薄荷清香袭来,她话还未说完,已经被面前的陈恣,一把握住了纤细的手腕,拉进了他房间内。


    第14章


    房门自她身后,被陈恣一把关上了,偌大的房间里,昏暗的光线底下,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在。


    桑意仰起头来,将目光落在陈恣身上,这才发觉,他似乎是刚刚才洗完澡的样子,黑发还半干,水珠正顺着少年桀骜的眉骨,往下滴落,却不知为何,莫名降低了一些,他在自己面前出现时的攻击性和防备性。


    若隐若现的薄荷清香从他身上传来,他骨节修长的手指正握着,刚才她塞进门框里的那副画,以及那包种子。


    桑意长睫颤抖了好几下,倚着身后的门框,深吸了一口气,稍微缓解了自己紧张的情绪,这才张了张唇,向陈恣尽力解释:


    “你……你不要误会,我不是故意来打扰你睡觉的,我不知道,你还没睡。这副画和向日葵种子是我送给你的礼物,是为了上次的事情,向你道歉。”


    陈恣唇线微微抿起,低头看着手里那张宣纸卡片画,长而密的黑睫,在他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那张卡片上,描绘了一副极有意境的小型水墨画,有山,有水,有月,左下角写了她的名字,右上角则用极其工整的毛笔字,写下了一句诗。


    陈恣不由自主的,将那几个字读了出来:“人间何所以,观风与月舒。”


    听到他读出这句诗,桑意有些高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框,抬起昏暗的灯光底下,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望向陈恣时笑了一下,如同星光点缀其间:


    “虽然我还不明白,你是因为什么事情,而如此气恼难过,但我想告诉你,人世间再大的事情,也必然有一种解法存在,就像看风看月看风景,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前我爸经常这么告诉我。”


    陈恣被她的笑容吸引,目光落在她嘴角旁的两个小小梨涡上,这是他听到她,再次提起她的父亲来。


    与他深深厌恶着自己的父亲陈瀚海不同,桑意心里存在的父亲似乎对她影响极大,即使这个人早已逝去,仍然能将乐观,积极的阳光洒在她身上。


    这种存在,是他身上所没有的,一如一轮会灼伤刺疼他的烈日,将他心底那块贫瘠而深重的伤疤,照得更加丑陋不堪。


    桑意并没有等来陈恣任何话语的回应,他的沉默,令本就昏暗的房间,陷入一片死寂。


    陈恣的情绪,时常令她琢磨不透,一如他眼底那块,任何人也触不到底的黑,所以她并不能确定,他愿不愿意收下,或者会不会喜欢她送出的这份礼物。


    桑意有些尴尬,收回了笑容,低着头攥紧手指,不敢再仰头多看他一眼。


    陈恣那双黑棕色的眸子,冷冷俯视着她,兀然问出了一句令桑意意想不到,完全想不到的话来:“今天,你为什么要同意和白言川坐?”


    桑意愣了一下


    ,大脑有些没反应过来,抬头对上陈恣那双锐利的黑棕色眸子。


    这不是班主任安排的吗?而且整个教室里也只剩下他的旁边,有一个没有人坐的空位了。


    除非她真的选择去坐单人桌,但以她多年的转学经验判断,自己若是真的在班上坐了一个人的单人桌,她必然逃不过,会被班上人排挤的命运。


    可陈恣为什么突然问出这个问题,难道他关心自己座位坐哪里,这件事情吗?


    桑意张了张发白的唇,正欲回答他这个问题。


    陈恣的声音却已经在她耳边响了起来:“你可真会选同桌,你知道白言川是我初中三年,最讨厌的人吗?”


    最讨厌的人?莫非白言川是他的死对头?得知这个信息,令桑意有些不知所措。


    毕竟他们两个人,在桑意看起来,完全是截然不同,差别极大的两个人,一个张扬肆意,我行我素,一个风光霁月,清冷疏离。


    难怪,桑意坐在座位上都总能感觉有什么隐隐的不对劲,胳膊两旁的气压,时不时有针锋相对,剑拔弩张的感觉存在,令她胳膊上时不时觉得阵阵发凉。


    原来,这竟然不是她的错觉,而是这两个风云人物,关系真的很不好。


    思及此,更令她在心底感叹起了自己的运气之差,怎么会那么凑巧,刚好被这样安排了座位,夹在他们两人之间坐。


    可他们关系为什么差呢?在桑意看来,既然他们是初中同学的话,应当不至于会有什么过节大到这样的地步吧?


    于是她抬起头来,看向陈恣:“有没有可能,你们俩是有什么误会,毕竟都是同学,他人看起来,好像还不错……”


    听了她这句话,陈恣却瞬间变了脸,语气变得更加不悦了起来,似乎还夹杂了几分愠怒,朝她冷冷说道:“你们两个正好都是我讨厌的人,你现在出去吧,我要睡觉了。”


    桑意虽然仍然不能够理解,自己是不是又莫名其妙的说错了什么话,让陈恣生气了?


    但她还是识相的点了点头,迈开步子,转身迅速离开了他的房间。


    房门在她身后被陈恣一把关上了,桑意却深呼了一口气,犹如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脚步也变得轻快了起来,大步回自己房间里去了。


    毕竟不管陈恣有没有接受她的道歉,会不会在她离开后,立即把她的这份礼物扔进垃圾桶里,至少她心里的自责和愧疚都可以放下许多了,也不必再想着这件事,终于能够睡个好觉了。


    房间内,半明半暗的灯光底下,陈恣吹完了头发,点了根烟,高大的身影,坐回沙发,目光却不由自主的,又落在了桌子上,桑意刚才送来的东西上。


    他骨节修长的手指再次拿起了桑意送给他的那张卡片画,久久端详了起来,将那副卡片翻到背面,他兀然注意到,水墨画的背面,不止别了一包种子,竟然还被她画上了几棵绿色的,枝叶繁茂,郁郁葱葱的桑树。


    桑树似乎对她来说,确实有着特别的,不同一般的意义。


    陈恣的耳边,回响起了今天桑意上台,自我介绍时,说起的那句话,桑树健康茂盛,历经四季变换,依然屹立不倒。


    这句话突然提醒了他一件事情来,他站起身来,走到不远处自己的书柜前,拉开了自己黑色单肩书包的拉链,骨节修长的手指,在里面成功找到了那瓶白色的小药瓶。


    这是桑意那天晚上,掉落在地上,遗落的东西,陈恣低头仔细阅读着那药瓶上的几个小字——美托洛尔。


    他表情多了几丝疑惑,这是他从未接触过的陌生药物,他想到了一个办法,高大的身影,径直坐到了自己的外星人电脑前,在那闪着彩光的炫酷机械键盘上,在搜索引擎上,敲下了这几个字。


    很快,一行字,迅速跳进了陈恣的眼睛里,令他的表情猝不及防:“治疗先天性心脏病,并缓解心脏不适”。


    他低下头再次看向手里的药瓶,目光扫过桌面上,那张卡片画上,桑意画下的,那片郁郁葱葱的桑树,突然就明白了,她的父亲,为什么要那么告诉她,她名字那两个字的来由。


    陈恣沉默的坐在电脑桌前,看着那一行字,默默抽完了一根烟,再次起身时,他掐灭了手里暗红的烟,长腿一迈,走到了他房间内的后阳台上。


    那里有一片,才被他砸成了一片稀碎,等待着佣人们前来清扫的废墟,他在那堆垃圾里,伸手挑拣出了一个还算完好,只缺了个口子,还残留着泥土的黑色花盆。


    随即,陈恣拎着那花盆走进屋里,高大的身影蹲了下去,将那包向日葵种子,洒在了泥土上,又用水瓶里的水淋了一些上去。


    完成这些后,他站起身来,将这个黑色的花盆,摆在了后阳台那堆废墟之上,本来空无一物的白色瓷砖护栏上。


    第二天早上,桑意准时起了床,走到客厅里吃饭时,却仍然没有看到陈恣的身影,她在摆满热气腾腾的早餐,琳琅满目的餐桌前坐下,埋头喝起了豆浆。


    “王妈,我哥他不吃早餐的吗?”她忍不住望向,正将盛了油条的精致瓷碟,摆上桌的王妈问了一句。


    王妈朝她笑了一下:“二小姐,少爷他起床一般很早的,他是学校篮球队的队长,早上经常要去训练的,所以你碰不到他也很正常。”


    “哦。”桑意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兀然想起了陈瀚海说起过的话,陈恣篮球也打的很厉害,还进过省队。


    听到这样的事情,总会让她不由自主的羡慕,这些天生拥有着极高极好的身体素质,在运动方面又有天赋,能够自由自在奔跑跳跃的人。


    毕竟,这是桑意出生以来,便不敢奢望的事情。


    “哎,一一,你一会上学把这个带上!这是你哥留给你的,你肯定能用得上。果然啊,感情都是培养出来的!他对你还不错呢!”


    此时,一个响亮的声音,突然自桑意身后响起,她转过身去,正好看到一脸喜气洋洋的赵梦,手里拿着样东西,向她走了过来。


    这句话让桑意立即放下了手里喝豆浆的勺子,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可能?陈恣竟然会给她留东西,还让赵梦转交给自己。


    “喏,给你。”赵梦在她面前停下脚步,将一张卷在一起的纸,笑着放到了桑意手上。


    桑意伸出纤长的手指,缓缓展开了那张薄薄的纸,上面的内容,却瞬间令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第15章


    那竟然是一张手绘的学校简易地图,哪栋楼是什么特征,有什么,都写的很清楚。


    而她也是头一次看到了陈恣写的字,不仅写的很好看而且有一种随心所欲的飘逸洒脱。


    这张地图对她这样方向感不强,有轻度路痴的人来说,实在比学校发的那张美观繁复却仍然难以辨认的地图,要好太多倍了。


    这实在有些令她感到惊喜,毕竟昨晚在陈恣的房间里,他用一样讨厌这样的词来形容了她和他的死对头白言川。


    桑意小心翼翼的收好了那张地图,放到了自己书包里,这才向赵梦道了声别,上学去了。


    当她下了公交车,到达学校时,这次终于拜陈恣那张地图所赐,她准确找到了教学楼所在的位置,并且没有再迟到。


    教室里的人并不多,但有好几个女生围在一起窃窃私语,似乎都是围绕今天第一节班会课,要竞选班委的事情在讨论投票的事情,隐隐能听到她们在争论,投票给桑瑜好,还是顾斐斐好。


    桑意走进教室时,却能明显感觉,她们又把目光放到自己上,眼神里带着些令她琢磨不透的意味,似乎是笑意中夹杂着隐隐的期待。


    她知道,在这个班里,她想要交到朋友是很难的一件事情,毕竟班上几乎除她以外,所有人都是养尊处优的,家里的少爷和小姐们。


    而桑意也没有功夫去琢磨这些,孤独这件事情对她来说是常态,甚至多次转学经历当中,孤独已经成


    为了她的好友。


    当她走到自己的座位面前时,瞬间明白了她们为什么会用那样的目光来看她了,因为她的座位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洒上了一大滩白色的酸奶。


    桑意能感觉到,身后那些打量的目光又落在了她身上,似乎是在期待,她会做出什么反应来。


    但她们却并不明白,对于她来说,这种事情只是小儿科罢了,她现在更想快点坐下来,尽快进行晨读,于是她并没有丝毫惊讶与破防,只是快速掏出纸巾,擦拭起了自己的凳子。


    “你的凳子怎么了?”一道清冽的声音兀然在桑意耳边响起,她抬起头来看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进了教室里,逆着晨光站在她面前的白言川,他的表情似乎有些疑惑。


    桑意朝他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有人恶作剧而已。”


    听到她这句话,以及极其轻巧自然的语气,白言川却把目光落在她低垂的长睫上,停留了好几秒钟。


    “用水冲一冲吧,会更干净。”白言川的声音再次在桑意耳边响起,温柔至极,桑意愣了一下,看向他修长手指递过来的东西,那是他的水壶。


    其实昨天和他成为同桌以来,她大概就能看出来,他是个极其爱干净的人,无论是他一尘不染,整整齐齐的桌面,还是空无一物,甚少放书本和杂物的抽屉。


    但桑意没想到,他会把他自己的水壶递给她来冲她被不知来历的酸奶,沾污的椅子。


    “谢谢……”桑意心内有些感动,朝他道了声谢,接过他的水壶,倒了些水在自己凳子上,成功擦拭干净了那把椅子,这才坐了下来,将书本拿出来。


    白言川看着她的动作,兀然朝她问出了一个问题来:“桑意,你知道世界上有一种,最美丽的蓝蝴蝶,叫什么吗?”


    世界上最美丽的蓝色蝴蝶?桑意拿书本的手停滞了一下,转头睁大一双眼睛,茫然看向白言川摇了摇头,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朝自己问出这个问题来。


    白言川似乎早已预料到了她会有的反应,低下头去,扬起了唇角。


    桑意突然发现,他的眼睛形状很好看,单眼皮,笑起来的时候,形状弯弯的,令看到这笑容的人,会感受到一种莫名其妙的温暖与治愈。


    “它的名字叫海伦娜闪蝶,翅膀上会同时出现深蓝、湛蓝、浅蓝,三种颜色的变化。”白言川接着往下说,他说起话来,声音不紧不慢,总有一种娓娓道来的感觉在。


    桑意语气里多了些艳羡和向往,她仿佛能看到那是一种多么美丽的存在了:“听起来,这种蝴蝶真的很美,我还从来没有画过蝴蝶。”


    “对,它很美。可是也正因为它的美丽,它的繁殖能力很弱,而且寿命不长,在这个地球上已经濒临灭绝了。”白言川的目光兀然落在她脸上,那双浅灰色的眸子,眸光温柔缱绻。


    不知为何,桑意在白言川的语气里听到了一种惋惜,对于生命与美好逝去的惋惜,即使他面对自己的表情是微笑着的。


    她突然注意到,他的皮肤也很白,和自己因为先天性心脏病导致的从小体质差,有些类似。


    莫名的,听到白言川说出这样的话语来,桑意从他身上找到了一种与自己相似的熟悉感。


    于是她不由自主的,张了张唇,感叹了一句:“越美好的东西,总是越脆弱。”


    “桑意,如果你想看它,或者画它的话,周末可以来我家,我有一只非常珍贵的海伦娜闪蝶标本。”白言川却再度朝她笑了一下,兀然说出了这样一个提议来。


    听到这句话,桑意有些猝不及防,耳朵上的温度攀升了一下。


    白言川竟然会是这种主动提出邀请的人,这让桑意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也莫名觉得他在自己面前,好像和班上女生们嘴里,那个不近人情,对人疏离至极的白学神,很不一样。


    但她也明白,她应当珍惜,班上同学对她投射的这份珍贵善意,于是桑意朝他点了点头:“好的,有机会的话,我也很想亲眼看看这种蝴蝶。”


    熙熙攘攘的晨读结束后,陈恣的座位依然空着,桑意收起书本,仍然不由自主的垂眸,把目光放到了自己不远处,他的座位上。


    篮球队的训练时间竟然这么久的吗?一直贯穿了整个早读时间。那他如果是初中就已经在篮球队了,每天在这样强度的训练之下,牺牲了早自习,中考还能考出那样的成绩,那她真的有些佩服他的学习能力。


    不知不觉的,桑意捧着脸发起了呆来,此时,一阵爽朗的笑声却兀然在她耳边响起,这声音吸引了她一切的注意。


    抬头时,她正好看到顾逸飞和蒋亮搂着陈恣的肩膀,从后门走进来时的画面,陈恣的脸上挂着笑容,他和朋友们在一起时,看起来总是很开心,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和他在家时候的样子,完全不同。


    陈恣的个子在男生当中是最高挑的,骨节修长的手抱着篮球,浑身充满了意气风发的少年气,那身白色球衣,穿在他身上好看至极。


    浅金色的朝阳挥斜洒下,落在他乌黑的发丝上,和那张桀骜不驯的脸上,而一些顺着他脸庞和脖颈,滑下的细密汗水,在阳光下也闪着碎金般的光芒。


    在这一瞬间,桑意甚至能感觉到教室里安静了几秒钟,因为无数的女生,都把目光放到了陈恣身上,他仿佛天生就是人群里的焦点,随便做点什么,都能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咳!好了,大家都回座位坐好!今天第一节班会课我们要竞选班委!就采用毛遂自荐,公开投票的方式!”李文的声音骤然响起,她敲了敲讲台,唤回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桑意能看到,因为竞选班委这件事情,班上已经有不少人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


    “首先是竞选班长,有哪些同学愿意报名?如果愿意的同学,请主动站起来,一会儿咱们依序发表竞选宣言!”李文向台下的所有人说道。


    她的话音刚落,已经有两个人站了起来,正是桑瑜和顾斐斐,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了她们两人身上。


    桑瑜攥了攥发白的手指,她突然想起,自己初中的时候因为频繁转学,很少有能够成为班委的时刻,大多数时候,她总是默默无闻,独来独往的自己学习。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是一个崭新的开始,她已经是高中生了,难道她还要向以前一样,把这种能够锻炼自己能力的机会拱手让人吗?


    “好的,桑瑜,顾斐斐,这两位同学很主动,我最后问一遍,还有哪位同学愿意竞选班长吗?”李文的声音在教室里响起,回荡在桑意的耳边,却令她下定了决心。


    一个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身影,站了起来,陈恣和白言川,都把目光放到了那道身影上,是桑意。


    桑瑜回头扫了桑意一眼,表情惊讶,随即又变得轻蔑了起来,和身旁的同桌小声说道:“她怎么还敢竞选班长的啊,她家里那么穷,只会攀炎附势往上爬。”


    “很好!还有最后一位同学,桑意!对了,上次桑意自我介绍的时候,没有提起过她另一个身份。”李文看到桑意站起来,却语气欣喜,兀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大家都在议论纷纷,窃窃私语,不明白班主任说起的,桑意的令一个身份是什么。


    “桑意同学,是我们梧州市的中考状元,而且拿下了语数英三门学科的第一名,所以非常荣幸,学校能把她安排到我们班来!我们大家都要向她学习!”李文向所有人说道。


    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无数的感叹声在人群里响起。天啊?她竟然是中考状元?看不出啊!三科第一,难怪叫桑意,三一吧?太强了!


    陈恣显然也没有预料到,他把目光


    放到桑意此刻涨的通红,很不好意思的白皙的侧脸上,却正好看到白言川也在望着桑意扬起了唇角,那是他很少会露出来的表情。


    这令似乎令陈恣立刻变得不悦了起来,抿了抿唇,转过脸去,气压有些低沉。


    桑瑜看到周围人一脸崇拜的反应,十分不满,娇气的抱着手臂,提醒了李文一句:“李老师,我们赶快投票吧!”


    “好,现在大家在他们三个人发表竞选宣言后,从中选一名,你认为最适合成为班长的同学,在匿名投票卡上写下她的名字,一会儿由组长收上来,公正员来计票!”李文被这样一提醒,看了眼手腕上的表,赶忙进行了下一个环节。


    桑瑜和顾斐斐显然是有备而来,她们的竞选宣言都发表的流畅,在讲台上也放的很开,非常顺利的完成她们的任务。


    这使得最后一个要上场的桑意,心内更多了紧张,她本来就是临时打算勇敢一把,以前更从来没有这样上台竞选的经验。


    她脸色有些发白,在座位上也止不住的坐立难安了起来,甚至因为手指不自觉的颤抖,而将手里的笔,一把掉落在了地面上。


    桑意立即弯下腰去,却没预料到,那只笔径直往陈恣的座位底下滚去了,一直滚落在他白色的球鞋旁,才停了下来。


    她有些尴尬,自己和陈恣在学校还要假装不认识彼此,不能让任何人看出端倪。


    所以,她只得看了一眼陈恣线条干净利落的侧脸,张了张唇却没发出任何声音来,表情有些无奈。


    下一秒,陈恣却弯下了腰,骨节修长的手指一把捡起了她那只黑色的水笔,然后在座位底下,将那只笔,递到了她手上。


    桑意愣了一下,有些难以置信,直到对方带着温度的修长手指,指尖轻轻擦过她指尖,她才有了实感,接过了那只笔,不知为何,心脏却加速跳动了好几下。


    “别害怕。”有三个字兀然在她头顶响起,钻进她耳朵里,声音虽小,带着一种笃定的安慰。


    直到桑意握紧笔,坐直了身体,才反应了过来,自己刚刚听到那三个字,竟然是陈恣对她说的,而且是在桌底下,所有人都在看别人竞选,完全不知晓的情况下,对她说的。


    她红着耳朵,看了一眼,神色如常,并未表露出任何情绪的陈恣那张侧脸,严重怀疑,那是不是错觉,或者是自己在幻听。


    但不知为何,这三个字,却莫名的让她心里真的不在那么害怕了,既然选择了勇敢,就只有勇往直前这一条路。


    当李文叫到她的名字时,桑意调整好了一切紧张的心绪,一步步走上了台,在所有的目光之下,以自己能做到的最好的程度,略微有些磕巴的说完了自己,愿意为班级服务的竞选宣言,并且下台前,向所有的同学鞠了一躬。


    掌声在她耳边响起,下台时,她的脚步仍然有些虚浮,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做出了这件事情,可她的心里却很轻松,不由自主的露出了笑容来,因为她又成功克服了自己心里难过的一关。


    投票很快就开始了,被选为公证员的同学,开始在讲台上唱起了票来,桑意有些紧张,听到台上是不是响起的桑瑜和顾斐斐选票的声音。


    她们两人票数不相上下,轮番得票,而已经唱票了很久,她都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桑意攥紧了手指,低着头,有些不敢看黑板上的得票。


    “桑意一票!”直到过了很久,她才听到了自己得票的声音,她抬头看向黑板,自己的名字下面,终于被划上了一笔。


    然而这张得票却并不是开始,直到最后只剩下两张选票了,她又得了一票,剩下的一票属于桑瑜。


    得票已经稳操胜券的桑瑜,沾沾自喜的转过头来,目光已经捕捉到了桑意脸上的失意,她勾了勾唇角,向同桌江冰妍小声说了一句:


    “就她,还想来跟我竞选班长?可能吗?初中三年,咱们班可都是我当的班长,更不必说,班上的男生都会把票投给我的。”


    江冰妍朝她笑了一下,挽住她手臂:“那当然了,桑校花,咱们梧州实验,谁不知道你啊?有钱又有貌,远近闻名的大小姐!”


    桑瑜受到这样的追捧,不由自主的捂着嘴笑出了声来,不远处的顾斐斐,差点将她背影盯穿,恨恨的向周围的女生问了一句:“你们到底投了我没有呀?我不是说了让你们投我吗?你们转向不会这么快吧?”


    “大家安静一下,唱票结束,班长职位,最终获胜的是我们桑瑜同学,一起把掌声送给她吧!”李文的声音响起,桑瑜站起了身来,表情有些娇羞,掌声瞬间响了起来。


    桑意心内虽然有些失落,却还是为她鼓起了掌来,无论如何,她战胜了自己的恐惧,而且她也获得了两张选票,虽然她还不知道,这两位投她的同学是谁。


    “下面我们接着竞选副班长,学习委员,体育委员,文娱委员,这些职位,有哪些同学愿意竞选副班长吗?”李文接着往下宣布。


    桑瑜心里高兴至极,可她才坐下来,却又看到了教室最后排,一个单薄的身影,又站了起来,是桑意,她竟然又参与了副班长的竞选。


    这令她瞪大了眼睛,完全没有想到,桑意竟然能够这么快便调整好一切的情绪,而且接着竞选下一个职位,似乎根本不觉得,刚才她没选上,有什么大不了的。


    “很好,我又看到了一张锲而不舍的熟面孔,还有谁愿意竞选副班长吗?”李文看向台下的桑意,感叹了一句,向其他同学问道。


    这次却不再有任何同学站起来了,大家似乎都觉得这个职位有些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而且还得听班长的安排,受制于人,顾斐斐更不愿意做这个副班长。


    于是这一次,不再需要投票环节,桑意直接拿下了这个职位。


    坐下来时,桑意忍不住扬起了嘴角,绽放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来,虽然是副班长,但是她坚信,自己依然可以为班上去做奉献,去真正的付出,服务整个班集体。


    后面几个职位的竞选,几乎毫无悬念,陈恣的体育委员全票通过,白言川的学习委员高票当选,顾斐斐则当选了文娱委员。


    下课铃声响起以后,高一(1)班的班委,成功竞选完毕,一切也尘埃落定了。


    桑意从抽屉里,拿出了自己的语文书,正要为下一节课做课前准备,一个身影却从前面的座位走来,直接向她隔壁的陈恣走去,正是桑瑜,她朝陈恣笑的很甜,手放在背后似乎还拿着什么礼物。


    虽然明白,这是很正常的场景,以后在教室里她会经常看到,但桑意一边翻开书本,一边还是不由自主的,将目光放在了她们俩身上,桑瑜手里拿着的是几张粉色的贴纸,上面似乎有狗狗的贴纸。


    “恣哥哥,上次你给雷诺拍的照片,我做成贴纸啦,你要不要看看?”桑瑜声音非常娇俏,她在陈恣面前看起来脾气总是很好的样子,倚在他桌前朝他问到。


    陈恣点了点头,接过了她手里的贴纸:“我看看。”


    “这些可以贴水杯和本子上,你看雷诺这张,它真的太可爱了!你真的把它养的很好!……”桑瑜指着贴纸上雷诺的照片,对陈恣笑着说道。


    顾逸飞也凑了过去一起看,她们热烈的讨论了起来,听起来非常开心的样子。


    桑意兀自握着笔,写着手里的字,心情却有些莫名其妙,止不住的在意。


    她发现,在学校里时,陈恣面对桑瑜和他那些朋友的时候,大部分时候都是笑着的,仿佛一轮暖融融的太阳,掩饰不住的生机,永远会从他整个人身上迸发出来。


    可在家里的时候,他却完全不同。


    比如他会砸碎他那一整个屋子里的东西,比如永远不下来楼和他们一起吃饭,比如不处理他手上的伤口,仿佛一个没有痛觉的人,一点也不在乎他自己疼不疼,一点也不在乎他自己的身体。


    还有,她似乎永远也触碰不到的,那天他眼底里的那一抹深重的黑,因此,看着这一幕,令桑意觉得


    割裂感,非常强烈。


    到了晚自习上课时,陈恣已经去操场进行篮球训练了,白言川不在校晚自习,也已经离开了。


    桑意仍旧挺直着身体,继续孜孜不倦的做题,算题,在心里默背英文单词,语文古诗与文言文。


    她的这种努力与忘记一切的投入,与整个班级比较松懈的晚自习氛围,完全不同。


    桑瑜放下手里的粉色水杯,回头把目光落在了桑意身上,不满的撇了一下唇角,随后站起身来,径直走到了最后排她的座位面前:“桑意,今天晚自习下课,你搞完教室卫生再回去吧。”


    “值日的小组,已经分好了吗?”骤然听到有人叫自己,桑意放下书本,回过了神来,望向站在她面前的桑瑜。


    桑瑜却摇了摇头,端起手臂,朝她说道:“还没有,明天才能分出来。但你是副班长嘛,今天你就以身作则,先打扫一下班级卫生好了,我今天也去老李那里领了不少任务呢。”


    “可以,谁跟我一起打扫呢?”桑意听了她这番话,虽然内心有些疑惑,但想到可以为班级做出自己的一些贡献,于是同意了下来。


    桑瑜却朝她笑了一下,语气里似乎多了些歉意:“不好意思啊,桑意,班上其他女生我已经问过了,她们都有事,所以这次,你得一个人打扫整个教室了。”


    听到这句话,桑意立刻明白了过来,这是桑瑜量身定做,专门为她一个人安排的任务。


    到了现在,饶是她再迟钝,开学这两天来,她也完全能够感觉到,桑瑜对自己若有若无的针对了。


    桑瑜抱着手臂,那双冷傲的眼睛,俯视着她,似乎在期待着,她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来。


    几秒钟的沉默后,桑意抬起头来,镜片背后那双澄澈而灵动的眼睛,径直迎上桑瑜,问出了一个令她猝不及防的问题来:“我可以完成这个任务,但是,桑瑜,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讨厌我吗?”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因为你妈是个狐狸精,你是个拖油瓶,你们缠上了陈家就赖着不走。恣哥哥,他非常讨厌你,所以我帮他出口气而已。”


    桑瑜瞪大了眼睛,根本没有预料到,桑意会朝她这样问,于是挑了挑眉,刻意压低声音,凑近她,语气轻蔑的回答她道。


    桑意垂眸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抬起头来,一双黑眸望着桑瑜,语气冷静至极,向她反问:“桑瑜,你真的了解我这个人吗?你喜欢讨厌一个人的依据,难道只是因为别人喜不喜欢吗?”


    “虽然我们都只是高一的学生,但对她人,对是非好恶的判断,我希望你能够拥有自己独立的思考。”


    桑意的这句话令桑瑜无言以为,她望着桑意,嗫嚅着唇,却半天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最后只得跺了跺脚,转身径直回了自己的座位。


    望着她的背影离去,桑意却并无多大的心理波动,继续握紧手里的笔,认真完成自己的作业。


    不一会儿,晚自习下课铃声响了起来,同学们陆陆续续的站起身来,背上书包,摆上桌椅往教室外走去了,不过几分钟的功夫,教室里已经空荡荡的了。


    桑意有条不紊的收拾好了自己的书包,利落的迈开步子,去卫生角的橱柜里,取了崭新的拖把,随即走出教室门,往女卫生间内走去了。


    天色早就黑了,到达地方后,她拧开了拖把池的水龙头开关,认真将拖把打湿。


    此时,她身后却兀然传来一阵踹门的声音,似乎是有人在踢隔间的门。


    桑意被吓了一跳,转身看去,大声问道:“有人吗?”


    “有!”一道模糊不清的女声从最里面的隔间传来,她没听出来是谁,但还是立即放下手里的拖把,走了过去。


    那道声音似乎也听到了门外的动静,语气焦急向她问道:“你能帮我打开这扇门吗?门被人锁上了,我从里面打不开,出不去!”


    厕所隔间的门一般不是从里面打开吗?桑意有些疑惑,但当她低头看了一眼那扇门后,才发现,这扇门的门锁位置只有一个空洞的圆圈,看来是扇正在等待维修的门。


    而圆圈那里串了一根红绳,被用来当成了简易的开关,而此刻那根绳子,被人牢牢从外系在了外面的钉子上,显然,是有人故意这样做的。


    “你等一下,我马上帮你开!”桑意朝里面的女生说了一句,立即动手,花了几分钟的时间,解开了那根被绑的很繁琐坚固的绳子。


    门打开的瞬间,里面的女生已经冲了出来,桑意看向她的脸,这女生令她有些意想不到,是顾斐斐。


    顾斐斐脸色有些发白,脚步虚浮,似乎因为这阵惊吓,而流了不少薄汗,桑意赶忙上前扶住了她。


    “谢谢你,你是桑意吧?我刚才还以为,我今天晚上都要被锁在里面,没人发现了。”顾斐斐蹲下身来,缓了缓情绪,朝桑意道了声谢。


    桑意摇了摇头,语气不以为然:“没事,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该死的,等我找出来是谁干的!我一定不会饶了她!桑意,你明天能陪我去找班主任吗?”顾斐斐站起身来,回过神来以后,她脸上的愤怒极其明显,扶着桑意手臂,向她问道,


    桑意也觉得这件事情性质有些恶劣,幸好她今天回家晚,才能发现顾斐斐还被锁在这里,如果没人发现的话,后果有多严重,她不敢想象。


    更不必说,她还是副班长。


    于是桑意朝她郑重点了点头:“好,明天我陪你去找班主任,说明这件事的情况。”


    “哇!太好了!意意,你也太讲义气了吧!你这朋友我交定了!”顾斐斐听了她的话,高兴极了,直接抱住了她,差点跳了起来。


    桑意有些不好意思,她很少被人这样亲密的抱住,即使是同性,因为经常转学的缘故,她并没有什么玩的特别好的闺蜜或者朋友。


    “我哥已经在催我回家了!我先走了!桑意,咱们明天再聊!”顾斐斐从包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上面的未接来电,向桑意匆匆道了声别。


    桑意点了点头,朝她笑了一下:“好。”


    目送着对方冒冒失失,风风火火的背影跑出卫生间,她突然觉得这位顾斐斐,人看起来挺好的,没什么架子,而且人也比较真实。


    虽然她很清楚的明白,她和陈恣是好朋友,而且似乎和桑瑜一样,对陈恣有好感。


    桑意洗完拖把,回到教室的时候,皎洁的月亮已经出来了,整个教学楼都安静极了,她回到空无一人的教室,开始拖地,摆桌椅,认真打扫起了卫生来。


    事实上,她很喜欢这种一个人做事的宁静时刻,会让她觉得身心都很放松,虽然一个人完成全部,任务比较繁重,她需要时不时停下来,休息一下,抹一抹额上的汗珠。


    一阵矫健的脚步声,兀然在空荡的教室里响起。


    全心全意,专注打扫着卫生的桑意,却丝毫没有注意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回到了教室里,正站在他座位前,一边收拾着书包,一边看着她背影。


    当桑意将讲台上的地拖得干干净净,完成了最后一块区域的卫生时,她抬头的瞬间,去看到黑板上方,上一届留下来的格言,被撕了一半,还松松垮垮的贴在上面,显得难看极了。


    于是她放下手里的拖把,踮起脚尖,伸直了手臂,打算把那几张碍眼的纸撕下来,然而她的身高太矮,始终离那张纸差了一点点,她不甘心的跳了几下,誓要将那张纸撕下来。


    下一秒,薄荷清香传来,一只骨节修长,极好看的手,兀然自她身后出现,顺着她手的位置往上,极其轻松的撕下了那张纸。


    桑意瞪大了眼睛,回头看了眼站在她身后的人,整张白皙的小脸,瞬间涨红了起来。


    第16章


    “你……你怎么还没走?”望着面前一身白色球衣,身形挺拔的陈恣,桑意有些不敢相信,语气惊讶,朝他问出了声。


    陈恣高大的身影,懒懒倚靠在身后讲台上的桌子上,一双黑棕色的眸子锁住她,眼尾上挑,恣意反问她道:“我刚刚才训练完,应该我问你,为什么还没走才对吧?”


    “我被留下来值日,差不多刚刚才打扫完。”被对面的人,这样直接注视着,桑意低下头去,攥紧手指,莫名有些紧张,胸腔里的心脏加速跳动了好几下。


    讲台离黑板的距离太窄了,她整个人几乎被陈恣困在了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他身上若有若无的薄荷香味,混合着汗水的味道,时不时传进她鼻腔里。


    空荡寂静的教室里,本就只有她们两个人在,气氛更多了一些,桑意根本形容不出来的拘谨和暧昧。


    在学校里见到的陈恣,其实和她在家时见到的陈恣很不一样,他在自己面前,和在别人面前也不一样。


    桑意也说不清楚,那些区别到底是什么,只知道他靠的离自己越近,自己脑子里就会越乱,如同缺氧一般,逐渐丧失一些思考的能力。


    只有脸颊上和耳朵上,有门外的夜风,也吹不散带不走的,逐渐攀升的温度。


    “哦,一个人打扫……”陈恣舌尖顶了一下腮帮子,骨节修长的手指,把玩着那张替她撕下来的纸,似乎若有所思,整个人显得有些吊儿郎当。


    桑意长睫微颤,目光落在那张褪色的格言纸上,耳边又响起了今天他帮自己捡笔时,在她头顶说出的,那声音不大,却对她影响很大的“别害怕”那三个字来。


    于是,她抬起头来,一双澄澈的眸子迎上陈恣那双黑棕色的眸子,吞咽了一下口水,语气有些紧张,朝他道了声谢:“谢谢你……今天告诉我,不要害怕。”


    “你应该感谢你自己,能选上副班长,证明票没白投。”听她这么说,陈恣却嗤笑了一下,眸光虽冷,眼尾却微微上扬了一下,那颗细小的黑痣越发明显,整个人好看的令人根本移不开眼睛。


    这话令桑意有些没反应过来,脑子里直发愣。


    什么叫证明,票没白投?难道他说这话的意思,是班长竞选的时候,他在她和桑瑜,顾斐斐,三个人里,把他的票投给了自己?


    自己唯二那两张的选票里,难道竟然有他一票?桑意瞪大了一双澄澈的眼睛,完全意想不到。


    “铛铛铛!”此时,一阵突如其来敲门的声音却在她们耳边响起,桑意被吓了一跳,转头看去,正看到一身职业西装的班主任,李文正站在教室门前。


    桑意赶忙转过身去,看向班主任,向她问了声好:“李老师好!”


    陈恣也站直了身体,在李文面前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来,显得很有礼貌和教养:“老师好!”


    “你们两个怎么现在这个点了,还没回去?都这么晚了,你们又是走读生,再不回去就太危险了!”李文目光落在他们身上,朝他们俩,语气严肃的问了出来。


    为什么还没回去?还不是因为,自己一个人得打扫完,一整间教室的卫生?事情太多太繁重,所以才拖到了现在。


    面对李文的质问,桑意张了张唇,有些不知道怎么说,对于这种哑巴亏,更多的时候,她只能够吃一堑,长一智了。


    此时,一道声音却兀然在她头顶响起,是陈恣。


    陈恣朝李文敬了个礼,语气恭敬而礼貌:“报告李老师,我是因为校篮球队加训,刚刚才结束,她是因为一个人值日,所以才留了下来。”


    听到陈恣后半句话,桑意瞬间愣了一下,她仰头看向陈恣线条干净利落的侧脸,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对方竟然能够如此风轻云淡的,就把她受到的不公正安排,直接说了出来。


    “什么?一个人值日?桑瑜今天还没安排出来值日小组吗?我早就跟桑瑜说了,刚开学教室最乱了,任务重,每天至少要安排五个同学一组,留下来打扫卫生才够!”李文果然敏锐捕捉到了陈恣话里不对劲的部分。


    而当她扫视了一眼四周,看到被桑意打扫的一尘不染,极其彻底干净的教室,又忍不住赞许的点了点头,表扬了桑意一句:“桑意,你打扫的很认真,很干净!你是副班长,以后安排值日小组的事,就交给你了,明天你交给我分组名单!”


    被这样直白的夸赞,桑意有些不好意思,扶了扶鼻梁上的黑色眼镜框,朝她郑重点了点头:“好的,李老师。”


    “你们赶紧回家,五分钟后我再来教室,不希望再看到你们俩了!”李文朝他们再次叮嘱了一句,转身离开了教室。


    陈恣高大的身影率先一步,向他座位前走去,背起书包,摆上桌椅,在桌底拿上了他那颗黑金色的篮球,往教室外走去,只留给了她一个背影。


    桑意也加快速度,将卫生工具摆回柜子里,关掉了整个教室的电源,背上自己的书包,锁上了教室前后门后,这才往走廊走去,她得尽快赶去公交站,并且还不知道,能不能够搭上末班车。


    然而,当她走到走廊尽头,准备下楼时,却在昏暗的楼梯拐角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手里抱着球的陈恣,他随意倚靠着身后的栏杆,那双黑棕色的眸子,却在她出现的一瞬间锁住了她。


    他难道在学校还有什么事情吗?还是在等自己?


    桑意如是猜测道,但随即,她立刻在心里摇了摇头。不可能吧?陈恣早就和自己说过了,不希望在学校里,被人知道她和他之间的关系,两人也约定了,都是分开上下学。


    于是她靠边,缓缓走下了楼梯,想悄无声息的离开,并不想打扰陈恣。


    下一秒,她却没成想,经过他身边时,还没来得及再迈出一步,她书包带子已经被身后与她身高差巨大的人拎住了,就如同提溜一只小鸡仔一般,毫不费力。


    “你干嘛?……”桑意转头看向陈恣,白皙耳廓上一片灼热,根本不明白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陈恣那双冷冷的眸子望着她,却吐唇说出了几个,令她难以置信的字来:“一起坐司机的车回去。”


    “啊?”桑意没反应过来,惊讶的反问出口,陈恣却已经放开了她,往楼梯下走去。


    莫非他是突然良心发现,觉得自己现在已经赶不到公交车了,所以好心的让家里的司机搭她一次?


    桑意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但还是立即迈开腿,跟上了他脚步,往教学楼下走去。


    皎洁的月亮挂在树梢上,本来人山人海,喧嚣鼎沸的偌大校园里,此刻除了他们两人以外,却空无一人,夜风微凉,难得寂静,风景依然很好。


    她和陈恣一前一后,安静的往前走着,一起穿过散发着泥土清香的草坪,路过学校明亮路灯下,几个篮球架时,少年高大的身影却兀然停住了脚步。


    桑意也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望向陈恣。


    难道他是想投篮?打球的瘾突然上来了,但是对她来说,这块草坪离那个篮球框距离也有些太远了,他能投进去吗?


    果然,陈恣骨节修长的手指,抓住手里的篮球,双手持球,锐利的眸子,锁住了远处的篮球框,只见他矫健的身躯微微前倾,手臂发力向上快速伸展了一下,那颗篮球便飞离他手中,以一个非常完美的弧度,精准落入了那个篮球框里。


    这也太厉害了,力量很强,桑意仰着头,不禁佩服出声,以她匮乏的篮球知识来判断,如果没错的话,陈恣刚才投出的是一记超远距离的三分球,真不愧是入选过省队的篮球苗子。


    投出了这颗球以后,身穿白色球服的少年,在草坪上意气风发的快速跑了几步,很快便捡回了那颗篮球。


    桑意看着他在夜风中奔跑的背影,内心羡慕极了,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她从来没有打过篮球,也从来没有机会去接触,那些在她看来生机勃勃,充满了能量,非常酷的运动。


    从出生那一刻起,她那颗并不健全的


    心脏,便被医生判了不能有剧烈运动的死刑,哪怕动了手术,在她胸腔的皮肤上,留下了一个丑陋的伤疤,她仍然失去了这种尽兴的自由。


    所以,她会羡慕每一个能自由奔跑,身体素质强,运动又好又有天赋的人,比如说,现在恣意奔跑在她面前的陈恣。


    当陈恣捡了球走回来时,桑意忍不住抬头望向他,带着满眼的羡慕,问了他一句:“打篮球真的很好玩吗?你打的真好,看起来你很喜欢这个运动,从小到大,我都没打过篮球。”


    陈恣的目光落在桑意那张苍白的,在路灯下有时显得近似透明一般的小脸上,此刻镜框背后,她那双眼睛里,写满了向往和渴慕,对于这一项,于他来说,普通得不能够再普通的运动。


    “走,我教你打。”他张了张唇,兀然伸手握住了桑意手腕,不由分说牵着她往那个篮球架前走去。


    自己真的可以吗?感受到手腕上传来的陈恣掌心,带着汗水的灼热温度,跟着他往前走去,桑意的脸颊微微发烫,有些怀疑现在发生的一切是真实的吗?


    到了篮球架下,陈恣把她带到了一个较近的距离,把手里那颗篮球,放到了她手里,好听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这是一分球的距离。”


    一分球?桑意抬头看了眼离自己甚远的球框,她身高本就不高,手掌也小,手指要抓住整颗篮球并不容易,她真的能够完成投球吗?


    此时,陈恣高大的身影却凑近了她,离她极近,伸出他的手,直接调整起了她手掌握球的姿势来:“你的手指要自然分开,掌心要微微凹陷,来形成一个能够容纳球的空间。”


    桑意虽然在听,却又有些难以听清楚,他到底说了什么,注意力只在他轻轻垂下的睫毛,上挑眼尾的那颗痣,还有极其好看的唇形,还有他触碰到自己的皮肤时,温热的体温,以及自己逐渐变得滚烫的手背。


    “好了,你现在投吧。”调整完了她握球的姿势后,陈恣的声音在她耳边再次响起,这次是她第一次尝试投球。


    桑意点了点头,心内虽然有些紧张,却也努力回想着刚才陈恣投篮时的样子,奋力往上跳了一下,将手里那颗篮球,投了出去。


    球飞了出去,但果然,如她所料,根本未能碰到篮球框,离球框还有一小段距离,便掉落在了地上,她的力量实在太弱了,无论是手腕还是手臂。


    陈恣却快速跑了出去,几步便捡回了那颗球,再次将那颗球放到了她手里:“你再试试,这次对准点,多用点力。”


    桑意握紧那颗篮球,点了点头,她本来就是个不服输的人,既然只是一分球,难度并不大,她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投进去的。


    于是这一次,她几乎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在跳起时,将手里那颗篮球,重重的扔了出去。


    这一次,球终于砸到了篮筐。


    可相应的,她整个人却因为身体失去重心和平衡,而径直往身后的草坪里跌去了。


    “啊!”桑意惊呼出声,心脏已经隐隐泛起了躁动的疼痛来,绝望的闭上了眼睛,根本不敢想象,自己与坚固的地面狠狠接触的场景。


    下一秒,预料中的疼痛却没有传来,她径直跌进了一个散发着薄荷清香,体温微热的怀抱里。


    夜风微凉,桑意浑身因为后怕,而止不住的颤抖了一下,她抖动着长长的睫毛,缓缓睁开了带着湿意的眼睛。


    在对上那双俯视着她的黑棕色眸子时,她感觉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停滞了。


    她几乎什么也听不见了,只有脸颊上的温度在不断攀升,滚烫不已。


    第17章


    陈恣那双黑棕色的眸子,倒映着她整个人,他们离的实在太近了,几乎鼻尖碰到了鼻尖一般,呼吸交融,令她能清晰闻到他身上薄荷清香的味道。


    不知道是不是桑意的错觉,她看到陈恣的耳廓似乎也红了一下,呼吸有一瞬间的滞止。


    但下一秒,他已经迅速放开了圈住她纤瘦腰身的手,转过头去,没有再看她一眼,语气淡然提醒了她一句:“小心点。”


    桑意站稳了身体,心跳已经平稳了下来,望着陈恣后脑勺,她却莫名的觉得心情开心舒爽极了,冲他笑出了声来:“陈恣,谢谢你教我打球,我觉得这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


    “很快乐的事情?”陈恣被她的笑声吸引,转过头来,望着她弯弯的眸子,以及唇角边的两个小梨涡,语气有些疑惑不解。


    毕竟在他看来,只是这样一件事情,对桑意来说,危险性已经如此之高了。她却觉得很快乐,一点也没有被刚才的危险给吓到。


    桑意望着他,点了点头:“对啊,虽然对我来说难度很大,但是把球投出去的那一瞬间,我好像什么也不用顾虑了,什么烦恼都可以抛弃掉。”


    “呵,原来对你来说,篮球还有这种作用。”听了她的话,陈恣不由自主的勾唇笑了一下,捡起身旁那颗篮球,在指节修长的食指上轻松转了一圈。


    此时,桑意却兀然往后退了一步,抬头望向了她们头顶出现的,一片清晰可见的星空,冲他兴奋的叫了一声:“今天晚上的星星好多啊!你快抬头看一看。”


    陈恣仰头看了一眼,在他们站着的校园草坪之上,黑沉沉的天幕里,确实闪烁着无数的星星,仿佛宝石一般,寂静却明亮。


    他很少抬头看天空,更很少注意这些平凡又普通的事情,在陈瀚海给他买的全球限量版劳斯莱斯跑车里,有奢华璀璨的星空顶可以看。


    所以,更多的时候,他认为这世上,没有什么比金钱更加好用的东西,也没有金钱买不来的东西。


    而星空,这种所有人一抬头便能看到的东西,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好看的,廉价而普通,并不稀缺。


    “很多天都能够看到星星,并不只是今天晚上吧?有什么特别的吗?”陈恣俯视着站在他身旁,黑眸里倒映着星光,闪闪发亮的桑意,朝她语气轻蔑而慵懒的问出了口。


    桑意却深呼了一口气,在柔软的草地上抱膝坐了下来,望向天空,缓缓回答他道:“才不是呢,每一天晚上看到的星空都不一样,就像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独一无二的梦想。”


    梦想?陈恣也在她身旁的草地上坐了下来,目光再次停留在她脸上。


    桑意提到这两个字的时候,眸中闪烁着一种光彩,如同跃动的火苗一般,将她整个人都隐入其中,瞬间变得生动起来。


    “你有梦想吗?”陈恣抱着手里的球,忍不住朝她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来。


    桑意回望着他,重重点了点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框,那双澄澈灵动的眼睛,立即睁得大大的:“当然有了!我希望我可以去读最好的艺术史专业,将来成为一名最优秀的策展人!”


    “策展人?不是画家吗?”陈恣表情有些惊讶,他记得桑意上台自我介绍时,说过她喜欢画画,所以他理所当然的认为,她将来应当是想成为一名画家才对。而对于策展人这样的职业,他并不了解。


    桑意却摇了摇头,捧着脸看向远方若隐若现的山峦的影子,眸光悠长:“我画画是为了懂画,这个世界上的艺术家很多,可是能够成名,并且被世人认识,记住的很少。”


    “他们就像是藏在上锁铁匣子里的宝石,最终的结果,就是生锈,一辈子默默无闻,生活困顿,消散在悄无声息的黑夜里。”


    “比如我的爷爷,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明明在国画上的造诣那么高深,许多人却对他却知之甚少,只能艰苦遗憾的度过一生。”


    爷爷?陈恣有些意外,他还是头一次听到桑意对自己提起她的爷爷来,从她的话里,能听出来,那似乎是位画家,这些倒与他想象中,桑意的家庭情况完全不同。


    桑意看向夜空中的星星,目光坚定,接着往下说:“所以,我想成为,能够发现那些宝石的人。并且用自己的策划,


    擦拭他们用生命铸造的一切艺术,让那些星星闪亮起来,不再让宝珠蒙尘。”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你这个梦想听起来,挺有意思的。”听完她的话,陈恣将手慵懒撑在草地上,浅浅感叹了一句。


    桑意却将目光停留在他半明半灭,如同雕塑般,立体的侧脸上,捧着脸,朝他问出了口:“那你呢?你有梦想吗?”


    陈恣并未转头看她,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从来没有想过,哪怕现在他已经是一名高一的学生,在逐步迈向他的18岁成人的路途上。


    他的眸中盛着一片空洞。


    毕竟对于一个出生就在终点的人来说,他轻轻松松几乎就能拥有一切。梦想这种东西,似乎也就成为了可有可无的存在。


    桑意没有听到他的答案,陈恣似乎用他的沉默,结束了这个话题。


    然而此时,他们身后却兀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奔跑声,手电筒的白光照在他们身上,是学校保安的粗粝的声音,在他们背后骤然响起:“你们俩哪个班的?还没离校?要扣分的,知不知道?”


    “遭了!”桑意惊呼了一声,立刻站起了身来。


    陈恣的反应比她更快,伸手径直握住她手腕,就带着她向前跑去:“快,不能被追上!”


    “喂!你们俩跑什么!给我停下来!”保安大声喊叫的声音,瞬间在她们耳背后响起。


    桑意迈开腿,心跳极快,尽力跟上陈恣的步子,与他一同奔跑,她忍不住仰头,望向少年夜风中清晰利落的侧脸,面色逐渐变得赤红了起来。


    这种逃跑的感觉是刺激的,心惊胆战的,非常叛逆,是她乖乖活了十五年来,从未做过的事情。


    最终,她们成功跑出了校门,看到了陈家停在路边,来接陈恣上下学的那辆黑色宾利,正拿着手机愁眉不展,身穿西装的司机,看到他们出现,表情瞬间舒展了开来:“少爷,你可算出来了,再不出校门,我都该联系陈董和你们班主任了!”


    “别废话了,快开车。”陈恣朝司机冷冷吩咐了一句,和桑意一同快速钻进了车里,关上了车门。


    司机虽然不明白他们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焦急,但还是赶忙坐回了车里,稳步启动了车辆,往家里开去。


    坐在车上,终于得以休息,桑意伸手抹了把上的汗水,往后仰靠向身后的椅背,缓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了心跳,陈恣却跟个没事人一样的,这点运动量对他来说,根本什么也不算。


    而当他们回到家里,陈恣上了楼,桑意免不得受到了刚从房间内走出来的赵梦,一连串的拷问:“你怎么那么晚才回来?你作业不用写了吗?你以为你是谁,还有功夫去乱玩?”


    “妈,我被留下来值日了。”骤然听到赵梦话语里的愤怒和歇斯底里的意味,桑意抬头望向她,张了张唇,回答她的质问。


    可出乎意料的,她在赵梦的脸上看到了两条未干的泪痕,她瞬间就明白了过来,赵梦为什么会如此愤怒,并不是因为她,而是在拿她当做一个宣泄的出口和途径。


    果然,赵梦话锋一转,已经带着幽怨,骂出了声来:“不靠谱!你们就没一个靠谱的,男人也是!说变就变,永远没个准性!”


    桑意突然想起,从开学以后,陈瀚海的身影就很少出现在陈家了,他仿佛整个人失踪了一般,或者偶尔难得看到他一眼,也是几分钟就离开了,陈家的别墅,似乎只是他的房产之一。


    这个猜测和这个场景,似曾相识,是数次漂泊中,她看到过赵梦在一个又一个不靠谱的爱人那里重演过的。


    就像一个总是向外寻求着庇佑和安全的人,在沙漠中赶路渴求一块并不存在的绿洲,最后仍然化为海市蜃楼。


    这令桑意的心里隐隐作疼,为了赵梦而疼。


    她喉咙有些发涩,伸手握住赵梦的手背,抬头看向她,问出了口:“妈,你和陈叔叔之间,是不是出现了什么问题?……”


    “什么问题!我们能有什么问题?你赶紧回房间写作业!”被她触碰到手背的那一秒,赵梦却仿佛瞬间弹跳起来了一般,拉下她的手,围拢身上的蚕丝披肩,转身就往她房间内走去了。


    桑意望着母亲的背影离去,眼镜上泛起了一层水雾。


    很多时候,她总觉得,赵梦的背影很轻很轻,浮萍一般,烟雾一般,仿佛下一秒就能够消散。


    第二天,桑意从公交车上下来,走到学校里,刚把自己身上的书包放下,一个身影已经朝她冲了过来,挽着她胳膊,亲昵至极:“意意,你总算来了,早自习陪我去办公室一趟,找老李吧!”


    “好,你叫我一一就好了。”桑意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框,有些不好意思,回头看了一眼脸上红扑扑,总是显得风风火火的顾斐斐。


    顾斐斐重重点了点头,竟然亲自伸手,帮她整理起了书本和书包来,班上一些女生的目光已经落在了她们俩身上,表情多了些惊讶,似乎没想明白,她们俩怎么突然之间,就熟成了这样。


    走出教室,在走廊上往前走时,顾斐斐仍然不愿意放开桑意胳膊,她转头看向桑意,兀然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拍了拍胸脯:“一一,经过昨天晚上那件事,你已经是我的救命恩人了,咱们怎么也能算是生死之交了,以后,你就跟着我混吧!”


    桑意被她滑稽的动作逗笑,有些忍俊不禁。


    她们俩到了李文办公室时,一个笔直的身影,正拿着班级名单,站在那里,似乎是来核对交作业情况的,正是她的同桌,身上校服永远熨烫的没有一丝褶皱的白言川。


    “哎,学习委员白学神,也在这里。一一,你跟他坐同桌怎么样啊?以前他初中的时候,可是个重度洁癖患者,从来不跟人一块坐的。”看到白言川的背影,一脸八卦的顾斐斐立马戳了戳桑意胳膊,朝她问出了口。


    重度洁癖患者?桑意听到顾斐斐的话,愣了一下。


    顾斐斐见她一脸茫然的样子,更加来劲了,压低音量,朝她小声说道:“初中有次上体育课的时候,咱们班上的姜晓晓,不小心把她水壶里的水,撒到了白言川校服上,你知道他怎么做的吗?直接把校服外套脱了,跟体育老师说,他要去干洗店,洗衣服!”


    “啊?竟然这么严重吗?”桑意睁圆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虽然她能想到白言川有洁癖,但万万没想到,他的洁癖,竟然严重到了这样的地步吗?


    莫名的,她突然想起,昨天自己擦椅子时,白言川一言不发,直接将他的水壶,递给了自己去冲洗桌面。


    “好了,言川,你先去那边没人的桌子上,清点作文本,我一会儿再问你要没交的名单。”李文皱着眉,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语文作文本,向白言川吩咐了一句。


    白言川点了点头,礼貌恭敬的应下了这个任务:“好的,老师。”


    抱着作文本回头的瞬间,他的目光却落在了桑意身上,轻轻扫了她一眼,桑意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直到他与她擦肩而过时,她才隐隐闻到,他身上似乎有股淡淡的木质香味。


    “你们俩有什么事情?过来说。”李文目光锁定在桑意和顾斐斐身上,朝她们问道。


    顾斐斐立刻跑上了前去,表情委屈,忿忿不平:“李老师,昨天晚上我上厕所的时候,被人锁到卫生间里了,还是桑意值日的时候,把我放出来的!不知道是谁干的,好过分,很吓人。”


    “李老师,昨天晚上顾斐斐确实被锁到了最里间,待维修的那个卫生间里,门口的绳子缠了好几圈,系了很多个结,应该是有人故意这么做的。”桑意也迈开步子,走上前去,认真向李文反映了这个情况。


    在一旁座位上安静登记着作文本的白言川,似乎也被她们的对话内容吸引了一下,视线落在她们身上,看了两眼。


    李文表情瞬间凝重了起来,坐直身体,面向她们,厉


    声问道:“什么?班上有人敢这么做?我早就说过,在我的班里,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绝对不能够有这种不正之风!顾斐斐,你进女卫生间之前,是谁跟你一起去的?”


    “我是自己去的卫生间,里面都被占了位置,关了门,所以我才去最里面那间的。”顾斐斐挠了挠脑袋,回答李文道。


    听了她的答案,李文皱紧眉头,神情变得复杂了起来:“你一个人去的?那怎么办呢,卫生间是没有摄像头的,咱们1班走廊那个摄像头,前天开始就报修了。”


    这意味着,这很难找出来,是班上的哪个女生干出来的事情吧?桑意如是想到。


    “李老师,那我也不能吃闷亏啊,有人敢这么针对我,她就敢去针对其他人,万一她做出更过分的事情来呢。”顾斐斐不管,嘟起嘴吧,向李文诉苦道。


    李文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了她一声:“放心,这个事情我必须要严肃处理,一定有办法能找出来的,你们俩也在班上打听一下线索,有了消息,立即来办公室汇报给我。”


    “好!”这一次,她们都重重点了点头,才离开了办公室。


    走出门后,桑意忍不住向顾斐斐问出了口:“斐斐,你在班上有得罪什么人吗?”


    “得罪人,那我倒是只能想到一个,她经常和我作对。”听了桑意的话,顾斐斐如是回答她道。


    桑意向她追问:“谁呢?”


    “桑瑜!她看不惯我真性情,我也看不惯她假正经。”顾斐斐翻了个白眼,抱着手臂,鼓起腮帮子,回答了一个令桑意意想不到的名字来。她没想到,这两个人竟然是互相不对付的死对头。


    上午第四节课的下课铃声响起,教室里几乎所有人瞬间都站起了身来,往食堂冲去。


    桑意慢条斯理的盖上笔帽,合上自己的笔记本。


    一个身影却立刻跑到了她面前,挽着她手臂就往外跑去,正是热情洋溢的顾斐斐:“一一,走!我们一块去食堂吃饭!”


    桑意有些受宠若惊,但同时心内又有些开心,这两天来在学校里那明亮豪华,多种选择俱有,甚至还有西餐的食堂里,她却没有朋友的陪伴,只能选择一个人在角落里默默吃饭。


    虽说她早就习惯这样的场景,但难免有不少打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顾斐斐带着她在窗口前打了饭,又拿了几块精致的小蛋糕和一瓶柠檬汽水,又拉着她径直往食堂里一张带有皮质沙发的木质长桌前走去。


    那里似乎是人群焦点,有三个男生坐在那里,许多女生时不时把目光往那张桌子上看,并且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令桑意有些不明白。


    “一一,我们来这边坐!”然而,当顾斐斐不由分说的拉着她,便走到了那张桌前,在皮质的沙发上,坐下来时。


    桑意放下手里的餐盘,当她抬头,看清楚了对面那个清隽挺拔的身影时,瞬间明白了,这张桌子,为什么会是人群里的焦点,以及女生们视线的汇集之处。


    她长睫颤抖了几下,有些不敢相信,白皙的耳廓上,温度缓缓攀升了一个度。


    坐在她对面的人,竟然是陈恣。


    第18章


    “哟,这不咱们班上的状元,三一吗?顾斐斐,你怎么这么能耐,把她拉过来一块吃饭了?”顾逸飞率先看着桑意,惊叹出声,差点连手里的筷子都掉餐盘上了。


    顾斐斐伸手敲了他脑袋一记:“什么三一啊!你别乱叫人!人家有小名的,叫一一!”


    桑意看着他们俩这无比娴熟的互动,有一瞬间的恍惚,他们两人看起来好像很熟的样子,而且很有喜感。


    “我哪有乱说?现在班上人都叫她三一,谁让她中考三科第一呢?我们这是表示对她的尊重好不好?顾斐斐,你能不能有点礼貌,每天就知道欺负你哥!”顾逸飞抱着脑袋,喊了出来,样子滑稽极了。


    桑意看着这一幕,差点笑出声来,原来他们俩是兄妹,怪不得都姓顾,名字竟然还那么相象,这倒是令她不禁思考起了,顾家父母的取名逻辑到底是什么样的。


    “恣少,蒋图图,你们俩看她这个无法无天的样子,快给我讨回公道啊!”顾逸飞望着对面鼓着腮帮子的他妹,干脆搬起了援兵,抱着一旁吃饭的陈恣胳膊晃了好几下。


    陈恣却没好气的白了他们俩一眼:“你们俩吃饭能不能消停点?怪不得是一家人,我吃个饭,耳朵都能被你们吵聋。”


    “噗嗤……”一旁的蒋亮看着他们被陈恣训斥的样子,没忍住直接捂着嘴巴,笑出了声来。


    顾斐斐忙将目光移到了陈恣身上,向他满脸兴奋的,热情介绍起了桑意来:“恣哥哥,这是我的生死之交,桑意,你以后叫她一一就好,我们几个人一块玩!”


    听到她这突如其来的介绍,桑意低着头埋头吃饭,根本不敢迎上陈恣打量她的目光。


    她能不认识陈恣吗?自己名义上的哥哥,两个人每天从同一个家出发来学校,放学再回到同一个家里。


    她可还记得她们俩在学校要假装互不认识的陌生人的事,所以,她更害怕自己漏了馅。


    “生死之交?顾斐斐,你朋友交这么快,这么深的?”陈恣却敏锐捕捉到了顾斐斐话里的信息,望着她问到。


    顾斐斐连声点头:“对啊,对啊!恣哥哥,你都不知道,我昨天放学,我上卫生间的时候,被人故意锁到厕所里面了,还是一一把我放出来的!如果不是她,我可能一晚上都没法被人发现了,而且她还愿意帮我作证,今天陪我去找老李了呢!”


    “哇,那真的能算是生死之交了,没想到咱们副班长,还这么有正义感!”听顾斐斐诉说她这段惊险经历,听得非常认真的蒋亮,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桑意脸上红了一下,被顾斐斐这样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夸特夸,令她觉得很不好意思。


    她抬眼想偷偷瞄一眼陈恣的反应,却不想刚好与他那双黑棕色的眸子对上了,对方骨节修长的手指握着手里的叉子,目光此时,正明目张胆的落在她脸上。


    “咳……”桑意不自然的咳了一下,拿起摆在自己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大口水。


    顾斐斐也注意到了陈恣的眼神,朝他兴奋问出了口:“恣哥哥,你也觉得桑意很讲义气吧?以后咱们去玩把她也带上吧,我还打算把她拉进我们几个人的,那个微信小群聊里去呢!”


    “小群?顾斐斐,你疯了吧?咱仨可是发小,从小玩到大的,连桑瑜都在另一个群里呢。”顾逸飞却立即出言反驳她道。


    发小?听到这句话,桑意握着勺子的手,停顿了一下,原来他们三个人感情这么好,是因为他们是发小的缘故。


    听到这个名字,顾斐斐却瞬间来劲了,抱着手臂冲他哥发火:“你还好意思说桑瑜呢,要不是你天天惦记着她那个大校花,还同意了让她跟我们几个一起玩,她至于在我面前那么嚣张吗?每天只会跟我作对!”


    “什么天天作对啊?还不是你们俩喜欢同一……”顾逸飞也来劲了,打算毫不留情的戳穿她。


    他话音还未落,却被陈恣打断了,冲他们俩冷冷说道:“别吵了,进群的事,以后再说。”


    顾斐斐最喜欢和她哥抬杠,可同时却又非常听陈恣的话,她仰头红着耳朵,看了陈恣一眼,忙应了下来:“好的,恣哥哥。”


    “我这个人比较无聊,平时基本上不是在学习,就是在画画了,你们一些活动我也不一定能有时间参加,所以先不进群,也挺好的。”桑意赶忙讪笑了一下,也顺着刚才陈恣的话,往下圆了一句。


    与此同时,她却止不住的思考了起来,刚才顾逸飞未说完的那几个字是什么呢?


    她大致能猜的出来,应该是说顾斐斐和桑瑜一样,都喜欢着同一个人,那个人是谁当然很明显了。


    毕竟,陈恣晚上溜出家门,还跟


    小混混打了架那一次,她看到了顾斐斐背影出现在陈家的家门口,而且对陈恣做出的举止行为和表情都很亲昵。


    至于桑瑜,就更不用说了,对陈恣的喜欢实在太过明显了。


    而此时,桑意也敏锐察觉到了,在刚才顾逸飞说完那句话后,有一个人的情绪,明显变得低落了很多,他不仅不再笑,默默往嘴里送饭,而且还时不时将目光,落在顾斐斐身上。


    这一顿饭,她获得的信息实在有些太多了,吃完饭,桑意端起手里的餐盘,和顾斐斐一块放去清洗池时,仍然觉得有些难以消化。


    “哎,桑意,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啊?”在水池旁,顾斐斐却兀然用手肘,轻轻推了她胳膊一把,朝她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来。


    骤然被人问到这样的问题,桑意有些猝不及防,看向顾斐斐在窗外洒落的阳光下,那头亚麻色的长发,以及闪闪发亮的眼睛,她似乎真的把她当成了很值得交心的朋友。


    桑意耳尖微红,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框,诚实回答她道:“我……好像还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没想过?怪不得你学习那么好,还是中考状元呢,真的有点呆了,喜欢上谁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


    “你没有听过一句话吗?人年少时,总要不顾一切的喜欢上一个人,生命才足够完整,不会白活。”顾斐斐却冲她笑了一下,接着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来。


    桑意有些发愣,顾斐斐的这句话对她的冲击有些大,在此之前,她总按部就班的完成着每一天的生活,在这方面迟钝极了。


    喜欢谁这种问题,在她看来无关紧要,甚至是一件会影响自己学习的无关事情来。


    而不知为何,她懵懵懂懂的心湖里,莫名不受控制般,因为顾斐斐的这句话,而逐渐浮现了一个模糊的,影影绰绰的倒影来,令她自己都觉得出乎意料,耳廓红了一片。


    “走啦,别发呆了!我们去操场上晒会儿太阳,就回教室去吧!”顾斐斐清脆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伴随而来的还有一阵水龙头喧哗的声音。


    桑意这才回过了神来,点了点头,快速拧紧了自己面前的水龙头,跟上她的脚步,和她一同离开了食堂。


    在操场晒完太阳回1班教室的路上,她们身旁不时经过班上三五成群的女生们,桑意总能听到她们嘴里,在议论着什么猫啊,狼啊之类的话语,而且还显得兴奋异常。


    这令她有些疑惑,忍不住向身旁的顾斐斐的问了一句:“斐斐,她们女生都在说什么啊?班上有那么多人养宠物吗?”


    顾斐斐听了她的话,却直接笑出了声来,停下脚步,见怪不怪的向桑意解释:“不是宠物,她们在讨论咱们班上那长得最帅的两大男神呢!”


    桑意抬头看着她,眼神里仍旧充满了疑惑。


    顾斐斐慢条斯理地向她解释了起来:“她们说的狼是陈恣,他是咱们学校的校草,也是咱们班上,大部分女生暗恋的对象,行事作风都挺无拘无束,自由不羁的,所以被她们称为狼了。”


    “至于她们说的猫呢,就是白言川咯,白学神总是一副高岭之花的样子,而且又洁癖严重,和所有人距离都很远,有很多女生背地里叫他白猫。”


    “哦。”桑意感叹了一声,立即明白了过来,恍然大悟。


    顾斐斐表情却又立即变得八卦了起来,胳膊肘点了点她,眯着眼睛,朝她追问了一句:“所以呢?桑意,你座位都夹在他俩中间了,你是狼派还是猫派啊?”


    “我……我是学习派!”桑意脸上微热,慌忙举起手臂,向顾斐斐投起了降来,逗得她径直笑出了声来。


    开学第一周,很快就来到了周五最后一节体育课。


    作为备受学校关注的高一1班,这个班级里所有学生的成绩在校内属于名列前茅的行列,而几乎所有的老师,都是梧州实验教学经验最为丰富,能力最为出彩的名师,就连他们的体育老师严鸣,也是学校体育学科的科组长,上起课来更是非常严厉,要求达标。


    桑意从小到大最怵的学科就是体育,因为深知自己身体和体力上的缺陷,明白自己和他人的差距有多大,也因此体育课的训练和测试,成为了她必经的难关。


    当整个班级的人,在操场上整齐列队排好后,严鸣已经拎着一网兜的篮球走了过来。


    他放下手里的球后,简短的说明了这节体育课的任务:“分组投篮训练,自由组队,每组上限三个人,五分钟时间,最低投进10个球,不足的队伍,罚跑圈。”


    命令一下发,所有人已经快速组起了队来,桑意看了一眼站在队伍里的顾斐斐,顾斐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迅速跑到了陈恣身后去,而桑瑜也不甘示弱,紧跟着她的脚步站到了陈恣的身后。


    她们显然不会放过和陈恣任何相处的机会,更不必说陈恣还是校篮球队的队长,投中十个球,对他来说实在太过轻松简单。


    本就是初中部升上来的,熟悉度很高,几乎所有人都很快找到了自己的搭档,除了桑意。


    桑意站在原地,有些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向何方,虽然她并不害怕自己一个人为一队,只是,一个人要投进十个球的话,对她来说实在太难,班上很多人的目光也有意无意的放在了唯一落单的她身上。


    严鸣的倒计时马上就要结束了,他拿起了挂在脖子上的哨子,准备吹哨定音。


    此时,一道脚步声却响了起来,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身影,扔下了他的两个同伴,径直走到了桑意身后,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淡淡的木质清香味道,从她身后传来,桑意愣了一下,回过头去,仰头看向了站在自己背后的人,白言川,她有些不敢相信。


    他仍然是那张清冷而疏离的脸,表情看起来十分平静,可望向她的目光却温柔而笃定。


    【“猫竟然选了她?我的天啊!”“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站出来选人吧?”“也是,他喜欢学习好的,人家三一是中考状元啊!没准是惺惺相惜了吧?”】


    一些窃窃私语的讨论声,在桑意耳边响起,令低着头攥紧了衣角的她,心里也更加对白言川多了一些好奇。


    她很想知道,他为什么总是愿意这样帮助自己?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替自己解围了。


    陈恣手里握着球,余光却落在了桑意和白言川身上,完全忽略了,身边那两个主动练起了球来,千方百计想吸引他注意的人。


    “我们也练习一下吧,不过我的球打的并不好。”一道温柔的声音,在桑意耳边响起,是白言川走到了她身旁。


    桑意望向他,点了点头,注意到周围的同学已经开始了热火朝天的投篮练习,其实即使白言川不说,她大致也能猜出来,对方喜静,和她比较像,所以不擅长这些运动,并不让她觉得意外。


    几分钟的准备时间过去以后,严鸣已经吹响了哨子,直接发出了命令:“陈恣,你们小组第一个上,给大家打个样。”


    陈恣二话不说,抱着球走上了前去,操场的篮球架前已经被围成了一个半圆,所有人都在围观第一组的表现,甚至还有其他班,也在操场上的学生前来观看。


    站在一侧的桑意,看了一眼左右拥挤的人群,再次明确了一点,陈恣作为校草,他在梧州实验的人气确实很高,一骑绝尘的程度。


    她把目光放到已经脱下身上的校服外套,内里一身白衬衫,扯松了藏青领带的陈恣,那高大的身量上,莫名的就想起了那天晚上,他教自己打球的样子,耳尖微微红了一下。


    “计时开始!”严鸣按下了手里的计时器,而当他话音刚落那一秒,一颗颗篮球已经被陈恣微一抬手,就极其精准的扔进了篮筐里,顾斐斐和桑瑜则站在一旁,帮他递球,捡球。


    严鸣喊停的时候,公布了一个令所有围观的人惊呼出声的颗数,三分钟的时间,陈恣投中了60颗球,一分钟就能


    投中二十颗。


    围观的人目瞪口呆,女生们已经此起彼伏的感叹,交头接耳,迫不及待的议论起了陈恣来:【“太牛了!校草大人好帅啊!”“不愧是咱们校篮球队的队长!”“他好像根本不会累啊!”“这命中率,这体力,我要疯了!!”】


    陈恣对这样的情况似乎习以为常,骨节修长的手指,随意扯起衣角,擦了把额上渗出的汗水,却无意间将衣服底下的明显的腹肌轮廓,隐隐透出了一些,令无数围观的女生,更加兴奋了起来。


    桑意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她脸上一片温热,赶忙转过了头去,不敢再将目光放到陈恣身上。


    接下来轮到这组的顾斐斐和桑瑜投球了,顾斐斐很放的开,努力投中了三颗球,最后投的是桑瑜。


    桑瑜上场时,许多男生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了,毕竟作为校花,桑瑜个子高挑,外表精致,人气很高。


    而她投篮的时候,却出现了一些状况,在投到最后一分钟时,她兀然失去了平衡,跌了一下,手里的球落了地,整个人往一旁的陈恣身上摔去了。


    幸好,陈恣及时伸出胳膊,扶住了她,免除了她摔到在地上的情况出现,桑瑜表情有些苦恼娇弱,却在对上陈恣的那一秒,瞬间绽放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来。


    一些感叹声瞬间在桑意耳边响了起来:【“哇,他们两个好配啊!”“这场面真的有点赏心悦目了!”“校花校草真的天生一对!”“哎,你们难道还不知道吗?桑瑜她从初一就开始暗恋咱们校草了!”】


    望着这一幕,桑意却不知为何,心内莫名泛起了一阵隐隐的刺疼,望着扶在陈恣手臂上的桑瑜的手掌,一股无法名状的酸涩,慢慢聚集在她心房,油然而生。


    于是,她迅速转身,离开了围观的人群。


    “好了,下一组,桑意,白言川!”当严鸣喊出了他们的名字时,刚才练习了许久的桑意,立即和白言川一同默契的走上了前去。


    白言川第一个投,他显然尽了他最大的努力,但也只投中了五个,而当桑意上场时,她已经屏息凝神,顾不上任何人了,计时一开始的时候,她便极认真的开始了投球。


    她拼命回想着那晚陈恣教她投球时的指法和感觉,拼到了计时结束前的最后一秒钟。


    严鸣宣布的结果出乎她意料,她进了四个,在班上所有女生当中,投中率排名第一。


    然而,他们仍然未能到达最低的目标线,投中十个球,于是,桑意和白言川仍然需要在操场罚跑一圈。


    走到操场时,桑意已经觉得心脏有些不舒服了,刚才她投球太过用劲,几乎消耗了一切的精力,而接下来还需要跑圈。


    “你还好吗?要不我替你跑吧?”身旁的白言川,已经停下了脚步,望着她关切的问出了声来。


    桑意却朝他摇了摇头,挤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来:“没事,我们去跑吧。”


    她不想让选择了和她一组,而没有选择能让他稳赢的兄弟们一组的白言川,为了自己而担心。


    她必须证明,他选择她这个队友是对的,她既有投球的能力,也有独立完成惩罚的能力。


    于是,桑意强撑着身体,在塑胶跑道上,向前跑去,虽然已是下午,夕阳的余晖,照耀在操场上,九月的天气,温度却也不低。


    操场看台上,坐在椅子上的陈恣并未和顾逸飞以及蒋亮打闹,一双黑棕色有神而锐利的眸子,追随着不远处那个身穿校服,往前奔跑着的身影。


    终于接近终点,桑意唇色越发白了,身上已经出了一层汗,她的心跳速度极快,耳边几乎什么也听不到了,只能听到自己胸腔里咚咚的心跳声,一阵眩晕感袭来,最终,她整个人摔倒在了塑胶跑道上,几乎失去了意识。


    “桑意!”一道焦急的呼声在她耳边响起,有人迅速靠近她,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她能模模糊糊的听出来,那是白言川的声音,对方直接蹲下身来,一把抱起了她,往操场外走去。


    操场上,看到了这一幕的班上女生们,下巴差点掉到地上,大声惊呼了出来:【“我的天啊!我是在做梦吗!”“真的假的啊,猫竟然抱了她?”“白学神的洁癖不是已经严重到,不允许任何人有肢体接触那种地步了吗?他怎么直接抱三一了啊!”】


    人群里,一道灼热的视线,却几乎将白言川的背影烧穿。


    医务室内,桑意被校医及时喂下了,她放在兜里的美托洛尔,缓解了好几分钟的时间后,她的心跳才逐渐平静了下来,缓缓睁开了眼睛,看清楚了,坐在她身旁的白言川。


    “谢谢你。”她忙朝对方道了声谢,目光却注意到了,自己兜里的药瓶已经被摆在桌上了,很显然,白言川看到了她刚刚被喂药的画面。


    校医走进来,表情有些严肃,低头看向躺在床上的桑意:“你这个心脏情况,不能够剧烈运动,自己一定要注意。我记得你入学的时候,我就已经建档并且告知体育组了啊!你自己也要记得提醒你们体育老师,他们教的班多,有时候想不起来,也很正常。”


    “我知道了,谢谢医生。”桑意赶忙半坐起身来,态度认真,向校医说道,对方这才离开,拉上了帘子。


    白言川将桌上倒了水的纸杯递到了她手里,语气温柔:“你喝点水吧。”


    “谢谢。白言川,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桑意接过水杯,目光落在白言川脸上时,却张了张唇,向他问到,语气里多了些紧张。


    白言川显然有些没预料到,那双浅灰色的眸子望向她:“什么事?”


    “拜托你不要告诉班上的同学,我这里不太好的事情。”桑意将自己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房上,又垂眸看了眼摆在一旁桌子上的美托洛尔,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


    桑意从来不希望,任何人因为知道自己心脏的秘密,而瞬间同情自己,或是将自己当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弱者来看。


    她相信父亲桑文笙教给她的话语,那时他望着那片开得金黄灿烂的向日葵花田,指了指她的胸膛,告诉她:


    “桑意,你的胸腔虽然留下了一个伤疤,但那是你与命运斗争过的勋章。那颗跳动的心脏虽然与她人不一样。但你永远要记住,一个身躯困不住一颗向往自由的灵魂,更困不住一切精神与梦想。”


    因此,她相信自己有能力证明一切,她自强的动力也在于此。


    白言川听了她的拜托,却朝她浅笑了一下,眼睛形状有些弯弯的,语气却很认真:“我当然不会说,因为我能理解你的一切感受。只要你愿意相信我,桑意。”


    桑意听到这句话,耳廓微微红了一下,她突然发现,白言川有种润物细无声的能力,他那双沉静的眸子,以及说出来的话语,温和而坚定,却又充满了无法忽视的力量。


    下课铃声已经响了,放学的时间马上要到了,校医也该下班了,但她建议桑意再休息十分钟再离开。


    白言川作为学习委员,还需要立即去李文那里领各科周末要布置的作业和试卷,于是桑意赶忙劝他离开了。


    桑意在医务室里,静静躺了十分钟,一切无碍,直到她下床时,将腿踩在地板上,才兀然发现膝盖上传来的一阵疼痛。


    她低头将身上的校服裙掀起,才发现那里白皙的皮肤上多了一块极其明显的青紫色淤青,显然是刚才到终点时,她摔的那一下造成的。


    校医已经离开了,现在不会有人给她拿药,于是桑意只得迈开腿,忍着膝盖上的疼痛,有些一瘸一拐的往教学楼底下走去。


    教室外几乎空无一人,所有的人都在班级里,兴奋等待放学,等待周六一天假期的到来了,尽管周日上午,她们就必须返校上学。


    桑意走到教学楼一楼的楼梯口,迈开步子正欲上楼梯


    时,她纤细的手腕却兀然被身后接近她的人一把扣住了。


    一个高大的身影,不由分说拉着她胳膊,径直走进了空无一人的楼梯间储物室里,还一把关上了储物室的门。


    桑意有些不敢置信,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框,这才红着脸,仰头看清楚了,站在她面前,没穿校服外套,一身白色衬衫,个子极高的陈恣。


    对方站得离她极近,身上的薄荷清香几乎席卷了她。


    一个荒谬的想法在她脑海中浮现,莫非他是专门守在这里,一直等着她上楼梯才出现的吗?


    陈恣却伸出骨节修长的手指,一把摘下了她鼻梁上的厚重黑色眼镜框。


    “你干嘛?”桑意的视野瞬间陷入一片模糊之中,于她而言,这就如同鱼儿离开了水一般,没有了安全感,她举起胳膊,去抓陈恣手里的眼镜,她的身高却完全够不到。


    下一秒,陈恣那双黑棕色的眸子却锁住她,隐隐藏着炙热的火光,朝桑意径直问出了一个,令她意想不到,耳根发热的问题来:


    “刚才白言川带你去了哪里?你们俩去做什么了?”


    第19章


    桑意仰头看向他,根本没有想到,他会直接朝自己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她止不住猜测他问出这个问题的目的是什么?难道说,他很在乎自己和白言川去做了什么?


    “嗯?”没听到她的答案,陈恣离她更近了几步,将手撑在她身后的储物柜上,几乎将她整个人困住了,向她逼问,另一只手里拿着的她的眼镜,却并不曾还给她。


    夕阳透过储物室开着的那扇窗户倾泻而下,这窄小的地方此刻只有她和陈恣存在,更显逼仄,充满了暧昧的氛围。


    桑意垂眸,长睫颤抖了几下,张了张唇,回答他:“我们没去做什么,他送我去医务室而已,你刚才不是也要陪别人打球吗?”


    后面那句反问并不重要,但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将心里的话这么全部说了出来,或许是因为她并不想否认,自己看到那一幕时,心里涌起的酸涩,并非假的。


    “呵,原来你在乎这件事?刚才投篮,你本来是想跟我一组吧?”陈恣听了她的话,却痞里痞气的浅笑了一下,那双锁住她的黑棕色的眸子,微微上扬,仿佛看穿了她一般。


    桑意脸上红了一下,心内有些气,抬头望着他否认:“谁说的?还有,你为什么管我?”


    “你是我妹啊,我不管你,谁管你?”陈恣却举起手臂,并不愿意把眼镜还给她,反而理直气壮的反驳她道。


    桑意气不过,这人实在很过分,之前明明还嫌弃她,让她在学校里,不要和任何人透露和他的关系,甚至还亲口叮嘱过桑瑜,让她不要往外说。


    在这种时候他就又想起来,他是自己的哥了。


    这令她实在搞不明白,他到底是因为讨厌白言川这个人才在乎自己跟他去做了什么?还是因为他在乎自己,甚至似乎有了一种占有欲在。


    可同时他的行为又前后矛盾,因此,在桑意看来,陈恣这个人,实在奇怪得很。


    “眼镜还我,我要回教室了!”桑意跳起来想去拿陈恣手里自己的眼镜,奈何身高差实在相差太大,而且自己膝盖本就有伤,这令她皱了一下眉,唇色越发白了起来。


    陈恣目光落在她脸上,显然发现了她脸色不对,是在忍痛,已经语气焦急,迅速朝她问了出来:“刚才你在操场上摔倒受伤了?是哪里伤到了?严重吗?”


    “没有受伤!放心吧,我不会让你照顾我的,也不会让任何人看出我跟你有什么关系。”桑意倔强的摇了摇头,立即否认了他的询问,甚至打算主动划清界限,打消他的顾虑,拒绝他的关心。


    然而陈恣的观察力极其敏锐,他那双黑棕色的眸子,已经快速落在了她的腿上,发现了她刚才动作不对劲的地方。


    下一秒,陈恣做出的动作令桑意猝不及防,白皙的耳根已经完全红透了。


    他高大的身影径直半蹲了下去,骨节修长的手指轻轻掀了一下她的裙边,桑意肤色近乎透明的白皙膝盖上,两大片触目惊心的青紫色,瞬间出现在了他视线里。


    这样的状况令陈恣眼神滞止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那一摔,她竟然伤得这么严重。


    “你干嘛?我已经说了,我没事的。”桑意立即伸手,放下了自己过膝的校服裙摆,盖住了膝盖那一块,向陈恣大声反问道。


    她现在已经发现了,陈恣的聪明程度,敏锐程度和观察能力都很强,和她想象中不是一回事。


    毕竟虎父无犬子,陈瀚海能创立那样一个庞大的瀚海集团,更不必说赵梦跟她说过,陈家本就是资本优渥而丰厚的名门望族,比她伯父桑明家,还要厉害数十倍。


    “你在这里等一下,不准离开。”陈恣高大的身影却站了起来,朝她叮嘱了一句,打开储物室的门,长腿一迈,先离开了,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桑意根本搞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甚至想现在就立即推开门离开这里,但奈何自己的眼镜还在他手里,自己现在这样的身体状况,加上视野模糊,爬上三层楼,显然并不现实。


    更不必说,陈恣显然是那种不达目的,绝不会罢休的人,而且欺负起她来得心应手。


    她现在突然发现陈恣这个人有两面性,冷的时候可以冷的如同寒冰一般,甚至对她充满了傲慢与偏见,并且不能触碰到他任何逆鳞,就如同她刚来到陈家那几天时,以及误闯房间时。


    而他不冷的时候,整个人却是又痞又好,比如他会用玩笑的语气,直接把自己受到的不公平对待向老师说出来,比如他会教自己怎么投篮,会拉着她的手逃跑,躲避门卫的追踪。


    但同时他的心思又很难猜,若即若离,令人难以琢磨,根本无法猜测,他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下一秒他又想做什么。


    桑意止不住的想,或许这也是桑瑜和顾斐斐,会那么被他吸引,并且如此着迷的原因所在吧。


    此时,储物室的门却再度被推开了,是陈恣走了进来,这次他手里还拿了些东西,桑意看不清楚是什么东西,但是能闻到,那似乎是碘酒的味道,这令她有些意想不到。


    他高大的身影在她面前径直半蹲了下来,做出来的事情证实了她的猜想,他宽大的手掌里拿着的,真的是碘酒和棉签。


    “你……你从哪里拿来的?校医室不是已经下班了吗?”桑意耳朵红的厉害,看着陈恣有条不紊的拧开碘酒的盖子,把白色的棉签,放进里面蘸取药水,朝他不可思议的问道。


    陈恣语气淡然回答她:“篮球队拿的,队医给我们队员准备的医药箱里,这种东西平常都是必备的。”


    桑意明白了过来,在校篮球队里打篮球受伤应当是家常便饭,经常的事情了,磕磕绊绊在所难免,所以他才能那么快就能替自己取来药水。


    陈恣垂下眸,挽了一下她的裙边,随即骨节修长的手指捏着棉签,将冰凉的碘酒药水,轻轻擦到了她两个膝盖上,那两大片青紫色的淤青上。


    温热的皮肤,兀然接触到药水的冰凉,又冷又疼,桑意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陈恣低沉好听的声音却再次响起:“站稳,扶着我肩膀。”


    桑意只得乖乖按照他的话照做,红着耳朵,伸出胳膊,将手掌扶在他散发着薄荷清香的白衬衫,宽阔的肩膀上维持平衡,任他为自己的膝盖上药。


    从她这个角度看去,她能看到陈恣垂着的睫毛很长,桀骜的眉骨很黑,鼻梁高挺,微微抿着的唇线很好看,整张脸的线条利落而干净,充满了不驯的少年气。


    自己在家里给他上过一次药,现在换他在学校给自己上了药,这算不算是某种程度上的扯平?桑意忍不住在心里这样想。


    时间在这一刻


    ,流速兀然在她眼里,变得很慢很慢了,不知道为什么,她甚至有点不希望这一刻结束。


    谁能够想到呢?在学校里是校草,万人迷的无上存在,无数女生围观并且惦记,暗恋着的对象。


    现在正和她一起,躲在这个狭小的储物室里,亲自蹲下来,为她这样一个在她们看来,微不足道的自己上药。


    “好了,应该过几天就没事了。”不一会儿,陈恣已经替她上完了药,将手里的棉签和一次性碘酒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朝她说了一句。


    桑意红着耳朵,瞪圆了一双鹿眼,仰头望向陈恣那张,逆着窗外金黄色刺眼的夕阳,有些模模糊糊的脸,忍不住朝他极礼貌的道了声谢:“谢谢你。”


    对方却低下了头来,那双黑棕色的眸子直视着她,整张好看的脸,凑她越来越近,桑意被吓了一跳,忙将整张涨的通红的脸往后仰去,下一秒,她鼻梁上却传来一阵微凉。


    是她的镜框,被陈恣完好无缺的架回了她鼻梁上,视野立即变得清晰的那一秒,她正好对上了,陈恣那张眼尾恣意上扬,朝她痞里痞气,勾了勾唇的脸。


    桑意立即低下头去,扶了扶眼镜框,朝他说了一句:“我得赶紧回教室了,马上放学了,我还要去记作业,收书包。”


    陈恣对此不置可否,抱起一旁的篮球,和她一同走出了储物室里,教室外仍然一个人影都看不见,似乎只有她们两个人还游荡在外面。


    桑意扶着栏杆,一瘸一拐的走着,有些艰难的上了好几节楼梯,可她这速度似乎在前面的人看来,实在是太慢了,高大的身影,兀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快走吧?马上快放学了。”桑意走到陈恣身侧时,还没弄明白,他突然停下来脚步的意思是什么,仰头看向他,朝他满脸疑惑的问出了口。


    此时,陈恣抱着球的高大身影,却兀然在她面前蹲了下来,向她发号了一句施令:“上来,我背你上去。”


    “这样不太好吧?如果被别人撞见的话……”桑意完全没有预料到他会这样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框。


    陈恣的语气根本不容她反驳,只有冷冷的两个字:“快点。”


    桑意知道自己现在是伤员,与其这样浪费时间,不如快点到教室里去,于是她只得红着耳朵,走到他面前,向之前一样,趴到了他宽阔的背脊上,胳膊搂住了他修长的脖颈。


    陈恣高大的身影,毫不费力的站起了身来,一手拿着他的球,一手托住背上的她,稳步向前走去,轻松松松,如同没事人一般。


    桑意却低着头,揪紧他身上白衬衫的布料,脸红的厉害,心跳越发紧张剧烈了起来,不同于他带她去商场配眼镜那一次,现在她们可是在校园里,是到处都有人认识陈恣作为校草存在的地方。


    她根本不敢想象,万一班上的人看到他背自己这一幕,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会多么惊讶和不敢置信。


    索性,陈恣长腿迈了几步,就很快就到达了三楼,在还没有经过任何班级的走廊上,将她放了下来,于是两人就那样一前一后,离着一大段的距离,走进了教室里。


    她们运气也不错,教室里正好是不是老李离开了一小会儿,去拿各种登记表的时候,因此也并没多少人注意到,她们俩刚才离开了一小会儿,并且是前后脚走进的教室里。


    白言川正在发着李文今天才批改完的语文作文本,他将手里属于桑意的作文本,轻轻摆在了她桌子上,朝她小声说了一句:“桑意,李老师说你的作文是A+,她让你周六把你的作文打印一份给她,下节作文课要拿来当范文讲解。”


    “哦,好的,我知道了。”桑意忙朝他点了点头,对于这样的事情,她并不感到意外,毕竟从小到大,文笔好是她的一大优势,中考时,她的作文也属于满分作文。


    桑瑜却直奔着陈恣的身影走了过来,语气有些娇滴滴:“恣哥哥,你刚刚才训练完上来吗?今天我们搭配,投篮投的真好,不像某些人,十个球都没投中,还被罚跑。”


    声音虽然不大,却也足够让一旁认真收着书的桑意听得清清楚楚,桑意很明白,她这讽刺的话,就是冲自己说的,或许那天,自己那句希望她拥有独立思考的话,还是彻底惹恼了她吧。


    陈恣似乎没空搭理她,有一搭没一搭的应了几句,俯下身来,握着手里的笔写了几个字,桑瑜有些自讨没趣,又念念不舍的看了他好几眼,找起了其他话题来。


    教室里有些乱糟糟的,桑意兀自收拾好了所有的东西,她站起身来,准备下课铃声一响,就前往公交站。


    下一秒,她头顶却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她被吓了一跳,皱起了眉毛,立即伸手揉了揉脑袋,正欲找出是什么,低头的瞬间,她却看到了自己的桌子上,兀然出现的一个纸团。


    显然,是有人扔了个纸团给她。会是谁?这么幼稚,这么晚了,马上要放学,还专门扔这个给她?


    桑意有些意想不到,她拿起那个纸团,缓缓展开,耳根却瞬间红了一下,纸团上只写着简短的三个字:“一起回。”


    那恣意而飘逸的字体,她却完全认识。


    她转头看了眼身旁,一脸神色如常,和桑瑜以及顾逸飞聊着天的陈恣,不得不佩服这个人的演技之好,以及脸皮之厚。


    周六上午,桑意坐上了司机的车,准时到达了赵德明的画室里,现在她已经固定了去学习绘画的时间。


    她上手素描和油画的速度也很快,显露出来的天赋,仍然如同她精湛的国画技艺一般,受到赵德明的赏识。


    桑意习惯性的走到赵德明展出的学生作品里,每周最佳画作前,打算驻足欣赏几分钟时间。


    这次赵德明展出的是一副油画,画面上有一片静谧的浅蓝色海洋,波光粼粼的海平面上,飞舞着几只蓝色的蝴蝶,这种画风和元素,莫名令桑意觉得熟悉,似乎上次也看到了这样的画。


    而当她视线下移,看清楚了右下角,这幅画的作者,那三个字的署名时,她瞪大眼睛,愣了一下。


    与此同时,一道脚步声兀然在桑意身后响起,令她回过头时,完全明白了过来。


    对方浅灰色的眸子望着她,语气轻浅而沉静:“桑意,果然是你。”


    第20章


    桑意望着白言川,彻底清楚了自己对他名字一切熟悉感的来源,他就是自己曾经看到的那副画,以及现在这幅画的作者。


    “你也是赵老师的学生吗?”她张了张唇,有些不可思议的向白言川问出了口。


    白言川朝她点了点头,温柔的笑了一下,眉眼弯弯:“对,我从初二的时候开始,就已经在赵老师的画室学习了。”


    “那你画画应该也很棒,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也在这里学画画了?”桑意朝他追问了一句,这一切就能说的通了,为什么他要三番两次的帮助自己,是因为和她同是赵德明的学生吧。


    白言川嘴角微扬:“我看过你被展出的画,那副山水画很有你的个人特点,所以有记住你的名字。”


    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桑意有些不好意思,但她仍然觉得,她和白言川非常凑巧和有缘,毕竟不仅在同一个画室,还被分到了同一个班里。


    “你好像很喜欢画蝴蝶?上一副画里,你也画了蓝色蝴蝶,我能问问你为什么喜欢吗?”桑意把目光再次放到白言川的油画作品上,望着那些轻灵的蝴蝶,向他问出了口。


    这幅画,一如白言


    川这个人的感觉,如同一池秋水,永远平静无波,干净出尘的样子。


    白言川回答了她的问题:“我只是喜欢这世界上,那些美而珍贵的东西,譬如蝴蝶,幼虫蛰伏在植被几个月的时间,羽化成蝶的那一刻,却只有短短几天的时间。”


    “它们最美的时刻,恰恰却也是它们生命即将消逝的时刻。”


    桑意愣了一下,没有想到他喜欢蝴蝶竟然是出于这样的原因,她仰头看了他一眼,张了张唇,接着往下问:“那你把蝴蝶画出来,是为了留住它们最美的时刻吗?”


    “对,生命有限,我想尽力留住那些存在。”白言川点了点头,桑意却从他语气,听出了几分不可捉摸的伤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在这一刻,桑意也瞬间明白了,为什么班上的同学都说,白言川不好接近,高冷孤傲仿佛与所有人都存在着一段远距离。


    毕竟对于他来说,能构成美而珍贵存在的事物,在这个世界上或许如同海伦娜闪蝶那般稀少呢。


    白言川那双浅灰色的眸子,却兀然锁住她问:“你呢?桑意,你喜欢什么样的事物?”


    桑意长睫颤抖了一下,张了张唇,给出了他一个截然相反的答案:“我不喜欢那些珍贵而脆弱的东西,我喜欢那些平凡却坚韧的东西,就比如路边毫不起眼,却能从石头缝里钻出来的草。”


    白言川低头看向她,显然没有预料到会从桑意嘴里听到这样的答案,金色的晨光穿过云层,倾泻而下,慢慢撒落在她垂着眸的侧脸上,在这一瞬间,他却仿佛清晰看到了一只欲展翅而飞的蝶。


    一道声音兀然在他们耳边响起,是赵德明刚好走出了门来:“哟,你们两个来这么早?门已经开了,快进来画画,抓紧时间,别傻愣着了。”


    桑意赶忙点了点头,纤长的手指握紧自己肩上的画报带子,跟上赵德明的身影,走进了画室里。


    能被赵德明看上的人很少,所以他的学生很少,不到十个人。所以这间偌大的古色古香的画室里,氛围并不喧闹,反而很是寂静。


    大家都只是埋头画自己的画,做自己的事情,赵德明则时不时过来指导一下,一上午的时间对桑意来说过的极快。


    “不错,桑意,你在素描这方面也很有天赋,其实你可以选择艺考路线,我看以你的水平进国内的顶尖美院,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比如清华美院,我很多同学在那里。”不知何时,赵德明已经站在了桑意身后,看着她一笔一划的用铅笔,将台上的石膏雕像画出来,称赞了她一句。


    这句话也引起了坐在她身旁不远处的白言川的注意,他暂时停下了手里的油画笔,目光落在她那张构图,线条以及光影都极其精准的素描画上。


    桑意有些开心,却朝赵德明笑了一下,说出了一句令他出乎意料的话来:“谢谢赵老师的夸奖,但是我并不想成为艺考生,也不想走艺考这条路,大学我更想选择艺术史专业,成为一名优秀的策展人。”


    “你的想法很有意思,但既然是艺术史专业,那国外的学校就更适合你了,比如我的母校,皇家艺术学院。”赵德明抚了抚他的山羊胡须,目光如炬,如是说道。


    桑意听到他这句话却立即有了兴趣,向他追问:“赵老师,这个学校在哪里呢?听名字就很厉害的样子。”


    “当然厉害,虽然我读的是绘画专业,但那里的艺术史专业也很出名,在国际上排名第一,在英国伦敦。”赵德明回答了她的问题。


    桑意的心跳很快,这句话就如同一颗种子,洒在了她心房,彻底发了芽,她很想亲眼去看看,在这样顶尖的院校里学习自己最感兴趣的专业,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但与此同时,她也非常清楚,这或许只能是一种奢望,毕竟这个学校不仅在国外,而且还在英国伦敦,那样离她遥不可及的地方。


    从小到大,她从来没出过国,更不必提负担起那样的学费,拥有留学的机会了,赵梦必然会骂她是痴人说梦。


    桑意站起身来,收拾好自己画具,离开画室的时候,仍然有一瞬间的恍惚,她甚至想从此刻就开始想方设法的存钱,攒钱,并且比以往更努力学习,只要终有一天,能够完成自己心里这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此时,一道脚步声在她身后响起,是白言川叫住了她,他的语气里似乎多了点紧张:“桑意,你下午有时间吗,我想约你去图书馆……”


    然而话还没说完,已经被桑意打断了,她直接了当的拒绝了他:“不好意思,白言川,我要回家,下午还要抓紧时间写作业,所以没有时间出门。”


    白言川只得点了点头,望着桑意背着画板的背影离去。


    回到家里的时候,桑意发现赵梦并不在家,准确来说大人们都不在家,只有佣人们正在将热腾腾的饭菜摆上桌。


    莫非今天只有自己在家?她忍不住这样猜测,毕竟陈恣似乎也不在家,而至于他去了哪里,她并不知道,也无权过问。


    当她放下画具来到餐桌前,开始吃起了饭时,门口却传来一阵狗叫声,那显然是雷诺的声音,她往偌大的客厅里看去,正看到陈恣牵着狗走进了餐厅。


    他一身白色运动短袖短裤,显然是刚刚才去遛完了狗,回到了家,桑意忍不住站起身来,望向对方,向他问了一声:“你要吃饭吗?”


    她想到,此前陈恣基本上没有来到一楼和她们一起吃过饭,而现在家里并没有大人们在,只有他们两个同龄人,或许他会愿意放下面子,一起吃饭也不一定。


    毕竟他们之间的关系,在她看来,似乎有所改善,因为昨天在储物间里,陈恣亲自替她受伤的膝盖上了药。


    果然,这次陈恣并没有拒绝她的提议,高大的身影径直在她对面的餐桌前坐了下来。


    端着餐盘走出来的王妈,看到陈恣的那一眼,明显愣了一下,赶忙走到他面前,对他笑着说:“少爷,还是按照您之前的要求准备是吗?”


    陈恣淡淡点了点头,目光却落在了此刻正坐在他对面,腰板挺直,伸出胳膊夹了好些蔬菜放进碗里,专心吃着饭的桑意。


    兀然察觉到有人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而且就坐在她对面,如此坦然而肆意,根本无法忽视,桑意脸上莫名有些发热,低着头垂下眸子根本不敢看陈恣。


    王妈把专属于陈恣的那套碗碟,以及不超过37度的温水放到他面前时,桑意好奇的扫了一眼,他那套碗碟,看起来并不华贵,是青花瓷的,但看起来有些念头了,上面似乎还隐隐刻了些字。


    莫非他是个念旧的人?所以只用他自己从小用到大的餐具来吃饭?桑意忍不住这么猜测,可她又立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可是在房间里自己生闷气时,会把他房间里的东西都砸碎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个念旧的,懂珍惜的人呢?岂不是自相矛盾。


    “喂,你为什么不吃肉?”一道声音却忽然从桑意对面传来,令扒着碗里饭的她,瞬间回过了神来,陈恣那双黑棕色的眸子正在锁住她,似乎是看不惯她的行为一般。


    桑意赶忙回答了他一句:“我吃不了太油腻的,身体……”


    下一秒,她的话还没说完,碗里已经多了好几块番茄炖牛腩,她愣了一下,鹿眼微睁,看着径直站起了身来,对她做出了这个行为的陈恣。


    “你没想过吗?就是因为你不吃肉,营养才不均衡,身体才差,个子才矮。”陈恣语气严肃,不容置疑,一本正经朝她说道。


    站在一旁的王妈看到这一幕,也忙上前补充了一句,向桑意说道:“对!二小姐,番茄炖牛腩并不油腻,我让厨师用清水炖的,只有番茄的本味,您可以尝尝,少爷也很喜欢这道菜。”


    桑意看了一眼在她面前,似乎突然摆出了做哥哥架子来的陈恣一眼,不禁又在心里暗暗感叹,这个人果然是人如其名,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百无禁忌,在她面前同样如此。


    可在这人的直视之下,她又只得半信半疑的,夹起碗里的牛腩咬了一口,然而味道却出乎她意料,牛腩炖的软烂,完全不油腻,只有番茄的清香和牛肉的本味在,确实好吃,于是桑意不禁又连续吃了好几块牛


    腩。


    陈恣看到她的举动,唇角微微上扬了一下。


    当他们吃完饭,客厅里的雷诺也吃完了佣人精心替它准备的狗粮,它精力无穷,已经横冲直撞的跑了过来,在餐桌下穿过,径直越过陈恣,来到了桑意面前,蹭着她的小腿,不愿意离开。


    桑意有些高兴,也有些惊讶于陈恣这条杜宾犬粘她的程度,她蹲下身来,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头,甚至也发出了一些指令和它玩,比如握手。


    “雷诺,你这家伙,到底谁才是你主人?亏我一大早就去遛你,遛了几个小时!”陈恣显然对它的行为很不满,望着桌脚旁,咧着舌头,和桑意玩的不亦乐乎的雷诺,斥责了一句。


    桑意却在握住它右爪的那一刻,皱起了眉,她看到了一条浅浅的伤口:“雷诺的右腿好像被割伤了,你过来看看。”


    陈恣听到她这话,表情立即紧张了,站起身走到桑意面前,蹲下身来,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确实如她所说,那里有一条浅浅的伤口,正在往外渗血,似乎是不小心被地上的什么东西割伤的。


    “都怪你非要疯玩,乱跑,我牵都牵不住你!”他有些愠怒,俯视着雷诺说道,雷诺似乎也自知理亏,低下头去,呜呜叫了一声,样子既委屈又可爱。


    桑意站起了身来,望向陈恣:“事已至此,我来给它包扎一下吧,家里反正有医药箱,它看起来也不怕我,应该会很听话。”


    “行,我可按不住它,交给你试试,去我房间给它包扎吧。”陈恣接受了她的提议。


    于是拿了医药箱以后,他们两人一狗进了电梯来到了二楼,走向了陈恣的房间。


    桑意心内犹有些紧张,这似乎是她第一次获得陈恣的允许来到属于他的二楼,甚至进入他的房间。


    陈恣的房间陈列摆设都十分简约,但极简中又带有些未来科技感的味道,沙发对面,有一个极大的无边框投影和游戏机以及手柄,电脑桌上有电脑,另一侧的衣帽间则有一面巨大的墙壁。


    桑意扫了一眼,里面摆放的是各种各样颜色的崭新球鞋,似乎都是限量版的,随便一双的价格,应当都是她无法想象的数字。


    当她在松软的沙发上坐下来后,雷诺也乖乖的听从陈恣的指令,爬上了沙发,桑意小心翼翼的握住了雷诺毛茸茸的右腿后,用蘸取了药水的棉签,轻轻替它那道伤口上药。


    药水碰到雷诺渗血的伤口时,它似乎也瞬间感觉到了疼痛,却也只是低低叫了几声,没有抗拒她上药的行为。


    坐在地上懒人沙发上的陈恣,也有些惊讶于雷诺的表现,他目光落在一脸沉静的桑意脸上,看着她细心的上完药后,拿起一旁的纱布,细致的在它右腿上缠上了一圈。


    可能动作太过舒服,雷诺甚至将脑袋趴在她膝盖上,直接睡着了,因此,桑意非常顺利的便完成了为雷诺上药并且包扎的任务。


    “你的雷诺真的好乖啊。”桑意忍不住望向面前的陈恣,笑了一下,朝他夸了一句雷诺。


    陈恣的目光落在桑意那张充满灵气的小脸上,落在她笑起来时,嘴角旁会自然浮现出的,那两个仿佛可以盛满密酒般的小小梨涡上。


    他薄薄的耳根兀然热了一下,迅速移开目光,语气有些许的不自然:“也只有你会夸它乖了,等你看到它在别人面前为非作歹,你就知道它有多坏了。”


    “为非作歹?太夸张了吧?反正我觉得它是世界上第一乖的狗……”听到陈恣这句话,桑意却又浅笑了一声,低头望着趴在她膝盖上的雷诺,又伸出纤长的手指,抚了抚它毛茸茸的头,满是爱怜的说道。


    许是这样的场面,和午后的氛围,太过静谧而美好,陈恣这次并没有说出任何反驳她的话语来,支起手臂望着她,窗台上,那颗发了芽的向日葵,在微风中微微摇晃。


    又这样过了很久很久,雷诺已经沉睡了过去,甚至开始打起了轻微的呼噜,桑意垂眸,望向斑驳阳光下,陈恣那张,在她面前,慢慢变得柔和而明亮的脸。


    他似乎在自己面前,逐渐卸下了那些深重的排斥和防备,这令她不由自主的,就想离他的心门,再近一步。


    于是,桑意张了张唇,鼓起勇气,将心底那个问题,向陈恣小声问出了口:


    “陈恣,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嘛。上次,我差点擅闯进的那个房间里,到底有什么?”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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